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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万籁静幽壑，时有新水生。
出山势转急，流作波涛声。
波涛恣澎湃，污泥深百尺。
长风万里行，归塘以为宅。
白日向空骛，夜堕虞渊宫。
黄河地下走，白日随之东。
黄河日以远，白日日以返。
日运无穷期，河流无尽时。
凉风生海角，旅燕将南翔。
问君何所之，同此天一方。
征途与发短，别意随心长。
深秋八九月，白露成玄霜。
恐君颜色改，使我心魂伤。
素丝系君臆，夙念终弗忘。
客心逐秋去，直到南海头。
追之不可及，回首睋沧洲。
君行亦已促，把袂心烦忧。
羽翮虽云泽，余尾何修修。
重溟古水立，万象文章浮。
衔得七襄锦，赠我如琳球。
屈膝忽已醒，侧枕双瞳孤。
檐前怪禽语，四壁鼾声粗。
狂风振窗纸，拉杂如摧枯。
林间一片叶，飞堕绳床隅。
忽闻大雨至，疾溜奔悬壶。
只恐银河水，倒注括坤区。
残镫照雨脚，万丈光明珠。
吾庐幸爽垲，渗漏非所虞。
恻然念使轺，远道嗟泥途。
日月既无异，阴晴讵云殊。
倏如见颜色，光采生髭须。
冒雨亟归来，恐儿衣履濡。
行路难久留，走马临前途。
儿愿襆被从，蹩躠与爷俱。
雨声重万石，压㝱不复苏。
晨窗得晴霁，寤寐两踟蹰。
儿生二十年，今日出门去。
临别牵母衣，骊驹已在路。
儿泪含不垂，母泪如绠縻。
嘱儿毋忆母，儿闻心骨悲。
初一度卢沟，初二过涿鹿。
初三白河尖，初四樊舆宿。
迢迢千馀里，驿路恍能熟。
但有儿行迹，母㝱随转逐。
当儿忆母日，是母忆儿时。
儿年已长大，眠食当自知。
风餐与露宿，客况讵能适。
儿尝母共尝，母念恐尤剧。
回首忆阿爷，使节天之涯。
知儿出门日，不见儿上车。
恕庵于予为僚婿，候选县令。性不善饮，索余赠诗，为作是歌。季寿叔亦不能饮，篇中窃戏及之。时仲冬十一日。
尔来宦境如残糜，欲识其趣惟酒宜。
君将出宰百里封，有口不饮诚何痴。
我生真契有红友，渴时望之似慈母。
要知养民同养身，不暇说官请说酒。
先时酒材六物储，成法不到意可摹。
黍垂麦仰一气注，泉清器洁众理俱。
阴阳动静久亭畜，游鱼吐沫蚁沸珠。
瓮侧有人急欲试，先生摇首姑徐徐。
缸面溶溶春已满，漉以方巾那能缓。
预排罂盎递酌斟，要使肝肠尽湔浣。
非甘非苦香正滋，如吐如茹心还疑。
染指入酒酒尽化，举杯渍唇唇不知。
一盏已过酒再行，手足不动神为怡。
提扶阳络及阴纽，廓清沈闷无癃疲。
沥沥微和注腰脚，莹莹光采生眉髭。
此时饮者须少息，待其气盈而进之。
须臾逸兴郁云起，逌然元化蒸淋漓。
剂以羹肴及寒臛，不殊干羽偕琴篪。
筋骸性情互和会，文章礼乐相磨治。
元堡陶冶去渣滓，终和且平心则夷。
醉乡侯来果称职，酒尽忽闻长太息。
欲使人人尽如我，酝酿醍醐濡九域。
雍熙天子千万岁，酌兕升堂乐无极。
俯瞰浊世惭独醒，此中乐更何人得。
眼前万象登醇醲，耸身已到羲皇农。
佳境寥寥几千载，孔子百瓠尧千钟。
急须作颂述酒德，纪绩无事鼎与钟。
铭之尊彝永不朽，形雅成颂欢于喁。
其他辛酸制殊种，贤者所矜圣弗用。
有时急则治其标，奏功亦足徵神勇。
一味甘浓考下下，万民服之多壅肿。
不能治人适相扰，愿君急去慎勿恐。
乃若用酒如用民，一呼一噏涵精神。
缓急迟速谨节度，愚者不测智者嗔。
周官酒政属太宰，酒犹政也民所尊。
惟刚济宽柔济猛，如食能饱衣能温。
奈何江公以兵喻，千日不饮真舛论。
我自探怀得微旨，君应侧耳非戏言。
妇翁作宰今彭泽，好酒有似琴无弦。
失酒之形得酒意，君侯自痴何效焉。
况复红尘苦樄㯌，得失鸡虫嗤握龊。
即今需次赋閒居，酒禁应厌曹公俗。
我逢杯杓成懦夫，偃鼠饮河能满腹。
何当一日三百杯，一杯一度黄粱熟。
男儿一日心，欲以敌万古。
无乃太伤廉，本非天所许。
莹莹青铜钱，委弃如粪土。
明知意不屑，宁复吝所与。
平时坐书塾，口不及阿堵。
足陌供一餐，半文不能数。
今夕竟何夕，顾影成羁旅。
左顾右眄间，钱神作私语。
人间魑魅多，其毒如强弩。
每当饥渴交，入作精神主。
所弃成枯木，所傅生毛羽。
