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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律诗(续上)
鼓笛乘流去,清游思故乡。
诗人哀宿昔,春色入洪荒。
江露闻花气,风泉散酒香。
习池几人在,应亦念清狂。
一夜上方雨,静闻哀涧清。
翠微通御内,水殿似天明。
晓日林花气,深山幽鸟声。
逢春惊老大,风物不胜情。
鸡犬竹林密,日长门户閒。
此心如太古,所向是空山。
耶许飞泉杪,钩辀大木间。
为耽峰壑美,独坐对潺湲。
读书翠微里,斗室海山心。
红树有光气,青峰相浅深。
犬眠无俗客,莺语似乡音。
返照入花屋,吟成香满襟。
踏青洲渚绿,海畔喜闻莺。
午气烟花重,春声环佩轻。
翠微殊未尽,红树自生明。
归路山深浅,雕轮碾落英。
饮器雠头满,开樽贺战功。
笙歌随万马,粉黛亦哀鸿。
渐老干戈际,全生醒醉中。
今年霜鬓白,昨夜蜡灯红。
其气已无敌,哀兵意自豪。
阵容蟠雪上,烽势切云高。
此地挥神笔,今年铲贼壕。
阴山冰万仞,儒雅在旌旄。
自赏罚不明而人无是非之心,自义礼不修而人存侥幸之心,朝秦暮楚,唯利是喻,而视为故常,于是天下事不可问矣。榆关之败,罪在玉祥一人,我虽败,皆怀义愤,故能兴。江汉之败,敌何有也?致败之由,其道不一,或失民心,或受敌贿,或排除忠义,或卖主求荣,或共利于敌,或挟私报怨,或克剥军饷,或才不称职,有一于此,皆足覆军而亡国。况不一其人,不一其事,要皆以利为的,而自杀其身,自我观之,早知其有今日矣。国家隳讨贼之功,百姓遭涂炭之苦,自上游湘鄂以至吴越,带甲满地,天下骚然,壮者死于锋镝,老弱转于沟壑,半年以来,南北军民死者达数十万人。自今以往,尚不知胡底,皆我军一败之故。其败也,不在战时,而在战先,不在敌之善胜,而在我之善败。谋臣策士,非利弗言,非利弗动,一念之私,伏尸千里,其人其事,更仆难数,误主误国,罪通于天矣。不有诛罚,乱正未艾,春秋之道,自为笔削而已。余九月秋末,再入中原,城郭人民,半非昔日。残臈向尽,颠沛未已,默念乱源,纪其大略,冰天呵冻,事讫季冬,其人其事,实不止此。其能言者言之,不能言者不欲言,隐痛而已,后有君子,其鉴苦心。丙寅冬至,江东杨圻识于郑州军次。
醉眼翻天地,秋风裂肺肝。
前军俱不发,倚马独长叹。
天末诗犹壮,闺中骨已寒。
冰天呵冻墨,笔削到毫端。
按:吴公以夏历八月朔离汉,余襆被从行,至刘家庙而兵车已发,遂相失,易服遁汉,乃陷敌中。时武汉大乱,鄂人杀我军及北人于路,日数十百人。南军悬赏缉吴公僚佐,索余以八万金,沿路大索,余复贫,行止皆不可。人情险恶,邻意叵测,盖一月而四迁其居,乃得免。迨家人以多金至汉,乃于九月十二携妻柩乘外国轮东下,后间关到郑州,在九月之末矣。
昔为迁客久,秋至便心惊。
月照洞庭水,夕来烟浪清。
三湘与七泽,鸿雁杂军声。
国事皆因楚,从今再用兵。
