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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罢官不得去,赁庑不可舂。
出门三步即荆棘,若闭新妇车帷中。
偶然识面一抵掌,大笑圭角都磨砻。
羊髯珠落囚痴龙,忍饥耻学号寒虫。
箕踞谈诗眼张炬,如遘劲敌争提封。
浩歌夜半烛欲灭,满座怪雨吹盲风。
诗能穷人古所戒,镵刻应悔吟哦工。
可怜清贫太守卖书已万卷,攒眉尚赋车渠碗。
虑家崔家葬金碗,娇女离魂画衣卷。
卖奁买棺不敢哭,月照而翁双泪眼。
热官不值一大钱,胡床坐啸今无毡。
高歌已忘死丘壑,吐气直欲摇星躔。
自言旧诗随手失,背诵犹能记什一。
不信前贤畏后生,唤我寒山一片石。
夜阑凉月天西沈,全家远寄风涛深。
老妻生作望夫石,弱息死变衔冤禽。
丈夫涕泗肯轻落,铸铁原无六州错。
酒酣大笑忽伤心,泪滴深杯仰天酌。
鼓声角声争喧豗,大旗一丈飞湖隈。
群马骄嘶逞雄杰,朱缨按辔将军来。
从容下马登将台,手提尺箠须满颏。
何曾气力搏狮象,居然叱咤生风雷。
百夫罗拜同衔枚,指画方阵旗门开。
金花鼓腰绣段额,弓箭在腰鹅鹳排。
横鞍刀槊白波洗,厌肩旌纛丹霞裁。
画角一声鼓一点,火光百道飞黄霾。
弓张满月箭迸雨,恶兽捲地毛毰毸。
编藤绘彩变干制,壮士猬缩珠在胎。
如螺负壳蚌匿影,屈伸谁得窥形骸。
以人使臂臂使指,短刀一过霜蹄摧。
将军驰骋骄驽骀,短衣顾盼轻群材。
弯弧发矢鼓声寂,射不主皮真快哉。
太平甲兵那须用,饱食朝廷四品俸。
朝夕惟闻鼓吹喧,出入常教戈战从。
健儿散操力孔艰,抱儿撒网身手閒。
妻孥爱听出塞曲,祖孙埋骨康郎山。
连年西域苦征战,此地将军日精练。
朔风拔树马踣蹄,湖雨腾蛟卒掩面。
天清日暖骑大马,道逢儒官不肯下。
不见功臣庙中三十六男儿,安在区区读书者。
若奭若温不可为,嗟哉林甫真小儿。
温舒耻入酷吏传,冲远老作经生师。
先生文章维节健,簪花早饮樱桃宴。
有才何必官清华,出宰天南领大县。
令君年少万民爱,大吏威严长官惮。
决囚久熟皋陶谟,杀人敢媚麒麟楦。
坐看邹衍下请室,西陆哀蝉听九换。
秋灯那知狱吏贵,南冠或觉累囚贱。
偶然残炙饭蝼蛄,市中忽有青衣呼。
父老牛酒迎道途,惊看令尹白髭须。
十年缧绁岂公罪,我曾流涕公胡卢。
一笑重杭赣江水,归对妻孥如梦里。
自觉朱颜怯当镜,但馀乱发垂过耳。
束书来下章门帷,鲤庭桃李交新枝。
南昌地志烬灰劫,维我与翁同拾遗。
笋舆来往考文献,揖翁升舆翁笑辞。
方伯庐陵老居士,同年对酌翁欢喜。
并辔长杨今老矣,嗟我与君皆丙子。
抱书侍立士两旁,经师前揖公中央,论文授经声琅琅。
公曰汝士我梓桑,汝不志谷汝学臧,我则绣壤为汝餦。
我为月旦牝牡黄,太平有道士气扬。
十年三度观国光,休哉利用宾于王。
丰碑题名立上庠,鸾停鹄峙相翱翔。
不见门外花旌猎猎马系树,多士低眉送公去。
王公白公人不知,人但识彭公讲学处。
当午白袍如立鹄,逻者争汲折轳辘。
一斗之泥果人腹,井渫不食公乃蹴。
呜呼树人先树木,取材以义为士祝,曰桐曰槐曰金粟。
凿井十二井水寒,作铭大书镌井阑,千人万人饮之永不乾。
