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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绝句(续上)
轮郭休誇四字书,红窠写出对庭除。
时时买得佳人笑,本色金钱却不如。
媆如新竹管初齐,粉腻红轻样可携。
谁与诗人偎槛看,好于笺墨并分题。
五言排律
古风
耸翠峰高千百尺,四时常似莓蓝色。
卓然万古镇祗园,世代鬼工驱不得。
巍巍直上插青天,远疑似与天相连。
登临下视群山小,千里平铺在眼(一作「目」)前。
藤蔓交加生薜荔,土毛苍藓相蒙蔽。
风剪云开雨歇时,飞出一山新翡翠。
日回影倒落前溪,烟波湛湛浸琉璃。
更将何物可比类,分明一只擎天柱。
词
四言诗
上元年秋,汉水大溢,齧襄堤以入,既沈汉郛,遂灭岘趾,栋榱且流,压溺无算,襄之城仅以门免。三日水去,陷为大涂,馀民栖于楚山,号不敢下,馁踬相挽,其能全者什六七。上大忧曰:「襄惟东南,实脰荆海。若气不息,吾躬曷瘳。」今天下灾于有汉,庭垣尽潴,胔骼在淖。有婴坠井,母实号之。今襄人尽坠,吾号尚及哉。咨乃卿士,畴能振之,以易吾乱,咸以地官范阳公旧理南粤,岛夷率化,甘于民心,俾践于襄,必克底乂,上俞以往。公既至,省汉之溺,由旧防之不固几五十载。又询之,汉水之不犯襄郛,惟是甚灾,既鱼士庶,灾或能嗣,孰以遏之。募民新汉之堤,食敌其功,资三其食。因故堤之址,广倍之,高再倍之,距襄之郊,缭半百里。明年春,堤成。公具以疏,上大欢。复襄之疲民一祀,赈谷十万斛。民既保宁,讴歌怡愉,既而舒苏,不知曩之灾也。昔狄败卫侯于荧泽,齐桓公帅诸侯城缘陵以居之,而卫国忘亡,君子是以称桓公之德。今公之为是堤也,襄有卫人之思焉。而况宣天子之慈以生厥民,曷齐桓之尚哉!噫,五材之生沴也,必极于物。物之既极,天必资明哲以苏之,理之常也。古之人有力保一邑,勇禦一寇,谓之有功,尚以金石载之,况捍大灾,救大患,其美若是,岂得无称焉?是宜以声诗播之,登于乐府。惟汉亦有瓠子之歌,是可类之。谨按正考甫作商诗,公子奚斯命太史克请于周,作鲁诗,皆其国之公族也。肇于公为族孙,幸力于文,所不宜默唯,岘之碑曰羊公,惟堤之诗曰卢公,是古今之相光昭也。其谁曰不然,诗曰:
阴沴奸阳,来暴于襄。
洎入大郛,波端若铓。
触厚摧高,不知其防。
骇溃颠委,万室皆毁。
灶登蛟鼍,堂集鳣鲔。
惟恩若雠,母不能子。
洪溃既涸,闬闳其虚。
以隳我堵,以剥我庐。
酸伤顾望,若践丘墟。
帝曰念嗟,朕日南顾。
流灾降慝,天曷台怒。
滔滔襄郊,捽我婴孺。
于惟馀氓,饥伤喘呼。
斯为淫痍,孰往膏傅。
惟汝元寮,佥举明哲。
我公用谐,苴茅杖节。
来视襄人,喔咻提挈。
不日不月,咍乎抃悦。
乃泳故堤,陷于沙泥。
缺落坳圯,由东讫西。
公曰呜呼,汉之有堤。
实命襄人,不力乃力,则及乃身。
具锸与畚,汉堤其新。
帝廪有粟,帝府有缗。
尔成尔堤,必锡尔勤。
襄人怡怡,听命襄浒。
背襄肩杵,奔走蹈舞。
分之卒伍,令以麾鼓。
寻尺既度,日月可数。
登登嶪嶪,周旋上下。
披岘斲楚,飞石挽土。
举筑殷雷,骇汗霏雨。
