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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豪贤当代推,聘币及林薄。
孰知孤云意,懒向尘氛托。
开户横素琴,天地夜寥廓。
月低竹影长,野风鸣老鹤。
荣公逢仲尼,自述平生乐。
逍遥阅岁时,歌咏清岩壑。
翁适与同年,高趣还相若。
苍穹好施予,吝惜惟光阴。
自非天所笃,漫比石与金。
众人各有身,众人各有心。
瞿瞿众人内,翁独似临深。
平楚旷茫茫,嵬然耸孤岑。
击磬乱石中,灵者发清音。
音清听弥远,躬厚庆易任。
年寿不可量,酒浆徐徐斟。
天都方于云,直朴慷概少年,以至孝称于乡。比居南梁,室稍饶,乐善好施,久勿怠也。乡里人德之,请老夫赋诗。
乞药,乞药。
父病马岭,医住白岳。
白岳暮去晓始来,一月去来三十回。
峭壁阴长山月落,松风瑟瑟猿啼哀。
不愁草中出猛虎,只愁堂上卧老父。
低头尝药双泪垂,药味不及儿心苦。
多财令人愚,亦复令人贤。
亲交来扣门,欲贷主人家里钱。
有钱当用与子孙,主人独用仓浪天。
天雨天雪,谓亲交,来予钱。
急难者万,饥困者千。
几人离患,几爨举烟。
笑杀西家龌龊儿,饮食生长青铜侧。
体胖心肺劳,夜夜忧盗贼。
此揶揄,彼睚眦。
水上风来波浪生,鸾鷟无端集于枳。
时俗计校苦不休,赤丸白刃争报雠。
江海纳水千万里,下来那择清浊流。
山麋拥大角,陇羫拥小角。
长者襟怀自坦夷,异类相逢任抵触。
南河有梁,北河有梁。
怒潮之上成坦途,渔樵在前后牛羊。
牛羊过桥上高丘,丘下死人陈不收。
路旁不少恻隐心,木匠去领方家金。
金置怀中人不见,榇椟聚散匠人店。
海村寒食草始青,东风轻缓飞新燕。
游魂各抱髑髅喜,方君更欲买蒿里。
海水藏蛟龙,不拒虾与鱼。
世人争入山,谁贤复谁愚。
田泥映美珵,浦水还旧珠。
时危在乡曲,贫贱怀亦摅。
高山荜门前,去去聊卜居。
石烟净毛髓,天汉凉衣裾。
未遑问治乱,且自全我躯。
兄茅而弟堵,筑室何劬劬。
兹峰常梦想,今到峰上头。
松瘦气长清,四叙如深秋。
开门临万象,散发人悠悠。
云生散花坞,水白莲花沟。
日月走一壁,阶庭凌九州。
移尔昆季情,销人古今愁。
畏垒寓庚桑,社山栖吾丘。
青青千岁猿,招之从我游。
真僧乘化去,精舍存遗址(一乘和尚曾于峰顶构定空庵。)。
步虚何代人(道士鸟窠。),瓢笠宿于此。
石灶冷无烟,白月灶傍起。
耸然来独坐,复闻江烈士⑴。
清飙卷巘云,飞鹤投泉水。
卒逢君父难,褰裳别桑梓。
发过三山竖,头掷九衢死。
何用莲花青,何用灵芝紫。
烈士即仙佛,吾慕寒江子。
⑴ 石壁镵「寒江子独坐」五字,乃江文石先生书。
园中折花娱眼前,老翁结友许少年。
少年开口易然诺,岂必士士皆轻薄。
吴郎旧家子,饥困不受邻姥哀。
负米常竭仲繇力,说诗远就匡鼎来。
轩墀顾盼忽清绝,彷佛坐对西溪梅。
鸳鸯爱水马爱路,昨日相逢今日去。
劝尽村醨人转醒,停杯问汝往何处。
刈了嘉禾田野閒,白云茆屋练江山。
故人俱在山中住,泪滴船头送汝还。
万历年间老者乐,子弟学问仓廪盈。
柴荆昼无隶胥扣,道路夜有商贾行。
东淘边淮地濒海,灶户煮盐农力耕。
云黄陇亩稻将熟,烟暗茆茨鸡共鸣。
南里北里孰高义,吾翁若翁皆有声。
桑梓漫说知交少,青松更耐女萝绕。
门阑喜色君始过,林薄哀吟我犹小。
转眼饥荒致乱离,伤心朝野遭烦扰。
吴苑野鹿上台游,鼎湖飞龙入云杳。
男儿壮志伸几时,举盏入村听啼鸟。
生产繇来不关虑,蜗庐岂厌长居住。
