名遗珠崖令，空将二义传。 感人犹馀事，慈孝可通天。 臂珠误入关，坐法难两全。 母女争就义，闻者涕涟涟。 吏劾不忍决，援救珠尽捐。 风教起闺闼，此美洵当先。 相隐复相让，后母尤足贤。 吾兄昔好客，结识俱英贤。 就中公最亲，如影依形然。 每因儤直暇，觞咏偕欢妍。 门前渌水亭，亭外泊小船。 平池碧藻合，高树红樱悬。 仰窥城西山，俯听槛底泉。 有时把彩笔，按谱新词填。 或模姜白石，或效张玉田。 有时作八分，鸾凤争翔骞。 中郎及丞相，屈强堪比肩。 晨游辔屡并，暮宿床必联。 阳乌出复没，顾兔缺再圆。 相将移四序，谓可终百年。 百年讵足保，一旦忽弃捐。 伯兮既下世，客散如云烟。 公亦厌承明，返棹鸳湖边。 湖宽百余顷，中有蒲与莲。 宜晴复宜雨，倒映东南天。 愁来即泛艇，兴到或扣舷。 试哦康乐句，空水共澄鲜。 颇谐物外好，永谢区中缘。 先生间世才，坟典咸贯穿。 发而为文章，力若横海鳣。 上登最高峰，下探不测渊。 宾筵列钟鼎，武库罗戈鋋。 自从唐宋后，继震川荆川。 赋诗乃余事，精妙非刻镌。 腾轩驾天马，追逐飞空仙。 歌吟穷乃工，著述老愈专。 源流考经籍，郑马争后先。 降及有明诗，搜辑一代全。 又曾集旧闻，析木穷星躔。 囊中每携此，山川载图编。 偶然披卷看，在越如在燕。 刘侗应避席（明麻城刘侗撰《帝京景物略》。），何况侪辈焉。 我生苦失学，丹黄乏磨研。 尘埃困趋走，岁月惊推迁。 常思听公语，坐使美疢痊。 前年寓金阊，樽酒虚招延。 先生来叩门，剥啄惊昼眠。 旧声尚能识，但益毛发宣。 话予幼时事，历历皆眼前。 挥毫书短箑，缀以诗四篇。 荧煌灿珠贝，馥郁堆兰荃。 离居几何时，遽若脱矢弦。 今年思久聚，别袂翻难牵。 秀州树丛丛，河水鸣溅溅。 此时与君别，怅怏心如煎。 乖违知不免，会合期恐愆。 江干倘相忆，毋吝鱼书传。 僧房一簇荒村前，古壁苍黑经百年。 老僧沽酒觞群贤，俄尔耳边声沸天。 浑如峻岭飞百泉。 跳涧赴壑争潺湲。 又疑广乐张仙筵，嗷嘈万管喧千弦。 不则双峡束长川，激崖咽石波怒旋。 出视绿阴低屋椽，惊飙激柯摇碧烟，巢鸟惊怖宵不眠。 嗟我僻壤长系挛，惟见杨绿桃李妍。 今到此间颇适然，岩壑风景眉前悬。 愿归我庐携青毡，长伴老僧饭斋饘。 奚事布袜青行缠，颠蹶千里寻林泉。 两松阶旁各魁然，昔时所植今百年。 伟干矗空柯倒悬，浓阴蔽日云压椽。 依树稳坐苔为毡，长风送响惊鹤眠。 枝飐叶摇颓绿烟，洪涛郁怒翻长川。 戛金击石鸣丝弦，嗷嘈繁声凑华筵。 十年茅屋长拘挛，倦趾有如修绠缠。 未曾健步遨林泉，今睹此景雄且妍。 愿寻万本栽庭前，壤培泉沃场师贤。 远阴幕地高撑天，空中时作溪潺湲。 探胜赏奇饥忘饘，日携琴酒长盘旋。 人生会有极，抗志希古贤。 道高玩其迹，文字堪钻研。 兀坐叩真得，百家一无专。 薄植仰乔木，弱羽委逝川。 岂不慕崇远，颓废难自坚。 弹指积前日，强半成愒延。 且作堕地思，学语始明年。 浮云蔽东隅，皓景沈吴泉。 盈亏亦常事，韬晦岂能全。 盛极本难继，造物应无权。 残酒徒自斟，明灯列空筵。 高城黯莫色，飞鸟失故还。 瑶华不自保，堕地化为烟。 揽之不盈掬，欲赠各一天。 