疲癃鳏独,奋有筋膂。
呀吁来助,提筐负筥。
不劳其劳,杂沓笑语。
咸曰卢公,来赐我生。
斯堤既成,蜿蜿而平。
确尔山固,屹如云横。
汉流虽狂,坚不可蚀。
代千年亿,与天无极。
惟公之堤,昔在人心。
既筑既城,横之于南。
萌渚不峻,此门不深。
今复在兹,于汉之阴。
斯堤已崇,兹民获祐。
齯童相庆,室以完富。
贻于襄人,愿保厥寿。
繄公之功,赫焉如昼。
捍此巨灾,崒若京阜。
天子赐之,百姓载之。
族孙作诗,昭示厥后。
至哉。邃古已来。天之永锡正命者。其惟帝唐乎。圣祖神宗。光启土宇。垂亿万祀。克承休嘉。莫不以礼乐先兆人。以慈俭任天下。仁居惠往。营魄离者。而其施犹存。揭浅厉深。心迹泯者。而厥功亦在。常善救人。常善救物。非至德谁能普行之。故鬼神受祉。黎元乐康。宝祚延洪。率由此道也。于是表大觉为灵根。与偫生共有。叩真空而不坏。惟圣者独知。非崇夫金轮氏之教。则焉得穷理尽性。齐万法于物我哉。是以沉善恶于洗妄之泉。擢枝茎乎植性之囿。尝令学者。崇饰精庐。显有堂皇。亦如庠序。郡国分理。必付元臣。将俾偫生。罔不开悟。且夫斯干秩秩。止在周邦。灵宫彤彤。唯居鲁国。曷有列刹映乎霄颢。飞甍丽乎阳光。瞻彼玉毫。俨然金地。翚轩雕皖。岫耸云攒。遍于州郡。若斯之美与。若夫宣城新兴寺者。会昌四年既毁。大中二祀。故相国太尉裴公之所立也。公讳休。字公美。河东闻喜人。代济文德。洎公弥大。擢进士甲科。登直言制首。未三十。由拾遗迁殿内。鸿名伟望。迭处清雄。入奉丝纶。出省风俗。拜春官则齐驱骥騄。视民部则克阜生齿。至于调入王府。货出水衡。洎陟台司。亦劳厥事。凡三拜廉察。五授节旄。孙先生有愧知兵。山巨源当惭视史。揆路既长乎百辟。荆门复平乎水土。公降由辛未。归以甲申。为唐硕臣。作佛大士。光珉显竹。此不复书。所至之邦。必兴修净行。大中二年拜宣城。常与名缁会难。有设疑以试公者曰。三界虚妄。偫生颠倒。可有修行。能解缠缚。孰为智慧。可化凡愚。胡为乎公之区区。徒自挠耳。公曰噫嘻。珠玉在椟。启之则见其珍。圣贤有门。行之则践其阈。分涂而往。惟善恶焉。善恶如东西耳。趣之不已。则至其所焉。在乎推心于不染。驭马于无涂也。如是三界信真实。偫生非颠倒。但学者不能窒欲攘贪。遗名去利。弗舍有漏。而思住无为耳。然舍之自我。取不由人。非用智慧。解彼缠缚。如此则了无一物。以挠吾真也。他日。门人有谓公曰。敢问三界之言未立。人不知修行。不知因果。畏阴骘者不为之多。介景福者不为之少。理乱增损。系乎其时。洎斯教也。行乎诸华。愚人畏罪以损其恶。贤者望福以增其善。增之不已。则至今当尽善矣。损之不已。亦至今宜无恶矣。何昏迷暴虐。无减于秦汉之前。福慧聪明。不增于魏晋之后。归之者殊涂辐凑。立之者万法云兴。稽诸天不见其文。求诸古莫有其法。号为大圣。作天人师。是宜使吾人尽升觉路。不宜使蚩蚩庶类。由古迄今。若斯之迷者也。设使像法至今未行。将尽堕恶道。为鬼为蜮乎。夫法未始有。今而有之。希圣之徒。可存而知之也。其由之之固。庸非溺乎。公笑谓之曰。大昭肇启。法不齐备。圣人继作。代天为工。结绳画卦。质文滋变。一圣立。一法生。天道人事。显若符契。夫燧人氏之未为火也。则天无火星。