按:四月,湘军唐生智既逐,其省长赵恒惕遣使来输诚,愿受驱策。吴公以有事北方,而赵已适日本,又素不欲预湘事,遂纳之,任为边防总司令矣。时叶开鑫犹屯兵岳州,以赵既弃湘,思自取之,兵败,来汉乞师,吴公以与唐有成,弗许。叶谋之湘人葛豪、符定一,二人皆吴公参赞也。豪以其兄应龙为省长要之,而更索岳州税务,皆许之。定一先曾斥开鑫于吴公前,谓不宜拒唐乱湘,至是难以为言。开鑫贿六万,于是与豪变前说,日言于吴公,谓唐不可恃,叶得军士心,其事甚秘。言之旬日,乃改定征湘之计,出师岳州,生智大惧,始遣使通款于蒋介石。蒋初不纳,谭延闿、鲁涤平保證入党,乃定假道之谋,于是乱作矣。陈嘉谟贪庸粗鄙,自春间长、鄂,遂与鄂结,自言先世籍咸宁为鄂人,以此夤缘,互为奸利。五月湘乱起,吴公尚在京师,唐知吴公必讨之也,乃贿陈左右,请勿助吴,以倒吴不倒陈为约。嘉谟昏愚,信之,恃而无恐。及吴公委李济臣为援湘总司令驻岳州,又派兵数路援湘,令陈给饷械,陈置之不理,人亦不敢告吴公,催之急则曰:「此湘事耳,何与鄂事?吴公诚多事哉。」李济臣催饷,仅给二千元,宋大霈兵二万,亦给二千元,时援湘诸军队且十万,陈前后仅给数千,盖其左右皆通蒋、唐,自信虽败无与己事,好官自为也。于是李司令至岳州,诸军索饷待发,李无以应,盛暑枵腹,军心涣散,无所统属,各路战况,亦不报李,各不相谋,遂溃。李仅员役数人相对而已。敌至岳州,从人挟之登舟,李愤曰:「我以死报吴公矣。」遂投湘江,从人救之起,复投水者再,均未得死。吴公闻岳州陷,始返汉,李亦来,余亲见其言语恍惚,举止震动,盖积郁成痫矣。初,吴公在北,以鄂军由陈督指挥,岳州有李济臣主持,则遥制而已,至是余见陈之儿戏、李之无力,乃密电吴公,力言党军气锐,鄂军暮气不可用,请携生力军来。吴公复电,已调得生力军来。乃调刘玉春一师,半途,余又电请沿途调生力军来,吴公乃沿途抽拨閤曰仁、高汝桐诸军来,乃到汉而鄂军全败,犹得以新军应敌,盖不幸而中耳。
收尽江边骨,谁怜釜底鱼。
睢阳方杀妾,即墨已降书。
甫也悲青坂,苍凉百战馀。
似闻天下动,徵调及青徐。
按:岳州既陷,敌兵即至咸宁,吴公以七月二十日自长辛店驰归汉上,即日调遣水军,二十二日即自往汀泗桥督战。余从行,车至贺胜桥,而宋大霈、孙建业、余荫森、董政国、陆沄诸军皆先败,汀泗桥已失,前线无一兵,时吴公但携刘玉春一师、张占鳌一旅、余荫森残部千馀,及卫队一团而已。廿三、廿四调遣应战,两日皆败,距敌仅十余里,枪声相闻,前线各军溃兵蔽野而下。余亲问溃卒战况,盖陈家谟不设兵站,不给军食,士卒处雨水中已三日不食矣,枵腹既久,盛暑口渴,舌无津液,往往口吐白沫,顷刻而死,其何能战?时从吴公左右者,仅余与唐天如、张月波、张方严、许铁峰五人而已。溃兵势如奔潮,不可复止,吴公下令集合,不许退,而各乱军竟开枪抗命,弹如雨下,敌亦逼近,知事不可为,车亦遂行。枪声夹车而起,行数十里,吴公以贺胜已失,遂于车中定退守武昌之计。余进曰:「圻料敌必夹江而进,若专守武昌,恐敌由仙桃以趋汉阳,则汉阳必失,武昌处于死地。不如令陈督自守武昌,而我军扼守襄河、汉阳,画江而守,有两层退步为上策。」吴公曰:「汉阳甚固,且襄河口我有兵舰,敌何能渡?」意甚重武昌,于是遂定。时田野大水,火车行黑暗中,半途车相撞五次极猛烈,亦莫敢究诘。余密呼司机人至,啖以重赏,晚乃至鲇鱼套。