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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东南天地水所浸，吴楚皆以洞庭胜。
扬州震泽昨始观，明代画图今尚剩。
窈窕冲融洲渚间，胸中云气画中山。
谁知具区八百里，还似潇湘卅六湾。
苍崖摇根石欲堕，帆影不行如转磨。
精灵出没龙怒号，天水相连客孤坐。
高楼推窗梅雨晴，乍看惨澹终分明。
其人已死画未死，纸上万古风涛声。
画者题者谁办此，唐祝文张皆可指。
请从散发弄扁舟，愁思茫茫满湖水。
日出泛轻桡，景落步幽岑。
幽岑非可游，哀乐愁我心。
憩梁面通波，眺岭对曾阴。
晖晖众星罗，杳杳暮霞沉。
乐归忽无方，哀至已盈襟。
仿佛昆明沼，嘉侣同咏吟。
收视灭岚光，返听寂拿音。
萱苏嗟难求，愉悦托山林。
禽鸣知天旦，日出光未炯。
纷纷气幂椒，泫泫露栖颖。
杖策遵阴峰，解衿息阳岭。
晓月若片云，徘回坠素景。
目览三春华，心寄九秋梗。
抚柏悦后凋，摽梅感先殒。
泠风忽吹衣，我心与之警。
俯聆奔涛潨，仰睇霄路迥。
仕与隐相忘，哀与乐俱尽。
鄙吝猥不捐，将贻山灵哂。
嘉树生南国，素华始皑皑。
仲春节候避，寒意信悠哉。
良友陶嘉月，挥策复此来。
朱英已先发，绿萼方晚开。
枝高却月观，景密淩风台。
朝荣夕岂秀，华落理必衰。
芳气交余心，感物独徘徊。
不鸣岂全生，美服还致灾。
惟有冥灵木，千岁保形骸。
送者返自崖，余亦从此远。
归人水边望，去子舟中饭。
徘徊未忍发，水急舟不缓。
烟深使棹隐，风逆令语断。
语断绝音声，制念遂孤征。
虽非千里游，讵异九秋情。
虚舟坐超忽，日出泛澄瀛。
不因眷别离，安识珍合并。
合并共欢娱，祇复重欷歔。
感物伤春心，况乃临分涂。
白芷香已发，绿蘋叶初敷。
遨游予弃子，婉娈子慕予。
慕予岂不思，赏心去良知。
明登莫釐峰，想念昌门时。
春帆破风涛，长袖拂云霓。
倘逢王乔仙，见子永无期。
彭祖非遐龄，殇子讵夭亡。
平生持此谈，今旦更摧伤。
念我胜衣子，一载委兰芳。
陵葩舒新丹，墓草改故黄。
西河实情恸，东门非识将。
州来对嬴博，史佚进周殇。
令德著成规，仁达岂相妨。
首丘惑齐侯，葬泽仪夏王。
四海皆泉路，何为怀旧乡。
神理苟若存，魂气终远扬。
落日隐山椒，悲风下曾冈。
思鸟为我吟，走兽不成行。
吞声就往道，回望邈殊方。
孤帆将何之，苕苕适西山。
涛惊岸崩奔，浪叠岛回环。
阴崖杳青翠，阳峰匿朱殷。
舍舟薄曲汜，杖策叩幽关。
回顾望中流，风波何险艰。
萧条天地外，窈冥洲渚间。
山川变形色，日月若改颜。
微命虽如丝，倒景尚能攀。
孔父居东夷，太伯窜荆蛮。
方怀耦仙圣，岂惧罹神奸。
兹区既灵旷，愉悦胜忧患。
嗟彼卧佛疲，欣此倦鸟还。
丹心照炯介，元鬓孰为斑。
安期服丹沙，茅君挥金案。
兹山具灵奇，仙圣多翔眷。