人无火食。龟无火兆。物无火灾必矣。少昊氏之未理金也。则天亦无金星。人亦无金用。龟亦无金兆。物亦无金灾必矣。及圣人攻木出火。锻石取金。于是乎精芒主宰。腾变上下。则知世法时事。随圣而立。佛圣人也。考精神之原。穷性命之表。作大方便。护于偫生。偫生受之而不知。盖由天道运行。物以生茂。皆谓自已。孰知其然也。于是问者廓然。自得佛味。武宗时毁寺。而宣之新兴。故有崇基广厦。文甓雕甍。鞠为土梗。唯乔柯灌木。森耸涧澞。祥烟翠霭。交覆岩麓耳。及宣宗诏许立寺。宣之四人相鼓以力。请先立之于宣郛。公独不许。遂命苾刍上首元敬谓之曰。吾闻之新兴寺。大历初有禅师巨伟。南宗之上士也。与北宗昭禅师论大慧纲明实相际于此。始作此山道场。后有浩禅师作草堂于道场西北。其旁有藻律师居之。律师去世。门人立塔院。贞元中。巨伟之门人灵翘始请于太守。合三院而为寺。彼皆智慧杰出。亲启山林。今之立寺。无以易此也。议定。郡东故有妙觉寺。寺虽毁而杉桧多大十围。一旦有二龙斗谷中。拔大树三十二。视之皆殿宇之材也。公叹曰。将立寺而龙拔巨树。天其有意乎。遂用之。于是霜斤沐楹。玉砂莹础。上下其响。音中桑林。不期年而云攒四荣。风摇宝铎。蟉拿六扇。月照金铺。胜纪一源。缭墙百雉。缮修多罗为摄受。置无尽藏为庄严。䆗窱幽邃。轮奂博敞。盖江南之首出也。初奉诏隶僧三十人。今其存者大半。搆殿立门。有轩有庑。则律师元敬法华道延首其事。编经立藏。不遗句偈。则维摩从省禅门真会著其功。善集檀施。备修房廊。学于三时。旁窥六义。则金刚清越服其勤。而法华遂言涅槃明则洎法林超度。皆以禅学为宗。律师道随。宜春人。幼植净行。得泥丸妙旨。一日。以披文相质之事。造余于新安。余既许之。道随复言。继二十人者皆苦修持。能遗物累。则有应元友恭道幽仁宝怀贲从俭惟恭文明师回师宗思静常政文畅宏畅契蒙景先法进惟勤志宏元操。与前辈又为三十人矣。而太尉所立。有殿内千佛。有地藏院。有上方石盆院。又以俸钱入膏腴之墅。为地藏香火。定中之谋。始于太尉。太尉作之。门人述之。有作有述。谁曰不然。乃为铭曰。
奕奕新兴,敬亭南麓。
钜构崇基,峥嵘煜煜。
伊昔既毁,神愁鬼毒。
洎将再营,天人合福。
赩有逴龙,其怒则触。
助作栋楹,拔此巨木。
雨运风移,腾川跨陆。
神怪戮力,老幼同心。
蚨翼飞货,龙鳞布金。
揭立赫奕,化成嵚崟。
玉础方丈,花台百寻。
日明香刹,云生宝林。
太尉裴公,耸其学者。
宏以戒光,甘露披洒。
示厥有为,取彼难舍。
必有精灵,扶持大厦。
小儒刻石,有惭史野。
永言歌之,庶近风雅。
句
辞赋
石比臣心。水犹君德。诚见投而不阻。如从谏而无极。盖所以作仁圣。思正直。清逾万顷。能容落落之姿。操或一拳。以造沉沉之色。惟我圣后。启乎宸聪。每以淡然之德。能取确尔之功。言乎水也。逾汉祖之虚受。称乎石也。遇留侯之尽忠。是以王事竭诚。偫臣报政。具怀凿凿之美。允纳洋洋之圣。君心润下。已覃滂沛之恩。臣志补天。愿表坚贞之性。故得朝廷肃穆。上下交庆。小伊傅以输忠。配唐虞而比盛者也。当其欲进嘉谋。心怀隐忧。思衮职而有补。随谏鼓以来投。于是咸趋丹陛。若蹈洪流。且推诚而上达。亦虚心而下求。既乃契皇情。承天奖。介然允臻乎浃洽。