是夕,汉部张其锽、李蕴鼎、刘少南密商起用靳云鹗,遣车迎之,吴公未及知也。次日,吴公驻武昌,修战守之备,乃回汉口。二十六日,敌占洪山鲇鱼套,余复从吴公躬冒弹雨中,渡江至武昌,步行一日,周城详视战备。日晚,敌攻宾阳门,从吴公御敌,夜宿警署,猛攻终夜。委刘玉春为城防总司令,玉春胆识忠勇,缮守甚坚,吴公乃回汉口。余又曰:「我数日转修武昌战备,彼必闻之矣,请注意汉阳谍报。」敌果由仙桃直趋汉阳。二十八日,方从事汉阳战备,而刘佐龙遣其参谋长孙楚英持函请吴公退让三镇,将来徐图恢复,表示倒戈,以免牺牲桑梓为言。余曰:「徐图恢复,不更牺牲桑梓耶?」吴公力责其谬。是夕,汉阳炮台炮击我军司令部,时靳云鹗已至汉,要挟必任副司令,吴公遂以委之。既而靳与刘佐龙晤商,遂又不肯任事,声言:「败坏至此,我何能为?」次日,刘弟刘鼎甲以炮台降敌,刘部开秘密会议,以是夕刃吴公绝后患,乃有一党人以历史为言而止。吴公乃于明日八月朔下午行。刘玉春坚守武昌,吴公临行,电刘死守待援,故四十馀日昼夜战声不息,士卒劳苦,城中粮且尽,计口授米粮食粥无怨者。至九月十一日,犹有十日粮,而陈家谟数与南军议降,由夏口知事王绳高偕商会渡江入城,往返议四度。陈军守保安门,在城上受城下南军酒食,乃缒南军数人登城,次日又数十人,因以利诱,约开城得巨赏,允之,复缒而上下,至双十节,城中党人已有千馀。及攻城急,陈嘉谟令河南第三师吴俊卿之郝团长开门纳之,以武昌降,玉春犹奋臂率士卒二千,下城巷战半日,曰:「有一人一枪,必战也。」于是士卒死且尽,无一降者,被执不屈。陈亦被俘,南军敬刘,优待之,而鄙陈,议杀之。陈自白求以赂赎死,南军索五百万,陈愿献百万,不许,增至二百万,又不许,今犹囚焉。开城前一夕,陈署内警卫队,愤陈之贪鄙不忠,侵饷肥己,指枪相约,曰:「明日必杀此贼,毋令漏网。」陈知之,携二仆至刘玉春营,曰:「与刘司令商。」公遂匿不归。致电刘佐龙曰:「病痢甚,请以小轮相迓。」明日遂降。当武昌未下,孙师已至九江,与玉春以无线电约夹攻,南军新至,地理未悉,兵少,武昌之围,实死劲旅七千人,不能分力应战,甚恐。至是,武昌降,声势大震,遂破江西,孙军退金陵,自度力不支,乃请奉、鲁援师,东南震动,海内骚然,羽书达乎齐鲁矣。
飞挽倾天下,旌旗拥上游。
如何张楚地,三户语狐篝。
落日馀桑柘,黄河下马牛。
天寒且高会,卿子不知愁。
按:八月朔,吴公退至横店,靳云鹗与蒋介石、刘佐龙通,沿途阻难,将劫吴公,几不测,幸田维勤军驰至,不敢发,备尝艰险而达信阳,展转再达郑州。从吴公左右者,惟张夫人及张其锽、白坚武数人而已,则田将军护卫之功也。时湖北诸军犹无恙,刘玉春守武昌甚固,南军仅数千,方围武昌应战,江西势虚力危,若乘间反攻,我军出武胜关,与上游张福来、卢金山、杨森军期会夹击,刘玉春渡江应之,则江汉旦夕可恢复。乃靳云鹗心怀异志,弯弓而报怨,陈嘉谟畏死通敌,开城而纳降,使玉春守四十日而陷,江西党军遂无后顾之忧。靳以兵阻信阳,使田、王、王、马诸军十万不得出武胜关一步,但发电漫骂,怨望要挟,无所不至。所索饷项,尽输私室,天寒,士卒饥冻,全军怨怒而不顾,使南军得以从容蚕食长江各省,涂炭生灵,不可以数计,谓非助敌,是诚何心?