矮屋打头屋漏注,公欲改作奈何去。
公曰来者何人念多士,此是昔年辛苦地。
乾隆十有三年岁在辰,吴越粳稻斗一缗。
趋利如鹜蚩者氓,但欲得钱忘弟昆。
连艘载谷意气矜,朝发豫章暮金陵。
浔阳江上一声橹,大航小刀衔尾住。
吏曰方伯使要汝,佥曰邻封待人哺。
吏曰民各有父母,臧孙不来汝何去,其食我民乐我土。
篙师持篙笑相顾,收帆莫作江南估。
官街蒯卒大索人,质肆昼闭市侩奔。
械之厅事脱布裈,方伯怒骂吏扑臀。
不仁者富剥我民,按簿示罚民欣欣。
失重失轻权异衡,一正铢两毫釐分。
金准一两钱一缗,反质勿阻其有遵。
大书警诫悬肆门,持钱入肆来纷纭。
小儿襁褓妻钗裙,负归茅屋传公恩。
君不见一牒遄邮十三郡,万世西江著为令。
妇人由左男由右,壮者在前弱者后。
或跛或瞽或瘿伛,背肩聋妪儿在手。
形尪面墨杂老丑,遥闻粥香涎溢口。
延庆寺前杂遝走,寒风吹骨衣露肘。
县官当门坐垂绶,皂隶记筹不记某。
往年煮饘饱鸡狗,今年篷底粥濡首,饥人一饱即田亩。
胥吏揶揄不敢取,方伯食我德已厚。
出门果腹遇其偶,或来大悲或天后(大悲院、天后宫皆粥厂也。)。
可怜鳏寡孤独天下之穷民,何以亲公皆若亲其亲。
我闻伪钱不蕃民不疑,限钱弛禁复苦私。
又闻尉曰真宰相,职事便民则请之。
江西钱轻千文无二尺,荇叶鹅眼愁风吹。
我公胸有洪钧锤,请立大冶延冶师。
法本九府圜则规,轮廓肉好三官知。
黑浊气尽黄离离,公不爱钱钱用滋,谁敢捋髭呼渠伊。
呜呼,泉源不竭国可富,那须河间钱如雨。
铜向云南来,公向云南去。
请公选受一大钱,留示儿孙宝昌铸。
辜坊大猾毒如虎,戕命剽攻莫能禦。
力能制贼作贼主,顺者忧愁逆者苦。
夺人粟帛据人妇,当街见之不敢怒,井中魂断宗苍五。
公为中丞命吏捕,沙埠塘边虎变鼠,长绳缚颈眉倒竖。
观者堵墙争起舞,当市诛之血污土,从此吾民不闭户。
何事乡村男女皆欲向公拜,城中已杀辜隆崽。
沟渎塞,道路仄。
泥滑滑,行不得。
时雨降,水腾上。
车折轴,马脱鞅。
维公念之命我匠,三涂五轨寻尺丈。
鳞石引绳功必当,毋坎毋垤毋使枉。
从横若局平若掌,谁其弈者趾相向。
摩肩击毂歌荡荡,民咸安居土无旷。
厥声载路行者让,使民由之永弗忘。
公平其政辟人亦乐哉,季春不用司空来。
不可为徒杠,不可为舆梁。
回波如箭一苇航,隔江招手人寸长。
舟子摇橹两目张,索钱叉手江中央。
其心自閒客自忙,性命不直一孔方。
此时舟子如耶娘,索客钱尽看客囊,轻篙短桨神扬扬。
禁碑一丈立江址,公遣吏侦不少贷。
滕王阁下波如绮,叶叶风帆去来驶,舟子低眉估客喜。
估客估客莫漫喜,我畏方伯非畏尔。
以死勤事则事之,以劳定国则祀之。
天地闭而贤人隐,嗟哉处士不得为。
西江庙食谁得祧,废者圮者公能知。
文公谢公致身在王室,此都捍患当专祠。
大节不夺公所仪,手书大忠颜其楣。
经历之祀久已夺,同公灵气千钧丝。
公来更为作木主,大书深刻镌于碑。
八隐祠边香若雾,一时俎豆都如故。
忠臣隐士空中语,价人维藩笃天祜。
御风共倚高观楼,佩声度水灵旗驻。
吁嗟妇人正气亦千古,云中笑指娄妃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