涣若尽纳其忠谠。一言初进。开龙颜而似激圆波。万国皆闻。入宸心而若流清响。乃知窥日月之光。有亏必谏。震雷霆之怒。有谏必从。虽磊落以难进。乃广大而见容。既无悔以无尤。子产徒言于狎水。那将恐而将惧。韩非奚患于撄龙。且夫琼瑶为报而匪珍。夜光处暗而多患。未若我喻水于盛德。比投于纳谏。允当上善之求。勿谓下流之讪。遂用握金镜。临玉除。忠言得进以无隐。圣虑每徵于往初。如是则祥符出。惠泽舒。将无事而无谏。见寰瀛之晏如。
夫潮之生。因乎日也。其盈其虚。系乎月也。古君子所未究之。将为之辞。犹惮人有所未通者。故先序以尽之。肇始窥尧典。见历象日月以定四时。乃知圣人之心。盖行乎浑天矣。浑天之法著。阴阳之运不差。阴阳之运不差。万物之理皆得。万物之理皆得。其海潮之出入。欲不尽著。将安适乎。近代言潮者。皆验其及时而绝。过朔乃兴。月弦乃小嬴。月望乃大至。以为水为阴类。牵于月而高下随之也。遂为涛志。定其朝夕。以为万古之式。莫之逾也。殊不知月之与海同物也。物之同。能相激乎。易曰。天地暌而其事同也。男女暌而其志通也。夫物之形相暌。而后震动焉。生植焉。譬犹烹饪。置水盈鼎。而不爨之。欲望膳羞之熟。成五味之美。其可得乎。潮亦然也。天之行健。昼夜复焉。日傅于天。天右旋入海。而日随之。日之至也。水其可以附之乎。故因其灼激而退焉。退于彼。盈于此。则潮之往来。不足怪也。其小大之期。则制之于月。大小不常。必有迟有速。故盈亏之势。与月同体。何以然。日月合朔之际。则潮殆微绝。以其至阴之物。迩于至阳。是以阳之威不得肆焉。阴之辉不得明焉。阴阳敌。故无进无退。无进无退。乃适平焉。是以月之与潮。皆隐乎晦。此潮生之实验也。其朒其朓。则潮亦随之。乃知日激水而潮生。月离日而潮大。斯不刊之理也。古之人或以日如平地执烛。远则不见。何甚谬乎。夫日之入海。其必然之理乎。且自朔之后。月入不尽。昼常见焉。以至于望。自望之后。月出不尽。昼常见焉。以至于晦。见于昼者。未尝有光。必待日入于海。隔以映之。受光多少。随日远近。近则光少。远则光多。至近则甚亏。至远则大满。此理又足證夫日至于海。水退于潮。尤较然也。肇适得其旨。以潮之理。未始著于经籍间。以类言之。犹乾坤立。则易行乎其中。易行乎其中。则物有象焉。物有象而后有辞。此圣人之教也。肇观乎日月之运。乃识海潮之道。识海潮之道。亦欲推潮之象。得其象亦欲为之辞。非敢衒于学者。盖欲请示千万祀。知圣代有苦心之士如肇者焉。赋曰。
开圆灵于混沌。包四极以永贞。赩至阳之元精。作寒暑与晦明。截穹崇以高步。涉浩漾而下征。回龟鸟于两至。曾不愆乎度程。其出也。天光来而气曙。其入也。海水退而潮生。何古人之守惑。谓兹涛之不测。安有夫虞泉之乡。沃焦之域。栖悲谷以成暝。浴濛汜而改色。巨䲡隐见以作规。介人呼吸而为式。阳侯玩威于鬼工。伍胥泄怒乎忠力。是以纳人于聋昧。遗羞乎后代。曾未知海潮之生兮自日。而太阴裁其小大也。今将考之以不惑之理。著之于不刊之辞。陈其本则昼夜之运可见其影响。言其徵则朔望之候不爽乎毫。岂不谓乎有耳目之疾。而㸌将判乎神医者也。粤若太极。分阴分阳。阳为日。故节之以分至启闭。阴为水。故霏之以雨露雪霜。虽至赜而可见。