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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秦封五大夫，两生独不肯。
托根此得地，双干斗清迥。
老鹳暮归巢，残阳在高顶（双松书坞）。
虎目逃斧斤，轮囷谁惜汝。
薰莸自然别，灵蠢性所予。
材与不材间，橁兮知自处（大椿轩）。
九子得其三，五老失其二。
一峰复一峰，峰峰不相似。
虽非木假山，可少老苏记（三峰）。
蝴蝶满南园，风轻草初剪。
林霏入烟雾，古洞春犹浅。
好去向龙岩，筑庵名碧藓（小善卷洞）。
回溪转湾澴，滴翠如滴乳。
岸容兼水色，遮断桥西浦。
一卷落床头，春深夜来雨（绿萝书屋）。
不离文字禅，半偈亦已多。
何异百千万，烝沙散恒河。
莲华清漏底，晏坐夫云何（半偈阁）。
苍涛翻半空，清响一声作。
顽仙不耐听，下有侧顶鹤。
夜深忽飞去，簌簌众星落（啸台）。
鹊山出林郭，高处割一拳。
坐令诸儿孙，罗列丈人前。
对之能下拜，米颠岂非仙（石丈）。
草外瑟瑟波，波平两三顷。
红鳞尺半鱼，倒嚼桃花影。
西堂梦初觉，佳句时一警（春草池）。
仙犬吠灵根，鸦锄往堪斸。
曾随康乐屐，竟入麻源谷。
一笑却归来，披图作横幅（小华子冈）。
耕犁起同晨，牧笛行向晚。
小庭閒倚杖，正值唱歌返。
杳杳渐无声，去村知近远（樵唱轩）。
男儿有才人见之，如眉在额指在掌。
兰苕翡翠大海鲸，相去中间几霄壤。
天资必从学力到，拱把桐椅视培养。
方今侪辈盛称诗，万口雷同和浮响。
或模汉魏或唐宋，分道扬镳胡不广。
何曾入室溯流源，未免窥樊借依傍。
我持此论嗤者众，同志吴中乃得两。
惠生（元龙）格律最谨严，钱子（玉友）才情殊倜傥。
不知此外复谁敌，晋楚居然互雄长。
得君忽讶鼎足成，一战三分定扰攘。
君才自是诗中虎，尽遣风云归俛仰。
蜀江到澥一万里，岱岳登峰八千丈。
有时分派蓄烟波，间亦浮岚滃林莽。
初看澹沲与神会，倏转玲珑非意想。
书评取瘦嘲杜陵，画品近肥笑周昉。
秾纤斟酌雅妆宜，骨肉停匀神骏赏。
爱君此境口莫喻，俗手安能事模仿。
彼非识者勿浪传，若有知音必弘奖。
余虽好吟久成癖，所业未充终惝恍。
迩来属藁辄欲焚，偪仄无端撄世网。
徒将字句供指摘，岂有声华出标榜。
此时披豁喜相从，乍挹西山朝气爽。
论卑引我为同调，鸟爪时时发背痒。
君辞愈降我愈惭，文绣饰牺母乃枉。
皇天老眼不到地，半世驱驰绊尘鞅。
三间草屋百索田，愿本非奢力难强。
我今忍饥亦决去，麋鹿山林合长往。
闭门更读书十年，尚冀成章附吾党。
故人倘记临别约，斗鸭栏边好相访。
数折溪桥荡桨迎，歌声正出蘋花港。
按：出都时邀姜西𬈑及余偕行两人日有唱和旗亭堠馆污壁书墙率多口占之作本不足存存之所以记行迹也
家贫望多男，如农力菑畬。
将期秀而实，焉得辞勤劬。
吾家兄弟间，盛事传乡闾。
仲氏艰举子，前年获驺虞。
季子善生儿，烂熳引众雏。
我儿稍长成，次亦舞勺踰。
岂不顾恩谊，未免督责俱。
娇稚尚无知，爱怜并属渠。
阿巢甫七龄，性慧早读书。
近尤喜作字，狼籍涂墨猪。
驺虞头角好，秀眉清两矑。
学语无不能，舌本惊老儒。
阿载方断乳，气压群儿愚。
家僮听指麾，步步趋亦趋。
最小名阿午，哇哇声已殊。
今年暮春杪，我归自燕都。
次第使来前，琳琅玉璠玙。
排成一行雁，聚若同队鱼。
公然嫌姆抱，见伯同爷呼。
渐熟意转亲，竞前争挽须。
无何舍之出，我又东游吴。
五月到昆山，梅雨蒸肌肤。
去家五十日，颇怪一信无。
湿萤照昏花，双眼交模糊。
群来入我梦，绕膝形蘧蘧。
明朝急买舟，冒暍返敝庐。
到门天已黑，哭声满庭除。
惊问哭何为，痘殇瘗泉垆。
一哀吾欲绝，老泪沾襟𥚑。
自惟世业荒，宝此七丈夫。
半月夺其四，呜呼彼奚辜。
季子仅留一，芝焚兰未枯。
