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壬子，余在赵家马头村佣书时值清明佳节，率徒散步闲游，误入仙境。但见桃李斗艳，梅柳争春，灿烂芳菲，四无涯际，真乐景也。即命徒杏村沽酒，开筵坐花，畅饮狂歌，不觉颓然大醉。稍醒，思饮茶而不得。适有一小徒，偶摘隔年干霜杏数枚敬余，或亦望梅止渴之意也。余恍然曰：昔闻识者云，霜杏烹茶，清香无比，何不试之？急归家觅竹炉，生活火，净石铫，盛甘泉，烹霜杏以饮。未入口，即清香扑鼻，不禁拍案惊奇曰：孰意以天之弃物，竟成为高品，直可驾诸佳茗之上也。遂有感而作俚句三首 其一 清 · 梅卿氏 时值正清明，欲望三春景。 携徒散步游，误入仙源境。 桃李正芳菲，梅柳争春岭。 沽酒赏名花，沉酣醉俄顷。 醒来饮流泉，怕溅齿牙冷。 转又思美茶，竟得干霜杏。 烹来真清香，品高仔细领。 珍藏三两枚，明晨将客请。 谷晴幽鸟音，川空乔木影。 憩来追诸贤，谈笑得真境。 微言析名理，雅抱赏幽静。 夜阑更披衣，孤月在西岭。 君子乐夷旷，亦不废奥境。 大木一千寻，匠者或取瘿。 南窟虽奇诡，意气却峻整。 重岩太肃森，白日不漏影。 竞起怒蛟斗，决骤渴马骋。 勇士发壮图，懦夫争缩颈。 化翁剧簸弄，奇变生俄顷。 潭水不知色，飒飒衣巾冷。 列炬数百步，摇摇引舴艋。 笑语出洪钟，魑魅讵敢逞。 回棹自铜标，稍见林晖耿。 历险得平途，相顾发深省。 南窗静如水，寂寞来山影。 休营道妙见，万动归吾静。 偶来林下游，冥怀忘外境。 行藏悟夙心，未罢一声磬。 世道茫无涯，忧思如酩酊。 欲往招我友，岩蹊翳榛梗。 市人日中集，扰扰非一境。 同游酒人群，谁复辨醉醒。 供世愧不才，云林空引领。 明时常结恋，未敢卧清颍。 平生寡戚欣，于兹独怲怲。 积雪冒远山，野烧根株净。 雪残春风来，吹绿蘼芜径。 下有长眠人，深深呼不醒。 绮罗裹玉肌，践踏作泥泞。 风雨更萋萋，郊原接岩磴。 不见返魂人，望远泪忽迸。 【评】方伦叔云：此陶、阮之所以伤心也。 快马缓行睨日影，大雪忽来扑马颈。 雪花怕热不出山，我行已过马莲井。 巉岩历尽到平地，自有阳春出股胫。 弄人造化亦云巧，醉梦颠倒谁能省。 我生如寄无不可，尚欲买田向淮颍。 读书乐道五百年，再访神山调丹鼎。 自注：七古首重意象，次重音节，最忌拖沓。今人动作长篇，以自矜才力。才力至杜、韩、苏，可谓海涵地负，横绝古今矣。杜陵七古，恒十四五韵，大篇至二十韵或二十三四韵止。昌黎长篇亦不过三十一二韵。东坡惟《石鼓》一篇为钜制，馀悉十馀韵，已极开合动宕之妙。若过于冗长，便属庸手，尚论意象、音节乎？此诗学大关键。往往高才绝学，竭毕生之力以为诗，琳琅炳蔚，识者读其集，欲求一完什而不可得。入门既误，道迩而求诸远，事易而求诸难，大惑终身不解，又岂独诗也？ 沅南三百里，山水穷楚境。 十峒开蛮天，孤州缀边景。 田稀岩木繁，地僻官斋冷。 下马询风俗，多士鲜游骋。 叹息图志无，灰烬何由整（州志以火燬无完本。）。 徵文馀断编，汲古失修绠。 石经目未窥，汗简心谁领。 俗书尤纷纭，衣冠杂瘤瘿。 岂无野处秀，未免乡壁逞。 古来西南夷，荒略远方屏。 汉郡牂牁分，唐县鸡翁省。 宋诏改诚州，义取蛮猺靖（宋崇宁二年改诚州为靖州。）。 名贤屡谪居，程（敦厚。）魏（了翁。）后先并。 读书授生徒，讲学罗俊颖。 至今观亭月，长照鹤山静⑴。 遗泽在庠序，师资亦云幸。 我皇文德敷，声教被溪岭。 山苗鼓箧来，峒布叩关请。 会看贡成均，岂复区里井。 师严道自尊，民安政无猛。 董劝愧未能，作歌聊自警。 ⑴ 宋高宗朝，程子山以忤桧谪靖，讲学于山麓，郡人田氏为筑观亭于渠河东。理宗时，谪魏文靖于靖，教授生徒，常以「鹤山书院」榜其门。 ① 唐天祐四年碑，《神福山寺灵迹记》，王居仁撰，王崇裕书。宋崇宁元年碑，比邱宗胜立，上方有长者像。 唐石粗若绢，宋石滑如镜。 皆述长者迹，一一标灵应。 天觉彼何人，佞佛实自佞（宋张商英有《长者龛记》。）。 寒村腰鼓春前盛，破腊不愁北风劲。 往日鼓声催不起，今年转觉喧阗更。 玉田千顷花万树，黄发垂髫走相庆。 古原春草此中生，麦陇桑枝一色映。 昨闻江上驰捷书，传说城中布恩令。 千门万户春声来，往助前驱笳鼓竞。 昔有童静斋，生长此市井。 终岁不读书，一朝忽有醒。 遍叩诸先生，发言无不领。 坐卧一小楼，暗室衣冠整。 讲堂倡绝学，听者发深省。 有如醉梦乡，忽闻钟鼓警。 厥功今尚存，厥志昔何猛。 我来拜孤坟，披榛上荒岭。 步下水沙尾，回首白雪岭。 真如欲鸣鸡，鼓翼延脩颈。 新栽稚桧树，直干齐厓径。 缘厓过亭前，时闻亭裹磬。 初日上文岑，照此林间径。 盘陀醉石上，渐移花鸟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