虽至大而可量。岂谓居其中而不察乎渺漠。亡其外而不考其茫洋者哉。故水者阴之母。日者阳之祖。阳不下而昏晓之望不得成。阴不升而云雨之施不得睹。因上下之交泰。识洪涛之所鼓。胡为乎历象取其枝叶而迷其本根也。策其涓滴而丧其泉源也。于是欲抉其所迷而论之。采其所长而存之。光乎廓乎。汨磅礡乎。差瀴溟之无际。曷鸿濛而可以尽度乎。乃知夫言潮之初。心游六虚。索蜿蜒乎乾龙。驾轇轕乎坤舆。知六合之外。洪波无所泄。识四海之内。至精有所储。不然。何以使百川赴之而不溢。万古揆之而靡馀也。是乃察乎涛之所由生也。骇乎哉。彼其为广也。视之而荡荡矣。彼其为壮也。欱乎其沆沆矣。其增其嬴。其难为状矣。当夫巨浸所稽。视无巅倪。汹涌澒洞。穷东极西。浮厚地也体定。半圆天而势齐。谓无物可以激其至大。故有识而皆迷。及其碧落右转。阳精西入。抗雄威之独燥。却众柔之繁湿。高浪瀑以旁飞。骇水汹而外集。霏细碎以雾散。屹奔腾以山立。巨泡邱浮而迭起。飞沬电烻以惊急。且其日之为体也。若炽坚金。圆径千里。土石去之。稍迩而必焚。鱼龙就之。虽远而皆靡。何海水之能逼。而不澎濞沸渭以四起。故其所以凌铄。其所以薄激者。莫不魄落焯烁。如爨巨镬。赩兮不可探乎蓅蓅之内。呀焉若天地之有龈腭。其始也。漏光迸射。虹截宇县。拂长庚而尚隐。带馀霞而未殄。其渐没豿兮。若后羿之时。平林载驰。驱貙虎与兕象。慑千熊及万罴。呀偃蹇而矍铄。忽划砾而𪙉𪘲。其少进也。若兆人缤纷。填城溢郭。蹄相蹂蹙。毂相摩错。閧闉澶漫。凌彊侮弱。倏皇舆之前跸。孰不奔走而挥霍。及其势之将极也。涾兮若牧野之师。昆阳之众。定足不得。骇然来奔。腾千压万。蹴搏沸乱。雄棱后阏。懦势前判。慑仁兵而自僵。倏谷呀而巘断。此者皆海涛遇日之形。闻者可以识其畔岸也。赋未毕。有知元先生讽之曰。斯义也。古人未言。吾将挥乎文墨之场。以贻永久。为天下称扬。爰有博闻之士。骇潮之义。始盱衡而抵掌。俄䫴齘而愕眙。揽衣下席。蹈足掀臂。将欲致诘。领画天地。久之而乃谓先生曰。伊潮之源。先贤未言。枚乘循涯而止记其极。木华指近而未考其垠。焉有末学后尘。遽荒唐而敢论。先生矍然而疑。乃因其后。推车捧席。执腒伺颜。言之少间。请见徵之所如。客乃曰。人所不知而不言。不谓之讷。人所未识而不道。不谓之愚。彼亦何敢擅谈天之美。斡究地之羭。指溢漭之难悟。欲蛊听于偫儒。今将尽索乎彼潮之至理。何得与日月而相符。且大章所步。东西有极。容成叩元。阴阳巳测。阳秀受乎江政。元冥佐乎水德。莫不穷海运。稽日域。及周公之为政也。则土圭致晷。周髀作则。裨灶穷情乎天象。子云赞数于幽默。张衡考动以铸仪。淳风述时而建式。彼皆凝神于经纬之间。极思乎圆方之壸。胡不立一辞于兹潮。以明乎系日之根本也。先生苟奇之。胡不思之。先生将宝之。胡不考之。苟由日升。当若准若绳。何春夏差小。而秋冬勃兴。其逾朔也当少进。何遽激而斗增。其过望也当少退。何积日而冯陵。昼何常微。夜何常大。何钱塘汹然以独起。殊百川之进退。何仲秋忽尔而自兴。异三时之霶霈。日之赫焉。犹火之烈。火至水中。其威乃绝。入洪溟以深渍。何日光而不灭。潮之往来。既云因日。日惟一沉。潮何再出。万流之多。匪江匪河。发自畎浍。往成天波。终古不极。