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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独松岭之西，溪石适予惬。
有暇挟书往，赤足屡临蹀。
飘箨聚水坳，游鱼时出唼。
林际夕烟明，群鸢堕跕跕。
芦边败土屋，枯禾乱堆叠。
野老蹲户坎，纷披发如鬣。
目眵项脊驼，手脚鸡皮摺。
颔之若无睹，趋之则惧怯。
久之熟看面，诘之始嚅嗫。
自言岭东人，五世贩禽业。
驱鸭下广州，春江理轻楫。
一家十二口，和气得安燮。
祖田两亩馀，妻儿耕且猎。
乡里推为长，名因在公牒。
不作催租吏，亦未书军帖。
岂意翻覆后，天遽降此劫。
驱我牛栏囚，禁与戚族接。
沿陂牧猪羊，开荒种豆荚。
复恐力不勤，轮番来干涉。
三日一追查，五日一逼胁。
群童或敢侮，跳踉竞批颊。
女孙方七龄，双辫展笑靥。
长绕爷膝行，今不见前躐。
生世七十年，事往浑如魇。
偷活已赧颜，死亦何足慑。
老物不祥身，遂为天所厌。
君更莫常至，妨被鬼魅蹑。
语罢忽长唏，无泪但闭睫。
我闻老翁言，心懔汗背浃。
挥手舍之行，我亦梦中蝶。
唯祝养鸭翁，馀生善珍摄。
新枝摇我心，软风晴愈好。
入怀一瓣花，触眼千万草。
秋花湿不飞，但闻冷露滴。
莫教捡将归，宵梦恐无色。
双鸳踏花行，微沙未销印。
裙轻喜风来，路转香始认。
芙蓉生在秋，浓春那得借。
坐待一回看，翻飞日忽射。
微丝罥人情，花雨动林叶。
酒暖贳何春，双红欲上靥。
鹃啼何处山，颜色一夜想。
忽惊春梦堕，化作落花响。
彤云黯四立，囚我如高垣。
非旦亦非暮，天宇但昏昏。
跄踉何所之，忽睹一荒园。
怪石森戟空，蛇萝互攀援。
跳跃态真狂，纷拿皆毛猿。
訾牙作人语，竖尾露尻臀。
竞掷纸与笔，乱书堆成团。
祭坛耸巍峨，招摇赤色幡。
妖韶八列倡，歌舞何阗喧。
复有百千众，披枷覆瓦盆。
散漫列作队，父祖挈儿孙。
扶携更踣跌，手行颠其元。
毛猿执鞭逐，将以为脤膰。
书焚光赫赫，尽驱投以燔。
挣扎相撑拒，骇汗交啼痕。
抢地更呼天，惨状讵可言。
我见亢如扼，肌搐舌颚反。
势孤力难敌，气涌不得吞。
悲摧身若浮，直上冲天阍。
眦血被颧颐，薄帝讼奇冤。
帝既沐既醉，著冠脱朱裈。
眯眼不他顾，粲者搂扪搎。
我抱柱大号，霹雳射目䁔。
訇然撼殿基，朝臣狗豕蹲。
帝色怒而起，立命拘我魂。
百鬼出两庑，衔刃挟豹鞬。
我时怖且恨，急遁先夺门。
一望无前路，何处许横奔。
流离失所据，恍惚至海源。
漫漫莫穷极，皇涛接天翻。
万里无人居，跋浪唯九鲲。
自顾形吊影，与世绝爱恩。
涔涔汗如浆，心肝焦复烦。
愤而投诸水，前圣从屈原。
忽觉体清凉，万幻无一存。
辗转身在床，启眸见楹轩。
碧树摇不定，黄鸟正腾骞。
丛兰垂清露，修竹上朝暾。
夫差释越王，临行手频执。
美人渡湖来，珠玉盈座席。
不知卧薪者，生聚时方蛰。
毁器铸犁锄，修炉作戈戟。
子胥须髯张，江潮为呜邑。
国门悬人头，会见越兵入。
曹子丹佳人，乃有此豚犬。
军符握手中，出郭都门掩。
不擒瓮中鳖，翻作滩上鳝。
一掷意先怯，却发富翁愿。
颈血溅辕门，始觉头颅贱。
谁识司马心，恸哭一桓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