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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申申亭者名自谁，河东丈⑴人身铭（原校：一本作名）之。
方其作亭自休息，固欲申畅名其题。
虽然自奉颇幽（明本作优）乐，岂敢兼忽当世为。
若日（明本作曰）所忧非所及，因以遁世无闷辞。
丈人疏高喜自适，去⑵不限约来无时。
门无宾僚车马绝，室有几杖衣冠⑶攲。
夜径行招海月伴，昼榻坐与天云期。
春林喧和鸟声好，胜听俗论相哑（原校：一本作嗢）咿。
尘埃纵尔得风力，卒不到此徒自飞。
亭前朱朱有冶态，亭下白白无俗姿。
好木留存竟见实，恶草锄拔无容茨。
尝闻景胜未易敌，须有大句相参差。
故吾经年不敢往，日望诗老力可支。
偶来为游适已晚，花梢尚有春馀遗。
高哦绕树惜时节，拾嚼红庁行逶迟。
回看北林竹万颗（原校：一本作个），寒气（原校：一本作翠）欲起凌人威。
清风时来助气势，寒（明本作塞）甲夜聚言语私。
方将投间日来此，脚踏树下成交蹊。
无端尘土又为隔，明日跨马西北驰。
心思梦好定频到，不必直俟归风吹。
⑴ 原作大，据明本改
⑵ 原作志，据明本改
⑶ 原校：一本作巾冠
懋甫相门儿，家世踏（原校：一本作沓）缨紞。
早年缀官簿（原作薄，据明本改），青衫蔚于菼。
本宜多骄矜，不谓锐意（明本作义）敢。
意贪英雄交，一手欲四揽。
偶来滥予会，臂搦首⑴已颔。
酒狞誇胸襟，顶踵都一胆。
壮心羞摧藏，义内喜菹歜。
要言相死从（原校：一本作死相从），顾岂苟难斩。
听其自陈论，峭拔不平渐。
要之当一切，固令（明本作合）不黤黯（原校：一本作黮）。
忆予少年时，亦自喜黠㶒。
于今老而悔，壮意（原校：一本作志）日凋减。
惜夫相遇迟，君放我已检。
骤闻强大语，若虎饿得啖。
已无相高心，徒有志气感。
春风吹天昏，醉目睨愁惨。
念当相别去，两怀不无黪。
何时重来过，慰我涸辙噞。
唯其去后怀，犹一饱复歉。
幸有西南风，时作寄我椠。
⑴ 原作手，据明本改
始吾得三满，自谓得过人。
一日不见之，已恐愚贱滨。
忧思丛中来，腹肠生毛鳞。
轻舟刺而南，久结愿解伸（原作绅，据明本改）。
入门顾我笑，喜气沃以新。
徐徐相抽寻，轧轧听引陈。
先生固大⑴贤，拟议何可邻。
诸君⑵人相得，热炙香⑶相熏。
而我拱其间，贪喜乃（明本作欲）失神。
凤凰（明本作赤凤）朝百鸟，鸱鸦亦来群。
然其气类同，终独凤鹤亲。
发为鸣声和，上下相铿纯。
苟非治平世，不得此类驯。
故其闻之者，舞蹈相摇振。
轻风促回舠，后会无涯根（原校：一本作垠）。
作诗谢幸甚，颠倒迷欢欣。
如将铭自贺，又欲书诸绅（以上《广陵集》卷三）。
⑴ 原作天，据明本改
⑵ 原作人，据明本改
⑶ 原作杳，据明本改
我思古人不可见，独以两眼纸上求。
苦读才疲即伏枕，亦冀梦寐从之游。
每疑贤圣世间有，岂独古出今则不。
心之所藏弗面见，常恨世腹不可搜。
虽然其中充美者，间或外发文章彪。
扬（明本作堧）淮而南谁名声，盛说李满乾万喉。
青天白日所同见，众亦不敢加瑕疣（一作疵）。
而余零丁始就学，独矫众弃先拈（原校：一本作拾）收。
