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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贱子实顽疏，读书怀往哲。
赋命一何穷，遭时多臲卼。
已矣复何言，门内生饕餮。
祸本验豺声，天心厄羊舌。
踪迹同沙抨，身名竟瓦裂。
仓卒槛车徵，骨肉成死诀。
幸荷国恩宽，未即赐臣玦。
待罪爽鸠庭，呼天口流血。
甲士月践更，刀镮俨罗列。
嫚骂谁敢嗔，供顿讵能缺。
充肠藜藿甘，伴寝锒铛热。
惊看肤已枯，空馀骨未折。
卧疾谢参苓，何心谋曲糵。
平生金石交，弃我如蜣蛣。
粱肉委沟溪，一毛安肯屑。
之子未谋面，顾予临土穴。
问答未终词，执手但呜咽。
侧闻甲申春，哲兄仗奇节。
百口尽祝融，义比昆冈烈。
南州有王生，椽笔直如铁。
作传表英风，快事称双绝。
中夜鬼神泣，毛发森凛冽。
言君隐甓湖，躬耕种瓜瓞。
今我被谗口，辱亲愧阀阅。
载见忠孝裔，心伤内如爇。
忽闻青丝骑，醇醪重提挈。
酿用锡山泉，此味经年别。
举盏祭皋陶，壶觞聊自啜。
寒夜羁魂安，馀沥小僮悦。
何由脱罻罗，共醉西山雪。
汾水有樵客，刊木登崇冈。
霜浓崖谷滑，身坠虎穴旁。
虎子未离乳，牙爪无锋铓。
仓皇觅所出，峻壁如堵墙。
久之白额至，万壑风飞飏。
口衔半体物，不辨鹿与獐。
磔裂饲其儿，何用舂糗粮。
回身睨生人，怒目森电光。
少焉咆哮息，若有所思量。
便掷所馀肉，授客使客尝。
有客不敢饱，惴惴临镬汤。
母子竟酣寝，月晓山鸡鸣。
客心私自忖，朝餐我其当。
宁知了不顾，一跃淩大荒。
还期每亭午，命食遂为常。
晨昏得暂饱，饮血为酒浆。
月馀负子行，学步恣腾骧。
樵客守空穴，长恸呼穹苍。
为德何不卒，主人忽我忘。
熊豹倘来居，何肯效慈良。
不尔亦饿死，吾其葬此方。
俄顷载之出，耳畔松杉香。
茂林绝鸟迹，日色曛以黄。
蹩躠向虎拜，叩头启大王。
贱子姓甲乙，家在县南厢。
析薪糊八口，失足践贵疆。
恭承不咥恩，惠养兼扶将。
前身尔当省，或是父与兄。
辞家日已远，父母倚闾望。
我言若可解，送我归故乡。
祝罢虎前导，果至来径旁。
行行将告别，主客两徬徨。
樵言感再活，报德愧微凉。
到家卖斤斧，肥羜充尔肠。
郭外古瓦寺，夹道双白杨。
来月月三五，飨汝亭之阳。
虎也颔者再，相视泪浪浪。
匍匐返蓬室，家人惊且藏。
挥手唤其妇，人也几为伥。
张灯进麦饭，痛定话端详。
邻里半疑信，瘦削类巫尪。
贫家乏刍牧，自典粗布裳。
鸾刀未及奏，猛兽多宵行。
然诺怀一饭，摇尾来通庄。
市人竞攘臂，摐金骑屋梁。
不复施钩楯，罟网已在纲。
须臾遭急缚，献捷跻公堂。
县宰曰杀之，庶以惩不祥。
樵客闻此言，槌鼓膺锒铛。
长跪告明府，大恩安可戕。
对虎话畴昔，阶前如聚商。
大王犹在口，为我受兹创。
乞命于神君，微躯请代僵。
宰也嘉其义，解缚忍尔伤。
爰造所期处，高俎陈饩羊。
舔啖尽晷刻，逝矣何跳梁。
观者隘衢路，童叟纷趋跄。
亭名曰义虎，刻石传郊坊。
