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此别意何穷，一片愁心万里同。 明镜晓霜惊白发，浮亭秋雨梦青枫。 书回绝岛孤帆远，门掩寒塘旧业空。 说着登临多感慨，一缄封泪寄南鸿。 浮亭簪盍醉吟逢，高调鸣筝此夜同。 月隐青丝闻乱叶，霜空瑶柱度飞鸿。 湘灵锦瑟愁停鼓，子晋鸾笙愧未工。 况有周郎歌白雪，兴来那放酒樽空。 铃索警传航海功，秋宵蜡炬井梧中。 冯夷怒击前潮鼓，飓母谁催后鹢风？ 蛟吐阵烟掀浪黑，猩殷袍血射波红。 秦淮卖酒唐时女，醉倒开元鹤发翁。 十载倾心一旅功，御枪原庙梦魂中。 每思撒豆添营垒，更欲吹毛布雨风。 淮水气连天汉白，钟离云棒帝车红。 南宫图颂丹铅在，辜负秋窗老秃翁。 幡沈竿折好论功，愿借前筹玉帐中。 夜度放萤然堠火，宵征依鹊啸樯风。 鬓稀尚要千茎白，心折惟馀一寸红。 莫忘指麾淮蔡语，天津桥畔倚阑翁。 乱流深惜济川功，静啸悲吟土室中。 策杖却追夸父日，扁舟还载庶人风。 戎戎山雨蒙头白，飐飐渔灯过影红。 秋老夜深龙睡熟，河边无恙纬萧翁。 全躯丧乱有何功？雇赁馀生大造中。 心似吴牛犹喘月，身如鲁鸟每禁风。 惊弓旅雁先霜白，染血林枫背日红。 闲向侏儒论世事，欲凭长狄扣天翁。 栈钟掘地报成功，王气还占牛斗中。 入日自应归出日，朔风那许竞炎风。 连云法从鳌身黑，照水神灯鱼眼红。 闲把竹书论运命，寒窗绝倒白头翁。 配天列圣万年功，弓剑衣冠覆载中。 赤羽九乌齐捧日，白翎一鸟亦呼风。 金山御气千年紫，银海神灯乙夜红。 看说诺皋应拊手，官家终古属刘翁。 麟阁今谁第一功？康侯三锡在师中。 洗兵已验军前雨，仗钺先佔梦里风。 剑负斗文芒气白，香蟠心字篆烟红。 玄浆匏脯相傒切，扶杖应怜未死翁。 旄头摧灭岂人功，太白新占应月中。 扫荡沈灰元夕火，吹残朔所早春风。 揭空铙鼓催花白，搅海鱼龙避酒红。 从此撑犁辞别号，也应飞盏贺天翁。 开天牛斗首神功，分布星辰手掌中。 八骏未回西极雪，六龙仍扈大江风。 南条日驾鼋鼍紫，北落星摧鱼鳖红。 数卷残书遗石室，犁眉翁与铁冠翁。 枕戈坐甲荷元功，一柱孤擎溟渤中。 整旅鱼龙森束伍，誓师鹅鹳肃呼风。 三军缟素天容白，万骑朱殷海气红。 莫笑长江空半壁，苇间还有刺船翁。 踰沙轶漠百王功，二祖威凌浩劫中。 高庙石龟晴吐雨，长陵铁马夜呼风。 南临日驾千重紫，北借霓旌万队红。 葛藟绵绵周祚远，明神岂诳白头翁。 双鬓飘萧类转蓬，布帆无恙向江东。 岂知路鬼椰揄日，犹借河神舶趠风⑴。 远驾那须存老马，高飞谁与弋冥鸿。 江天回首真寥廓，不碍微云缀碧空。 ⑴ 舟抵甲马营余祷于金龙神有反风之异 巳分班联隔鹭鸿，祇应伴侣托鱼虫。 故书堆可当长枕，今雨轩如在短蓬。 数卷丹铅还老子，两朝朱墨付群公⑴。 汗青头白君休笑，漫拟千年号史通（新莽时封司马迁为史通子）。 ⑴ 余摊书舟中草开国功臣事略时方掊击三案议改正光庙实录 道涂好语沸儿童，扶杖欢呼我亦同。 斗柄巳闻归圣主，冰山何事倚群公。 阿珰总曳尚书履，颂厂还乘御史骢。 勇退史应书阿母，拜章先出掖庭中（事并见天启七年邸报）。 万树漫山玉雪中，一株独自笑芳丛。 新妆不是缘施赤，薄怒应看近发红。 聊贬高寒遮俗眼，暂先秾艳领春风。 调羹至竟谁能事，枉窃年华媚化工。 千村烟霭蔽芳丛，流水疏篱有径通。 花雾阴中晴日变，湖山断处白云烘。 低迷杨柳差新绿，点缀樱桃记小红。 安得松圆老居士，垫巾同过虎桥东。 三年偶失楚人弓，忧喜回旋似塞翁。 我褫绯衣缘底罪，君还紫诰有何功。 佩环再试从风响，宝髻仍看耀日红。 