石镜湛虚明，瑶华蔚葱茜。
丹霞散成䌽，素气浮如练。
云生吴越阴，日落江海见。
周子既凤腾，鲍生亦鸿窜。
宝书尚磨灭，图谍复谁辨。
玉柱不可求，金庭徒神观。
虽申独往志，岂释依方恋。
含情劳写心，如何鬒不变。
湖西倦游眺，湖东复延缘。
客心积春晨，容与泛广川。
时故物不留，景新候已迁。
微风吹我后，初日照我前。
朱霞耀曾冈，绿树媚清渊。
天水相昭旷，云物共澄鲜。
释兹尘外赏，就彼区中缘。
慕归心虽引，回望脰屡悁。
泠泠违冥悟，戚戚趋纆牵。
葆真从元化，城市庶排筌。
吴王昔日三千剑，虎去崖空住僧遍。
斜照惟红短簿祠，春波又绿长洲苑。
长洲三月始芳菲，空见残英满路飞。
紞紞神祠催社鼓，迟迟客舍换春衣。
天津桥上南游客，对此踟蹰忆乡国。
十年双鬓一灯青，万里孤帆五湖白。
五湖东泛海波长，析木吴淞接两乡。
陆弟新篇成洛水，郦生旧侣问高阳。
高阳旧侣多台阁，独卧江南几花落。
老我扶风梁伯鸾，期君日下荀鸣鹤。
衣冠早作上京游，圣主当阳第一秋。
倘陪宣曲长杨辇，还念昌门落叶舟。
十二万年有此月。
十二万年无此客。
天上今夕是何年，人间今夕是何夕。
长鲸怒卷酒波白。
倒海移山在君侧。
不知清漏滴铜壶，惟听狂歌拓金戟。
青天无云月孤明。
风来吹面酒半醒。
此时月照姑苏城。
千门万户皆无声。
此客如龙复如虎。
月中过处如风雨。
浑疑夜走胭脂坡，来听街门紞如鼓。
幅巾不学郑康成，急装似是桓宣武。
又疑公子太原来，真气惊人牖与户。
喑呜叱咤废万人，慷慨悲歌吊千古。
陈遵岂顾尚书期，李广何妨醉尉侮。
十年痛哭燕照台。
龙媒骨朽英雄哀。
刘蕡下第真风汉，张俭无家作党魁。
此时此客方年少。
明月天街几回照。
庞眉书客久飘蓬，猿臂将军空失道。
伍员之箫梁鸿舂，吴人爱汝能相容。
有钱不买西园铜。
无事但听寒山钟。
五湖日落波连空。
与君一笑初相逢。
落花青春葬罗绮。
西施梦坠西江里。
行歌莫向虎邱山，地下吴王呼不起。
苏台风月连馆娃。
美人双脸红如花。
沽来仙老馀杭酒，醉汝扶风豪士家。
清歌一曲为君寿，起舞西堂江月斜。
夜游何为劳秉烛。
斜月犹能照歌哭。
吴王宫里动乌啼，卢女堂前惊燕宿。
此际愁人怨夜长，此时醉客嫌宵促。
醉卧秋坟亦不辞，青枫露下头如沐。
君不见，李青莲。
不脱宫袍市上眠。
才高世人争欲杀，一夕被酒成飞仙。
又不见，杜樊川。
狂名仅有奇章怜。
十里扬州醉明月，玉箫吹破红桥烟。
高贤游戏岂屑意，馀事往往人争传。
古来达人多潦倒。
休伤我辈沦秋草。
今人空胜古人狂，古月何如今月好。
黄公垆下他时过。
酒人一散嗟山河。
九州此客不易得，百年今夕良无多。
人生聚散寻常有，奈此当头明月何。
仕宦作执金吾，不如作龙王。
直从海底开明堂。
能使百千万亿鳞介皆冠裳。
娶妻得阴丽华，不如娶龙女。
远胜人间寄皋庑。
空对三五二八姬姜相媚妩。
余本洞庭客，但知洞庭君。
十年痛哭潇湘春。
所思不见潇湘神。
