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赵侃

共 2 首
砥柱者。乃石山而歭于河水之中。不见毁削于夏涝之奔猛。而独超完于波涛之激啮。昔人盖有以拟诸君子之遇夫浊世之不幸。坚节固穷而洁其行。不变寒焉。今夫循其名而究其状。果合于义而不诬矣。噫彼之所处至为险阨。而亘古今不变者。实维得气之至刚而坚确者欤。士之卓立衰俗而无改者。维禀天地之至大至刚。而能浩然独存者欤。肆以士君子之义而寓诸砥柱之山。作赋。其辞曰:
钟纯刚之劲气兮,化形质而弥礭。
虽淊淊之漫天兮,独超然而不屈。
焉随波而逐浪兮,谩浑浑于汨潏。
逾挺亭而峥嵘兮,历万古以如一日。
在人物兮何殊,宜肉眼之纵观。
方夏涝之湠漫兮,涨江河之怀山。
乱黄流之奔放兮,卷木石而飘忽。
不见凫鹥之浮沈兮,谁辨渚涯于四渎。
彼万丈之窿丘兮,与千寻之穹陇。
皆沈蘸于水底兮,为蛟螭之游弄。
抑多岐之周道兮,而丽径之磈硊。
潦作囊而括野兮,潜万类而缩止。
喟一朵之石山兮,峙夫河之源委。
当壮涛与激波兮,奋舂撞而荡击。
若共工触不周兮,庶天柱之自折。
略不为之动摇兮,鶱硉矹而孤兀。
时奔湍之过顶兮,眇尖端之靡没。
根磅礴之贞干兮,亦颓毁之不得。
任霪霾兮晴豁,固不变乎颜色。
窃比汝于谁欤,合耿介之秉直。
禀天地之正气兮,至刚大而卓荦。
蕴五德而浩浩兮,涌渊泉之溥传。
包万物而不遗兮,诚敦化而川流。
有血气之群类兮,冀渊渊之沾濡。
值否泰之交极兮,失消长之攸宜。
奄奸雄兮群小,为封豕兮长蛇。
逞奔突而纵横兮,致疮痍于无何。
惨淡酷于怀襄兮,倒百川而翻河。
视民水之荡析兮,浊浪高于瓦馆。
顾君舟之飘浮,桅竿折而缆断。
混泥注之无涯兮,溃大堤而濒散。
冒盲风与怪雨兮,簸低昂而轩轾。
嗟横目之顽庸兮,不知出乎溷浊。
趋下流焉是耽兮,曾莫辨乎善恶。
泛宦海之风波兮,谓华堂之宴乐。
酣乾没兮首鼠,竟接袂而胥溺。
爰挺出而山立兮,峻极天而俨毅。
高拔萃以卓尔兮,独中立而不倚。
遭淊天之恶流兮,诚一发之不侵。
志岂殊于光霁兮,安风浪而高枕。
知雄而守雌兮,所不入乎乡原。
和光而同尘兮,远自然之玄风。
强哉矫而善建兮,气盖世兮志不渝。
藐乎俗而行独兮,守中正兮天为徒。
伟鼓刀之高士兮,与负鼎之匹夫。
始砥柱于浊世兮,终撑天之柱石。
仰孔孟于今日兮,实中天之日月。
奚举物而枉譬兮,但服膺而惕若。
观物可以衍类兮,故寓士于大题。
因短述而托义兮,才惭竭于盐齑。
开城留守金公禹锡以书来曰。先祖考忠贞公之卒。今五十年。墓隧之碑若表。业已具。而惟是竁无识。昔子先王考文孝公实撰状。考文简公请赐谥。窀穸之事得备矣。子必有闻于家庭者。今以是属。子其克绍大父父之意。呜呼。小子无似。其何敢秉公幽堂之笔。以承我前徽。又何足以阐扬盛烈。以永公于不朽。而窃尝闻先人称公。曰吾先子之所畏也。及读祖父书。景仰之诚。愈久愈深。每恨生后。未及与通家儿孙之列。一瞻君子之仪。盖公始终大节。至今举国妇孺靡不闻。而然慕之笃知之审。如小子者少矣。留守公不以固陋而辱命之者。盖亦由此。故屡谢而不敢终辞。谨拜手以受而述焉。公讳德諴。字景和。