兄事吾不惭，先生若无睹。
一去无再还，庶几偿宿侮。
送穷韩公痴，乞食渊明苦。
鲰生非古贤，此意何去取。
沈思夜不眠，酸风塞庭宇。
空肠雷鼓声，未忍骇饥鼠。
千崖澎湃松涛翻，匹马如舟直浮海。
乱山避客鸥凫飞，回头却讶山犹在。
下马未暇誇良游，问松植此经几秋。
古瘿触崖坠鹘屋，清泉灌顶悬龙湫。
盘旋一径穿云杪，走雪听泉恣幽讨。
长松伸臂擎寺门，短松迎客意殊好。
森立佛像罗其间，借石为骨松为颜。
颇疑毛发欲飞动，讵意项背皆冈峦。
端严不敢摇两足，蹴蹋惟恐奔群山。
天龙法力镇坤轴，莲界万劫高且閒。
枯僧不解此中乐，苦向游人问城郭。
眼中烟树抛一丸，耳后笙镛酣万壑。
登梯拾级人相从，当楼各说所见峰。
峰峰环侍拜揖我，径须挹袖随佺松。
他日重来计未错，石亦点头为画诺。
弥勒一笑知酒香，明月满天闻警鹤。
天为百世生我公，奎光夜落玄云从。
冰霜正值岁寒节，使之遇啬名则丰。
我公才笔敌牛弩，苏门馀子那堪数。
挥霍万象动有神，扶持正气作之主。
大言独唱谁能和，要使穷黎醒饥饿。
胸怀落落含大和，文字棱棱生坎坷。
噫吁公本西蜀人，宦辙周历东南滨。
浩然之气塞宇宙，宁劳祠祀羞寒蘋⑴。
平生足迹不到处，穷发之山向北去。
尺书赞普傥能招，万里卢龙尚如故。
买田阳羡囊无钱，藤床瓦枕茶瓯连。
一日歌啸足不朽，漫将磨蝎悲前缘。
蜜酒松醪制都废，髯兮不饮乐人醉。
空庭飞雪战鳞甲，莫讶槐龙舞交翠（是日大雪。）。
⑴ 原韵有句云：「孤山祠宇新结搆。」盖小岘先生所建也。
平生尚友唯三公，渊明老去韩苏从。
清风迢递一千载，义熙长庆迄元丰。
驹隙堂堂箭离弩，谁欤论世从头数。
莫为之后前弗传，我公岿作儒林主。
柴桑乞食诗曾和，馀米可炊差疗饿。
晚年记题柏石图，颇讶退之愁轗轲。
退之去后无替人，公也相寻南海滨。
庙食书碑岂阿好，爆牲鸡卜同薠蘋。
最忆斜川旧游处，未获竟舁篮舆去。
移居饮酒归田园，吟边仿佛知其故。
叩囊不乏沽酒钱，青山那怕浮云连。
《归去来词》《盘谷序》，晋唐文字非无缘。
公若有灵事未废，招邀共向雪堂醉。
我当遍酹三人豪，清醪满注花瓷翠。
忆昔赤壁寿长公，有客擪笛扬舲从。
时公年正四十七，江山枕馈亦已丰。
丈人耐官如习弩，年已如公堪指数（先生今年四十七。）。
退思厅壁礼遗像，公与先生互宾主。
手抱遗编苦追和，砚水流涎笔头饿（集中多用坡韵。）。
心公心乃文公文，何事长吟悲轗轲（原韵有「文字难追得轗轲」之句。）。
少时作吏如仙人，扁舟几载西湖滨。
春风酒杯浸杨柳，秋江诗句摇菰蘋。
此是坡翁吟赏处，行行竟别苏堤去。
眉隅山色犹照人，湖上梅花傥如故（原注云：「苏祠种梅百本。」）。
閒来一㝱值万钱，况拌岁月长留连。
会须投帻仰天笑，与公老订松菊缘。
即今有祀未尝废，贱子无才敢辞醉。
醉呵冻墨含雨腥，飞烟一剪孤山翠。
唶唶复唶唶，离绪不可擘。
一笑别何难，风雨隔昕夕。
阿连属好事，写此归舟册。
江天一万重，乡㝱苦逼窄。
一日身未归，一日㝱痕积。
堂堂几岁月，著纸已有迹。
君亟持此归，悬之北堂壁。
东湖与西湖，为君洗魂魄。
儿兮将毋游，归舟成泛宅（子毅为作《天际归舟图》。）。
昔读昌黎诗，一语颇难理。
令名贻家尊，何事青与紫。
既而知不然，亦视其具耳。
君复苦卓荦，仰屋泪流泚。
老母梨其颜，妻孥籺其齿。
第恐贫仕谋，于今独难矣。
不见长安中，高门冒云起。
昔富游侠儿，今多贵人子。
吐气不可收，长虹亘天咫。
猗哉黄生者，文章尤超群。
万胆围一身，寸铁挥千军。
骐骥屹天秀，符采呈缤纷。
基也愧驽钝，妄意追兰筋。
兰蕙异根节，臭味同其薰。
鸾鹤各分飞，毛羽同其文。
遗我真龙镜，百鍊持赠君。
妍媸互照耀，馀子安能分。
生诗如生水，要储不竭源。
灵脉保一掬，万斛云涛翻。
养诗如养花，唯恐伤其根。
扶培到质干，自尔芟芜烦。
君诗何磊落，奇意青霞奔。
近复敛使入，往往探微元。
我懦愿君勉，益令和且敦。
万象静摩刜，一气清乾坤。
山深閟风雨，孕此琼瑶琨。
它年峙天庙，纯华千祀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