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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遗像何温温,题诗声暗吞。
借问卷中诗,题者今谁存。
不知云烟过,但觉日月奔。
松柏有岁寒,女萝复奚论。
离离书带草,昔生通德门。
潦倒霜篱菊,曾共山翁尊。
阴德高门闾,清风长子孙。
至今读遗书,能令薄夫敦。
我欲写此图,瓣香贻后昆。
安得江州月,分照柴桑村(用渊明《孟府君传》意。)。
日在庚子金已伏,夜闻屋檐挂飞瀑。
梦回忽疑屋是船,十九年外金山麓。
颠风骇浪人间事,剩有图画诗一幅⑴。
老农但知饱新谷,吾亦爱吾窗下竹。
⑴ 戊戌岁守风金山,有与六弟幕客唱和诗一卷,补图于后。
诗以道性情,长短高下无定声。
东野一声肠一绝,杜老声声诉离别。
飘风骤雨不终朝,江汉日夜流滔滔。
当其下笔不能止,急节繁弦绕十指。
忽然敛手如裂帛,江上峰青江月白。
读君游子吟,激楚伤人心。
机丝衣线缠绵续,变作黄鹤南飞曲。
黄鹤楼高鹦鹉愁,梅花玉笛三弄秋。
为君置美酒,萱草能忘忧。
不见古来陶士行,庐陵欧,截剃画荻恩终酬。
男儿桑蓬志有在,故国烽火今未休。
酒酣拔剑为君起,青眼高歌吾老矣,看取骅骝致千里。
黑云翻墨珠跳白,短艇摇秋醉泛宅。
酒杯深处即江乡,坐上明明吴楚客。
君才破浪乘长风,鹗荐人间有孔融。
张公龙剑终当合,莫叹青袍尘土红。
济人之急如追奔,扶人之困如壅根。
昔者吾友清白门,再世几无以自存。
区区小惠何足论,尚呼将伯相爱恩。
吾颜且汗腹屡扪,平生志不在饱温。
卌载拙宦荒田屯,力不足赡弟与昆,犹思洒润周乡村。
兄衰弟病神志昏,终年不得共酒尊,生子但恐为犬豚。
力行忠恕古所敦,夫岂老悖忘子孙。
绿槐高如山,积雨生庭芜。
日长谁共语,卷帘看画图。
画中乃有诗,未读先叹吁。
犹记双桥柳,柳外西山孤。
西山连太行,乡树云盘纡。
我欲攀虬龙,道远不可徂。
不意襟袖底,岚光溢西湖。
湖边破茅屋,中有烟波徒。
碧落三神山,姓名今在无。
昔时投壶侣,飞电回清矑。
天风一吹散,人事多歧途。
扁舟箭满眼,南望心踟蹰。
愿为山亭鹤,矫翼淩仙都。
按:鹿翁自杭州寄余溪山尺幅并和前寄二小诗,有「捲后重开生百感」之句,数千里外拳拳如是,令人远想慨然。忆前同直澄怀园庐,退食纵谈古今,时复投壶为乐,迄今思之,情境又别。此卷合前所得《双桥》《忆松》两图,遂成三绝,䜱䜪亭秘宝也。装成附诗卷后,并寄鹿翁。咸丰六年六月记。
渔洋《居易录》云:「长椿寺见明李太后像及田妃写真。」《日下旧闻考》云:「一为九莲菩萨李太后,一为庄烈母刘太后,无田妃像。」今寺藏画像止一轴,谛审题字,尚可辨识。上方金书「宏慈极圣智上菩萨」八字,下注「崇祯庚辰年恭绘」七字,确是孝纯刘太后,非九莲像。时帆先生《存素堂文集》有《重装慈寿寺明孝定李太后像记》,或渔洋当日所见即此像,后移于慈寿寺欤?今长椿寺有乾隆间戴奉常璐手书唐东江、蒋心畬并其尊人匏斋诸先生诗一幅,皆指此像为李太后。或彼时尚存二轴,而诗中何以不及孝纯一语?曾宾谷先生诗注以为误也。
