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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昔我年十岁,读书方闭扃。
文选能上口,座客称宁馨。
甲午越二十,自寿齐岁星。
晨筵张庭堂,晚醉倾杯瓶。
结交多少年,豪语辄可听。
慷慨言忧时,糠秕视六经。
迨年三十时,丧母嗟零丁。
寒舟舣吴城,独登湖上亭。
眼中五老峰,对我同冥冥。
日月忽焉逝,卅六成今龄。
颜枯难再泽,发缟难再青。
托身慕冰蘖,息念忘风霆。
岂无稻粱谋,但乞文字灵。
黑头作卿相,黄金聚娉婷。
此心久寂灭,无待书其铭。
醵饮劳群公,会食风中萍。
何以厉吾志,何以葆吾形。
还当乞嘉言,不寐先求醒。
海云敛月凉生芒,栝竹影地森成行。
马蹄蹴踏若翻水,但惜损此寒琼光。
打门夜半撼邻睡,主人延客先下堂。
兼旬再见已足喜,况能坐对秋宵长。
主人论诗得真理,近称米氏推襄阳。
上规韩白许永叔,出以简淡非寻常。
老颠落笔不局曲,意境往往齐苏黄。
前闻沈侯语夏五,文字不可轻其乡。
此言当为永叔发,我意若合衡与量。
嘉祐元祐在何世,纵有作者人谓狂。
明星耿耿露作霜,我归所止神旁皇。
人间俗论成嗤点,段拂岂果师元章。
听枫园宴秋雨过,座客论才尊俎左。
今年能对去年人,忆昔相逢足相贺。
风虫日鸟青春深,照水绯桃新萼破。
纵无嘉会相招邀,赖有清篇腾咳唾。
独思沤叟居吴中,烽镝不惊词作课。
偶来海上辄急归,幽愤何殊老雪个。
近状如我闻相同,家人病减除药锉。
周廊花树张春晴,惜未涪心寮里坐。
此间日见惟夏五,天何不仁多坎坷。
夏丧厥妃我哭妹,哽痛哀呻相继作。
人言愁苦踰邱山,狮象难移况蚁驮。
我曹性岂甘愁苦,梦饱但期醒觉饿。
诗成不敢贻朋游,手写惟趣朱夏和。
故人筑宅临道边,我亦居此曾三年。
明明七载同所止,吴风楚雾心茫然。
西山昨日成新阡,一棺戢身碑有穿。
园中草木皆故物,卫公戒子悲平泉。
人间一事犹挂眼,当日屋成君病眠。
忧时愤俗复强出,笃守故辙无他迁。
剪除豪滑奋弹戮,时论百喙称其贤。
惟刚及介君可信,宫府不通缯与笺。
国门再入腾谤誉,言有不用忧悁悁。
鸣笳建纛送还镇,我时窃叹君难全。
牙兵日横柄潜夺,崇朝祸发张空拳。
古来覆败类如此,为之者人成者天。
江声东流日夜急,君何负此清冷渊。
黄州鼓角不可听,别语虽秘人能传。
户庭重过见寒月,榆柳已老无鸣蝉。
回车腹痛在何日,我今踯躅来门前。
法源古兰若,盛集惟花时。
行厨沸酒炙,下及屠沽儿。
今来岁残腊,竹冻无新枝。
邈焉千载怀,酹酒将为谁。
欲呼古今人,一一皆诏之。
吾曹何好事,独为无已悲。
生死本乘化,时日无可疑。
岂如绵山火,寒食哀之推。
座中有何言,群客称其诗。
精灵亘天地,餔糟与歠醨。
如身触暑寒,造化不敢私。
酒罢各散去,吾悲复谁知。
荒斋苦无菊,秋色去大半。
凌晨登君庭,菊也何灿烂。
异哉霜下杰,不信出君腕。
何假瓶与盎,何待种与灌。
突兀千万华,照眼列枝干。
落笔无丑姿,观者駴且汗。
信难凡卉同,足为吾见罕。
西风在篱落,撷之不敢玩。
有如拜家姬,虽美岂容赞。
狂思劳点染,倦恐累閒散。
知难千绢酬,敢托一诗换。
眷言癖斯堂(缶老堂名。),无以答客难。
君昔卜宅金陵居,自谓钟山落吾手。
一朝舍去不却顾,久闭春窗与秋牖。
三年海上君独閒,十亩林阴今始守。
腾书前日告京师,我为申眉开笑口。
南来扣户初不知,突兀高楼隐榆柳。
开轩众绿相周遮,直疑邻亦为君有。
平生自许策无失,此事何关狂以狃。
当前快意岂偶然,草创中兴听评剖。
僦屋安妻孥,君其长子孙。
阅世重忧患,君其韬语言。
悠悠吴楚郊,往事安足论。
吾閒且归居,国敝将图存。
奋身犯百难,自叹无弟昆。
不如君有弟,奉母资晨昏。
楼轩语宵雪,海舶观朝暾。
昔游在梦寐,苦语相寒温。
吾居近湖山,君可来扣门。
我昔知西湖,以梅甲天下。
故者摧为薪,新者仅盈把。
荒区能久留,天意不容假。
兹游同慕此,有客曰汪夏。
北山踏芝坞,灵峰扣兰若。
飘香三百株,柯萼森厏厊。
积缟俯泉素,丛丹列岩赭。
吾行目为眩,陟亭倦腰髁(寺后有亭曰「来鹤」,是日未登。)。
还径趋烟霞,馀春已倾泻。
岂因来游人,日夕相挦扯。
颇闻寺僧言,利不及楸槚。
岁岁惟花时,过此憎丑䰩。
踞廊石为温,意不乐他舍。
何当遣东风,一夜换娇奼。
惟佛高出世,如士逊在野。
此花将毋同,忍使媚觞斝。
重寻期隔年,书此告游者。
四年归对山与湖,一日不舍朝与晡。
朅来寒霞未西没,仰见月出东北隅。
人言开岁过四日,何用旧历追望舒。
今月古月本无异,赖此寥寂能相娱。
楼扉多鐍冷墐户,镫竿相互明缀珠。
山光隔湖不入夜,宛宛尽向城中趋。
夏侯及我乃耽此,但惜园卉多枯株。
圆灵烛霄未知纪,清游狂赏无时无。
往者踯躅今喁于,会合天畀非须臾。
投篇世必骇光怪,隔巷日可同歌呼。
徐亭苏圃忽相忆,携家后亦曾居吴。
当时跃马两年少,君今白发吾白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