楚国谷于菟，书传非荒唐。
作诗表厥异，愧彼中山狼。
窟室昧昏晓，不知七夕过。
唶唶暮檐鹊，毛羽半摧磨。
见人如惭沮，敛翼坐高柯。
借问尔何为，衔尾填银河。
譬如人间役，髡钳城旦科。
万古有程期，风俗非传讹。
支机石安在，牛女年几何。
鬒发何不霜，岁岁颦双蛾。
契阔展须臾，此夜停凤梭。
钧天实耳聆，宝瑟铿云和。
帝居渺何许，宫阙纷巍峨。
造舟以为梁，夫岂无鼋鼍。
用尔传下土，天孙结丝萝。
皎皎针楼女，乞巧会青娥。
瓜犀充玉盘，觋舞屡傞傞。
蛛丝告师氏，竞得欢且歌。
嗟余无一能，微长拙则多。
鬼神侮婞直，投足婴祸罗。
野田有黄雀，化为蚌与螺。
吾生独不然，跼蹐长轗轲。
揽衣诉云汉，无媒愁谴诃。
刚肠愿湔涤，钝骨须切磋。
富贵如可求，不惜为祝鮀。
岁时忽已晚，莫挽虞渊戈。
来年忆此语，将命勿蹉跎。
维鸟盖有群，维天盖有斗。
蟾兔屡盈亏，兄来月八九。
地下网或疏，岂无魑魅守。
稍稍行家园，往往共杯酒。
鬼神怯忧患，哽咽长掩口。
汝弟在罻罗，二亲亦知否。
平生顾复心，何以慰左右。
再询迷所往，寸心非我有。
抚枕一招魂，残星动高柳。
黄雀衔草根，芃芃覆我屋。
昔耶失所依，薋葹蔓成族。
凭高势自骄，渐欲欺乔木。
多露馆蚊虻，蔽日栖蝙蝠。
野火讵能侵，跛羊不可牧。
我忧莽无蒂，数椽聊托宿。
斧斨不在掌，吁嗟空以目。
腰镰者谁子，崇朝肆剪戮。
短柄落高檐，盈筐凡五六。
马饥不待剉，伴以新登谷。
天道忌满盈，物态有倾覆。
锄恶幸无遗，城狐应觳觫。
凉月在觚棱，遥天碧如沐。
肺病廓然瘳，欣欣对老仆。
古圣贵远猷，经邦戒谋始。
秦穆杀三良，乱命一朝耳。
安知家法垂，视人犹犬豕。
数传至祖龙，赫怒六王死。
诸生竟何辜，坑之咸阳里。
勿嗟新法酷，孙谋在前史。
少卿陷狼荒，司马为叹息。
上书坐腐刑，公卿弗为力。
洛阳贾竖子，牧羊拜高职。
穷愁著万言，发愤摅胸臆。
结交慕游侠，多财思货殖。
名山今则传，衔冤意谁直。
秦兵围邯郸，信陵抱深耻。
一邀朱亥行，能使侯嬴死。
谈笑却狂氛，连城弃如屣。
驱车返大梁，谢罪居田里。
悲歌筑糟丘，壮心付床笫。
英雄作达人，陋彼三公子。
太尉血未碧，无敢瘗骸骨。
绿帻尔何人，哀哀夏门卒。
伟哉门下士，左手提章钺。
佣身托六尺，宗祊未沦汩。
种松期岁寒，观人在仓猝。
使居高后时，可以为周勃。
应侯既得志，誓漆魏齐首。
急难有虞卿，弃印与俱走。
无计抗秦威，甘心作穷叟。
岂知孙宾石，复壁藏死友。
成毁安足论，二子名不朽。
古道良若兹，今人以为否。
崔生良史才，博物综坟典。
著书仿汉纪，金石垂斑管。
春秋讳定哀，本朝必归善。
奈何昧斯义，坐叹宗支剪。
同时载笔人，青宫出诸险。
危哉太史迁，宫刑犹幸免。
鲁史多传疑，石言表于晋。
所言夫如何，尼父未尝讯。
或曰物所凭，此理差足信。
孤臣孽子魂，千年岂能讱。
滔滔水东逝，青山共磨磷。
师旷失其聪，九原复谁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