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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妾家住金陵，姊妹良家子。
身如金钱花，被人作钱使（一解。）。
车过秦关去，知充后房姬。
啮臂谢阿母，低头事诸姨（二解。）。
君家庭广广，多植合欢树。
但得为人怜，不恨为人误（三解。）。
阿母舍女归，泣涕终夜语。
养蚕喂黄檗，腹内丝丝苦（四解。）。
脱钏要阿母，妹勿别与人。
谅为人小妇，宁有姊情亲（五解。）。
弋人坐磐石，野鸭飞满塘。
蒲弓不再引，一获两鸳鸯（六解。）。
郎载阿妹行，荔枝得饱食。
妹勿食荔奴，嗔他生在侧（七解。）。
妹宿罗浮旁，姊在泰华顶。
梦中掷梨花，与郎同哭醒（八解。）。
梦醒促郎归，妹来姊不见。
帏前出皓腕，念姊臂上钏（九解。）。
郎采芙蓉花，花叶大如船。
侬自乘船去，郎心空见怜（十解。）。
按：张有《载花船》传奇，俱叙传奇中事。
白门一别十五年，白门再来人可怜。
市上逢人少颜色，家家尽欠旗下钱。
旗下钱欠谁敢少，家赀已尽钱未了。
妻儿准算牵入城，明朝引儿出打草。
谁者锁颈城南门，颈上淋漓鲜血痕。
近前掩面不忍问，问之知为隆准孙。
此辈凌辱自甘受，肌肤戕毁复何有。
独怜编户借还官，横使骨肉遭毒手。
市井萧条店不张，新年通著旧衣裳。
豪华祇羡辽阳客，艳冶惟怜满女妆。
满女妆成亦有色，道逢牛车让车侧。
几家老妪候山门，随车入寺谁禁得。
城南一带梵王宫，塔院楼台相映红。
忽有兵机防伏莽，松阴竹色一朝空。
竹色松阴最潇洒，即今一望弥旷野。
墓上无非塞外羊，山巅尽是关东马。
朝朝暮暮白头僧，每眺高台泪不胜。
惟有长干寺里塔，通宵犹似昔年灯。
君不闻书生问难董江都，一语识破化老狐。
书生入京见天子，殿前雄辨折群儒。
天子非常赐恩礼，公然白昼摇簪裾。
天地翻覆狐不死，还窃虎威欺乡里。
啼笑直假髑髅面，变化终存爇火尾。
出入虎前狐后随，逢人辟易夸且悲。
虎欲啮人避不得，贤豪免者吾所为。
贤豪之死亦有命，老狐此言胡足信。
不闻天下无狐乡，天公直遣虎啮尽。
我遇此狐雪白须，头摇手战儿童扶。
当年曾受人主敕，至今不怕天师符。
共言佛法魑魅惧，老狐偏在佛堂住。
口中持咒手书经，维陀大杵驱不去。
自说长斋四十年，祖师堂内久参禅。
明眼老僧休道破，南来佛法许狐传。
老僧传法心最苦，祇图此物能伏虎。
狐张虎势作虎声，时时吼令合山惊。
君不见老僧法被老狐灭，师徒无声眼滴血。
君不见燕市酒徒有荆轲，渐离击筑荆卿歌。
狗屠何人无名姓，三人相和泪滂沱。
又不闻苏生每夜酒一斗，一卷汉书常在手。
张良奋击祖龙槌，惜哉不中一杯酒。
古来饮者多牢骚，胸无磊磈饮不豪。
三子胸中复何有，饮我酒尽还餔糟。
酒酣仰面向天哭，荆卿在燕酒未足。
易水歌罢长已矣，报仇岂望高生筑。
常侯归种邵平瓜，狂奴自卖君平卜。
曾生还山且耕田，汉书只在牛背读。
史家称实录，孔子赞阙文。
所以信后世，岂不贵其真。