湘妃堕泪麻姑笑。
生竹生桑两难料。
麋裔蛟庭并可伤，龙堂鱼屋还相吊。
东海青童蟂窃名，西方白帝蛇称号。
伤心只有屈原知，回首空将虞舜叫。
眼中忽见云髻一尺高峨峨。
乃是灵虚殿中龙女行雨过。
扶桑之霞倒映朱颜酡。
八瀛为睇目曾波。
俯视下界颦秋蛾。
天衣十幅生绡拖。
散花诸天有维摩。
洗兵万国无修罗。
九天云下垂，四海水皆立。
中有一人美无匹。
灵风猎猎兮满旗斜，笑电纷纷兮如箭急。
纤手挽天河，不闻花喘息。
雾鬓风鬟几曾湿。
骑龙作蝶海天归，万里无人春寂寂。
羞同瑶姬媚楚襄。
思偕元妃教轩皇。
蚩尤旱妭尔何物，素女为师仪万方。
谁能为此图，设想真奇绝。
画者镇海姚，诒之汉阳叶（梅伯为叶相国作。）。
苦心貌出牧羊人，海上何如苏属国（相国自称海上苏武。）。
鳌掷鲸呿四十年，沧桑清浅才如瞥。
瑞安才子人中豪，丹山雏凤倾词曹。
八砖方斫蓬池鲙，一钓终连沧海鳌。
快得金题护珠幌。
使人对此非非想。
露作啼珠烟作魂，月华海水平如掌。
瑶台偃蹇求有娀，云汝衣裳可偕往。
下土嗟余虮虱臣。
敢言写照是前身。
愧无钟阜成神骨，犹是泾阳下第人⑴。
⑴ 仲韬得诗，复书云：『辱荷赐题，循环雒诵，绮靡荒忽，有骚人之思。刘舍人所谓金相玉式，百世无匹，感佩奚似。』樊山云：『仲韬此画，同人多有题咏，皆小诗耳。君独骋妍抽秘，借题发挥，黄仲则、舒铁云望而却走。』又跋云：『野桥此画实不佳，然一时名流，毕萃其上。后为奴辈窃去。某君儿之，购还仲韬，今不知若何矣。庚申二月二十九日记。』
天风吹人别吴会，一夕已落京尘间。
倒持手版去作吏，买山买画俱无钱。
仙人王乔颇相爱，呼我读画如看山。
春江远霭高士笔，重以才子题名篇。
嗟余前生亦吴客，偕鸿赁庑鱄受廛。
黄茅渚头不能住，旧迹一过如云烟⑴。
俟斋先生明逸老，辅汉不肯同商颜。
笔端万古元气在，能使造化为转旋。
龙汉开明阅几劫，纸墨力比山河坚。
噫嘻明社曷以屋，履霜肇始正德年。
阉儿弄权士气挫，东南加赋民骚然。
当时三吴尚繁盛，唐张诗酒争狂颠。
才人失职不足惜，转瞬辞汉悲金仙。
先生所遭更艰苦，人如斜川画辋川。
谁知平远山水里，有此劲节朱丝弦。
柴门无烟春不到，首阳即在江南天。
丈夫饿死亦报国，气节收效非埃涓。
不然山林学高隐，白日啸傲羲皇前。
吞腥啄腐何等道，肠胃纵饱无由湔。
还君此图三太息，梦飞邓尉支硎边。
⑴ 有仙谓余为张梦晋后身。今年在吴下，见唐子畏画黄茅渚熨斗柄小景，有梦晋题。
辟兵鼓造宜，击钟爰居病。
余本山林人，讵改山林性。
恻恻悲素丝，悠悠对青镜。
虚慕杖藜达，弥惭释蔬行。
死生无端倪，天地何究竟。
陋哉李萧远，辛苦谈运命。
龙鸾自囚笯，为汝魑魅庆。
昨宵读君诗，万感忽交迸。
方将学支离，遑敢言美靓。
尹氏与役夫，劳逸或相更。
一官落河汴，坐看蛟晁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