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林梦周

共 2 首
感旧(一九四三年五月四日) 清末至现当代 · 谢觉哉
读乐天《感旧》诗,顷念叔衡、梦周、凌波之先我而逝,不觉凄然。
梦周蹇蹇人中圣,圣者遭屠奸者庆。
坟荒草陈血色新,三楚遗黎长饮恸。
叔衡才调质且华,溪径独辟无纤瑕。
临危一剑不反顾,衣冠何日葬梅花?
凌波豪迈又缜栗,塞不变兮威不屈。
健魄不禁急病摧,益友良材倏焉失。
三君次第委红尘,远十四载近一春。
总角论交惟剩我,衰年感旧更何人?
往事历历何须说,遗我碧磷和黑铁。
金鸡一声天欲晓,宝剑常埋地犹热。
从来名将白头稀,况复战斗无显微。
前仆一兮后起百,伫看旷宇生光辉。
伯羲祭酒得明张梦晋《岁寒三友图》卷,适吴仲饴太守自都旋汴,伯羲遂以此卷托仲饴寄余。盖京师故人,多知余为梦晋后身也。光绪癸未之岁,余尝遇李仙于并门。李仙作诗赠余,初书云:「吹笙王子,乞食张郎。」时在旁者俱不知张郎为谁,惟余尝见黄九烟所作张灵、崔莹合传,仿佛记有乞食事,因为诸人言之。李仙继书云:「葆其虚灵,戒其颠狂。优昙首出,后事方长。勿求仙箓,且尽人纲。」书毕,又书云:「前王后王,堂堂乎张。笙肇缥缈,箫韵凄凉。月明虎阜,花暖吴阊。前尘隐约,云胡可忘。」至此始决其所言为梦晋。问后王为谁,曰:「诗中『昙首』句已明示矣。」问崔莹事,则不答,但称家君为六如后身,与三十年前吕仙语合。它语甚多,不备记。前后身之说,于古有之,虽涉荒渺,非尽妄也。惟梦晋天才隽逸,下笔成文,诗画流传,俱臻能品,其风情才调洵足倾倒一时。自顾荒伧,何堪窃比,则亦昔人所云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而已。然有可怪者三,有相似者五。梦晋名不甚著,知者寥寥,以此为言,似非作伪。可怪一也。梦晋之母,梦周灵王太子晋而生梦晋,故字梦晋,名灵。又梦晋与优人作子晋跨鹤剧,其事俱载九烟《传》中;此云「吹笙王子」,亦俨以缑岭升仙太子为梦晋前身。语既相符,似非凿空,可怪二也。且六如之说,三十年前吕仙言之,三十年后李仙言之。梦晋与六如,以师友而为父子,情事宛然,可怪三也。余自少时未至吴越,即结想吴中山水,若有宿缘。其相似一也。少作文字喜用乞食语,意中时以不能学古人乞食为憾,屡为父师所诃,终不肯改,其相似二也。自稍有知识,即时涉冥想,妄意它日落魄乞食,或能遇一红颜素心人以为知己,未读梦晋传时已如此,其相似三也。少作又喜用春人语,华阳王君雪澄尝戏呼余为易春人,其相似四也。余幼时了了,颇窃乡里之誉,义宁陈丈右铭谓「此子似徐文长」,家君甚不悦其言。然陈丈固颇精人伦鉴者,文长、梦晋,本一流人,长老谈言,不无微中,其相似五也。余既不知六法,所见画亦绝少,梦晋所画,迄未一见,至其诗为世传诵者,仅「高楼明月清歌夜,知是人生第几回」一篇,然能诵此诗者多,而知为梦晋之作者少。《明诗综》采梦晋诗裁一二首,惟载其临终绝笔云:「垂死尚思元墓麓,满山寒雪一林松。」读其诗为之泫然欲涕。后取《九烟传》再阅之,乃知梦晋实为崔莹死,莹亦竟为梦晋死,六如合葬之于元墓。九烟生国初,距彼时未远,必非妄言。惜遇李仙时记忆不详,未深问也。乙酉入蜀,观剧,优人演所谓《才人福》者,生旦二脚登场,则梦晋与莹俨然夫妇。此吴中当有之剧,不知蜀中何时有之,何人为之。且所演情节又多附会,与本事不合。丙戌至吴,求观此剧,反无有。每经行邓尉元墓与山塘七里间,忽忽如有所失。与元墓山灵约:他日必埋骨于此。适七岁儿阿仁病殇,遂葬之圣恩寺旁。以盟息壤焉。丁亥入都,晤番禺张延秋年丈,问余曰:「小说有名《何必西厢》者,子见之乎?即子前生事也。」亟走厂肆,诣翰文斋,托书贾韩姓觅此书,果得之。盖明末国初人所作,以前之崔、张,不如后之崔、张之发情止义,故名《何必西厢》。所载莹别梦晋诗,与九烟所载相同。其诗云:「才子风流第一人。愿随行乞乐清贫。入宫祇恐无红叶,临别题诗当会真。」和之云:「地老天荒两恨人。泪珠枯尽海鲛贫。马嵬异代甘同葬,不学三郎负太真」夫。莹与梦晋,不过文字知己,一见之缘,而至以身许之,九死不悔。虽以宸濠之凶燄,不能加于一弱女子,卒完白璧归死吴下,其慧心奇节,可以惊风雨而泣鬼神矣!濮青士太守言:曩在崇朴山尚书斋中,见六如所作崔莹小像,粗服乱头,啼妆黯淡。侍女十数辈,左右环立,皆宫人妆,盖初入宁藩邸中时事。非娄妃保护,必殒身藩邸,不能与梦晋终古同穴矣。今此画像尚在尚书家,惜无由得之。梦晋此图,作于正德庚午,在未遇莹以前。伯羲自千里外举以相赠,意殊可感。故详载其事,自题八绝,乞怜才阐幽之君子为之题咏,亦以报故人之殷殷云。己丑岁暮。
月下仙人萼绿华,搽红竹翠影交加。
淩寒写出真标格,不是徐熙没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