至化有荣枯，吾心自贞坚。 称诗固夙好，山水乃其天。 有得即吾庐，谁云买无钱。 翳余寡俗尚，结念黄绮年。 托生富岩壑，奢愿荷天全。 真嗜得同好，仙裔溯辋川。 西凫本灵宅，窈窕含众妍。 松高白云洁，枫落丹霞鲜。 溪花冷逾秀，谷鸟幽自怜。 荷衣亦云好，黄尘何由缘。 嗟子走觅食，穿垒行縢缠。 故山非不深，谁能餐云烟。 白石讵可煮，徒作牛羊眠。 我行拾橡栗，诛茅营一椽。 倦游终有期，愿君券斯篇。 绿阴静当户，睡觉闻新蝉。 初似缫断丝，渐若调生弦。 清风为之引，纾徐成孤妍。 微物孰为感，时至情乃宣。 吾生何郁郁，劳歌空悁悁。 语默不自主，愧此物理全。 羁耳倏已满，烦襟殊相煎。 景光岂能驻，遣病为我年。 行将假羽翼，归去冀息肩。 洁清本素盟，山居多幽便。 及尔选嘉树，朝夕同芳鲜。 松窗足高卧，吟诗饮清泉。 时或扶老母，倚杖柴门前。 即事有佳听，会当券斯篇。 通侯家世联貂蝉，金题玉躞罗云烟。 锦屏丝竹纷满前，爱好乃独图书偏。 脂田媵画清芬传，钿奁百具谁能先。 翳昔文恪佐枢璇，三世宰辅才且贤。 承平黼黻乾隆年，优游退食娱林泉。 瑶华绘事追熙筌（图为宗室瑶华主人宏旿所作。），清流竹石都便娟。 披图示我情悠然，恍如身入清凉天，鸟啼花落空庭鲜。 高斋春昼调琴弦，瓶笙百沸茶铛煎。 屋上琮琤落飞湍，耳根寒玉鸣溅溅。 红尘轩冕相拘牵，江湖归梦心徒悬。 对此静坐忘言诠，题诗聊结丹青缘。 七载客都下，所乏惟清泉。 一泓偶如玉，爱好忘餐眠。 及今汎辽海，曼衍浴百川。 浩荡固云足，色相初未专。 朝来入青浦，始绝黄流缘。 泖湖汇兹地，澄波生远天。 尘眯顿为洗，绿照双瞳鲜。 逌然媚行客，导与轻舟先。 悠悠态能悟，涓涓声或传。 俨若相劳苦，问答无与宣。 微雨一以至，縠纹散众妍。 鱼柴点矶星，菱塍界渚烟。 遥见菰蒲根，时泊鸬鹚船。 水物渐可数，遂觉渊理全。 寄谢红尘客，宝此碧婵娟。 对食忽叹怅，胡为此堂前。 先人五亩宅，守之三百年。 及我不克保，宗祏随飞烟。 忆昔别家日，门庭几流连。 扃我读书楼，插架多奇编。 周廊数巡绕，花树垂便娟。 回头语诸弟，不久当行旋。 幸为勤埽除，长此安诵弦。 岂意贼烽酷，闾里无一廛。 世德示朴陋，历劫犹弗延。 嗟彼新秦里，华阀常连阡。 赁居在山曲，涨水浮阶前。 门外何溔涆，波浪生平田。 闻昨五月晦，夜雨决百川。 城郭仅半露，危桥上行船。 庐冢大穿坏，漂棺乱榱椽。 家家宿屋脊，百里无炊烟。 越人何不吊，兵火仍凶年。 艰苦存孑黎，浩劫重滔天。 彼苍岂不仁，民俗诚多愆。 此理亦难信，人岂无愚贤。 白华在何许，失业徒自怜。 祭酒习儒墨，馀事能诗篇。 虚楼蹑曩迹，清风生我前。 想见倚阑坐，翻经映深渊。 危言争国本，冲襟游缁禅。 奈何东林徒，指为朱李传。 苦柅作相路，遂令丘壑专。 佳游贵选日，兹晨尤所专。 盍戠促秋驾，延伫娱清渊。 曹山富奇景，栖寄多高玄。 及尔共霞契，泉石相迤缘。 仄磴劣筇拄，窍壑穷舟穿。 碎石附花落，逋峰学云仙。 灌辟几今古，馀力争彫镌。 舒席据经阁，水流松树颠。 尘襟顿以涤，闻观心为宣。 乘高纵遐讨，层谷何芊芊。 西嵫堕馀映，川光恋微烟。 