昔闻金塔楼,尊奉九莲像。
渔洋曾见之,双轴光爓朗。
燕舟留客话,其时像犹两。
莲台锦袈裟,寂寞尘蛛网。
厥后戴奉常,录诗及唐蒋。
像已失其一,仙李空瞻仰。
皆云慈圣容,作诗感畴曩。
纷吾考旧闻,疑信时惝恍。
今观庄严相,毗卢俨相仿。
佛号并纪年,金书尚题榜。
思陵幼失恃,追溯心怅惘。
宛转求画工,指示烦母党。
六宫纷雨泣,专殿崇肸蚃。
从此真容出,亦资佛力广。
缅思作绘年,时事益纷攘。
遗像下神霄,悽颜动天仗。
孝定有前徽,冥汉合并享。
不知慈寿寺,后来孰移往。
诗龛重潢治,记载应不爽。
此寺属卯金,呵护有龙象。
近时曾南城,题句发遐想。
想见皇觉初,栖霞馀梵响。
三五月未盈,二八月未阙。
西风埽浮云,凉雨亦已歇。
出门何所之,信步田垄越。
禾稼初登场,晚蔬待霜掘。
褰裳访古寺⑴,顾祠且瞻谒。
是时月未上,禅镫出丛樾。
老衲倚虬龙,风涛静不发。
阴森太古色,秋气浸毛发。
须臾殿东隅,银蟾吐林窟。
樛枝忽穿漏,皓采犹郁勃。
斜攀石阑纡,暗践烟叶滑。
岂知重门外,清景独超忽。
天高海水凝,星斗光尽没。
只疑九霄多,人间无此月。
僧言见月华,毫光悟宝筏。
又云闭目坐,心镜了不竭。
笑余涉尘网,眼界终恍惚。
仰观山河影,愧此老松骨。
清谈味苦茗,摹读谢残碣。
归来衣露生,城鼓已三伐。
⑴ 研邻、载之、观之、质卿、长儿同游。
此图道光二十三年滨州杜文正公属江阴吴君俊所作也。澄怀园在禁园东如意门外,雍正三年赐内廷翰林居之。桐城张文和公以康熙间赐书「澄怀」二字名园。园庐凡十馀区,皆环水南向。百馀年间屡经修葺改移,独近光楼岿然尚存。中央一区,老屋三间,具翚飞状,盖亦旧址。十友者,文正公(道光癸未进士)与平湖徐惺庵士芬(嘉庆己卯进士)、黄县贾筠堂桢(道光丙戌进士)、吴县吴崧甫钟骏、萧山朱桐轩凤标(俱壬辰进士)、武进丁诵荪嘉葆(戊戌进士),同直上书房;钱塘戴鹿床熙(壬辰进士)、泾县张筱浦芾、昆明何根云桂清(俱乙未进士)及寯藻(嘉庆甲戌进士),同直南书房。其步石而前者,崧甫也;近光楼下倚石垂钓者,筱浦也;旁坐石床者,根云也;隔荷桥倚树立者,筠堂也;离立者,诵荪也;对面持卷雅步,若笑而迎者,文正公也;前轩罗书册坐而抚膝者,寯藻也;对坐展卷者,惺庵也;重冈逶迤,凉翠沦漪,小艇载书,纵篙所之,二客翛然若语若思,右则桐轩,左则鹿床也。图长一丈,高尺馀,楼馆、花木、水石诸胜,略具大概,盖仿《澄怀八友》而作。《八友图》石刻拓本,昔曾见之。