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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乾隆癸丑,扁舟出峡。正月六日,从枝江县焦厓子水中得奇石六枚,岩岭峰壁,泉池洞壑,他及龙虎狮象,种种肖形之物,无所不有。供之船窗,耸然动目,名曰船山六峰。第一峰曰众妙,第二峰曰池,第三峰曰朵云,第四峰曰鼻观,第五峰曰师子,第六峰曰石门。各系一诗,志奇赏也。位置六峰有次,擢众妙为第一,尚右。
白云帖玉台,黄石守丹臼。
岩破天池开,划若人哆口。
万窍光玲珑,一山光蚴蟉。
至哉众妙峰,灵奇无不有。
悬厓俯大池,池圆厓壁净。
亭亭好女儿,窥此芙蓉镜。
一峰秀无敌,众峰环婢媵。
髣髴梦巫山,朝云飞不定。
雷雨过青天,朵云落江底。
妙手偶得之,人喜云亦喜。
养以一寸波,安以三尺几。
时拟坐峰坳,或可因风起。
乖龙忽对面,鼻观声隆隆。
墨云起案上,白雨鸣空中。
我欲踞其顶,飞翔西海东。
同嗅旃檀香,不须愁逆风。
闯然师子峰,昂首欲人立。
撑地握老拳,猛气不可戢。
心知是神物,投杖即长揖。
留之镇六峰,六峰豺虎辟。
石门不可凿,洞然若天铸。
遥窥门外山,巉岩峰无数。
阁道何萦纡,欹危令人怖。
他年思剑关,此是还乡路。
奇人有奇遇,一往无不好。
君作大宗师,得此何太早。
黔南虽天末,一州已非小。
侁侁弟子员,莺然见文藻。
推君纯孝心,教之拙毋巧。
秀才至性足,朝廷以为宝。
考订实小技,何足立师道。
君今宏远谟,诗书无扰扰。
夏杰造人辇,骡车或可坐。
懒骑长耳驴,藉此安慵惰。
双骡庞然来,昂首矜负荷。
启窗如入谷,蓬荜瘦且椭。
家人可对面,书卷杂堆垛。
小屋何摇摇,谁推木兰柁。
沙平蹄迹稳,倚枕不愁堕。
差胜峡底舟,蛟龙喜颠簸。
弧矢威天下,在道不在器。
君看养由基,执艺遂死艺。
空山埋大骨,古冢讹真伪。
荒哉三千年,何坟不平地。
射者殪以射,伤人得天忌。
喜是楚忠臣,强于有穷羿。
因怜古时人,杀伐少奇计。
大车走且颠,朴拙累兵气。
戈矛竞驰逐,叫跳若游戏。
一镞偶通神,陡夸战场利。
何如后人巧,韬钤直焚弃。
爽朗用火攻,一炮万人毙。
我本山中人,说山不离口。
昏然来北道,兀兀只饮酒。
车如破簏马如狗,偶遇青山必回首。
中原地大天无边,觅山不得愁可怜。
强从黑夜窥高树,堂密丛残杂烟雾,髣髴船山山下住。
拾杨稊,老妪苦,绿瞳闪烁如饥鼠。
人摅柳叶我无梯,人斲柳皮我无斧,杨稊拾得连沙煮。
衣厚绵,屋环堵。
旧日田园足禾黍,两年不雨成焦土。
泣春田,望春雨。
一影随身行踽踽,夜枕新坟哭儿女。
河北妪,乃如许。
花气熏人日初午,满院蜂声如急雨。
楼前老衲不逢迎,倚树相看笑无语。
海棠开足一寺红,绕枝翕翕迎东风。
何人作意恼游客,补种文无花一丛。
扑帘几点胭脂雪,堕地无声腻如血。
美人携手坐花裀,明日重来更奇绝。
夷齐不出山,园绮不仕汉。
后世功名人,安知此勇断。
皋鱼哭风树,王裒废蓼莪。
终身父母身,血性不可磨。
君不见戏䌽之人即巢许,绝裾之人不伊吕。
丈夫高行自古难,吁嗟乎,朱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