昼短继华烛，商歌发明筵。 人生多哀乐，云物随变迁。 朝菌寿旦暮，大椿岁八千。 达识非有觊，荣名能自坚。 作诗谂同志，无为捐盛年。 风雪十日无酒钱，漫郎老作饥鹤拳。 典衣买梅得盈把，锸入胆瓶配水仙。 吟香嚼茗绝朝事，闭门不受东风怜。 街南谢公忽走使，示我此幅情悠然。 为言侍郎泼寒墨，正坐山寺侪枯禅。 放臂夭矫作曲干，顿觉铁石生清妍。 长江水师百万众，踏冰苦战经十年。 瘦骨时与怒蛟搏，劲节能挽天心旋。 投閒写此古明月，鉴影不负清泠渊。 枯蘖亦荷雨露力，高枝讵假蚍蜉权。 方今岁寒更寥落，霜风一夜凋贞荃。 江南江北失妩媚，云台粉本无华颠。 地下冬心已寂寂，山中处子犹娟娟。 白云岂尚耐高卧，坐合荆棘缠风烟。 还君此图三叹息，楚辞愁绝朱琴弦。 诗成冷澹成独赏，更为寒花浇井泉。 吾乡文献数陶氏，有明及今五百年。 名臣儒学代煇映，不特科第誇蝉嫣。 近来才彦更秀出，三君同岁情尤联（谓仲彝、少筼、子缜三贤昆。）。 君年最少共追逐，副车一落迟飞骞。 文章不受俗眼媚，意气肯让他人先。 发愤陈书互切䃺，上与扬马争媸妍。 学问愈进志愈猛，所攻辄洞无中坚。 即论书法亦遒美，取骨两魏参唐贤。 方今世事日厖杂，颠倒白黑迷方圆。 侏优戴面侮周孔，嫫瘤带蝮骄施娟。 聋虫自赏杳冥响，粪蛆吸尽芳华鲜。 语言稍异动遭斥，何怪论事同寒蝉。 都门广奏百部伎，九衢车马驰殷填。 念奴新声久已绝，昆仑乐器无人传。 何来边调杂西鄙，音噍气促行蹁跹。 四坐欢娱万人醉，和以乱柝兼繁弦⑴。 我闻此曲辄忧叹，得非哀靡寻师涓。 耳目之玩尚如是，深情古貌人谁怜。 君抱朱琴且高卧，天风寥落无成连。 东湖堰下富水竹，称山一抹修眉蜷。 乌衣群从半未仕，共厉素业勤丹铅。 对床图史映花树，挥手珠玉盈千篇。 世家所重在文学，小儿朱紫徒纷然。 城南孙郎我旧侣，盛年嗜古同精专。 姚江族望本相匹，冈头泽底长延绵⑵。 为言感遇未足赋，千秋殆庶齐仔肩。 ⑴ 时都中盛尚山西梆子腔，其声急促，而爨演俗恶，无一雅出，旦色有名万人迷、十三旦、水上漂者，荡亵万状，朝士无不惑之。 ⑵ 越中世家，惟陶堰陶氏与馀姚烛湖孙氏名德最著，若山阴峡山之何，后马之周、张，溇之胡，会稽道墟之章，萧山长河之来，以及新昌之吕，馀姚之邵，皆不及也。 春山固云好，尤爱初夏妍。 绿阴已如幄，馀花缀连钱。 自入第五桥，夹嶂飞清泉。 州山最秀绝，图经名弗传。 我于甲寅夏，落日尝放船。 金碧深色画，绛丽参诸天。 浓黛窅无际，极目惟苍烟。 此景刻胸忆，息壤期何年。 ① 画右有跋甚佳。下题：「康熙丙辰八月画于虎邱精舍。」 往闻鹊华胜，秋色踰春妍⑴。 兹图更明瑟，冷艳无浮鲜。 诗写小杜意，身落中吴天。 细磴罥白云，疏林界清泉。 点缀在静深，萧森出豪颠。 霜红借落照，晚景俱来前。 自惟岩壑僻，霞采尤所怜。 镜湖十万树，处处可放船。 水穷入林去，夹嶂如锦悬。 何时画中屋，落我秋筇边。 随意置篱落，错杂松与楩。 上以环先垄，下自营墓田。 坐对不知返，庶几息残年。 ⑴ 耕烟尝画「鹊华秋色」，渔洋有诗。 客中何所适，出门尘坋然。 倦眼偶一豁，所得皆由天。 蓟门已秋尽，林木半未蔫。 椿樗虽零落，槐柳犹翠鲜。 