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释祖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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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补续高僧传·习禅篇
德始。
字无初。
日东信州神氏子。
幼聪颖。
不好弄。
遇群儿嬉戏。
辄避匿引去。
见僧则喜动颜色。
从州之天宁大比丘一公。
祝发为沙弥。
逮长。
诣山城诸刹。
既进具。
坐探群书通大意。
已而叹曰。
昔吾乡觉阿上人。
慧解精绝。
善大小乘。
一旦舍所学。
附商舶抵中土。
谒灵隐远禅师得法。
东归国人景仰。
尊之为禅祖。
予晚生末学。
尚何敢高攀逸驾。
而望其后尘。
然讵可坚守一隅。
而卒无闻耶。
因请于其王。
得随国使宣闻溪。
诣阙朝贡。
馆于天界寺。
久之。
闻溪得旨还国。
师偕数辈。
愿留华夏。
参访求法。
许之。
首谒全室泐公。
机语契合。
为掌内记。
未几泐公有西域之行。
师失所依怙。
闻古幽都山川之胜。
意其必有异人居之。
拉友游观。
及足迹殆遍。
寻憩庆寿。
若有所待焉。
越明年洪武壬戌。
独庵衍公。
来莅寺事。
以师为法门犹子。
延致丈室。
相与激扬临济宗旨。
意甚相得。
二十三年庚午。
师告去。
缁素遮留之不可。
遂西踰栈道。
巡礼峨眉。
时蜀献王之国成都。
嘉师远来。
邀至咨问禅要。
礼遇勤厚。
岁丙子。
被命出世无为之大隋。
瓣香为全室嗣。
继迁飞赴。
道望弥隆。
衲子坌集。
室无所容。
一住七年。
法席几于全盛。
永乐初。
独庵繇左善世正衣冠。
进阶太子少师。
念师远在西蜀。
寓书招之。
既至。
迎归其第。
昕夕论道。
六年春。
应聘董平坡之席。
居再岁。
即谢事。
十年壬辰。
将辟静室为佚老计。
遇太宗皇帝。
特旨𢌿领龙泉寺。
师钦承明命。
蚤夜孜孜。
以缮修兴复为先务。
凡栋宇蠹弊者。
伐美材以易之。
阶戺颓圮者。
购坚甓以完之。
丹垩之丽。
涂塈之新。
比旧有加焉。
先是献王。
与师备买山之赀。
师不自有。
乃命工以漆布附土偶。
肖西方三圣之像。
金珠彩色。
为之庄严。
曲尽其妙。
又尝以达官富室所施。
服玩之具。
贸钱数万缗。
造千臂大悲像三躯。
授净信者敬事之。
其平昔。
尤喜赈恤贫困。
薄于奉己。
厚于待人。
以故四坐道场。
囊无馀蓄。
楮衾瓦钵。
聊以自随。
斯皆师之徇缘诱物。
权巧方便耳。
若夫高提祖印
勘辩方来。
全体大用。
迥出乎言象之表者。
微上根利器。
或未易窥测焉。
后端坐书偈。
示寂于退处之金刚室。
茶毗。
获舍利百馀颗。
晶荧圆洁。
塔焉。
时宣德四年九月也。
新续高僧传·习禅篇第三之九
释德始,字无初,日木国信州神氏子。幼性端静,见群儿嬉戏辄引去,遇僧过门则色喜,父母知其志,遣从近寺一公祝发。稍长诣天宁探索群籍,荏苒三冬,悉通大意。已而叹曰:“文字之学,不能洞了人之性源。”遂舍所学,附海舶抵中土,谒灵隐慧禅师,深悟单传之旨。及东归,国人景仰,尊为禅祖。闻古幽州山川之胜,结侣来游。因憩庆寿,时独庵衍治寺事,与德有旧,延致丈室,与激扬临济宗旨,识者称之。衍欲以寺事付德,德殊谦让未遑。乃礼峨嵋,时献王咨问法要,礼遇勤厚,始出世无为,道望弥崇。明永乐初,独庵进阶大子少师,邀之论道。六年春,应董平坡之请,居再岁,即谢事。十年壬辰,将辟静室为佚老计,而帝眷方隆,诏畀龙泉寺事。德既钦承明旨,早夜孜孜,以缮修为务,凡栋宇蠹敝者易之,阶圮(阝+巳) 颓坏治之,丹垩剥落者新之,比旧有加焉。先是献王致镰金百镒,为造西方三圣像,金彩庄严,曲尽其妙。德平昔尤喜恤贫赈乏,薄于奉己,厚于待人。以故四坐道场,囊无馀蓄,褚衾瓦钵萧然自怡。临终端坐而逝,荼毗时获舍利百馀颗,晶荧圆洁,观者叹异。