号醒翁。其先商山人。远祖高丽甫尹需。其后有曰镒。赞成事。禄左代言。代言有三子。长政堂文学上洛君得培。讨平红巾贼。弟商山君得齐,洛城君先致。俱以儒将有功。世称三元帅。墓在尚州开元洞。洛城生护军承富。其配柳氏既孀。从一子迁于海西之白川居焉。仍世不振。至公叔父泽。首抗章请雪乙巳诸贤冤。直声震一世。登科被选玉堂。官止殿中。公兄弟继之以大。赠曾祖讳衡左通礼,祖讳长琇左承旨,考讳洪吏曹参判。参判娶延安李氏参奉胤公之女。以嘉靖壬戌七月五日生公。幼学于殿中公。文艺日就。甫成童。淹贯经史。丁亥。举发解三场。一居第一。戊子覆试。中上舍选高等。其冬。又魁东堂试。明年擢第。补成均馆学谕。白沙李文忠公有鉴识。见而深重之。壬辰之乱。奉大夫人。避兵于海西。闻延安士民谋城守。无可将者。时李公廷馣在白川。公驰见为陈大义。遂与俱之延。延人果推以为帅。公为从事主兵餫。会闻大夫人遘疠。奔救未及还。城已围不得入。而使李公成破贼之功者。实公计也。转赴行朝。为郎礼工二曹。兼备局郎。甲午。为军功都厅。当大乱之后。大小战功无算。请诉填咽。公一一详核。高下得宜。一时称其公平。转礼曹正郎。拜宣川郡守寻罢。丁酉。为户曹正郎。倭寇再动。天兵大举南下。朝廷议遣度支堂郎于江华。管漕转。相臣金公应南知公才可独办。请以委之。军兴无乏。踰年竣还。由直讲出守清风。无何自免。进礼宾军器寺正。癸卯春。拜成川府使。先是守令过春分之任者。不许挈家。有母亦不得将。公以大夫人年高。不忍久离。言于诸大臣。请奉往。诸大臣许之。后人以为式。坐微事罢。复由诸寺正。除长湍府使。绣衣以清苦闻。赐表里。后拜直讲。迁司艺。素性高淡。于名利若浼。故当路无推挽者。光海初。时议颇收才望。屡拟台省。而除命终不及。李文忠公为体察使。以安州重镇役巨民饥。启言公公廉勤敏。举朝无比。请令往治之。绣衣又褒启。拟诸伯夷龚黄。盖公莅任。苦体砥廉。一尘不染。因革徐缓有序。静而理。养老劝学。抚疲残。有古良吏风。所至皆立碑以颂之。居二年。中水土疾。解官归。壬子秋。大夫人下世。制才除。斥补输城察访。人见澌瘠甚多。劝以勿赴。公曰。亲在。幸蒙恩屡专城。备尽荣养。今以地远恶而规免不可。遂行至诚抚摩。邮卒大苏。顷之病转增。弃归家食者三年。时盛治宫室。士夫家多令僮指趋役以取直。或有闷公贫。以是告者。公曰。宁饿死不忍为也。丁巳秋。叙拜军资正。移正军器寺。是冬。光海将废母妃。贼臣怂恿。驱百僚议。公引经草数百言。将献。见李文忠公及行司直郑公弘翼议。叹曰。吾所欲言者。二公已先之。吾又何加。即书曰。臣一片爱君之心。与李恒福,郑弘翼一也。议上。万口一时传诵。遂与二公同窜。公始栫棘于南海。凶党密请移北塞。托以疑与岛夷通也。初配明川。以其稍近内。改稳城。到南海七日。金吾郎先文飞传。人皆谓将以处公。公亦自料必不免。令僮仆具粥以进。为书诀伯氏。神色怡然如常。及至。乃移配也。行过北青。见文忠。语及此事。文忠笑曰。吾侪罪大。死固甘心。至于粥饮待之。吾所不能。君可谓冥顽矣。戊午。建夷兵起。凶党又言将通虏。徙之泗川。一岁中跋涉七千馀里。饕风虐雪瘴烟备尝之。而气益坚悍。事与刘元城绝相类焉。夫人自京随往。公曰。此中即圜墙也。