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
① 归去来辞者。乃晋徵士陶渊明作也。尝令彭泽。耻折腰。作此辞以见志。返田园。千载之下。想见其为人。辞意隽永。至今脍炙。然陶之此辞。乃因不遇时而发也。我则异于是。遭遇圣明。不当如徵士之归去。故反其意以吾心之复初者。赋而和之
归去来兮，微圣贤吾谁与归。
天生物各因其材，续凫胫则可悲。
始余学而观古，遵义迹而高追。
蹈大方而植内，期徙善而革非。
在颜巷而安贫，乐蔬食与恶衣。
嗟众欲之投罅，道心晦而愈微。
情澜荡激，意马横奔。
身施紫绶，足踵朱门。
臧谷俱亡，荆凡孰存。
目钵蛾眉，心醉芳樽。
舍灵龟而朵颐，常怗耳而低颜。
雕太素而丧真，甘鸩毒而宴安。
御长辕于九折，身重负于翘关。
顾初心犹未可，忽冥思而反观。
爰收放而合离，付物我于八还。
筑性郛而克敌，扬我武之桓桓。
归去来兮，闭六凿而天游。
睨而视兮有道，吾舍此又何求。
倘内省而不疚，体可胖而无忧。
庶致不远而知复，养嘉禾于良畴。
磨我明镜，泛我虚舟。
绝纷华而反本兮，体仁类之首丘。
欣余志之有获，遏欲浪于横流。
寻乐地于名教，复何事乎归休。
已矣乎，进德修业欲及时。
存此岁月挽不留，吁嗟乎役役将安之。
往者虽不及，来今犹可期。
培萌孽于牛山，去稂莠而耘耔。
考古人而尚友，岂徒事乎诵诗。
不及泉则弃井，此言至切君勿疑。
吾哀古人之不遇兮，尤有悯乎介子。
昔公之捍公子于艰兮，割腓股兮诚则至。
荃不酬劳而赏功，封爵先及于雍齿。
是则晋公之小恩，在吾子兮无所耻。
噫委身而殉国兮，乃谠人之素志。
况君子正义而明道，不计功而谋利。
嗟不可望报而干泽，世不我用则已矣。
南山南兮北山北，可终老于田里。
何必作龙蛇之歌，独怏怏兮怨不以。
倘若有意于济世，亦可应徵兮乃起。
又何必效匹夫自经，抱折干兮焚而死。
何夫子不悟以自苦兮，昧保身之明智。
盖皇天授人以才能兮，必有期于下地。
虚死不如立节，舍生要从取义。
立节而取义兮，斯大人之能事。
吾知夫子之硁硁，学未至而达理。
忿一朝而忘身，徒悻悻而丧已。
至今遗俗兮禁烟，空起后人之哀思。
九原兮不可作，登介山而一噫。
吾哀贪夫之死利兮，尤有悯乎贾胡。
世淹浊而淟涊兮，剑刻舟兮兔守株。
既自以心为形役，灾切近于剥肤。
务傍窥而诡求兮，登陇断而奔趋。
前既覆而后不知惩兮，譬若即鹿而无虞。
彼径寸之美珠，可俪美于六瑚。
莹浮筠之旁达兮，岂论价于琨珸。
然不贪以为宝兮，是先民之嘉谟。
以一身而拟视兮，曾不啻乎愧苏。
噫天明而地幽，耳目聪明兮丈夫。
夫人固异于牛马兮，宁止乎饮水而求刍。
惟我人之貌肖，有千金之形躯。
宜固善养而无馁，静无瑕于瑾瑜。
庄其器而动惟时，将待价而善沽。
既不可衒玉求售，肯作猿攀与狐媚，又安忍夫剖身藏明珠。
而自诬以隋珠而弹雀，庸有谓人之非愚。
况贼已而玩物，吾于尔也何诛。
是何子之爱身，反不如乎爱珠。
至一处而辄止，徒罔利而勤劬。
匪是养小而失大，耻有甚于穿窬。
神龙鱼服而见困，灵龟曳尾而遭刳。
子何不览物而知戒，甘阽危而自污。
柏蔚剔香而全身，雄鸡断尾而避屠。
子何不观物而省躬，迷不复于利途。
哀兹人之蔽愚，慨粪土之难圬。
推今而览古兮，伫玄览乎中区。
今夫世人之趋利兮，日趑趄而嗫嚅。
争利害于刀锥，竞长短于锱铢。
逆龙颔而盗珠，料虎头而编须。
鲜克保其良贵，卒丧身而速辜。
岂独子之不悟，抚天下而长吁。
噫孜孜为善，舜何人乎。
孜孜为利，乃蹠之徒。
固相去之不远，在善利而分殊。
以此而较彼兮，若美玉与珷玞。
上天兮覆吾，下地兮载吾。
我有一身，万斛珣玗。
皓尔太素，曷可渝兮。
苟忘身而逞欲，觚不觚兮非觚。
至人无欲，不为物拘。
贪士循利，卒与祸俱。
东郭之饱兮心可耻，西山之饿兮节不孤。
彼以其利兮，我以吾义，吾安取夫陶朱。
死者不足哀兮，冀后人是究是图。
嗟此日之可惜兮，所忧不在于饥寒。
我食兮非不饱，我裘兮非不完。
羲和催驭兮趁年华，光阴鼎鼎兮如跳丸。
往者过兮来者续，信造化兮多端。
花莳春敷兮冬索，木叶夏茂兮秋残。
物荣悴兮自异候，人悲欢兮情千般。
余生苦晚兮尚友千古，圣有周孔兮贤有孟韩。
仰高山兮蹈景行，日孜孜兮思追攀。
遭千一兮际亨会，髦弁峨峨兮俊又在官。
愧余质兮朽钝，早布武兮鹓班。
九天恩露兮均沾，萧艾袭薰兮芝兰。
图报效兮竭吾才，愿披腹兮呈琅玕。
君民兮尧舜，国家妥帖兮安如盘。
至今素餐兮无寸补，坎坎伐檀兮河之干。
忧时发兮千茎白，许国心兮一寸丹。
悼乖期乎曩昔，如何使我兮心慱慱。
况双亲兮在堂，鹤发飕飕兮鬓毛斑。
怀反哺兮天罔极，喜与惧并兮情辛酸。
时晼晚兮老将至，陟彼岵兮摧心肝。
安得挂长绳于青天，系此白日兮留朱颜。
使圣寿兮亿万年，不蹇不崩兮如南山。
奉晨昏兮事吾亲，供菽水兮能尽欢。
谬算未遂兮时易逝，半世功名兮一梦邯郸。
哀岁月之不与吾谋，日复日兮愁难删。
寸阴兮是竞，尺璧兮得之非难。
嗟此日之可惜，独长思而永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