又按,汉阳叶云素先生《谹林馆诗集》附记,乾隆丙子岁,漳浦蔡文恭公以少司寇乞养将归,图其同直七人:介休梁少詹事锡玙、钱塘周学士玉章、会稽周学士长发、武进程少司马景伊、安州陈副都御史德华、无锡张编修泰开、长白少司马观保,为《澄怀八友图》。徽州汪文端公作记,武进刘文定公仿少陵体作歌。越九年甲申,图中人惟无锡张公仍内直,其七人或迁或归。至是陆续入直,又得七人,则星斋陈公、海住金公、文园李公、抱经卢公、金圃谢公、敬堂倪公、晓园汪公也。据记,则澄怀八友似有后图,未之见也。图成于癸卯之秋,时寯藻兼直枢廷,移居双桥僧寺,同直诸公时复过从,曾和文正诗有「空惭少陵句,归院柳边迷」之句,盖忆澄怀旧居也。当时同人官职未及叙记。今筠堂已跻端揆,桐轩掌司农,根云开府浙江,筱浦中丞再起督军皖南,鹿床以少司马告归,而惺庵、崧甫两侍郎,诵荪庶子,俱归道山。壬子岁,文正公以勘办山东、江南赈务,终于旅次。功在天壤,名在国史,至今望之,已如古大臣矣。而寯藻亦以老病,蒙恩致仕。追念十馀年前,名园胜侣绘图之乐,恍如梦境。披卷枨触,能不慨然?昔武进刘公以漳浦作图,缱怀石交,推一膜之爱以联之,是道德文章所维系而不可已。今文正公作斯图,以纪一时盛会,而寯藻以同年同直,亦遂获附骥尾,以传于后。且乐观我公椿庭期颐寿考之庆,公子昆弟接武济美,文章勋业正未有艾,则揽斯图也,见性情之真,增气谊之重,岂第步趋前辈风流,为翰林主人添一故事已哉?寯藻既为叙其颠末,复长歌以咏叹之,质之继园枢密少司空、云巢少宗伯,以为有所感焉可也,以为有所忻慕焉亦可也。咸丰六年岁次丙辰中秋日,致仕大学士寿阳祁寯藻记。
玉堂金殿蓬莱仙,端揆今居百寮先。
坐论馀暇来三天,静观独契图书渊(武英殿大学士贾公。)。
司农亦掌九府权,海漕既集思丰年。
安得耕凿销戈鋋,从容鴹步花八砖(户部尚书朱公。)。
越中开府南斋贤,高才硕画心力专,保障且及邻境边(浙江巡抚何公。)。
皖南使者名并传,昔抚豫章城守坚,公望定卜恩再迁⑴。
烟波钓徒书画船,孤山野鹤飞翩翩,岂知旧巢阿阁巅(前兵部侍郎戴公。)。
手汲修绠心寒泉,学能经世书待编⑵。
六书理董群经研,仙骨信有灵山缘⑶。
乘槎一去竟不旋,黔西一客尤堪怜(故庶子、贵州学政丁公。)。
伟哉师道尊讲筵,录图授学帝所虔。
功成名立终乾乾,馀事活民万亿千。
我公虽归家庆延,灵椿春秋逾彭篯,玉树竞茂芝兰骈。
披图光霁清且妍,池馆仿佛开碧鲜(尝为文正书「碧鲜馆」额。)。
众宾笑语衣袂联,妙绘直追百年前(太师文正公。)。
公子访旧城南偏,袖出一丈横波烟。
䜱䜪亭叟老病孱,洗眼谛观不能眠。
江湖浩渺心旌悬,小园雨迹青苔穿。
东阳诗客曾随肩,画外题字犹拳拳⑷。
吴生写照秋月圆,对影须发惊萧然,作歌惭附八友篇(寯藻。)。
⑴ 前江西巡抚、今督办皖南军务张公。
⑵ 故侍郎、顺天学政徐公。讲求西北水利,余曾为《孚井》诗纪其事。
⑶ 故侍郎、浙江学政吴公。有《游雁荡图》。
⑷ 沈朗亭侍郎为题卷首,朗翁亦两书房旧雨也。