夕来陨霜少，黄叶成孤妍。 衢巷稍清旷，一抹西山悬。 晚霞一何绮，艳带修眉蜷。 会心岂在远，兹赏成吾偏。 邻寺钟渐动，城郭生远烟。 馀映亦可爱，言与归鸟旋。 秣陵佳山数牛首，石窟从古巢神仙。 晋时更名曰天阙，山图尺楮搜陈编。 夙宵挂梦脚或跨，醒望翠壑仍茫然。 主人好事约俱往，上冬日煖同春妍。 巾辋对对画杠插，枥马匹匹红缰牵。 毳袍茸帽十数辈，皆云良游诗作缘。 吴鞋新蜡瘦僮挈，到彼著此登临便。 城门老兵才启钥，万阓未动朝厨烟。 踏霜南向三十里，巳见岚彩流苍巅。 藤垣藓嶂裹花刹，径转目豁朱甍连。 苔井栏坏冷泉咽，尘廊叶积残碑眠。 辽王肥字斗样大，寺额剥落金泥鲜。 槁颜衲子衫右袒，以手抱杖揖客前。 傍指冬青银印树，为言植自隋唐年。 斲石排梯百八级，上俯楼阁香楠椽。 信女剪䌽茧花活，佛瓶分供青红莲。 拓窗四眺野萧瑟，村村苦潦荒秋田。 清斋无粮饭不足，咄嗟能办伊蒲筵。 蒸壶状类鸭垂颈，煮菜味胜彘切肩。 祇愁不饮兴未剧，瓢酤催买抛囊钱。 会须乘醉探窈洞，乳水滴衣珠颗圆。 兜率古崖势陡绝，心慑屐溜飞萝搴。 蓬庵僧雏习梵咒，隔林遥听疑琴弦。 倚筇更陟两峰顶，芙蓉翠削东西偏。 中道似借五丁凿，可使射骑驰控弦。 老松伐完稚松矮，绿梢仅到双眉边。 重携酒榼坐就地，氍毹横陈杂锦鞯。 祖堂车府皆在下，长干塔小但一鞭。 大江微茫潮影白，风帆可数不见船。 朱雀门开恰遥对，旧筑御道通平平。 相传宋齐梁陈代，于此除墠郊南天。 太息当时翠华路，付与蔓草鼪鼯穿。 辟支盂钵已灰烬，休问宝公履舄全。 建炎之初驻大将，曾栖带甲人三千。 荆榛瓦□覆战垒，得无折戟埋沙埏。 越客登览意虽惬，其奈吊往哀思填。 那能置身闻见外，檀龛趺膝参枯禅。 不尔便著逍遥服，茹芝餐花学偓佺。 山花灼灼草芊芊，好景须待春风颠。 且提倦辔下山去，他日重来听杜鹃。 坐倚掩映千章木，手酌清冷一眼泉。 满水残腥知脍具，隔林孤袅是炊烟。 饭来按腹无馀事，一局残棋已夕天。 楚魂乘云降北渚，九疑峰高横绿烟。 江南骚客怨秋风，水驿清宵幽梦牵。 荷冠锦袍彷佛遇，一篇清词留枕边。 眇余从事风骚坛，早从天地看遗编。 神交不曾间幽明，旷世悲怀相感偏。 南来行色巧相仿，去后江山今几年。 江蓠流尽杜若衰，扰乱羁愁载一船。 清吟聊相棹夫歌，竹枝歌声和采莲。 清猿谷鸟一时啼，月挂琼潭人倚舷。 幽篁白云恍惚间，楚鬼寻梦风飔然。 云车桂旗入不言，醉眼犹似长安眠。 曾闻舟楫已失坠，无乃骑鲸因上天。 生平诗癖死不休，诵出三湘哀怨篇。 高吟曾起七泽云，借问人间传不传。 还惭拙句犯古人，昨夜悲吟虚耸肩。 文人意思固一般，不谓诗仙同着鞭。 尻轮神马倏而逝，楚岸苍茫残月悬。 悄然起坐若有失，恍闻春林啼杜鹃。 湛湛江水上有枫，续招诗魂芳椒煎。 良朋不相见，动经三十年。 视君如飞鸟，一去薄九天。 我乃甘沉沦，独效鳞潜渊。 渊天势虽隔，故旧不可捐。 荒荒散椽屋，历落秋水边。 中有孤吟士，白发手一编。 兴来偶成画，非迂亦非颠。 寄彼台省人，顾此幽林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