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千古事，壮夫比彫虫。 彫虫虽小技，斯文岂易工。 今人竞词藻，古人性灵通。 性灵既以通，源泉滋不穷。 六经文章伯，无语不鸿濛。 笔可参造化，谁与领春风。 寒灰应六律，万卉自春风。 堪笑夸毗子，人力夺天工。 玄珠得象罔，忘言意自融。 荒居环杂木，最怕冬来风。 如驾一芥舟，震撼惊涛中。 幸赖杜陵老，前月已耳聋。 人生有闻见，荣悴方无穷。 夕阳转庭西，树影来墙东。 龙蛇动户牖，始知天有风。 开襟亟当之，快若逃虚空。 人间正炎热，置我微凉中。 宛宛紫界墙，苑门开向东（直庐在小东门内）。 窅然深山意，近在十步中。 林鸟已春声，细泉生远风。 澄怀适有会，咏啸何必同。 开亦勿德雨，谢亦勿怨风。 荣枯两适然，了不关化工。 化工倘徇物，毋乃与物同。 所以老子怀，痴顽若孩童。 草木茁苔颖，好诗来清风。 中有元气存，岂谓属和工。 群公富挥洒，下笔无雷同。 挹彼山下泉，为余发蒙童。 两月春苦寒，闭门雨雪中。 名园一昔到，天气初和融。 徐步尽深榛，窅然苔径通。 中有古梅树，阅人自儿童⑴。 花开子孙枝，树亦成老翁。 不知几易主，孤干如焦铜。 良辰与我期，喷雪当晴空。 清香袭襟袂，澹若松下风。 夕阳堕林西，纤月张虚弓。 惭将尘土足，移入笙歌丛（是夕沈氏叔侄置酒演剧故云）。 ⑴ 余年十三匹时读书西水曾游此园今五十馀年矣 凌江归壑当深冬，城隅才可沟洫通。 粗砂细石单槽中，直与船背相磨砻。 船头纤纤船尾大，舵师束手输篙工。 篙工作力如罴熊，腰身寸寸弯彊弓。 虱行裈缝蚁旋封，跛羊登山鹢遇风。 人间痴钝有若此，岁聿云暮愁衰翁。 愁衰翁，翁行作歌歌未终。 羊城尚隔千里外，一夜梦逐南征蓬。 吉日初度吾称翁，睡起两耳减昨聋。 妻孥喜欢媚吾聪，青铜一贯招瞽矇。 萧然病榻施帘栊，瞽来命坐阶当中。 三弦亦应徵与宫，弹出燕赵男儿风。 或弹两雌争一雄，细者琐碎如秋虫，大亦彷佛江流东。 我对此儿悲来衷，与之一饭殽饛饛。 喜我能听悲汝瞢，匪汝实悲悲其躬。 汝瞽吾得用汝工，资汝饭汝将汝崇。 我似昨者为聋虫，眼见不得求童蒙。 地有百陷天则梦，病态变幻未有终。 阖门老小悬诸空，以此对汝忧心冲。 那能似汝扶短童，得钱归饱妻子同。 但解挥弦不送鸿，荆天棘地欢幪幪。 幽人自无事，闲闲理钓筒。 舟行不到处，水面朝无风。 事在贪廉际，身兼动静功。 掉头去弗顾，游目思无穷。 余以经营学堂启告乡人谋所以肇始者一日而得匿名书盈寸纷哓所在成聚皆集矢于余身良用悲惋梦湘山长乃以独游军山诗相示余因感其地为先勋卿公明季逃禅之所其说谓吾多年老寡妇岂复向人而一日不受吏则徒苦吾民遂去之军山与尧封老人辈讲佛法焉此通州所以保全至今也先人不争世名而常为一乡受难区区亦惟先志是从耳爰即次韵述怀以呈教于山长及州主 晚清 · 范当世 朝来火焰烧城红，真若事大天穹窿。 岂知情怀冷如水，乃有避世王墙东。 偶念登山足自举，往即旧约途宁穷。 而我谋须众然否，那弗即事忧心冲。 弥天海气蒸腾虹，披拂正赖高柯风。 儒林无人日月蚀，何但大庇言成空。 南山幽窅处，藏龙有深谼。 仙人所植桂，散馥一丛丛。 胡不饮泉涤毛骨，常使壮发如青葱。 而忍将身堕尘雾，永与俗子争冥濛。 嗟君所涉最高顶，先祖放旷兹焉同。 明都当时一再没，林下旧隐成痴聋。 八十老翁客气尽，弗用民命贪天功。 遂保兹方越十世，但见乐土天光融。 我今实亦爱其类，恐遂茫昧千年终。 圣皇忧勤日有诏，敬告海内毋雕虫。 官师贤能眼如炬，奚以若辈犹昏瞳。 欲偷天酒浑难得，莫把松容掩醉枫⑴。 ⑴ 杨万里诗：「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学堂之纷哓，盖有若松枫之类，依韵成词，乃得善喻。小枫何足道？