户部郎中涉县杨君(三珠)之女,字武陟吴世贞,将娶而婿殁,自经以徇。艮峰侍郎(倭仁)哀其志,为之传,中州士大夫复为徵诗以传之。
朱弦托素琴,不鼓自有音。
琴亡弦亦绝,乃见烈女心(一解。)。
烈女年十九,母丧依大母。
毛诗女训诫,讽诵常在口(二解。)。
父为农部郎,婿居鸣珂乡。
车轮将及门,轮摧车乃伤(三解。)。
未嫁义从父,女心独自苦。
纳采即问名,女身已有主(四解。)。
初闻涕潺湲,继且强笑言。
手中冰蚕丝,蚕死丝则坚(五解。)。
丝坚冰更洁,甘为枯桐折。
云车梦见之,邻里纷传说(六解。)。
奇节岂为名,名者感其诚。
誓不负所天,义不忝所生(七解。)。
烈烈杨氏女,可以振风纪。
谁为烈女传,三天老学士(八解。)。
幽栖鲜人事,旧好怀平生。
徒吟閒居诗,愧此嘉节名。
夕阴风林动,晨霁天宇明。
五君金闺彦,簪笔蜚英声。
公退何委蛇,顾念迟莫龄。
携尊就我醉,不惜升斗倾。
饷以延年菊,粲粲盆中荣。
袁生亦佳士,宾主含馀情。
良觌展襟抱,幸闻秋稼成(渊明有《九月西田穫稻》诗。)。
昔亲芝兰室,得从金石交。
蒲柳摇晚秋,独先松柏凋。
天空木叶下,山近霜气高。
回首阿阁巅,凤皇翔九霄。
岂不恋德辉,道夐思孔劳。
采采菊盈把,离离桐半焦。
愿赓停云曲,曲终惭和陶。
何由报琼玖,怅望惜崇朝。
① 砚五寸,刻云「紫云端」,宋元丰六年十月十一日东坡刊于承天寺中。「尔本无名,托乎云水。云尽水穷,唯一坚粹。夫尝遇之,顾鉴之外。」
我有三石友,亦云端溪制。
惜哉岁月老研磨,愧无文翰飞省寺。
每吟坡翁龙尾歌,不见凤咮手题字。
字外出力砚不知,妙弃荃蹄理无二。
先生食古宝寸田,朝耕莫种胡为然。
苦笺虫虾不得饱,剩有佳句今流传。
黄金买马非真马,举世争称邺宫瓦。
歙端亦有新旧坑,谱录纷纷识者寡。
雪堂人影沦江湖,承天夜色人间无。
独留紫云伴竹柏,应与古鉴怜羁孤(东坡过古黄州,获一鉴,有鉴铭。)。
当时菜圃秋一片,妙墨只容北海见。
数亩官田瓦砾荒,十年衰鬓乡闾羡。
岂知迁客箸书岁,遗爱到今思吏治。
此砚曾题东槛诗,传家或自岐亭致。
西山梅花落香影,南海荔支点红翠。
美髯诗画曾有缘⑴,过眼云烟那能计。
高斋方池四十春,摩挲手拓铭题新。
珠玑累牍发光怪,长歌自叙尤有神。
君不见,斜川有集遗子孙⑵。
⑴ 曾见东坡武昌西山诗、荔支画墨迹。
⑵ 令嗣凝甫舍人昌纶,诗学能得家传。
空谷六章章八句《读《邶·谷风》篇,拟其章句,以五言衍之)。
空谷多悲风,秋夜多阴雨。
结发事君子,黾勉无喜怒。
女萝施松柏,托根幸同体。
愿为女萝生,不愿松柏死(一章。)。
道远行故迟,貌衰心亦违。
谁谓生相怜,出门即郊畿。
良蜩不知雪,蓼虫不食荠。
我行将安归,无父母兄弟(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