要其所学与必至，不止颜孟须孔周。
决将健走独取到，顾我不肯少待留。
新诗惠（明本作连）见荐自詟，若遇重压并见投。
星机织成付地锦，神冶铸出舂天矛。
辉光交华目反眩，噍咀过美涎并流。
退归畏爱复愿学，恍若见富潜谋偷。
顾其才力非当对，犹以一发纼十牛。
使我苦勉不少（原校：一本作可）得，搦笔欲下先惭羞。
有如姣恶各具（原校：一本作异）体，肉骨不可强彫锼。
或云才华乃天与，何寡不益多仍（原校：一本作犹）裒。
几时高车得（原校：一本作来）会合，预期蹈抃呼旁陬。
临风呻哦欲有寄，自恨拙茧无长抽。
贱生不自辰，亲没身孤零。
家无一棱田，不得农以耕。
巧智不迨人，工贾难自名。
妄来觑（原校：一本作亲）文字，朱墨纷纵横。
合（明本作命）穷心狂高，不肯束世程。
揭欲望孔孟（明本作丘咸），今昔相招迎。
去古远莫到，复今难回行。
穷步匍匐归，失虎犬不成。
颠倒尘土中，甚若鱼噞羹。
祖死不反骨，姊寡归携甥。
苍黄无为谋，叹慨私失声。
叩头屋厦借，解衣锅盖赓（原校：一本作盎釜更）。
甔石固莫致，升掬犹时营。
学左世共笑，身贱人交轻。
父戒子勿效，妻引夫无朋。
妄承西来招，喜色转以骍。
非惟迹⑴脱死，始有心期生。
儿童相回环，朋友推弟兄。
有问多无对，新闻多（明本作徒）惭惊。
自羞（明本作嗟）陋浅人，偷窃幸未黥。
风窗敞⑵清虚，饱腹摩膨脝。
睡足起有书，案几交堆盈。
自喜主人仁，不我贤而茕。
新诗重来贶，褒扬借光荣。
何以示相谢，心⑶铭踰血盟。
⑴ 原作巡，据明本改
⑵ 原作敝，据明本改
⑶ 原作以，据明本改
至和改元之一年，有蝗不知自何来。
朝飞蔽天不见日，若以万布筛尘灰。
暮行啮地赤千顷，积叠数尺交相埋。
树皮竹颠尽剥枯（明本作秸），况又草谷之根荄。
一蝗百儿月两（原校：一本作再）孕，渐恐高厚塞九垓。
嘉禾美草不敢惜，却恐压地陷入海。
万生未死饥饿间，支骸遂转蛟龙醢。
群农聚哭天，血滴地烂皮。
苍苍冥冥远复远，天闻不闻不（明本作未）可知。
我时心知（明本作为之）悲，堕泪注两目。
发为疾蝗诗，愤扫百笔秃。
一吟青天白日昏，两诵九原万鬼哭。
私心直冀天耳闻，半夜起立三千读。
上天未闻间，忽作遇蝗梦。
梦蝗千万来我前，口似嚅嗫色似冤。
初时吻角犹唧嗾，终遂大论如人间（原校：一本作然）。
问我子何愚，乃有疾我诗。
我尔各生不相预，子何诗（嘉业堂本作讨）我盍陈之。
我时愤且惊，噪舌生条枝。
谓此腐秽馀，敢来为人讥。
尔虽族党多，我谋久已就。
方将诉天公，借我巨灵手。
尽拔东南竹柏松，屈铁缠缚都为帚。
扫尔纳海压以山，使尔万噍同一朽。
尚敢托人言，议我诗可否。
群蝗顾我嗟，不谓相望多。
我欲为子言，幸子未易呶。
我虽身为蝗，心颇通尔人。
尔人相召呼，饮啜为主宾。
宾饮啜釂⑴百豆爵，主不加诟翻⑵欢欣。
此竟果有否，子盍来我陈。
予应之曰然，此固人间礼。
傧价迎召来，饮食固可喜。
蝗曰子言然，予食何⑶愧哉。
我岂能自生，人自召我来啜食。
借使我过甚，从而加诟尔亦乖。
尝闻尔人中，贵贱等第殊。
雍雍材能官，雅雅仁义儒。
脱剥虎豹皮，借假（明本作假借）尧舜趋。
齿牙隐针锥，腹肠包虫蛆。
开口有福威，颐指专赏诛。