孤松为可怪耳。 天高无云但有风，分明璧月纱来笼。 凄凉柳路行无穷，纡回照暗镫微红。 钟山祗在城南东，高下一气青迷濛。 复成桥上烟景雄，到来指点殊难工。 吾知陈生兴堕空，祗欲疾走争冥鸿。 藉非有妓哀疲癃，遂入深深灌莽丛。 须臾回舟夜色融，歌管寂寞三更终。 澄辉朗彻天当中，直鉴豪发无昏瞳。 可怜四象桥边水，正照天涯两秃翁。 峨峨衡岳配朱鸟，帝与作镇炎荒中。 五峰插天祝融最，突兀谁与争其雄。 吐吞熛爓屏幽魅，亿千万纪功无穷。 绝顶曾闻见海日，半岭已觉来天风。 千盘及冢夜将半，呼吸果与玄关通。 高台岌嶪碍星斗，扪天捏石身登空。 海木半发白堪掬，明霞几点碎不融。 人言此时日将出，髣髴水底离珠宫。 须臾一线吐复落，砉然万丈车轮红。 九荒八极荡无翳，照我一寸披丹衷。 归瞻神宗仰萧爽，僧衣道客行鞠躬。 悄然坐对愁四集，名山有约谁能同。 明明神君鉴鄙意，此身不向儿女终。 他年五岳倘阅遍，一息尚在叨神功。 猿呼鹤警寺钟歇，俯视下界方曈昽。 径欲身骑二龙去，御气直到扶桑东。 何人圆此七尺练，一舸坐我春江中。 春江忽失鸭头绿，为有万树缃桃烘。 维时花光共水气，拍作一片朝霞融。 岂止染透木兰楫，直欲映到珊瑚宫。 耳边彷佛闻欸乃，橹声划碎波心红。 复有几点随橹去，白鹭飞起苍烟空。 意者此即武陵路，扁舟摇入烟波丛。 画笔难到避秦处，故少鸡犬和儿童。 不然人间岂得此，化手作意摹玲珑。 又或寻溪到刘阮，片片引入仙源中。 琼浆玉液出丹室，云鬟雾髻临青铜。 不知此外已几世，有似弩箭初辞弓。 呜呼，倘得此地绝人境，遑问窈窕和淳丰。 移家径拟画中住，庶几一与仙灵通。 不然亦当手提钓竿去，看到夹岸成青葱。 手中泼剌鳜鱼起，一笑天地皆春风。 山鸡与海鹤，气类本不同。 有时被羁緤，俱畜园池中。 朝朝会相见，默默羁情通。 相识虽未惯，颇复怜其穷。 念彼山中姿，戢羽有深丛。 薄采不自掩，甘为人所笼。 情迩感易入，长鸣戛寒空。 顾已亦何为，怆焉惭素衷。 东坡涉尘海，忧患波激风。 量移到登州，是亦身世穷。 黄楼临泗水，玉堂森禁中。 过眼复回看，得毋海市同。 海神鞭蛰起，恐是调此翁。 拿舟采珠玑（弹子涡石，亦名珠玑石。），进探山腹空。 人来鸟惊出，分投沙屿东。 山林忽杳冥，岛外波而风。 大声发海上，镗鞈石穴中。 惜无成连手，写此入丝桐。 治民与治兵，事异理则同。 所以古循良，谈笑成武功。 惟公邃经术，儒风非将风。 究心民事熟，化盗无形中。 用兵岂得已，取足诘寇戎。 连峰隐参错，百里飞青蒙。 春云往来处，庐墓存其中。 故里成异乡，客路心每同。 乐土念我里，眷彼鹅湖东。 资身无恒产，焉敢辞飘蓬。 十口寄鄱阳，索莫齑盐风。 天意乃多厚，予生而固穷。 长须缺口衣褐公，何年窃药辞月中。 偷閒踞此一拳石，趺居八窍栖花丛。 丁丁肃肃托吟咏，野人可寄干城戎。 管城奈无食肉相，脱颖莫佐蒙恬功。 老兹槃涧遁罝网，颓唐自号长生翁。 我欲叩君广寒事，授职可与金乌同。 虾蟆屡蚀尔无恙，怪诗可否然卢仝。 中山支庶孰为盛，三窟老奸谁最雄。 全生何尚畏鹰犬，卜兆意许随罴熊。 语焉不详吾弗许，问而不答尔岂聋。 毛生失笑骂穿凿，咄咄见逼予其穷。 明月在天我入画，是色是相皆空空。 奥在西南隅，茶灶安此中。 先生两媚之，腋下生清风。 笑问卫大夫，渴者将毋同。 韦家指花树，韩家傍梧桐。 老夫材不材，愿学杜陵翁。 子孙居安宅，无忘歌角弓。 常乐有仲子，是为柏轩公。 薄宦行都事，入蜀随文翁。 郁郁沉下僚，拂衣归南丰。 手筑思椿堂，至性谁能同。 八十充乡宾，洛社衣冠崇。 峨峨通济桥，偃波卧长虹。 平生利济心，子产难为公。 灌蔬与浇花，井养而不穷。 辘轳卧银床，一叶飘梧桐。 我心无波澜，俯窥将毋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