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昔仿韩干轴，我效山谷三马歌。
诗龛壁间此二马，笔力不借横坡陀。
诗龛居士未居此，解衣盘礴曾吟哦。
南园措意极萧散，何尝大草题擘窠。
短檠灯昏秋雨积，墙角败瓦虫鸣莎。
棱棱月下瘦影出，倏若电掣天山过。
苍然尘外真骨格，相赏几个来摩挲。
诗龛居士此具眼，十年追梦磨丸螺。
飞腾一扫万里意，怒拗元气回枝柯。
神来何自借写照，安得千仞峰嵯峨。
正要宽閒游息处，空群寓感宁在多。
诗龛坐卧日怀友，二徐我记争切磋。
如此平生不轻许，秋鹰刮目如君何。
心田镜秋傥和我，山谷画本詶东坡。
昨日展观西楼帖，我手钩摹从岭峤。
今晨快睹南园札，罗平窦家三世宝。
两公相距已千载，正气刚风共扶抱。
书律精严乃馀事，亦砭顽懦泽㾕槁。
芋园主人能好事，雪后开樽寿坡老。
从余借帖付贞石，奏鹤南飞荐蘋藻。
奉持钱札窦兰泉，清白吏之子若孙。
亮节在铨曹，直道重谏垣。
中兴遇圣主，特召膺殊恩。
雅才恢益闳，道力老更敦。
我生迂钝忝修史，一官落拓惭建言。
顾独于两公，皆有微尚存。
即论字与诗，波澜共渊源。
梅花香满园，积雪明庭轩。
寿坡宜有诗，况送窦子朝帝阍。
此行风采倍珍重，佳音早寄湘中村。
钱公督学湘中时，罗公久为岳麓师。
麓山从游所激赏，学使甄取无脱遗。
两公科第隔廿年，词垣谏垣同职司。
弹劾不避棹与势，戆直有如规且随。
先公昔补弟子员，钱公实有国士知。
服习诲言比箴颂，护持遗墨如鼎彝。
罗公说经骋私臆，坛坫乃为湘士推。
先公未入麓山社，颇为儿辈言其疵。
钱公寿罗公，谓能名教持。
證之严陶丈人语，德望不因经术卑。
钱公大名自千载，兼以楮墨能娱嬉。
书摩鲁国垒，笔如沙上锥。
作画如作书，元气补淋漓。
即此独马图，盖为罗公貌崟崎。
或者自写真，崛强肖天姿。
不然骥称德，覂驾非足奇。
何为特作拗怒势，奋跃人立不受羁。
王良伯乐世无有，圉人大仆空尔为。
想当作画时，二老对拈髭。
话深湘上雨，狂落手中卮。
钱公吟思豪，一笑忘其诗。
罗公懒下笔，年高得无衰。
诵芬有从孙，出画重装池。
谓我重钱迹，题记当不辞。
馀风幸未沫，我生岂为迟。
初冬霜后寒雨来，庭下傲菊馀几枝。
酒酣泼墨恣一写，论议不顾旁人嗤。
图成六十年，画外无一字。
当时老鸿胪，懒事诗与记。
弟子十八人，扶舆俨趋侍。
其中多隽才，后或陟崇位。
苍凉此卷中，名姓无题识。
图传与不传，神鬼岂呵庇。
安保荒山根，不随樵火弃。
明经贤从孙，赴道渴如骥。
蒐辑沅湘文，讨论乾嘉事。
谓是乡乘光，敢作家珍秘。
贉以新绨锦，出之古箧笥。
题咏慎择人，文章匪游戏。
欣闻诸彦集，欲以拙诗贽。
余年三十七，侥倖领秋试。
叨陪苹野游，聊洗矮檐泪。
若卜重宴期，当作百岁计。
居然春官选，躐厕香案吏。
岭海英荡节，殿阁云霄翅。
三年视蜀学，是公旧游地。
颇闻彼都颂，谓可前轨嗣。
谪官自省咎，建言信非易。
何如名御史，伏蒲昭谠议。
散漫竟无成，位业两俱愧。
乌乎科目事，何曾有成例。
迩来廿八科，秋元联捷四。
如公不必然，丁卯逮辛未。
后生景前哲，效其事与志。
高名罗慎斋，教泽三湘被。
我未及抠衣，今滥主讲肆。
亦拟撤皋比，空自兀猿臂。
昔展昆明集，推许见高谊。
严陶两丈人，惜我垂带悸。
乡邦峙典型，图像瞻盎睟。
遗文虽未睹，隆望如可跂。
旃蒙赤奋若，中兴值同治。
戊子月甲寅，五夜日南至。
消寒第三集，山园开旷寄。
披图话鹿鸣，数典比鸡次。
上元甲子岁，题篆在秋季。
麝煤扪尚湿，牛耳执难避。
一年积吟㝱，万里骋游辔。
嗟哉吴越乡，遗民几老稚。
尚幸潇湘间，英多起名帅。
军事渐澄肃，群才逾勉勚。
吾侪宦游倦，未可浪荡醉。
稍宜近文字，差胜逐声利。
千年太保家，新好脯来馈。
酩酊诗先成，剧望飞霙坠。
人世能经几白头，轻帆今又下黄牛。
猿声啼过三湘雨，枫叶吹残大别秋。
信有文章光上国，那堪风月坐南楼。
十年同作天涯客，犹是空江不系舟。
萧萧竹梧鸣不已，猿叟独酌风雨里。
壁间睹此画马图，敛容停杯深仰止。
两公先朝之直臣，谏垣皆以纠慝闻。
一持使节一主讲，簪盍几年湘水滨。
通参馀事到书画，忽貌骅骝恣雄跨。
骁腾不肯受羁勒，世无伯乐谁驱驾。
可笑文渊铸铜式，骨法相传如瑑刻。
君不见，天街仗马粲成行，锦障银鞍好装饰。
莫焚谏纸为招魂，恐有平生未报恩。
如此人才偏易死，始知天道竟难论。
气凭豸绣心犹活，名是阎罗鬼亦尊。
三尺遗孤家万里，一棺秋雨正黄昏。
忆对长筵戒独醒，箴规清切为忘形。
乍居津要头先白，不倚孤高眼自青。
饮食兼人穷更苦，参蓍误死药偏灵。
伤心忍负樽前约，许我亲题有道铭。
钱公气雄厚，桓桓古遗直。
偶然状名马，细意如镂刻。
开图眼光静，仆御皆屏息。
想像闭秋斋，沈心养风力。
拈毫慎一丝，运墨成五色。
骅骝散不骄，意态自超极。
公昔居谏垣，铮铮有弹劾。
挺笔诛疆吏，声光辟邪慝。
状貌称魁梧，衣冠谢缘饰。
大腹何便便，兼人恣饮食。
书格颜平原，圭棱扪不得。
豪情鄙杯勺，大斗时在侧。
神驹空其群，安能受羁勒。
丹青本游戏，挥洒定奇特。
如何守斤斤，触手见淳饬。
乃知君子人，树立出绳墨。
粗材多偾辕，老骥必称德。
伊谁堕恶趣，贤者固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