四海应呼吸，千里随卷舒。
割剥赤子身，饮血肥皮肤。
噬啖善人党，嚼口不肯吐。
连床列竽笙，别屋⑷连嫔姝。
一身万椽家，一口千仓储。
儿童袭公卿，奴婢联簪裾。
犬豢羡膏粱，马厩馀绣涂。
其次尔人间，兵皂倡优徒（原校：一本作兵倡释老徒）。
子不父而父，妻不夫而夫。
臣不君尔事，民不家尔居。
目不识牛（嘉业堂本作禾）桑，手不亲犁锄。
平时不把兵，皮革包矛殳。
开口坐待食，万廪倾所须。
家世不藏机，绘绣绵⑸衣襦。
高堂倾美酒，脔肉脍百鱼。
良材琢梓楠，重屋擎空虚。
贫者无室庐，父子（明本作一）各席居。
贱者饿无食，妻子相对吁。
贵贱虽云异，其类同一初。
此固人食人，尔责反舍诸。
我类蝗名目（明本作自名），所食况有馀。
吴饥可食越，齐饿食鲁邾。
吾害尚可逃，尔害死不除。
而作疾我诗，子语（原校：一本作言）得无迂。
⑴ 原作嚼，据明本改
⑵ 原作加，据明本改
⑶ 原作可，据明本改
⑷ 原校：一本作别室闲
⑸ 原校：一本作绣绘锦
吾爱子权诗，苦嚼味不尽。
穷思欲名状，百比无一近。
初如贪追兵，屡请忽许进。
旗旄左右（明本作交叉）幢，戟剑后先刃。
方争奋拿先，忽睹斩乱徇。
徐驱得平郊，万甲合一阵。
偏裨走起颇，中间（明本作坚）坐吴膑。
喊呀斗志酣，彷佛穷敌讱。
前军奔交兵，后马走断纼。
须臾声金收（明本作休），万噪快一俊。
群降挑戈矛，叩拜乞用衅。
苍黄请命间，窃视不敢瞬。
玄云压空虚，半夜暴霆震。
睡耳起欲掩，惊仆失肝肾。
壮者固已然，况余乃龆龀。
及其久详味，欲吐复自吝。
有如罗百珍，次第嘬嚼顺。
贪丰不辞多，爱美忘馀馂。
故其留人口，虽久咽喉润。
何时匹马来（原校：一本作东），畏爱气两振。
唯其未合间，如不获谢蔺。
望风为此诗，颠倒犹合烬。
秋尽啼衰（明本作近啼哀）虫，君思云奈何。
我愚得君思合少，君贤劳我心则多。
非独辞源长，泻海为江河。
平生未始有点（原校：一本作玷）缺，玉日拂拭金烧磨。
寻常貙与狸，见一足已蹉。
又况一地卧三虎，狗彘虽勇何敢过。
扬州我何思，青山无一螺。
午市不畜宝，米盐财如他。
而吾三夫子，一身各丘轲。
琼林自生寒，结露成冰柯。
文章日组纬，玉机飞金梭。
谁有真珠绳，结作张麟罗。
拔为当世祥，声为太庙歌。
我愿参众民，手足摇婆娑。
有钱莫买金，多买江东纸。
江东纸白如春云，独君诗华（明本作笔）宜相亲。
缀连卷大十牛腹，要尽寄我无寄人。
我将携之东（原校：一本作携之东海去），脚踏海水洗齿唇。
转来清澈饮百斛，荡涤肠肺无纤尘。
尝闻泰山高，高处天为邻。
借如无梯不得上，亦欲大叫呼天神。
铺陈君所诗，噪口雷鼓震。
世多俗耳固（明本作既）莫告，当冀上帝依稀闻。
正声定不感凡类，舞跃百凤千龙麟。
安能学俗儿，一卷不复呻（明本作伸）。
天公闻否尚未快（原校：一本作决），安得纤（明本作铁）翼穿秋旻。
世味久已谙，多恶竟少好。
惟诗素所嗜，决切欲深造。
人安已不休，众耻我独冒。
有如獭行迹，欲改复自蹈。
肝肠困寻搜，吻舌倦搏造。
心灵无馀多，为此日有耗。
已勤尚无成，既苦每自劳。
自笑如秋蝉，饥极不止噪。
努力排韩门，屈拜媚孟灶。
惟此二公才，百牛饱怀抱。
我如饿旁⑴者，盻盻不得犒。
