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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① 漓江，桂林府城下，一名桂江，两岸皆高山峻谷。
桂林好客武陵侯，邀我九月虞山游。
虞山酒罢月初出，乘月还泛漓江舟。
水清沙白石磊磊，小艇一系放上流。
酒船坐客歌船并，隔船小伎司酒筹。
丝管啁啾鼓吹乱，忽然声绝扬清讴。
是时天气方高秋，四山苍苍烟雾收。
中流放棹船不动，听曲大鱼低昂浮。
曲终月皎四方静，更鼓声声城上楼。
城上人语不敢睡，城门不锁彻夜留。
城边怪石如人立，醉中认是侯家驺。
侯家劝客樽如卣，夜深客醉劝不休。
主人一饮尽数斗，坐客何人堪献酬。
送客归去月更好，洗杯对月回船头。
我时醉卧还侧耳，笙歌水上去悠悠。
① 虞帝祠，桂林府城北，舜山即虞山也。
虞山苍苍日初薄，松风江水涛声合。
我乘清秋拜舜祠，丹青玉殿何寂寞。
自从中国污腥膻，冠裳委地纷可怜。
群后、二妃有何幸，冕旒环佩妆俨然。
问此半壁为谁有，烽火曾经百战后。
焦侯、周帅再全城，论功指纵归留守。
留守坐啸不临戎，从容袖手驱群雄。
两雄忘躯为谁战，感公忠义成公功。
公于此山有天意，南来早授神仙记。
授公诸记函尽开，吉凶一一分明示。
以兹听运意常閒，许公今岁锦衣还。
还时却别此山去，更入吴中寻旧山。
吴山名与粤山共，粤为虞帝吴为仲。
公功在粤家在吴，两地山皆以公重。
山川宾客藉公传，铭公应在虞山巅。
梯升学士如椽笔，并纪同游高会年（方曼公阁学拟上绝顶勒石。）。
① 画山，阳朔桂江上，屹立千仞，丹崖翠壁，望之如画。
昔闻阳朔有画山，天然幅素开绝壁。
画者为谁古巨灵，皴法今传大斧劈。
松杉短短缘岭直，苔草层层著崖碧。
舟子指点说仙踪，游人欲过看笔迹。
我来带月夜深过，月中惟见青峨峨。
年深岁久绢素黑，笔精墨妙知如何。
林生方舟还过此，画图展拓临江水。
山面分明陈向人，石色苔痕髣髴是。
天工写意良苦心，点染浓淡无不似。
白云浅冒孤峰巅，老树侧出深岩里。
空岩老树鹘争栖，闻有人声磔磔起。
仰看双翼摩天边，却视小舟千仞底。
笑歌者谁来空潭，潭际炊烟宿渔子。
人间有画自兹始，丹青写意争相拟。
乃知人不如天奇，此山应为画者师。
又知古人学画求粉本，搜寻远涉穷蛮夷。
林生爱山亦有情，停舟石畔不放行。
中流选石邀我坐，把酒对山时一倾。
举杯遥向山灵谢，那可无我山根下。
有山必有看山人，今才补足天工画。
苍梧牛多不种田，养牛成群骑且牵。
两角相抱长七尺，不信牛无千斤力。
客至上山网野牛，椎牛与客作脯脩。
野牛在山不用牧，特与人家备六畜。
维漓江之水兮，道阻且长。
我乘其舟兮，东望茫茫。
兄弟虽众兮，不审其在，一雏仅存兮，不离我傍。
遥指震泽兮，泣涕浪浪（予妻殉难于此。）。
归兮归兮，宗祀勿坠兮，安能终老于他方。
我乡旧淳朴，邻舍情颇关。
自我出门久，终年望我还。
兹晨候柴扉，知我远来艰。
深感父老意，相见开欢颜。
喜我犹未老，但说鬓毛斑。
亦有子弟随，指之与我看。
此辈昔在抱，今已突而弁。
回忆十年事，如何不辛酸。
到家已旬馀，不忍启我室。
今晨一开扉，蟏蛸遍所历。
故物无一存，起坐想遗迹。
平生尺素书，颠倒犹在壁。
念我结发人，去此为谁迫。
如何舍闺房，委身沈大泽（妻死难震泽。）。
流尘集虚床，雨痕浥敝席。
伊人永不归，去去勿复觌。
敝庐虽以燬，所欣松竹存。
子侄导我行，依依入林园。
上山拜先陇，疑非昔墓门。
西向望游子，意出亡者昆（亡兄若士因我不返，为改墓向。）。
言之增我恨，泪下不可扪。
东皋有蓬室，云栖兄嫂魂。
兄嫂殁有年，且复多子孙。
直为贫窭故，不获归丘原。
我归复如此，拊膺夫何言。
自昔事行役，苦忆江村间。
忆此老枫树，婆娑门前山。
秋霜一夜零，叶叶为之丹。
有时微雨霏，遥倚衡门看。
田父树下来，牧童岭上还。
但闻禾稼好，相见开笑颜。
长恐死道路，永托梦寐间。
今我既归与，此乐庶不悭。
昔有童静斋，生长此市井。
终岁不读书，一朝忽有醒。
遍叩诸先生，发言无不领。
坐卧一小楼，暗室衣冠整。
讲堂倡绝学，听者发深省。
有如醉梦乡，忽闻钟鼓警。
厥功今尚存，厥志昔何猛。
我来拜孤坟，披榛上荒岭。
先生去已久，继者为吾亲。
吾亲缘饰尽，所存惟一真。
从游诸老叟，须鬓皓如银。
平生易简理，微言与谁陈。
所谈皆世事，所接尽俗人。
妙道无不在，指出皆欢欣。
所以货殖区，风俗半为淳。
殁去二十年，无人继后尘。
二月月尽夜将半，急雨旋住地有声。
我时醉卧江头阁，无端振撼宿酒醒。
阁下老翁起大叫，多年宅坏毋乃倾。
渐闻通街人语乱，婴儿哑哑鸡犬鸣。
江头泊船倚老岸，江翻水立船底轰。
舟航欹侧鼋鼍急，殷殷渡江疑雷霆。
乃知此灾竟千里，北极兖豫南扬荆。
春秋亦纪三川异，垂帘日者占主兵。
岁星在吴伐不得，非其分野祸将生。
天意往复断可识，眼见何时天下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