重作安人莫侈太，馌耕还忆旧家风⑴。 ⑴ 白诗云我转官阶尝自愧君加邑号有何功 寥廓高天一冥鸿，肯随乌鸟问雌雄。 纷纷岂止容卿辈，碌碌何须笑乃公。 赤汗马应空冀北，白头豕自愧辽东。 郊原无限停车思，落日披襟得远风。 回首觚棱又梦中，凤城只在五云东。 情怀黯黮归雅日，踪迹差池去燕风。 天下安危两司马（谓临邑吉水二公），人閒出处一飞鸿。 素衣待放还三宿，未忍驱车泣路穷。 旧京清议仗群公，驿骑横飞谏纸风。 拜表日行黄道里，焚香心在绿章中。 唐麻感激排狐鼠，汉党分明辨鳦鸿。 主圣时清还努力，孝陵佳气正葱葱。 扁舟约略潞河东，去国孤身似断蓬。 已是三年成昨梦，漫馀双鬓待秋风。 灯前波浪中宵雨，帘外荣枯半树桐。 自分无才方宋玉，不将摇落怨天公。 老蚌珠光照海东，东皋佳气正笼葱。 莫嗔问字为遥集（其母燕婢也故有遥集之谑），且喜呼名是小同⑴。 人世但求庚癸足，生年更要甲辰雄。 三奇六合人谁晓，汤饼筵前问乃翁。 ⑴ 与其父年月皆同比郑小同取义更切也 惨澹郊原似雾雺，洪河啮岸马嘶空。 粘天黑浪非章相，刮地黄尘是庾公。 柳树病犹睎夏雨，荠花开亦向春风。 人閒荣落关何事，野店残阳一闪红。 徼道严更护棘丛，果然牢狱不通风。 安知狱卒尊如此，始信吾生固有穷。 白日可能回地底，绿章何处达天中。 斗魁直下天牢在，午夜依然绕帝宫。 谁将瓶缶饷虚空，墙壁依然与我同。 生计乌枝依晓月，世情马耳过东风。 妆楼莺语当春半，禅榻花残正酒中。 雪窖冰山无不可，与君朝夕对芳丛。 桂丛有小閤斥为隧道八树苍苍与松楸并列余少尝梦卧月宫照彻肌骨视其扁曰团桂阁之所取名也故曰团桂天香 八桂团团霜露丛，梦回禁扁映新宫。 三秋落子金波里，一夜飘香玉魄中。 月斧自能修窈窕，冰轮端合照青葱。 姮娥不惜分灵药，长发新枝助化工。 清时休浣有馀忠，丹地青蒲梦寐中。 江汉惊乌啼夜月，沅湘香草哭秋风。 五溪衣服云山别，三楚兵车乘广同。 莫待还朝方入告，早襄黄阁奏肤公（侍御武陵枢相之叔也）。 仓皇出镇便门东，单骑横穿万虏中。 拊手关河归旧服，侧身天地荷成功。 朝家议论三遗矢，社稷安危一亩宫。 闻道边廷饶魏绛，早悬金石赏和戎⑴。 ⑴ 时武陵及辽抚方议款奴公酒閒拍案叹息 归来喜得共茅蓬，又饯流年爆竹中。 绕屋松楸停早雪，缘堤桃李迟春风。 梅怜分张冲寒白，灯惜团圞破晓红。 明日还寻抱关叟（以萧望之喻伯玉），蹇驴应过小桥东。 衡门两版启蒿蓬，世事年光在眼中。 礀水欲寒经快雪，梅花未落受轻风。 畿南候火千烽赤，阙下祥云五朵红（邸报传阙下有五彩云见为奴灭之占）。 蚤约邻翁占上岁，共看幡信到墙东。 江天岁晚忆孤蓬，却喜回舟似剡中。 将子能来如暮雪，与君俱到有春风。 数株嫩蕊催头白，一握衰颜发酒红。 扶杖策驴看我辈，画图应在谷林东。 歌残棋罢曲廊东，笑语依然礀户空。 万里音书灯火外，十年身世雨声中。 黄杨节比馀生在（时值闰正月），苦笋心期晚岁同。 约略封题重搔首，并将花信寄春风。 金陵铁瓮赖帲幪，新领河堤节镇同。 橘柚秋苞长向日，桃花春水正分风。 马衔沈璧开前路，龙护探珠徙旧宫。 千里洪河才一曲，恩波取次到江东。 残生天与慰途穷，是处云霞媚此翁。 卜宅已居青嶂里，移家仍在翠微中。 映门杨柳萋迷绿，罨户桃花匼匝红。 但放秦人鸡犬去，也应识路似新丰。 注：半野堂：钱谦益在城北的别业，崇祯十三年春钱氏从城东老宅迁居于此。本首为《移居八首》之一。 未剪茅茨一亩宫，斩新书架插西东。 䙰䙕自笑般姜鼠，堆积人嗤蝜蝂虫。 典库收藏三箧在，巾箱装载五车同。 缥囊缃帙纷如画，好著移居物色中。 银汉无声碧落空，夜山楼阁气葱胧。 