令处于远村。越六年癸亥。仁祖大王改玉。首拜公司宪府执义。自篱中召还。时悉释守正诸臣而收用之。李忠定公贵亚铨曹。于公为姻家。而事异常式故也。公入城引嫌递。明日。上特命还拜。俄升授刑曹参议。转礼曹。秋。中朝遣推官。将问废置曲折。特简公往傧于关西。明春归。其间拜同副承旨。递移工曹兵曹。迁右副承旨。上御庆德宫。公进戒曰。此乃生民膏血。光海之所以覆亡者也。上为之动容。有命以二百间材瓦。赐长公主家。增其第。公论过制。封还银台。覆逆之规。自公复始。已而递而复为。上因祭仁嫔庙。命复金公谅官资。公谅者曾在宣庙朝。开幽径结宵人。为搢绅厉阶。院中嘿然欲奉行。公独执不可。手草启封还。有曰公谅事源流深远。故不穷其本。而今以其姓名出于圣教。则远近必惊公谅之尚在此世也。上盛怒。遂辞递。自是拟清要。上皆不用。郑忠肃公烨遗表言公事曰。孤忠直节。一言见忤云。后拜国子长。以作新为己任。修明轮讲通读。激励勤至。朔望焚香。必率僚寀宿馆下。养士之需。旧所隐没。一皆收整。儒巾曾附丽凶论者。稍稍见解。公疏论之。诸生陈章谢罪。上答曰。大司成金某。立节昏朝。扶植纲常。游心坟典。博通古今。予自谓能得师儒。今后一遵教诲。勉修学业。仍遣中使宣酝。饮诸生以罚杯。丁卯奴寇至。为海西号召使。还历司谏院大司谏,吏曹参议,弘文馆副提学。常兼槐院副提调。间出为骊州春川。其在骊也。监司请以待华使之礼待奴差。文移至州。公回牒极言其非。有蹈海之语。投印归。乙亥春。元庙追崇将祔。而穆惠两陵坏。廷臣以妨祔礼。多为掩讳。公疏言忧庆同时。有慊幽明孝思。请退以俟修陵完。不从。丙子夏。奴僭号。遣使来胁。公疏言天王未命之号。邻国称之。则春秋讨之。今我书称彼国号。已犯春秋之法矣。蠢玆蛇豕。食我皇土。黄屋左纛。不可共一天也。绝则为夏。不绝则为夷。宣祖大王定志养气。畏天事大。及其塞乎天地。则中国如一家。四境如一身。终至天兵奏凯。愿殿下立至刚至大之表。为百官万民倡。又言饬帅臣申军律。示之以必死。为捍禦计。上不能用。大臣承命选廉谨吏。仅五人而已。而公与焉。升嘉善阶。公于四五年间。喉司,经幄,泮宫,薇垣。出入迭居。而为六曹参议殆遍。上以著节老臣。特示优礼。而由鲠直寡合。位不加进。至是拜大司宪。寻辞递。复由国子玉堂。还长宪府。递为大护军。考终于新门外侨居之第。是年十二月十日也。公于前后国哀。丧食至卒哭乃已。仁烈王后丧。年已七十四。而犹不变。因成末疾。将革。东首命夫人出。欲草遗疏而未就。独语谆谆曰。国事已无可为。壬辰恢复。赖天朝之灵。而今无复得力。奈何奈何。既没四日。虏骑遽傅西郊。家人奉柩藁葬于西江。时极寒冰冻。仓卒掩土。而贼大阵㳽漫左右数月。远近累累冢。发掘无数。独公殡得免。人以为忠义之报。乱定。权窆于广州月川里。庚子冬。改葬于积城群芳谷午向之原。公天姿刚直。志操清苦。性至孝。十二而孤。庐墓守制。如成人。事大夫人。顺志为养。家贫甚。菽水尽欢。居官。未尝以亲故烦民曰。是非吾亲意也。大夫人享年九十三岁。公寝不离侧。衣不解带。躬执婢使之事。一夜或十起者数年。比丧。号绝者屡。葬后虽依礼反哭。而与伯氏替守丘墓。毁几不全。祭祀视牲省器。皆亲之。忌日悲哀如处丧。友爱甚笃。