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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兰圃居市廛，其大略如几。
掘池贮沧波，池上树亭子。
中列百本兰，使我神如洗。
亭外夫何物，光芒得眼喜；
田田碧可餐，红白纷点缀。
此是花中憨，水面长酣寐。
晨鸟与暮蝉，百舌呼不起。
或睡如婴孩，襁褓密护闭；
或睡有佳梦，小笑略露齿；
或睡能展舒，摊袒无馀地。
先生行其旁，摇首亦无计。
且喜徐来风，吹我亦吹彼；
况有鱼相迓，跃水投一匕。
既待先生归，莲始有动意；
向时披张瓣，一一收归己。
公谓我长睡，我实醒无比；
日暮万物歇，我今真睡矣。
笑煞我与公，果谁在梦里⑴。
⑴ 睡莲日则开，暮则合，如人之欲睡，此正得名之由也
有鸭凫凫游水里，有鱼唼喋在水底。
头尾摇摇何悠哉，不图忽入鸭之嘴。
鱼躯反侧鳞纷纭，鸭翅拍拍意自喜。
孰谓舟中更有人，凝神久待眼如匕。
快手捉鸭急取鱼，一击二豪何容易。
归来置鼎烹奇汤，剔鸭之肉断鱼翅。
邀招戚族聚友朋，眼中涎溜泻满地。
主人起立道其详，贶以嘉名古莫比：捕食者与被食者，交臂同来归一齿。
宾众闻言欢持匙，各出其齿长如指。
此时欢者犹寻常，至欢者谁墓中蛆与蚁：子快食子食肥子膏，我亦急磨我齿以恭待乎子至。
丹溪之水初不见，两山交掩如门扇。
但闻溪响声潺湲，清寒簌簌吹人面。
小径随行转松阴，转过松阴溪忽现。
磐陀巨石横山凹，石间曲折驰一线。
其上峻壁扶苍穹，古藓荒藤蟠虬龙。
虬龙下饮溪中水，倒口一吸成潭泷。
我坐潭顶危崖上，下视喧豗奔万丈。
二三子更执杯盅，挥杯泻水添奇浪。
闻昔此水之曲有畸人，日饮此水神絪缊。
和水作药起生死，汲水为酿醺乾坤。
古人振衣不可复，幸馀佳醪犹我足。
随行随饮更前攀，前路苍岚如雨扑⑴。
⑴ 元名医朱丹溪即此乡人也。又此乡善作酒，其名白字浆，是日所携饮，即乡中土店所作也。
伤酒至胃出血，夜中强为诸友讲诗，课既毕，疾乃大作。幸小农在侧，老贝复抢送医院，急救之间，丁国强兄亦自金华驰返，俾相料理，事乃稍定。中宵不寐，移吊针之架以就空窗之侧，左书以赠老贝并诸友 当代 · 卢青山
得酒雄如帝，一倒如兵溃。
厚味腐肝肠，烈焰灼枯胃。
家山万里馀，随身唯一被。
不有众友怀，此命真可畏。
扶我来卢堂，抚我肩与背：子姑安以养，诸事悉已备。
平生惧受恩，欲报无其会。
吁嗟中夜起，捉笔神欲毁。
羁床为病囚，偶入荒畴步。
丛草何薿薿，向人能仰俯；
寒露欲为霜，其态渐撑拄。
蓬蒿及膝髀，苍耳沾靴裤。
时见麦豌豆，短蔓缘蒿附；
半寸纷垂荚，病叶劳虫蛀；
倘亦圃中种，遁为野田黍？
拭眼惊欲咋，晚出花四五；
嫩若鸡子黄，摇曳何楚楚；
微馨不能长，差可自包护；
