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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牵以一寸心，隔以千里道。
乌兔交相弛，门庭不可造。
鹤睡琴影孤，簟寒秋意早。
栩栩驾游魂，欣欣追翔鸟。
忽觏君子容，犹如去年好。
初怜踪迹疏，继云音信少。
忽发一伟论，相视互倾倒。
诸郎立群玉，全巷排秋筱。
神情自绵绵，景物俱了了。
谁以空灵笔？打兹虚幻稿。
使我契阔人，同游于缥缈。
精诚出肺膈，上可通穹昊。
以诗记颠末，留待他年考。
嘉庆二年岁丁巳，闰六月朔日之九。
重携襆被穿薜萝，石堂聚我两三友。
坐无片刻茶初沸，前山后山云已厚。
人在云中望城市，隐入晦昧成乌有。
我今来作山主人，山中殊状出于偶。
呼奴吹笛引鹤来，登榻卷帘放云走。
须臾云开众峰出，快意不啻昌黎叟。
因想院在乾统前，供人游历亦云久。
不知七百年中客，得真趣者是某某。
山灵未必有私爱，巑岏忽落吾侪手。
一觞一咏诚细事，古人动欲名不朽。
吾侪自问德与才，何者于山无亏负？
闲寻水脉入泉洞，细索苔斑到钟纽。
欲修文字壮此游，恐与曩贤为骈拇。
左睇红螺尖，右顾小凌口。
何以吐我胸中万叠之嵚崎？痛饮南帆载到之美酒。
山势盘旋如螺形，山头耸出螺髻青。
我自螺口入螺腹，周折回环趾不停。
是谁如此弄狡狯，上古神人驱六丁。
女娲补天勿能煅，况因禹凿所未经。
留此嵚崎壮宇宙，以与群峭为典型。
上接煜煜之牛斗，下临浩浩之苍溟。
吐纳云雾作霖雨，职司分授于天庭。
我来适值新霁后，山中龙去山花腥。
峰顶万株峥嵘树，一一膏沐争娉婷。
坐久苍茫不可辨，就中谁是尹与邢？
此时更作非非想，那得明月来山亭？
机偶一触遽有验，无烦琐琐为丁宁。
东方一镜忽敲破，横飞半面嵌诸星。
夜深天旷弥有致，尘寰未见斯晶莹。
酒魄诗魂驾云表，花光露气穿石棂。
急拈柔毫写殊状，高声咏与螺髻听。
有乞于螺向螺语，借我黄鹄三两翎。
直造天门吁天帝，愿天常此无晦冥。
贞女，名同，山阳人。死后，同邑许生请于官，建祠奉之。许亡，其妻邱氏依祠内，守志三十余年，乡人皆以为尚义之报。吴人周旭过其祠，邱氏告以贞女死火事。旭为之立传，乞余作诗。
李氏郎，鲍家女。
婚帖过门才几日，郎已奄奄归黄土。
父母曰吁儿可怜，儿与渠家无好缘。
幸儿未践渠家地，此事犹可行乎权。
女默默，立榻前，面无忤色心不然。
归房去，独潸潸。
隔岁媒妁问字来，温言软语切中父母怀。
父曰婚礼未成郎已死，吾女再字亦有理，媒去媒去吾许矣。
贞女是时稍有闻，悲风刺骨心如焚。
即求一死死未得，泪珠堕地红纷纷。
肠似车轮日子转，得何死法乃为善？
违亲不孝顺不贞，烈肝义肺俱如剪。
死事已临头，乃敢欺其亲。
从容作伪语，儿之此身已许人。
其人虽已亡，名分固犹在。
愿得更衣别墓前，遵我父命心无悔。
父母心无疑，慨然竟许之。
谁言儿负父母日，乃在全节赴义时。
何以死，死于火，引火之物常包裹。
自家来时有弟随，绐之使去留一我。
我已得手遂我愿，化身为炭何不可。
昔闻君子不违仁，造次颠沛宁相左。
墓中有人上有天，火中端坐无偏颇。
前骑奔以驰，后骑缓而殿。
雨脚挂吾州，雷声走邻县。
一带岭脊没，四周天容变。
灿灿金蛇飞，茫茫银海眩。
穗重谷茎欹，势疾土壤健。
瓢翻沃奴帽，盆倾及予面。
忆自尘缨缚，嗟似失巢燕。
纷华与夫子，二者犹相战。
壮岁非不知，况云功可建。
阘茸怯纷拿，疲茶嗜安宴。
鹭足养不肥，牛项牵难转。
诗寻甫作敌，酒结髡为伴。
立身务高洁，投足虞于淀。
赫赫大寰宇，纷纷诩才辩。
谁曳此醍醐？往洒疮痍遍。
朝廷纾远忧，苍黎得饱饭。
我当设太牢，以谢神工眷。
潭星夜夜明，潭草年年碧。
潭上君子花，昔照茶陵宅。