少丧姊。食素以讫服。伯氏老。抚之如婴儿。其没。公亦踰稀。而朝夕哭殡次。姊妹嫠居。竭诚救恤。取育孤甥堂侄。恩若己出。月俸岁馈。悉分亲戚。以及邻里。平生自奉。人所不堪。而不以介意。夫人告乏。则笑应曰。若至饿死之域。天有生活之道。每罢官归。橐如洗。人或为言。则怒责曰。备甘毳以养亲。且供妻孥。而又复营私。是乃大盗也。终身僦居。不蔽风雨。一狗裘三十年不易。贵且老。疏粝菜羹。如少贱时。易箦。无衣服以敛。常曰。人若留心于衣食。馀无足观。闻人家侈靡之事。必曰。此亡家之道也。至于花卉图画。亦无所好。而惟专心经籍及宋诸贤书。尤喜看名臣言行录曰。吾于此自少至老。多有得力处。每论为学之要。以居敬为主。凝尘满室。亦不扫曰。身心上尘尚未祛。何暇外乎。少尝舟次通津。风雨暴作。船荡几覆。篙工颠仆号哭。渰死者三人。而正襟危坐。默诵程先生心存诚敬之语。盖其定力有素。故能临大节。确然不挠。始为军器正。以从幸宿阙外闾家。夜深。主家有美女子开户入曰。浑家往祷松岳。一婢熟睡。更无知者。公以礼责而退之。不欺暗室。又如此。贞介绝俗。清芬映世。而晚节愈自励曰。凡人少壮。或能饬躬以正。及血气既衰。迫于饥寒。溺于妻子。前后若两人者多。吾所以益加警畏者也。又曰。人以微细事而忽之。则终至败身而不自觉也。平居言行。皆可为世则。临没。遗令子弟曰。吾平生未尝害一物。虽至微之物。生生之理。与人同也。尔等其念之。始讣闻。边报急。赙祭不及行。后上闻之悼甚。命追赐如仪。以子从勋。赠吏曹判书。孝庙朝。先人陈公及郑公弘翼忠节。宜并加易名之典。孝庙嘉叹久之。命下太常议。夫人庆州李氏。别提元诚女。贤而安贫。在家佐公孝友。从官佐简洁。以成公家法之美。后公十年卒。祔于墓左。生二男。长卨文科寺正。次向正郎。正有一男。即留守。三女适士人安斗极,牧使李曾礼,持平沈思泓。向有二男。圭锡夭。命锡参奉。二女适士人郑洛,成重五。留守有三男。濡进士,演承文正字,浣进士。命锡有四男。泳生员。馀幼。呜呼。当金墉之变。凶焰爇天。彝伦坠地。公独奋发。刀锯鼎镬之中。特立为大冬松柏。斯已卓绝矣。自丁卯以后。坚守谠议。至丙子虏氛将逼。朝野震恐。无不丧气者。尺疏扶义。精诚激烈。直与日月争光。忧伤慨慷。至死而不已。非生禀至刚之气而能之乎。噫嘻悲夫。纩息才绝。乾坤翻覆。百六运钟。迄于今焉。吾知公之气必郁结于九泉之下。凛凛乎上射穹苍也已。遂感涕而系以铭曰。
于维我公,天实挺生。
既孝既悌,行通神明。
含贞履洁,玉雪其姿。
低徊外内,一视险夷。
时丁罔极,人纪斁绝。
公奋直辞,辞约以切。
一片丹心,同我白沙。
彼昏莫谅,淫威乃加。
环棘囚之,北塞南溟。
星霜七阅,天日复明。
脱公徽缠,冠以峨冠。
万人争睹,如凤如鸾。
圣君曰咨,是予贞臣。
公进昌言,不避婴鳞。
惓惓忧国,蹇蹇匪躬。
正色独立,清议之宗。
嗟天降乱,衅起西裔。
胁我以从,义当国毙。
一封肝血,万世天经。
于维我公,始终大名。
古之遗直,今也则亡。
有丘睪如,正气攸藏。
作诗铭幽,以告无垠。
非我可徵,先祖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