正闻玉管参差里，谁启金縢梦寐中。 与我并閒千亩竹，为君长啸一窗风。 五更残月纱幮外，也照黄河古岸东。 画阁兰桡取次同，荡舟客与过垂虹。 波如人面轻浮碧，日似残妆旋褪红。 理曲近怜莺脰水，弄花遥惜马塍风。 可怜平望亭前鸟，双宿双飞每一丛。 懵腾心口自相攻，失笑禁啼梦呓中。 白首老人徒种菜，红颜小妇尚飘蓬。 床头岁叙占枯树，镜里天涯问朔风。 睡起船窗频徙倚，强瞪双眼数来鸿。 庙廊题目片言中，准拟山林著此翁⑴。 客至敢论床上下，老来袛辨路西东。 延登尽说沙堤好，刺促宁怜阁道穷。 千树梅花书万卷，君看松下有清风。 ⑴ 阳羡公语所知曰虞山正堪领袖山林耳 少日秦川见此翁，银筝宝马气如虹。 春风尝发檀槽里，秋雨都销羯鼓中。 皂帽呼卢三白转，𦨻舡醉客百分空。 歌阑舞歇黄金尽，赢得童心老尚童。 炮车犹并日车红，当道空传一老熊（谓故开府朱公）。 野鸟凄凉啼废垒，纤儿啁晰笑行宫⑴。 中天赤字开明祖⑵，午夜朱旗闪越公（见宋公胡越公新庙碑）。 独有鸬鹚如夙昔，双溪省识钓鱼翁。 ⑴ 开府谋改宋公署为行宫未就而罢人多笑之 ⑵ 明祖开省于婺黄旗榜署有山河日月之联 五十流年昔梦中（余与许翁别五十年矣），登高错莫御秋风。 整冠那得双蓬鬓，吹帽休嗟两秃翁。 九日茱萸残劫火，百年藜杖倚晴空。 夕阳橘社龙归处，笑指红云接海东。 人日缄书寄老翁，封题意与古人同。 怜予味蜇黄连苦，顾子心殷朱粉红。 磨励寸丹回白首，涤除双碧向青铜。 滇云万里通勾漏，职贡遥遥问乙鸿。 授几宾筵大飨同，秋堂文宴转光风。 岂应江左龙门客，偏记开元鹤发翁。 酒面尚依袍草绿，烛心常傍剑花红。 他年屈指衣裳会，牛耳居然属海东。 班联旧驻日华东，退次频惊鹢羽风。 飞入冥冥常削牍，愁来咄咄亦书空。 衔芦大有挥戈兴，谋稻深惭识字功。 铁索银钩谁比并，千秋铭勒五云中。 迎门屐齿走儿童，一握欢声笑语中。 盘簇试灯春宴饼，帘喧留客石尤风。 金杯臈后轻浮碧，银树花前早放红。 梦里华胥光景在，未应恼杀白头翁。 经年期约访花宫，一坐浑如小劫终。 厌寱语言残梦后，欠呵情绪薄寒中。 方嗟下界初禅火，又感空门四树风⑴。 月落长明灯焰焰，夜阑独向屧廊红。 ⑴ 感叹天界浪老顺世兼有后五百年刹竿苦语 全躯乱世若为功，架海挮山抵掌中。 漫许挥戈回晚日，几时把酒贺春风。 墙头梅蕊疏窗白，瓮面葡萄玉盏红。 一割忍忘归隐约，少阳元是钓鱼翁。 神居仙治气葱茏，山槛云兴阑槛中。 东夏衣冠馀白发，西台堂构又春风。 架披缃竹标青白，杯压蒲萄泛碧红。 从此吾家好风物，引杯烧竹与君同。 病多难诉乳山翁，不但双荷睹赛聋。 喑讶仲长还有口，痹愁皇甫不关风。 畏寒塞向专涂北，负日循墙只傍东。 莫谓豳人徒改岁，老能熏鼠岂无功（答乳山道士问疾）。 呼鹰台畔草蒙茸，扶杖登临指断篷。 倚伏我应占北叟，兴亡君莫问南公。 药栏迸坼疏篱外，鸡栅欹斜细雨中。 种罢芜菁还失笑，莫将老圃算英雄。 秦淮池馆御沟通，长养妖娆香界中。 十指琴心传漏月，千行佩响从翔风。 柳矜青眼舒隋苑，桃惜红颜坠汉宫。 垂老师师度湘水，缕衣檀板未为穷（和刘平山师师垂老绝句）。 落木萧萧吹竹风，纸窗木榻与君同。 白头聋瞆无三老，青鬓须眉似一翁。 行乐每于参礼后，安禅只在墓田中。 永明百卷丹铅约，少待春灯烂熳红（怀落木庵主）。 翻经点勘判年工，头白书生砚削同。 岂有钩深能模象，却愁攻苦类雕虫。 牢笼世界莲花里，磨耗生涯贝叶中。 岁酒酌残儿女闹，键椎声殷一灯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