安史今方众,忠贞久不闻。
谁哉临大节,惟有陆将军。
兵败非关敌,城亡共此君。
何须真个战,妙语绝人群。
按:五十混成旅旅长陆沄,字少容,天津人。清廉忠义得人心,隶于二十五师,盖陈嘉谟将也。丙寅春,吴公任为蒲东镇守使,兼平通防御司令。湘战起,奉吴公令守平江,敌先与陈嘉谟信使往还,给以倒吴留陈勿助吴公为约,陈信之,遂不发饷械,故师行十万而无兵站,自以高枕无忧,窃笑吴公之愚,且诫鄂将不得妄战。敌既攻渡汩罗江,宋大霈师夜遁,不以告陆,陆遂成孤军,居敌之后。初,平江既开火,陆电陈告急请援,不报,八月十九日早,敌以五旅之众合围,陆得报急调九十九团,而该团亦同时被围,不能相救。陆见援绝,叹曰:「平江有失,我负吴公矣。」乃率员佐官弁百馀人,约力战北行,思与韩采凤军合。众皆泣诺。出营肉搏良久,从者亡其半,敌已近身,乃以十馀骑奔入平江西之萧丞相庙中暂避,移时报曰:「平江已陷。」陆起长叹曰:「城亡我亦亡耳。」即出枪自戕,洞脑立绝。从人方抱之哭,而敌已入庙,敌俘之。陆清贫甚,有一子四女皆幼。
徒手还枵腹,知君报国难。
霁云惟有死,叔宝竟无肝。
主将黄金富,全军白骨寒。
国人皆欲杀,于尔亦何安。
按:陆沄未败时,曾命军械官王东海请饷,陈督怒曰:「我军常一年无饷亦无事,安用饷为?少容欲发财耶?」又请械,陈怒曰:「我命其防御而已,何须真个战?多索械弹,欲送礼于敌耶?」皆不发。既战,陆因汩罗宋师已溃退,平江危,先后发电告急十七通请援,陈之参谋长冯家祜抑置不答,遂败。陆既殉难,其参谋长王鸿瀛面陈死节状,陈犹责陆曰:「何不告我?死其宜也。」王曰:「前后发十七电,何云无告?」陈以问冯,冯瞠目不答,亦不责冯,冯盖陈之妻舅也。
吴楚虚牛耳,貔貅在石头。
江南好烟月,裘带自风流。
半壁思陶侃,东风怨仲谋。
后时不可再,功业令人愁。
按:党军初于六月份兵窥江西,吴公以江西属于五省联军总司令,应由孙馨帅指挥,即电请出师铜鼓、修水,以为犄角之势,扼其要,免糜烂下游。孙帅日言出师,而党军信使往还,申其议和之请,以遂其缓敌之谋,孙意则利蒋倒吴,而后自起驱蒋,盖必俟我军失败净尽,而后自取之耳。故我军岳阳肉搏之时,犹孙帅金陵投壶之日,迨吴公退出武关,江汉既陷,即率全军自往督师九江,然其时刘玉春尚守武昌,上游卢、杨诸军犹无恙,群思应孙合击。当此之时,武汉党军仅万余,不敷分应,方大恐惧,若孙师乘时速战,分兵溯援武汉,则三镇旦夕可复。乃孙以邓如琢为吴公所委,意在先易赣督,故于南昌之失,坐视不救,迨邓再失南昌,省城糜烂,乃以为罪,免邓职而易以卢香亭,始与党军正式绝交宣战。事迟半月,党军气盛势成,锐不可当矣,一战不胜,精锐丧失,班师金陵,不可复振。邓则怒而入浙,以军火供夏超,说其独立以扰其后,事虽即平,孙自知江浙势危,乃乞师于奉,而东南自兹多事矣,失机后时,可胜惜哉!
江流纷暮雪,消息断中原。
久客诗皆老,从军气欲吞。
千家闻聚哭,一路未招魂。
吟尽陈陶恨,风笳落日昏。
按:河南一省,除河北数州外,盖久困于匪,民团起而自卫,曰红枪会,皆有枪炮及刀枪之属。其理事亦甚有法度敬官,凡钱粮赋税,应输者输之,如官有贪婪不法,则逐之,军士有奸掠,则杀之,与之斗,一呼而数千立集,其勇倍于官军,官军弗能胜,故驻军将领咸惧焉,有匪警则与之战,豫之官军弗及也。其会有首领,能公正,部下有罪,立格杀之,风纪肃然,无敢犯。近年河南民犹能存活,盖自保也,年来各县争设,愈聚愈众,人数既盛,颇思左右时势,自露头角。其术似义和团,逆料其竟必有大患,殊非豫民之福也。其匪患自白狼、老洋人以至今樊钟秀,困于匪者已十余年,复经我军之败、胡憨之战、岳维峻之抗命,兵燹连年,民不堪命,田赋已徵至十八岁度。豫民望吴公久矣,今秋吴公既至,欢跃乃有生气。然吴公入豫,志在整军恢复江汉,乃靳云鹗阻兵信阳,玩日旷时,拥兵不发,吴公部下诸将之军,犹十余万人,合云鹗兵共二十余万,稽留中原,至今四月。天寒,衣食取诸于民,加之不肖官吏因以为奸,竭泽而渔,流亡迁徙,十邑九墟矣。又以军事戒严,道途梗塞,土产麦豆,山积田野间,财货不通,伤农尤甚。铜元充斥,物价踊贵,民终日劳力,不能赡其家。于是壮丁尽入部伍,或胁而为匪盗,郑州距大营三五里,即有大劫勒赎之事,逮之,皆兵也,无敢告发,忍受而已。盖豫东、豫西、豫南三道,非兵即匪。嗟夫!以一省区而经历匪患,至今尤炽,复以叛将犯上阻民,致我二十万大军仰食于民,积累日月,民何以堪。