不知去几多，穷行究（明本作竟）未到。
无门隔籓篱，发罅窥堂奥。
爱之不可入，抵触发狂噪。
借使苟有成，不知竟何要。
孤名非所求，弊俗讵足傲。
况乃非所及，穷海未为浩。
不知何时休，定讫死与耄。
因疑今世人，恐有我同操。
徽之才超高，竿幢出标纛。
为学尚淹蕴，富櫜不肯暴。
文章内朱⑵豹，外袭一以皂。
大论尤坚强，推舟出行奡。
珉玞不施功，径欲制圭瑁。
幸此不我陋，教诲日陈告。
昨因语及诗，请我使自道。
屡谢不得命，迫窄遂颠倒。
披坚诱羸兵，伏瓴（明本作锐）待穿盗。
取胜虽然必（明本作必然而），窘穷亦堪悼。
勉为瓦砖（明本作砾）投，幸有金珠⑶报。
⑴ 原校：一本作旁饥
⑵ 原作未，据明本改
⑶ 原校：一本作珠玉
前会去莫追，后见来无⑴期。
别叹后见难，悔恨前会稀。
惟吾衡父兄（原校：一天津作友），金纯玉光辉。
裁磨杀圭角，不与瓦砾齐。
大匠陶百窑，不问（明本作间）履下泥。
一衡举十（明本作千）钧，何弃毫与釐。
余独何（明本作胡）为人，乃不忍使遗。
有如横道刍，万足踏不疑。
子何嗜好殊，独俯掇（原校：一本作拾）以归。
整束使不茨，欲令杂兰芝。
兰芝有天香，刍贱杂则非。
然其厕置间，适与薰染资。
文章每借观，罅隙窥晴曦。
议论使坐听，穴（嘉业堂本作聋）瞆闻英池。
春园或承招，游骑亦许随。
剧云爱风枝，爇火围夜棋。
纵谈心（原校：一本作襟）开张，倒笑冠攲披。
匹马载以来，东首颈脰疲。
夜梦不厌劳，百里夕一驰。
想见目与眉，百障千藩篱。
不虞自投置，遂若鸟遭黐。
何时获因缘，连箠促马蹄。
誓当尽晨昏，不复起退辞。
⑴ 原作死，据明本改
人从东南来，忽得连纸诗。
行义不赫晔，名声无萎蕤。
虽尝误见辱，旋则拜席归。
别久谓已忘，不图犹记之。
长封大书字，顾我已忸怩。
开縢把之读，推与果失宜。
剥虎蒙羊猪，借使出类奇。
见豺先自奔，遇豢还群随。
是故古之人，为己贱若斯。
有闻未之行，季路终（明本作恐）不嬉。
名浮过所实，孟氏（明本作轲也）耻以非。
今而承所赐，乃此亦可噫。
贤者宁过哉，当是我有欺。
忍愧读终篇，喜惊改肝脾。
咛咛教诲言，举举仁义辞。
初令探本根，喻以海与池。
乾坤老六经，遗编烂孔姬。
尚恐惑异说，教之无迁移。
强闻终日乾，仁不三月违。
卒以二者终，要我勉不疑。
百诵百再拜，下泪如挂糜。
交朋百愚谀，此语闻之谁。
忆初从粹翁，睡耳忽得提。
震惊破百昏，寐觉悼前迷。
今而去之久，茅⑴塞心丛茨。
骤承夫子言，快斧加芟荑。
旧秽忽刬削，新除（原校：一本作涂）坦平夷。
念当不舍去，戴服同冠衣。
犹恐免袒间，复作须臾离。
且将镵之心，不止涅之皮。
二者苟一⑵能，终死（嘉业堂本作始）庶不遗。
平生苦嗜诗，此篇况骤驰。
喁哦夜不休，齮嚼午忘饥。
仰嗟天骨雄，俯叹人莫为。
星明有常高，日圆无食亏。
读久口益嚵，舌软涎流垂。
想当措意初，嚼云吐虹蜺。
唇牙哆华鲜，肺肠涌光辉。
故其纸上言，飘有霄汉姿。
何可对酬谢，约（原校：一本作度）海量珠玑。
⑴ 原作第，据明本改
⑵ 原作不，据明本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