不见韩退之，有论不敢伸。
天刑与人祸，言之悸心神。
斯人悯不畏，谬妄撰遗闻。
甲申殉国变，烈哉数名臣。
此外安足道，表章必有因。
又如卖国者，丹书著国门。
公论岂能废，曲笔乃为原。
皆言此书出，意实由斯人。
南渡政多端，纲领略不存。
所载诸谠论，当时未一陈。
乃知纪失实，总以徇交亲。
至于闽粤事，有若梦中言。
年月既错乱，爵里亦纷纭。
是非与功罪，颠倒难具论。
闻有华小吏，遭斥怀怒嗔。
私意撰伪书，诋诬无不云。
俨然编野史，小人语是遵。
此事吾亲见，纪录亦未湮。
柰何当吾世，亲见是非翻。
遗闻颇流布，人图耳目新。
耳目既以惑，后世何所循。
安得有识者，一见辄为焚。
慨然作此诗，聊以写烦冤。
门前何所见，逶迤江上山。
亦复何所有，宛转江水环。
春潮江水阔，渔舟聚其间。
荻帘亦不卷，柴门亦不关。
合家事园圃，独有老翁閒。
老翁持菜把，入市换米还。
有时断朝炊，日午不能饭。
看水板桥平，席地草茵软。
溪上棹歌扬，竹外犬声善。
故人自城中，无酒何以返。
泥妇身上衣，踟蹰日将晚。
日晚质酒来，言笑尽缱绻。
惟我与夫子，同为学道人。
我亦无深嗜，不能甘子贫。
昔为帝室戚，今为陇亩民。
抱腹听鸣鸡，长夜不肯晨。
儿女终岁饥，啼号动四邻。
故人贻斗米，持以分所亲。
哀哉此高士，不能营其身。
圣道日荒芜，斯人固无昧。
夫子窥太初，心行果不背。
既鲜独立惧，亦辞遁世悔。
德秉羼提忍，学遵老氏退。
仁者必有勇，汶汶岂一概。
忽遇邪说人，辨论何慷慨。
岂知驯扰中，龙性固常在。
跨驴循绝涧，山叶飒已秋。
仰见牛头寺，丹翠空中浮。
岩际锦树合，松上白云收。
时时闻铃铎，往往见红楼。
欣此天气佳，惬我同心游。
石磴辞攀跻，间道入林丘。
耆旧五百馀，大半白其头。
庭阶自起坐，不问客所由。
客亦不复问，直造禅室幽。
叩门妙香出，二子先已留。
果核既错陈，伊蒲亦颇羞。
开窗俯绝壁，浩浩大江流。
大江何所见，中有往来舟。
波浪接天白，万古长悠悠。
上人昔宴坐，閒澹寡所俦。
我亦山中侣，策杖时相求。
雨声闭竹窗，雪色浮茗瓯。
流离天一隅，此乐能忘不。
何意二十年，与子重绸缪。
馀生应有限，世事亦可休。
所需容膝地，垂老此优游。
上人不轻诺，首肯为我谋。
几年客长干，名山不易造。
一径入深林，曲折久乃到。
山门松间开，有僧为我导。
竹房上崖际，石磴穿窈窕。
上人亦启关，凭阑肆孤眺。
惊见俗人来，顿觉一山闹。
上人我同庚，发白颜殊少。
清风洒尘表，朗月盈怀抱。
意取懒残禅，不传曹洞道。
有时弄笔墨，直探北苑奥。
岂有揣摩工，所任自然妙。
卷以赠方子，足慰平生好。
夜久斋厨闭，自起然茶灶。
茶熟客亦眠，独上峰头啸。
古寺入深松，石径践以熟。
一自导师亡，旋见苔径绿。
念此二开士，在昔称高足。
策杖叩其扉，绳床守幽独。
炉灰不复然，斋堂日一粥。
灵公呵冻书，寒色满修竹。
梅公负暄坐，谈笑无拘束。
禅机纷满前，岂在言往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