长胜称无敌,当年部曲名。
弟兄好风义,将士必忠贞。
落日驱军远,孤城上马行。
两河财赋尽,不借朔方兵。
按:当贺胜桥之败兵退武昌,张雨帅即来电,请以兵力十万南下助战,吴公以当时两河己军犹十馀万,故婉却称谢。及吴公入豫三月,雨帅以靳军不战,坐误岁月,赤军长驱,糜烂江表,贼氛愈炽,势将燎原,故数请吴以遣军相助,意至厚也。顾吴公以大军二十万非为少,坐食中原,民不堪命,无以供应友军,仍婉谢之,亦日怜我豫民而已。
露布移关陇,秦兵破胆寒。
桃花三百里,万马上长安。
一战经年久,孤城抗命难。
二崤收骨后,风雨有谁看。
按:陕西自冯玉祥亡命苏俄,岳维峻兵败弃河南去,其部将李云龙自豫入陕,负隅关陇,吴公起刘镇华为援陕总司令,规复陕西。刘于今春二月,自兴安率镇嵩军入陕,连战皆捷,时长安无一敌兵,绅商争电迎刘。刘既至潼关,不即进。先时,刘败后,至太原乞师,晋军轻视之,至是乃纡道入太原,言与阎督商军事,实则整军而入,欲衣绣昼行,一辉威武耳。迨由太原再旋军潼关,滞迟二十日,及至长安,而杨虎臣已由汉中亦以是日晨先至入城,相距十二刻耳。于是刘不得入,则围长安,围三面数日,李云龙复得以便衣兵入城,刘不知也。既攻城,师长王振自任破长安,请许掠五日,不许,请三日,不许,请一日,亦不许。又以柴云升为副司令。于是将皆不用命,经年不下,李云龙善战守,杨虎臣助之,城中预积粮米足一年食,自二月至仲冬,刘围之九月不下。秋末,城中粮尽,百姓无所食,犬鼠既绝,易子而爨,军人售米于民,米价每石一仟五佰元,计斗米值六十万钱,民饿弊者不知凡几。冬十月,兵食亦尽,至不能行步,出城缴械,但求易饼数枚而已。刘镇华率六万之众,劳师久役,经年战斗,饷械亦绝,城内外数百里,林木俱尽,官民庐舍门窗器什,尽供炊料。其军士久处壕垒中,污秽饥冻,十月犹御夹衣,寒不蔽体,五官无人形,盖亦劳苦滨死矣。至是,长安城旦夕且下,刘将清野总攻击。先是,围城将一年,军官都迎妻妾,如久居然,于是刘先期下令,军官眷属退后十里铺,乃全军军士闻令哗退,势如奔潮,刘下令停止,盖士卒久苦,讹闻退令,狂喜逃生也。于是李、杨乘势追击,至阌乡,见无可守,乃复退入关。自今刘与李相持于潼关间,刘前月来郑州,面陈失利情形,今往山西乞师矣。既以耀武太原,失机后时,以致用兵经岁,劳而无功,功败垂成,而又一令讹传,前劳尽弃,亦天也已。
铁骑蟠秦塞,春风过渭桥。
咸阳三月里,洗甲雨潇潇。
爨骨仇能复,屠城恨未销。
入关刘季约,飞挽上云霄。
按:河南民之恨国民军也,因愤冯玉祥督豫之暴戾、胡景翼督豫之搜括。去岁令田生春屠禹州全城,禹州最富,胡杀其县官商会会长及诸富商大绅。时胡驻许州,即屠城以小车输禹民金银纸币,尽载许昌,银洋既尽,乃载铜元,如是昼夜不息者九日,无虑千万。岳维峻督豫,横征暴敛,不复能堪,又两次与红枪会战,杀数千人。蒋世杰守信阳一月,杀豫民无数。此就军事而言。此外遇事欺压、无事敲诈外,县军队之绑票勒赎,诬匪栽脏,强借勒罚,奸淫杀人,动逮全家,或围全寨,绅富勒捐,则随意指派,动以数十万,稍不如意则桎梏至之,诬指通匪,抄没财产,杀其一家,洗其一村。盖自陕军到豫,官兵即匪,洗村之声,数见不鲜,数年来河南民久无天日,无所谓法律,无所谓政治,其怨毒深矣,诚化外之民穷而无告者也。故豫省红枪会之设,即在胡、岳督豫之时,外以自保防匪为名,实则切齿陕军,欲得而甘心焉。逆知陕军重欲入豫,民兵不与两立,必起而与之敌,结怨于民,有幸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