曩余有志于育德，莫先于蒙以养正。倘已发而后禁，奈捍格而难胜。肆幼成乃为君子，顾何间于天性。圣复起不易斯言，美前训之炳炳。惟横目最灵于万物，禀本然之明命。四端蔼然而皆备，随所感而辄应。然气禀有清浊，及物欲为我病。愈久愈先其真，丧良贵于毕竟。惟小子纯一未发，思虑未有所定。其亲而无不知爱，其长而无不知敬。厥初生之既完，无外诱之作梗。浑一段之天理，蔼人欲之方净。辩言岂烁于外听，嗜好未生于心境。如未波之止水，若未尘之明镜。得其养无物不长，可因玆而作圣。能食能言而教之，俾薰陶而涵泳。格言至论之日陈，使充腹而盈听。培其根兮达其支，及未寐而唤醒。渐以仁兮磨以义，令发蒙而脱颖。迨日久而月将，果有立于本领。习与智而俱长，德日广而业盛。斯性之之何异，及其至则一等。昔非不足兮今既多，浩浩其天与并。斯大人不失赤子心，率百体而从令。梏童牛之元吉，功则倍而事省。苟失养则无不消，奈茅塞乎蹊经。毫釐不伐用斧柯，日骎骎乎曲径。彼耳目与口鼻，及手足与动静。争投间而抵巇，纷众欲之交迸。毕竟乃兽而乃禽，视厥初则径庭。嗟吾党之小子，盍及时而猛省。诵贾生之名言，赋订顽而自警。

怀小草之远志兮，作鼠壤之馀蔬。任蓬蒿之没径，守苦节之邅如。涧有草兮草有香，爱尔生之幽独。既无人之来赏，胡尔芳之烈烈。何所独无芳草，吾独揽尔而太息。后皇孕气而播物，尔于是乎亭毒。冠百卉而独也正，岂众芳之与视。托根之不于闲门，又不于乎要地。依荟蔚之深丛，挹三危之露气。占上春于空谷，茁露脚于青壁。堕寒滴于烟朝，舞幽香于月夕。离世兮傲君子之莲，入山兮同逸民之菊。纫之则可以杂佩，结之则可以充帏。寻芳者之不来，孰能服而媚之。足山林之不入，草径邃而无媒。不学桃李之不言，致众人之成蹊。不学蟠木之根柢，得左右之先容。阙亲近于世路，无往来之幢幢。滔滔者皆是，户服艾而盈裳。不吾知其亦已，苟余情则信芳。芳菲菲兮未沬，纵委绝其何伤。馨德兮在我，知不知兮在彼。在彼者末如何，守其在我而已。使委美而从俗，并其素而弃之。彼经德之君子，盍以兰而为师。穷通得丧一寒暑，岂操守之可夺。进德修业欲及时，恐年岁之已央。苟昭质之未亏，长颔顑亦何伤。竟尺蠖之求伸，禄在中于种学。倘馨香之一发，闻国中者有日。遂为之谇曰：草有国香，佩服无人。无人而益芳，所以为芝兰。人有国器，困穷怫郁。困穷而不易，所以为君子。彼君子兮，宜以芝兰为佩。

有为神农氏之言者，世寿张稼，业相牛经。侵晨带月，夜归朝耕。辍耕陇上，体倦而眠。梦一处士，班特为名。其鸣牟然，似诉胸中之不平。其状觳觫，若曾无罪而就死地。口不能言，请对以臆。曰我革华之苗裔，世有事乎阡陌。知稼穑之艰难，任田野之开辟。佣一生于农家，受圈牢之豢育。春省耕于东作，往来修直。秋省敛于西成，输入囷仓。一随人意，进止趋跄。粒尔妻孥，饭尔父母。鞠躬尽瘁，维我劳苦。当春日之载阳，有南亩之俶载。余既肩穿而足茧，曾不敢以告勚。彼乃芒芒然病矣，爰枕块而假宿。梦栩栩于华胥，纵疾风迅雷兮何识。何浅山之于莬，稔祸心于白日。期一逞于狺然，势已迫于寻尺。彼既尚寐而无讹，谁肯弱拒于猛挐。岂余身之惮殃，恐主人之有害。虎有爪兮吾有角，吾以触兮虎以搏。相持兮蚌鹬，若手足之捍头目。我势兮已竭，尔勇兮几何。人完壁于畎亩，虎卷甲于山阿。荃不揆余之中情，反寝起而赍怒。谓践踏以为妖，守所见之非虎。哀哉不能言，腷臆谁诉。就齐王之堂前，入庖丁之手下。指九天以为正，夫唯主人之故也。将恐将惧，惟汝与余。将安将乐，汝转弃余。思我小怨，忘我大德。皮角见用，骨肉分割。地久天长，此冤谁雪。言讫而跽，若啼若泣。余乃悄然而悲，黯然而叹曰：呜呼嘻嘻，我知之矣。吾闻宋人之牛，救主于快山，子无乃是也耶。将子无怨，何独于子。宇宙归来，几人枉死。比干剖心，子胥裹尸。彼王臣之謇謇，亶不为夫一身。救月之弓救日矢，竟身首之横分。望天关兮守九虎，孰下情之能达。纷见豕之负涂，革黄牛之谁执。哀尔生之不天兮，抚横目而涕雪。处士悲鸣，余亦惊悟。牛迹班班，不见其处。遂为之叹曰：牛有冤，不能自明。牛之冤，尚有可诿。人有冤，可以自明。人之冤，又谁咎焉。有其冤而不察，无若宋人然。

心眷眷兮高台，目眇眇兮西陵。繐维寒兮尘漠漠，虚幌开兮风泠泠。感王几之遗令，载言歌之舞之。望不极兮君不来，使我心兮苦复苦。念丝萝之脆质，夙承恩于辇前。倚阑干之十二，队玉貌之三千。抱衾裯于中宵，落咳唾于九天。瞻数仞之崇台，翔半空之金雀。可与子而同梦，冬之夜而夏日。方画眉之未了，几恩诏之催促。为君兮娇歌，动春风之妙曲。为君兮慢舞，飘一握之楚腰。何惠妾之莫冬，奄君王之中途。镜已缺于秦台，香亦销于故箧。今夕兮何夕，月朝兮而望日。寻平生之供奉，作向来之歌舞。歌有恨兮谁为听，舞有情兮谁即睹。羡松柏之无知兮，痛台榭之依曩。袖自迟于愁翻，声欲咽于恨唱。漳河东兮不复西，肯此恨之有终。苟死者之有知，宁杀身而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