仲氏一并亡，竟失掌上珠。
矧乃客未返（时德尹尚在都下），远隔天北隅。
便拟报杏殇，作书寄江湖。
又恐伤汝父，临缄复踌躇。
中肠集百念，沈痛肯暂摅。
家门百年来，夭阏代有诸。
曾王父早世，我祖实少孤。
两叔及先君，长短岁月徂。
短者才十九，长者五十馀。
同祖凡八人，其三已丘墟。
早衰我更甚，所历多崎岖。
浮生知几年，煎迫非一途。
伤哉感存殁，天意终何如。
风噫作欠伸（顾图河），天愁散咳唾。
羃羃茧丝微（慎行），捎捎箭镞大。
排櫩挂水帘（图河），震瓦响云磨。
隙景列缺驰（慎行），潜踪郁仪过。
衣缨黝黴醭（图河），屝履溅泥污。
蜗嚵引长涎（慎行），黾怒鼓群和。
嘬桉聚蝇饕（图河），瘁肌饱蚊饿。
呕哕减食单（慎行），扑缘废书课。
帖席恶胶粘（图河），历阶防跌蹉。
遥岑罨如遁（慎行），高浪腾谁簸。
方当戒舟杭（图河），矧乃疲鞍驮。
沟圳泞齐腰（慎行），田塍淖没髁。
菭衣妥两肩（图河），烟壳背一个。
栖亩占来牟（慎行），分秧滞粳糯。
青葱卓针立（图河），黄萎垂芒卧。
造物有暴殄（慎行），农功岂媮媠。
乾土尽翻沈（图河），漏天难补破。
馀飞远乍散（慎行），晚色晴微作。
暑湿旋复蒸（图河），壮阴那肯挫。
走章笺碧翁（慎行），苦雨毋受贺（图河）。
兼旬索句添穷忙，草根唧唧虫鸣霜。
尚惭皮陆作唱和，敢与李杜争光芒。
君诗尽纳三万派，山骨𡾼𡾼波洋洋。
登坛欲来执牛耳，取径故险回羊肠。
林深雾黯蓄幽气，虹见雨霁开晴光。
吟从舌端作倔强，写向纸面生低昂。
稍嫌工迟似司马，容我笑傲林泉旁。
忆初弭棹同卧起，明朝联臂登高冈。
穿松踏石困俛仰，攀跻中道多徊徨。
奇峰忽拔二千尺，快剑磨出莲花铓。
耸身侧足狂叫绝，生平奇境得未尝。
三湘七泽旧虽到，却溯洲渚搴孤芳。
黄金荒台感燕士，画栋高阁悲滕王。
十年浪走痴已极，游踪脱略失故乡。
星埃大笑一回首，摄衣才谒三高堂。
所嗟筋力就疲惫，渐遣兴趣成颓唐。
眼前又当摇落候，蒹葭露白秋苍苍。
不知此中有何乐，对尔意气还飞扬。
男儿生涯志未豁，善刀合学庖丁藏。
百觚醉汲邻叟瓮，一枕倦寄高僧房。
得道在先成佛后，兹理反覆天应偿。
逢人但拜孟东野，去我独惜张文昌。
扶筇缥缈有夙约（与汉瞻约游西山未果），肯计盎底无馀粮。
风波冲冒总为此，子今束书我亦将。
行当长谣荅黄竹，不尔妙曲赓红桑。
郁郁谁能耐离索，空楼夜雨思连床。
年来万事经眼见，穷达竟分姜与汤⑴。
旧游如梦那可说，祗有末路堪评量。
名山业岂异人事，慎勿屑屑耽词章。
⑴ 不分穷约姜与汤汉瞻旧句也谓西𬈑西厓
山谷天早寒，经檐白日速。
夜长耿无寐，爱此一寸烛。
展卷乍沈吟，开轩屡踯躅。
我唱和者谁，凄其感幽独。
别时秋林下，锦缬黄映绿。
几日不上楼，败叶忽已秃。
悲风飒然起，槭槭响枯木。
静觉流光移，暗伤怀抱触。
小僮强解事，邻酿贯新熟。
酒罢还梦君，湖心浪如屋。
山中筑居如筑城，往往人家背山住。
连街接巷比通阛，虽有林峦无旷趣。
敞云楼东鸭脚木，乱叶成堆稍通路。
此中合着杜门人，一月出游凡几度。
我生夙嗜久拨弃，祗有吟情剩如故。
颇闻人说丰圻胜，况有丹枫照秋暮。
鱼虾市远风不鯹，橘柚园深香作雾。
朝来折柬约溪友，预饰晨炊治游具。
住山复作游山人，此事宁防天亦妒。
初看叆叇云似墨，忽听淋浪雨如注。
客言万事难逆料，投足无端动关数。
岂知勇怯总由人，老懒逡巡坐自误。
忆当涉世气卤莽，浪走风尘饱霜露。
冲泥驴背不自惜，到此翻令限跬步。
天工作意不肯晴，明日披蓑杖藜去。
大声拔湖洪，飞上巨鲸背。
喷空作猛雨，倒射怒百倍。
万木助一喧，掀腾走群怪。
楼孤若摇动，势已岌岌殆。
云头排窗来，山影忽在外。
目存思欲绝，境变奇乃最。
我诗苦难工，杰句应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