细瓣触我肤，柔若相摸抚。
此中有生意，使我神一举。
仰首见西风，长吹无旦暮。
巍巍西北昆仑冈，其下郁郁盘敦煌。
王母夷羿环以卫，中有玉女深潜藏（敦煌莫高窟壁画多飞天图。）。
虹霓为带，明月为珰，既蛾眉而螓首，矧巧笑以含芳。
烛龙翕息幽窟闭，千年孤蛰愁肝肠。
刑天干戚奔飙飓，夸娥只手摩青苍。
石扇崩齑，嵚崎裂灭，始翩翩以出，流盼睐兮耀天地之光。
垂云以舞翻罗裳，左环右佩声清扬。
兆民仰首黄其庞，奔走传诉纷仓皇，其悲其喜涕浪浪。
下视三山五岳何雄长，二水携走弟兄行，如无人境破冥荒。
维河山兮信美，忍遽去兮相羊。
行迟迟以四察，目摩抚兮旧疆。
旋吾扬兮北济，及长城之未圮。
蜿蜒硉矹驰峰峦，肆一往兮无涯际。
闻其端兮宅黄唐之土茨，恭以叩兮旄羽雉。
馈我以指南之车，河洛之图，及乎阴阳之契，使我神兮渊如粹。
忽吾抵兮西陲，戈壁索漠兮绿洲岿，梯天绝顶接神威，古雪下映湖波洄。
缅吾土兮何广袤而奇崛，聚于阗兮融吐蕃与畏兀。
劳我马乳兮哈达，使我肠兮内热。
蹇吾返兮中州，大城桓桓兮俯陵丘。
中有客兮肃垂拱而坐，匪汉唐之则兮更谁俦。
扇扇象耳兮玩狻猊，呈众伎兮列百酋。
饮我以醴，申我以谟，止戈为武兮文化为休，赠我彤管与吴钩。
嗟恍惚兮猝焉灭，诧遏云兮矗碑碣（人民英雄纪念碑也。）。
觑版筑兮以人之骨，上有书兮书人之血：百十年来我邦隳，黔黎灰扬土炙割。
烈士以身补天周，其魂不朽祀不绝。
事虽逝兮悲犹馀，澜既挽兮抚中区，交痛慰兮互乘除，抚不足兮予乃至于东海之隅。
觏一叶之孤舟，泊大陆之腹腴，如人母之乳子，若鸡母之护雏，呼吸相须，唇齿相扶。
胡为乎忘艰难之共湿沫，弃血脉之所流濡，乃矻矻而欲他逋。
不见咫尺倭奴国，蚩尤大庙耸天极，有人狞跪乞凶灵，鞘中长刃跳欲立？
起来怪目视东溟，溟中火啸腾森黑⑴。
舒予袖兮播蕙兰之风，陵波步兮祈沛雨以为功；
功不至兮亦岂予忡，抟扶摇兮予以逍遥于巍穹。
瞻宙宇兮鸿濛，置寰球兮何蔚葱。
周巡览兮发吾衷，孰不家国兮蜷其中。
洒予涕兮其或将为甘露，迨永古兮安以同。
⑴ 十月十七神六归航，而小泉特于是日参拜靖国神社。台湾苟去吾华，必为美日所制。日人旧尝据此，今尤视为能源之喉扼，彼意中若何，正不待问也。
霏雨收残形，暮色覆僧屋。
闭关持小凳，一钵面如粥。
万籁如定禅，独取古卷读。
恍然见我祖，长眉立隩曲。
杖头莲花生，缓缓开盈幅。
光芒淡如魂，弥漫若可掬。
我亦稍观书，如择菜边肉。
根本昧以弃，糟粕乃满腹。
我祖无之无，精微透芒芴。
沉嗟不能止，窗曦渐向旭。
抛卷临高崖，万物自具足。
游浦江仙华山至大钟峰，栈道险若无托，下视深崖无底，予惧不敢登。前行里许，心犹颤战。盖予自幼年，每俯高危，颅中辄似有人语曰：跳下去会怎样，跳下去会怎样。语极怂恿。予深识乎死亡之诱，其力绝大，故若楼头崖角，予皆跃跃欲临，然皆不敢独伫，尤不敢盘桓，但亟观亟退而已。畏死惜命，惧其万一也。峰侧适有二女，俯壑怡然，语笑如雀。予问曰：不怕么。彼等夷然不屑，曰：这不有栏杆么？予为挢舌不下。甚矣哉，英雄之雌者也（十一月二十） 当代 · 卢青山
