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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律诗(续上)
人间长夏⑴去逶迤,凛凛严冬冰满陂。
西岭未消终古雪,北风又折最高枝。
芙蕖敢为清霜死,葵藿真随暖日移。
不恨垂垂吾老矣,诗成天地已垂垂。
⑴ 长夏典出冰与火之歌
可恨人间秋到迟,未教丛菊绕东篱。
枝头一叶归何处,梦里繁华忆旧时。
自古有情皆有悔,平生无泪便无诗。
锦囊何必盛佳句,皓月清风两贮之。
人到中年始觉酸,当年何事不寻欢。
素心文字年年少,大地山河日日寒。
宿命结成莲子味,浮生开到菊花团。
诗情洒满人间世,只是无缘上笔端。
丁亥岁暮,代迦陵先生为李少红红楼梦剧组讲授诗词。宿怀柔拉斐特城堡酒店。地僻野旷,入夜散步,远处有燃烟花者,因以起兴。翌日又及,昨日听讲者,乃红楼梦中人选秀所得之人,浮华者居多,故诗中有唤起红楼梦里人之语。今日为剧组新觅之四小演员讲诗。四人者曰赵鑫、于小彤、蒋梦婕、李沁,皆有灵性。初拟赵于饰宝玉,蒋李饰钗黛。余观其神形,意必蒋钗而李黛也。余谓男儿少时,皆有红楼一梦。曩者余析红楼,以黛玉为理想,以宝钗为现实,以宝玉为自我。宝玉亲黛玉而远宝钗,此亦少年亲理想而远现实之心境。然世路无情,理想破灭,又不肯屈于现实,宜自我之迷失也。故续书设宝玉出家不知所踪,厥旨当合雪芹原意,唯细节稍差耳。又,余今日为饰黛玉者授课,若寻之石头记中则为贾雨村也,不禁失笑,复为一律。时余三十初度,收雷浩、马玢及门。又及,此夜有于城堡燃焰火者,回响不绝。余行几至燃放处,仰头贪看,如列缺霹雳,撕破夜空,碎锦满天,眩人心目。因思余少年时看国庆焰火,为文曰焰火阑珊夜。今文已佚,而心境犹能得其仿佛。少年感慨,亦有不可名状者也。人间词话曰:“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今黛玉诗文亦有类乎此。非感慨人事,特直与宇宙生命对话者也。
何处烟花欲报春,大千影里起微尘。
星垂四野终难摘,月过中天已自沦。
佛国有谁摧地狱,人间剩我觅天真。
更将多少痴言语,唤起红楼梦里人。
衰世骚人半不存,人间毕竟有诗魂。
吟风总被风批颊,立雪应教雪满门。
锦瑟华年从此去,红楼旧梦倩谁温。
今生若问前生事,落魄江湖一雨村。
古堡森然独步迟,声声焰火动冰池。
满天星碎无寻处,一夜花开有梦时。
往日情怀广陵散,今生事业义山诗。
缠绵恍对青春事,未到红楼已自痴。
幽怀未敢许人知,半世消磨一卷诗。
命里情深真有悔,人间别久不成悲。
若逢紫陌花开日,便是红楼梦醒时。
梦渐微茫花渐老,风尘渺渺竟何之。
注:第四首作于戊子正月,复至怀柔拉斐特红楼梦剧组讲诗词。迩来笺注迦陵先生词,引白石“人间别久不成悲句。”余大学时绝爱此句。今复吟咏,百感丛生。剧组此度培训至公历三月底,故有紫陌花开一联。又讲解红楼诗词,所咏句格遂不免暗受其影响。如前作中“一夜花开有梦时”似黛玉之“一样花开为底迟”。此中“便是红楼梦醒时”似黛玉之“便是红颜老死时”。皆无意而相似者。
往日诗情半不堪,何人片石破深潭。
牡丹亭上人初睡,芍药栏前梦已酣。
一片春心归蓟北,满街秋雨立江南。
夜深依旧无消息,只有孤灯映矫庵。
人海相逢为有恩,凭肩无语暗声吞。
珍藏一日之间事,追溯三生以上魂。
凝碧望春心不死,丁香结子梦方纯。
他年觅取今朝路,只有残花与泪痕(注:白玉兰一名望春花。)。
此生骨格太缠绵,病到红尘欲曙天。
海内今无柳如是,人间可有梦依然。
文章伯与莺花老,太史书将云影怜。
一世风流竟忠裕,只因临命赋潜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