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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浏阳刘通叔,前寄《岁莫杂感》八章,忽忽未答,踰二年矣。己未长夏,余至沪上,卧疴红十医院,而通叔家遭兵乱,复丁外艰,亦来沪旅居同里,特巷南北异耳。独居寡悰,乃检旧稿和之,语多感慨,时实为之,若夫《小雅·巷伯》,固非所语于今日也。
衰世多幽忧,还家拟扫轨。
冠山抗茅茨,万象呈曲几。
谁云归岫云,复作出山水。
逃空事不成,乃见似人喜。
东坡与子由,诗句每恻楚。
终身彭城梦,未遂对床雨。
老泉玉渊洄,弥感青松树。
读君告哀文,舌挢不能语。
少壮但回翔,忽尔霜双鬓。
衰老已足嗟,更遣纷疾疢。
未经解一牛,齿冷无厚刃。
世运有平陂,盛年那可闰。
子云不解事,著书空尔多。
浑沦逮无间,巨细非一科。
方云悔辞赋,奇字扬其波。
一朝起符命,投阁又如何。
求鱼薄阳鱎,取女勿倚市。
愔愔轩后琴,黄中见通理。
肆夏与采齐,吾怀汉中垒。
袅蹄虽不成,新序书甚美。
天方混夷夏,百氏纷驾说。
世无戴晋人,尧舜犹一吷。
名誉值几钱,小儿尚风烈。
谁云理棼丝,棼丝方百结。
劫运如溃痈,固亦待其熟。
望夷鹿为马,神媪方夜哭。
如分以相偿,不劳计赢朒。
君看未来果,随地皆可读。
蟪蛄及蜉蝣,生意何草草。
漠漠雨中花,绵绵思远道。
昊天方疾威,盛年慎自保。
西北有凉风,浮云迹如扫。
吾思初生民,中国固独秀。
一画开庖牺,衣裳垂轩后。
虞夏丁中天,心法著授受。
史臣所载笔,明白同旦昼。
西旅当此时,蠢蠢犹禽兽。
汤武行征诛,惟民在所救。
孔子删诗书,述古资法守。
时义大矣哉,道体弥宇宙。
因礼有损益,百世难悉究。
虽云世变殷,一一异经觏。
嬴秦始变法,驱民用鞭杻。
自兹更纷纭,王霸方杂糅。
极盛推汉唐,宋明亦在宥。
强胡入中原,始寇终昏媾。
清人张大机,久乃见涩锈。
于时西方人,造化供镌镂。
周髀函员舆,阴阳随指嗾。
思潮百千涂,黄钟杂瓦缶。
舟车所开通,势欲穷高厚。
佳兵非不祥,远贾期必售(韩句。)。
平等复自繇,群龙见无首。
岂徒财力雄,固亦祛荒陋。
空穴嗟来风,黄人遂瞠后。
推人曰文明,自处但怐愁。
吁嗟四千春,声教总刍狗。
宁知人道尊,不在强与富。
恭惟天生人,岂曰资战斗。
何期科学精,转把斯民蹂。
君看四年战,兹事那可又。
汝今治旁行,如农始备收。
毋忘七尺躯,幸托神明胄。
所期取彼长,为国补缺漏。
他年劫运回,端复资旧有。
举国方饮狂,昌披等桀纣。
慎勿三年学,归来便名母。
内政与外交,主者所宿留。
就言匹夫责,事岂关童幼。
吾衰不足云,况亦多纰缪。
然于二者间,衡量亦已久。
不胜舐犊情,为儿进苦口。
梅生旧家子,志行极醇谨。
举世方昌披,萧然能远引。
诗篇写肺肝,髣髴居易稹。
有时对青山,一挥百纸尽。
前年省庭闱,北来踏尘坋。
豚子得纳交,如骖有韅靷。
无何赴滦阳,适馆课童龀。
郊原浩荡春,极目谢寒窘。
和章托邮筒,襄文逮天闵。
忽嗟期功亲,霜风落朝槿。
门户须人持,南行见来轸。
一死不偶然,既免雉为蜃。
何图溺人笑,转即胡医殒⑴。
幽燕风雨夕,伤心白头亲。
人生有艰虞,天高固难讯。
作诗慰脊原,贤愚同泯泯。