盍沉四国。何成彼潮。而小大一式。为潮之外。水归何域。又云水实浮地。在海之心。日潜其下。而逢彼太阴。且其土厚石重。山峻川深。投块置水。靡有不沉。岂同其芥叶。而泛以蹄涔。繄坱圠之至大。何水力之能任。吾闻之。天地噫气。有吸有呼。昼夜成候。潮乃不踰。岂由日月之所运。作誇诞以相诬者哉。先生阅赋之初。深通厥旨。及闻客论。䜣然启齿。于是谓客徐坐。善听厥辞。盖闻南越无颁冰之礼。郑人有市璞之嗤。常桎梏于独见。终沉溺于偫疑。既别白而不悟。爰提耳而告之。然事有至理。无争无胜。犹权衡之在悬。审锱铢而必应。稽海潮之奥旨。谅余心之足證。当为子穷幽而洞冥。岂止于揆物而称哉。夫日北而燠。阳生于复。离南斗而景长。迩中都而夜促。当是时也。气蒸川源。润归草木。既作云而泄雨。乃襄陵而溢谷。鱼龙发坼于胎卵。鸟兽含滋于孕育。且水生之数一。而得土之数六。不测者虽能作于溟渤。苟穷之当无羡于升掬。其散也为万物之腴。其聚也归四海之腹。归则视之而有馀。散则察之而不足。春夏当气散之时。故潮差而小也。及其日南而凉。阴生于姤。退东井而延夕。远神州而减昼。当是时也。草木辞荣。风霜入候。水泉闭而土涸。滋液归而下凑。瘁万物以如燖。运大泽而若漏。缩于此者盈于彼。信吾理之非谬。秋冬当气聚之时。故潮差而大也。两曜之形。大小唯敌。既当朔以制威。阳虽盛而难迫。其离若争。其合如击。始交绥而并斗。终摩垒而先释。日沮其雄。水凝其液。既冒威于一朝。信畜怒乎再夕。且潮之所恃者月。所畏者日。月违日以渐遥。水畏威而乃溢。亦犹偫后纳职。来造王门。获命以出。望宁而奔。引百寮而尽退。何一迹之敢存。此潮象之所以逾朔二日而斗增也。黄道所遵。遐迩巳均。肆极阳而不碍。故积水而皆振。自朔而退。退为顺式。自望而进。进为干德。伊坎精之既全。将就晦而见逼。势由望而积壮。故信宿而乃极。此潮之所以后望二日而方盛也。自晓至昏。潮终复始。阳光一潜。水复迸起。复来中州。逾八万里。其势涵澹。无物能弭。分昼于戌。作夜于子。子之前日下而阴滋。子之后日上而阳随。滋于阴者。故铄之于水而不能甚振。随于阳者。故迫之为潮而莫肯少衰。此潮之所以夜大而昼稍微也。尝信彼东游。亦闻其揆。赋之者究物理。尽人谋。水无远而不识。地无大而不搜。观古者立名而可验。何天之造物而难筹。且浙者折也。盖取其潮出海屈折而倒流也。夫其地形也。则右蟠吴而大江覃其腹。左挟越而巨泽灌其喉。独兹水也。夹偫山而远入。射一带而中投。夫潮以平来。百川皆就。浙入既深。激而为斗。此一览而可知。又何索于详究。偫阴既归。水与天违。当宵分之际。避至烈之辉。因圆光之既对。引大海以偫飞。夫秋之中而阴盛。亦犹春之半而阳肥。事苟稽于已著。理必辨于犹微。故涛生于八月之望者。尤岌岌而巍巍也。万物之中。分日之热。叩琢钻研。其火乃烈。吹烟得燄。传薪就爇。附于坚则难消。焚于槁则易绝。所依无定。遇水乃灭。太阳之精。火非其匹。至威无燄。至精无质。入四海而水不敢濡。照八纮而物莫能屈。就之者咸得其光辉。仰之者不知其何物。其体若是。岂比夫寒灰死炭。遇湿而同漂汨哉。方舆之下。阳祖所回。历亥子而右盛。逾丑寅而左来。右激之远兮远为朝。左激之远兮远为夕。既因月而大小成。亦随时而前后隔。