室人俭岁任艰辛,舂米绩麻忘晓暮。
留客典衣足饮食,教儿学圃完租赋。
近水竹令庭户闲,当阶苔引琴书趣。
一榻常依绣佛眠,连宵未觉金樽误。
糟床经帙日随身,白发朱颜已七旬。
倜傥鲁连排患难,清虚韩顺诲乡邻。
中原风俗今非旧,落日踟蹰泪满巾。
余亦衰年为钓叟,愁来无处见先民。
渔竿在掌作雄剑,往往遗笑寻常人。
① 舍人梦得十二砚,因以名其斋,自著有《梦砚歌》并记。
老夫有一砚,质美貌殊丑。
濡煤点笔三十年,寒暑不厌真吾友。
买文人少米瓮空,持出换谷十五斗。
舍人有一砚,精坚世无偶。
凤凰池头人窃去,归来官舍唯搔首。
端溪石贵无钱购,栩栩梦向广庭走。
纵横几席云烟生,磊磊落落皆瑊玖。
水痕墨沈何淋漓,螭立龙行互蚴蟉。
澄泥老坑素所爱,一十二枚任意取。
从此文思有神助,斋名诗句传人口。
与君同是砚主人,摩挲旧物今何有。
君独神游霄汉上,我如饥鸟鸣林薮。
残编秃颖有何用,破袖多寒徒内手。
安能提挈入华胥,石块分赠吴陵叟。
① 节妇歙县程岫母也。岫父懋衡公,甲申之变,不食死。妇事姑舅,抚三幼子,孝行义方,乡里推重。丙辰秋,年六十矣,纪与岫友,悉其家世,因赋其尊人大节,以俟世之采风者。
谷为陵,人世非。
鼎湖龙,去不归。
陇上禾熟,程公腹悲(一解。)。
公无名位如龚生,公无门径如蒋翁。
不愿立他人地上,饱食令终(二解。)。
朝不视餐,夕不视餐。
室中新妇长跪前。
夫子有志,儿女子,衣何敢牵(三解。)。
歌呼慨慷。
仰邪俯邪,付之谁邪,挥手就泉下,笑谓室中妇,汝称未亡(四解。)。
未亡人捧羹上堂,但见堂上双白头,不闻故人声与音。
泣不以面,泪滴中心(五解。)。
未亡人抱杼下堂,但见呱呱黄口,不见故人容与颜。
车轮入怀,转我肺肝(六解。)。
肺肝殷勤,菽水甘馨。
舅耄姑耋,癃者起,盲者更明(七解。)。
檠灯照夜,传简授编。
孟博士行,方将为世规矩,宁知母也恻怆劳苦,三十三年(八解。)。
邹衍呼天,霜飞五月。
鲁阳挥戈,空驻落日(九解。)。
哀哀寡妇,神鬼祜尔。
茕茕孤儿,乡邻莫敢侮尔。
嗟哉母今日之生,嗟哉公昨日之死(十解。)。
一树不作林,尺布难缝衣。
贫践无友生,戚戚中肠悲。
行路随阪牛,觅食傍野鸡。
不掩饥冻色,应受乡邻嗤。
念尔期期者,我里来栖迟。
出入二十年,交态未曾衰。
尔家堤柳东,我家堤柳西。
同荫复同根,日听鸧鹒啼。
开扉积雨晴,野色入怀抱。
几日不出门,处处生春草。
迟晖移节叙,暄风变枯槁。
同生天地间,我独形容老。
何以散我忧,樽罍与朋好。
携幼上舟航,涉溪采莼藻。
亲昵相寻来,海天月皓皓。
时俗尚辞华,结交亦相须。
赋诗酌醇酒,胶漆应不如。
夜深烛影薄,星月落庭隅。
履迹未出门,中情稍已疏。
交游徒尔为,雷陈今则无。
麻根不生葛,犊母不产驹。
文士满华堂,不如一直友。
九畹滋幽兰,不如禾一亩。
霜降涨复至,瀰瀰与阶平。
坐卧洪水间,尽是凫鹥情。
北风吹蒲苇,日夜闻雨声。
今日天忽高,霁色新柴荆。
郊原见樵牧,远树午鸡鸣。
何能就人烟,一杖徐徐行。
篱落鲂鲤游,气寒白浪生。
饥犬走上墙,狺狺吠水声。
溯洄者谁子,舟楫来相迎。
秋晖压桑柳,泽国摇空青。
故旧满眼前,壶浆劝我倾。
兀然醉中流,笑与浮鸥并。
揽衣望梁垛,草间路微微。
夕阳入草根,人各负戴归。
道途何纷纭,嗟哉岁云饥。
耕牛卖已尽,烟火村舍稀。
去年此时节,家家鸡彘肥。
芦洲接稻田,新雁高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