茶陵故相蹇蹇臣，苦谏朝廷重虚文。
国疵民病相心焚，阁中疏草积如薪。
瑾也芳也鬼域群，城狐社鼠欺朝绅。
刘公谢公辞阁去，一身孤卮尤可虑。
草敕不速帝不豫，豹房竟作屯兵处。
是时进退实两难，恨不早挂进贤冠。
踽踽独步秋宵月，潭心水似臣心寒。
月不常明人事改，宅边剩有西涯在。
袭谬承讹人不知，幸有茶陵十友诗。
法公倡始翁公又，翁图写在法图后。
墓木已拱三百年，更折荷花为公寿。
老龟支床足，浸浸岁已残。
夫子铁石心，此际难为欢。
暝色下枯树，归云趋远峦。
谁将百炼金，割此万愁端。
曩予卧公里，心同梅子酸。
独践铜坑苔，往把石湖竿。
岂不诩旷达，隐隐伤肺肝。
念昔子所苦，知今公所难。
无以释忧郁，予心安能安？
方外八老友，罗致于公前。
颐拄于菟寐，脑满天机全。
举钵向空际，收束小蜿蜒。
身同木俱朽，心与石共坚。
目注释迦文，神凝功德泉。
或以猩猩血，染纱制水田。
一人弥俶诡，厥腹何便便。
五浊与八垢，散作空中烟。
圆觉妙明心，卓卓出水莲。
来日双无雨，去时几万千。
维兹八人者，立脚无遮天。
安有一烦恼？近其螺炬边。
公浮慧海月，解通无字禅。
泛杯食鸠肉，可与为周旋。
羸躯入扰攘，瑟缩鱼中钩。
形骸既已困，魂梦还复愁。
终朝闭帷幕，心疾不可瘳。
出郭驰怒马，恃勇凌高邱。
风声耳畔来，十里一辔头。
坡陀几回折，琳宇架岩陬。
下有万松环，上有孤云浮。
一览浩无际，日本通琉球。
中有数黑子，依稀吴越舟。
右眄白皑皑，左睇碧油油。
白者为积雪，碧者是中流。
海光薄日气，幻怪罗双眸。
松色点缀之，壮丽含清幽。
此时情已畅，神仙未足求。
况彼尘壤中，区区公与侯。
入山猛而厉，出山迟以悠。
林壑自潇洒，人心多悔尤。
元子磊落人，才智秉元化。
用以佐英主，其国自可霸。
乃值正大间，朝纲骎骎下。
覆车折其轴，有骏难为驾。
况乎操纵权，尺寸不可借。
降志为词章，时时寓悲咤。
投诗盟老龙，酿海酬区夏。
忠孝热心血，止向吟笺泻。
埋骨五百年，石羊相枕藉。
生墓有荆棘，酹魂无姻娅。
忽来贤刺史，屈膝在昏夜。
道合情自殷，谊古人相讶。
百计为经营，谋久不谋乍。
瓦烟浮飨堂，书声出丙舍。
苏公葬郏城，有盗伐其树。
济南张石只，买树树公墓。
梦见青衣来，云公汝州住。
及后张诣汝，果得髯翁句。
此事始则疑，继焉稍稍悟。
文王在何许，夫子琴中遇。
至諴之所感，精魂自交注。
卓哉今之汪，亦步石只步。
五花坟里人，定有眉山趣。
不知所赠诗，昔为何人赋？
我读《中州集》，未踏韩岩路。
秋宵梦见之，倘许金针度。
按：文忠晚居阳羡，疾不起。叔党兄弟得吉壤于汝州郏城之小峨眉山，因葬焉。后人遂家于颖昌，事见晁以道所为《斜川墓志》中。明末，盗伐其冢柏。国朝顺治三年（1646年）秋，知县事济南张石只笃行谒墓下，复为封树立碑。其夜梦一青衣曰：“东坡遣致谢，问先生今何在？”曰：“在临汝，公至彼当相见。”是年七月，以事至汝州。有青衣叩门，遗一卷，乃东坡墨迹《蜀冈送李孝博之岭南》诗也。青衣忽不见，张异之。命工摹勒于石，自为长歌记之。周栎园《书影》、王文简《池北偶谈》，皆载此事。李孝博，字叔升。自山阳守以治行高第，拜广东提点刑狱，过扬州，与文忠会于蜀冈。
即山不是山，渺茫得山意。
胸有丘壑人，意兴随所寄。
昔余皋庑居，款洽如昆季。
东头西头屋，秦人割楚地。
共井汲春泉，增灶炊飨饎。
融融复怡怡，忘乎在旅次。
今见即山图，动我江南思。
主人客扬州，偃蹇非其志。
愁闻广陵潮，梦落寒山寺。
授意于丹青，结撰逍遥事。
十笏小峥嵘，蔚然吐葱翠。
筠廊与书馆，诘曲写幽邃。
芥子纳须弥，人身为虫臂。
鹿隍复以蕉，不辨醒与寐。
安能曲吾肱？在此图中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