此日之所以一沉。而潮之所以两析也。天地一气也。阴阳一致也。其虚其盈。随日之经。界寒暑之二道。将无差于万龄。故小大可法。而乾坤永宁也。若夫云者雨者。风者雾者。为雪为霜者。为雹为露者。雷之所鼓者。龙之所赴者。偫生之所赋者。万物之所附者。彼皆与日而推移。所以就其衰而成其茂也。然后九围无馀。而万流为之长辅。谈未竟。客又剿而言曰。若乃寒暑定而风雨均也。吾闻之洪范云。豫常燠。急常寒。狂乃阴雨为沴。僭则阳气来干。苟日月之躔一定。又何远于王政之大端。彼有后问。姑纾前言。夫三才者。其德之必同。天以阳为主。地以阴为宗。参二仪之道。在一人之功。一人行之。三才皆协。德顺时则雨霁均。行逾常则凶荒接。僭慢所以犯阳德也。故暴尪莫之哀。狂急所以犯阴德也。故离毕为之灾。此则为政之所致。非可以常度而剸裁也。客曰唯。其馀如何。复从而解之曰。惟坤与乾。余常究焉。清者浮于上。浊者积于渊。浊以载物为德。清以不极为元。载物者以积卤负其大。不极者以上规奠其圆。故知卤不积则其地不能载。元不运则其气无以宣。夫如是。山岳虽大。地载之而不知其重。华夷虽广。卤承之而不知其然也。气之轻者。其升乃高。故积云如岳。不驻鸿毛。轻而清也。而物莫能劳。及其干霄势穷。霏然下坠。随坳壑而虚受。任畎浍之疏溃。著则重也。故舟楫可以浮寄。至夫离九天。堙九地。作重阴之胶固。自坚冰以驯致。固可以乘鸿溟以自安。受万有而不圯者也。听兹言。较兹道。定一阳之所宗。何众理之难考。且合昏知暮。而翰音司晨。安有怀五常之美。预率土之滨。苟无谅乎此旨。亦何足齿于吾人。子以天地之中。元气噫哕。为夕为朝。且登且没。泛辞波而甚雄。处童蒙而未发。孰观地喙乎深泉之涯。孰指天吭乎巨海之窟。既无究于兹源。宁有因其呼吸而腾勃者哉。客谢曰。辞既已矣。欲入壸奥。愿申一问。先生幸以所闻教之。尝居海裔。觌潮之势。或久往而方来。或合沓而相际。曷舛互之若斯。今幸指乎所制。先生撰屦旁眄。亦穷其变。吾因讯夫墨客。当大索其所见。彼亦告于余曰。日往月来。气回天转。其激也大。则体甚而相疏。其作也小。则势接而相践。惟体势之可准。故合沓而有羡。其何怪焉。客乃跽躯敛色。交袂而辞。彼圆元方赜。古惑今疑。叹载籍之不具。恨象数之尚遗。方尽迷于阃域。非先生亲得于学者。而孰肯论之。于是乎若卵判雏生。鼓击声随。雷电至而幽蛰起。蛟龙升而云雨滋。形开梦去醒至酲离。既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乃避席而称诗为贺。演知元先生之辞。辞曰。噫哉古人。迷潮源兮。刓编齾翰。曾未言兮。罗虚列怪。无藩垣兮。名儒幽讨。理可尊兮。高驾日域。窥天门兮。潮疑一释。永立言兮。若和与扁。袪吾惛兮。昔之论者。何其繁兮。意摩心揣。祇为欢兮。阴阳数定。水长存兮。进退与日。游混元兮。一升一降兮寒暑成。下凝浊兮上浮清。随盈任缩兮浮四溟。釜镉蒸爨兮拟厥形。愿扬此辞兮显为经。高誇百氏兮贻亿龄。先生曰。彼能赋之。子能演之。非文锋之破镝。何以解乎偫疑。客乃酣然自得。由然而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