钟峰兀笋立，顶上孤亭拄。
栈道危能连，曲折如藤附。
我来足自缩，呼吸窒欲堵。
前视无片云，苍冥横万古；
下视无底壑，森然不可睹。
似有小人声，温存贴耳语：荡荡自由天，胡不一跃去？
跃去果如何，不试孰能预？
我岂畏峰高，畏此语楚楚。
使我神恍惚，彼意果何许？
自我呱坠时，彼已同我住。
虚若罔两影，潜蛰我灵府。
我行彼亦行，我处彼亦处。
我眠彼同眠，我醒彼不寤。
偶开烛龙眼，一瞥我肺腑。
光如闪电奔，使我惊而怖；
亦若佳人盼，使我迷如蛊。
微语诚瞑寱，震我过雷鼓；
复似苍茫钟，馀音颤无度。
神定乃谛观，彼固眠如故。
日夕自怵惕，孰敢相撄侮；
殆彼真醒时，即我永眠处。
欠伸理鬓容，探足试轻步。
蜕我枯骸往，曾不一回顾。
渐行渐浮空，飏飏生黑羽。
二目出幽光，四觅将孕妇；
逐此将生人，更为生之主。
飏飏复嘤嘤，呼彼群相聚；
譬若惊蝗来，蔽空尽其侣。
日月周天行，光芒弥宙宇；
孰能识其真，生者尽盲瞽。
维农稻已获，路侧晒秋谷。
畴中丛枯株，泥蛙自蹲扑。
积杆焚作肥，馀烟正断续。
茸茸泥隙草，已作明年绿。
塘陂不名树，逢秋疏枝叶。
有风推轮波，过塘如拭抹。
谁家姑与嫂，两坐砧石滑。
短衫泛青水，棰击声拙拙。
时或交私语，耳鬓俯相接。
咿喁不可闻，脆笑忽一发。
小鱼不畏人，水面聚唼喋。
莲花开已穷，莲子摘已去。
从此闲身躯，来听残秋雨（田中之荷，唯存败叶。）。
崖阴路自仄，身侧垂帘雨。
空山寂天籁，佛卧如天古。
闻我孤跫音，似欲起相语。
崖腹生奇穴，其高顶可抚。
曲折穷幽邃，偶破出牖户；
天光上以临，危景下可俯。
沉潭凝远碧，修篁摇细羽。
行行渐出穴，秘室忽相遇。
崖隙砌三壁，石灶遗残堵。
恍惚有微烟，冉自灶中吐。
不识吹火人，仙已向何处。
久立神萧迢，崖下苍茫雾⑴。
⑴ 中有石室，向古已在，不识何人尝居者
其左矗石钟，其右盘石鼓。
想见古时音，渺渺回朝暮。
湖水弱如婴，三面危崖护。
绕湖静修篁，红枫杂三五。
微风时过湖，澹荡如相抚。
我立小亭旁，孤杯浸寒雨。
薄醉生清欢，此真荒幽处。
嗟我本幽人，颇思逢幽女。
古室宛然存，蹇裳差可住。
徙倚安能穷，天光不我驻。
携囊独前迈，一步一回顾。
唯有泉声随，怅如相送语。
义乌多古意，老贝气尤醇。
我饮老贝酒，如啜古人心。
池中有睡莲，颜貌略相差。
能不感我心，忆此故园花。
壁上画莲花，一叶复一葩。
叶叶出清水，尽向天西斜。
虎儿持巨笔，作画出秋声。
可笑题画者，犹假好妻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