⑴ 梅生薢茩免于江宽之难,后以盲肠炎病致死。
五十已过六十来,先生年寿天所开。
昌期五百觏名世,下视馀子犹舆台。
初闻发挥邵公学,微言大义穷根荄。
箴膏发墨说三世,儒林传宝如玉杯。
河汾乐旨比洙泗,陶铸薛魏为骞回。
泰山不数孙明复,亦有石介称徂徕。
朅来光范上封事,陈十二策驱风雷。
鸿毛遇顺古何为,不待六月风背培。
岂料违天作苌叔,碧血危使后人哀。
乘桴浮海适异国,廿载邱庐方重回。
喜马势横落机直,足迹所掩吁艰哉。
嫠妇不恤身已殒,未荷赦诏终愁猜。
麻姑云车指阳路,莽莽东海方扬埃。
家居纤儿共撞坏,经始谁识桷与榱。
声嘶口沫诉不忍,鲛人泪落皆琼瑰。
今年悬弧逢闰月,仁气蕴积基恢台。
述惟踔过二百韵,炙輠犹见诗人才。
鄙夫六十又加五,发背久已成黄鲐。
平生所学哀所用,末路潦倒尤堪咍。
相望南北跂丰采,抠衣梦想趋隅隈。
国家殷忧野多垒,甘陵北部今谁魁。
心之精微岂能尽,聊助小雅赓台莱。
凉风从西来,暄暑荡以涤。
气澄天象明,北斗光历历。
敛襟动中怀,岁月忽已逼。
三子久南荒,音辉邈何逖。
欲往湘水深,恨无双飞翼。
天马出西北,磊落精权奇。
闻有圣主求,能为苜蓿羁。
振足循东道,双耳风披披。
蹄涔蒲昌海,昆崙蝼蚁堆。
飘然至京邑,京邑何魏魏。
天子顾我笑,厩监一路随。
金鞍何的皪,玉辔光差差。
鸣镝起边城,羽檄日夜驰。
将军选神骏,万骑定尔为。
夜半巡虎落,中昼徼鱼丽。
矢石岂不险,贵在报所知。
凡马徒纷纭,恋恋在刍萁。
怜彼饱欲死,念此恒苦饥。
吾欲竟此曲,此曲声正悲。
燕昭一抔土,郭隗安可期。
君看冀北野,骏骨常累累。
畴人谈浑天,寥廓不可拟。
赫矣众易宗,太仓一粟耳。
叶只与之衔,相去复倍蓰。
民物生其中,扰扰小虫豸。
自言中三才,哀哉不自揣。
众庶固冯生,殉名岂即是。
尧桀不同称,夷蹠道殊轨。
蓬蓬飘风过,人人食蝼蚁。
矧兹大坤灵,亦游形气里。
俯仰神力衰,有成必有毁。
借问此时情,多愚何处是。
所以古通人,行乐聊尔尔。
何事访松乔,区区谋久视。
微尘如恧国,治具有不张。
闭门谢宾友,偃息常在床。
遥闻鶗鴂叫,百草惨不芳。
境孤心已莞,道屈神难王。
颇同净名意,吾疾非膏肓。
恨不插两翅,倒景凌风翔。
举头叱星辰,遵彼汉成行。
炮烹群龙孽,煮海使为汤。
纤微去人害,噆血靡蚊虻。
愚公进一篑,夸父走且僵。
皇人各受谷,容成弹清商。
惜哉钧天舞,上帝亦淫荒。
弱丧苦不归,安用歌履霜。
金泥与玉检,求彼名山藏。
至道不终隐,逝将发其光。
荣坑先生谁与俦,至隐不减陈太邱。
生儿声名能九州,高年天星七十周,伯安之翁宜优游⑴。
老松偃亩为民庥,一乡讼争泯乾猴。
蕴崇鹦粟焚簺骰,梁上君子惊自投。
团保守望勤霄掫,不劳吏为援鼓桴。
持己不竟亦不絿,乃覆闾井如洪帱。
戊己之际罹百忧,刊章名捕钩党钩。
携孥乘桴天东头,二方愉愉亲厕牏。
长公学圃利锄耰,次公簦屐穷遐搜。
国论有获皆野谋,新运以之司舌喉,惜哉嫠纬恕陨周。
先生太息望松楸,归里还狎凫与鸥。
康强加昔扶灵鸠,季春海屋今添筹。
乡人畀酒炙肥牛,令子南向称千秋。
满堂宾客皆胜流,贱子隅坐衣亲抠。
四座莫喧吾请讴,先生为进一觞不。
⑴ 伯安翁有楹帖云:「任老夫优游岁月,看儿辈旋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