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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林卧尽三春,旷然耳目阻。
父老城中来,谍知虏将举。
兵烽穷四郊,此岂有宁宇。
颇闻田阳邑,不满千馀户。
僻在万山中,至今犹安堵。
往依门下吏,避喧庶得所。
我病奄十旬,闻言似欲愈。
巾车渡驶溪,停鞅趣徒侣。
窄磴不容辙,削壁疑经斧。
槠楠石上阴,蟠根却寸土。
窅窅子规唤,啾啾猿狖语。
涧草吹异香,崖溜结灵乳。
有人榛中出,帕首腰毒弩。
前驱者居民,辄复颈项组。
五里一置寨,守望本固圉。
恃险转为暴,往来戒行旅。
夕阳见遥峰,岞崿赤燄吐。
明当从此度,未发意先沮。
诘朝侵雾行,混茫一何睹。
我马筋已缓,我仆力为努。
黑沙莽崩剥,断石错臼杵。
矿穴久虚无,地道尚枝拄。
此祇劳害民,国用何所取。
过岭忽周行,坏道新春补。
戎马利驰驱,开凿谁能拒。
民力岂不艰,见之心益腐。
下山望城郭,落落如村坞。
白昼语狐狸,过市嗔豺虎。
县吏即土人,击断乡曲武。
朝见巨室儿,亭榭灰一炬。
此家岂金穴,城小乃见数。
多金何罪辜,婴孩罹锋距。
群凶饱杀人,我来殊莽卤。
当门讧者谁,问之辄逢怒。
仆夫思斗争,坚卧持不许。
幸以门吏势,微躯未敢侮。
转思沙县民,仓卒犹恋主。
明晨定返辔,仍寻旧林薮。
寄声谢父老,空此奔驰苦。
嗟予困虎穴,十日始得奔。
相距百里间,郁纡丘与原。
邅回出间道,荆棘恣扳援。
一身尽狼狈,何意还兹村。
返景射山坳,黯黯见柴门。
松竹无人过,鸟雀方聚喧。
我无亲与戚,所恃吏民恩。
不见游子返,剪纸为招魂。
叩门惊我在,悲喜动鸡豚。
父老满村至,问讯罗酒樽。
对酒夜不寐,且为父老言。
忆昨虏猝至,沙县尘昼昏。
我从田阳来,未至众已奔。
胡马骄如虎,追奔草木翻。
矫翮弋去鸟,投崖斗穷猿。
雄剑左右掣,叫呼声正冤。
瞬息谅必死,无翼何由鶱。
待逝虑以尽,观空心独扪。
岂有鬼神力,帡幪令我存。
旷然乍生时,初如鸟出樊。
山空绝林籁,耳际但潺湲。
十步九仆踬,困坐孤石根。
乱草迷人迹,空桑得壶飧。
野父导我窜,夜深鬼火繁。
列炬耀城头,荒鸡喔废垣。
失路晨雨澍,漫谷白云屯。
跄跄寻烟宿,箕踞土人尊。
抱饥滞笋寮,四郊勇就髡。
隔水不得渡,欲语声还吞。
物色者谁子,一饭哀王孙。
夤缘遂兔脱,豁达破羝藩。
高山何盘盘,流水何浑浑。
引萝度峻岭,解衣涉深源。
仰视青云上,遥羡白鸟轩。
顿地逢田叟,悯我手足痕。
植杖启荆扉,新酒进瓦盆。
煖汤百脉和,襆被四体温。
诘朝转蹒跚,舁舆命儿孙。
渐觉阴翳散,甫知天气喧。
经时至茅屋,恸哭如故园。
作礼樵牧意,酬酢宁厌烦。
父老且勿虑,艰辛不足论。
江右已返正,义声动乾坤。
蜡诏自湖南,吾当往叩阍。
努力谢父老,高义誓勿谖。
间道草木深,晨起戒征辙。
兵戈虽森眼,我志则勇决。
田叟四五人,倚杖溪口别。
幽幽杂树林,冥冥啼残鴂。
修竹送清阴,流泉去呜咽。
时雨前山来,瀑布还喷雪。
行涝浩纵横,徒侣悲蹩躠。
竟日无人踪,即恐前路绝。
掉头雾总迷,解衣寒欲彻。
仆夫苦不前,我车驰且辍。
世乱莽畏途,艰难可不挈。
此辈土著安,从行义所切。
松杉夹道直,石笋平地揭。
鸟雀满废村,屋倒门犹设。
人去碓空喧,烟稀食屡缺。
呻喑见寡妻,疮痍正流血。
翻思困贼中,寸息真忝窃。
关外峰遥青,舆人指我阅。
喜极还自疑,公然脱虎穴。
落日见荒城,灯火乍明灭。
每疑山鬼迷,更苦居人讦。
我生值乱离,忧虞焉得说。
人生粒食先,淡泊本殊绝。
尝者岂不知,苦被肥甘窃。
雕盘罗奇珍,快意腥与血。
至味久沉沦,难向迷者说。
我从风尘来,闽关旅食缺。
息影寄僧庐,斋心漱岩雪。
岂惟耳目莹,已觉肺腑冽。
闻钟始入堂,结咒方下咽。
扪腹渐空虚,入口发禅悦。
伊蒲擅昔称,瓜蔬随时设。
妙香何处生,悠然粲鼻舌。
稽首问石公,此义了可揭。
石公笑不言,放钵恣吞齧。
临川昔多英,哲人迈时辈。
自挺冰雪操,不受床前诲。
毁室祭义旗,师少战士倍。
所悲国事非,宁惜身家碎。
天运一朝回,日月还昭代。
志士睹中兴,斯人独不逮。
畴昔关弓仇,至今抚膺悔。
来往公旧居,榛墟生感慨。
旴江马初嘶,黎川火已彻。
将军昼闭垒,高宴欢未绝(永胜伯郑彩在城。)。
县令夜登陴,殉城志早决。
自言出关来,豫与家人诀。
敌来将已奔,城空令徒设。
矢受南八面,衣湔嵇绍血。
所祈民命全,甘靖小臣节。
朝廷未知名,里巷常呜咽。
或云梦为神,位与睢阳列(新城人极祀张睢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