人物简介

列朝诗集
海舟名普慈,吴郡海虞钱氏子。
世业儒,出家破山寺。
往参邓尉山万峰和尚,付以法偈,遂结庐太湖西洞庭山。
三十年不过湖。
闻虚白旵公在安溪东明说法,亲承万峰祖印,遂往叩。
旬日大悟,遂居东明演法,为万峰法嗣。
景泰元年,示寂,全身塔在东明左侧。
有《颂古诗》行世。
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卷十二
禅师。名永慈(讹作普慈)。其法号海舟。明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生于蜀之成都余氏(讹作常熟钱氏)。弱龄。闻说生死事大。即蕴于膺。经旬不就寝。决志趋彭县之大隋山(讹作破山)景德寺。礼独炤月禅师。坚求法要。月喜其端厚慎重。可为法门梁栋。遂度之。永乐癸巳。月殁。师竟入西山。庵隐八载。形影偶偕。忽觉相应。乃弃庵出谒大初和尚。时年二十有八矣。初受师半展。遽问曰。向父母未生前。速道将来。师从东过西。初曰。未在更道。师曰。两眼相对。初正色瞬师。师趋去之。复至东浦访无际。抵灵谷见雪峰。雪峰以师悟处谛当。延师为灵谷第一座。师竟自许。常与同辈蹴踏。峰窃骇之。然师无留意。解制拂衣至安溪。投机于虚白旵公。公以临济正脉。嘱师保任。师乃辞去。复陆沉牛首诸山。正统丁巳。师年四十四。始领东山翼善禅寺。师晦养既久。且弘大化。四方宿艾。虚怀而仰风裁。然师虎视来机。故踵息未舒。而神气先萎者多矣。正统五年庚申六月。旵公化去。东南学众。惟归东山。王公贵人。虚己以礼致师。师未常以一言开凿智窦。故一时虽尽爱敬。莫得而亲疏焉。缁素为师预建身后之域。有范作头者。失斧伤足。痛甚索酒。师谓之曰。范作头。伤足犹可。假若斫去头时。有千石酒。与作头。作头能吃否。范于言下知归。即求为僧。师录之。乃充火头。刻意究竟。不觉被火燎面。如刀刈。取镜炤之欣舞。以偈呈师。师为肯可。当是时。出入东山。皆称俊杰。不无有望于师。师惟目送而已。至有已据高座。而声驰国中者。求入筹室。师弗顾。或谓。东山网。漏于吞舟之鱼。师哂之。间有古溪澄禅师。常过东山。师与盘桓。喜其见处稳实。叹曰。真断桥之后也。乃举澄以住高座寺。澄初出世。衲子不甚知名。师以澄法语。缄达诸山。诸山始归重。兼仰师有卫法至公之德云。天顺五年辛巳。师升座说法毕。一喝而逝。逝之日。白虹横贯。异鸟悲鸣。古溪澄。哭之恸。挽之以诗。吊之以文。其略曰。道扬湖海。德播神州。慈济隆乎品汇。声名动乎王侯。来西蜀而全堤正令。坐东山而大阐玄猷。续高峰七世之灯。烁群昏而独炤。绍旵祖百年之踵。吞众派以周流。将入涅槃现衰相。而白虹贯日。既归圆寂殓法身。而夜壑藏舟。澄自后不上堂。亦趺坐迁化于香岩。香岩之众悽然。澄徐展目曰。不须如是。复宴然长往。师之门人智瑄(作明瑄讹也)。开法金陵。瑄传天奇本瑞。瑞之法嗣大振。瑄即范作头也。 赞曰。邓尉至东山。历传四世。孑孑乔松。其本孤矣。自宝峰燎破面门。而得天奇瑞公。枝秀云峦。叶荫寰中。或疑其先净而后滥。殊不知我此世界大。贤劫中小劫二十。当有千佛出兴。迄今劫过有九矣。自拘留孙至我释迦本师。才出四佛。弥勒师子后。仍有九百九十馀尊。第十五小劫中。一齐出现。惟馀楼至。设以盛衰净滥。而较之可乎。否耶。

人物简介

补续高僧传·习禅篇
善坚。
姓丁氏。
永乐甲午。
生于滇城南郭。
其夜红光异香。
充盈户室。
十岁入五华寺。
礼宗上人为师。
易名善贤。
十九参柏岩禅伯。
自是习坐不辍。
岩异之。
勉持观音名号。
宣德二年。
巡按御史张公善相。
谓诸老宿曰。
此子。
非凡间人。
三十后当佩祖印
诸德宜善视之。
庚戌走金陵。
谒无隐道和尚。
示师万法归一话。
力究数年。
偶阅圆觉经。
至身心俱幻。
划然自释。
云。
离此身心。
谁当其幻。
目前境物。
非我之留。
死去生来。
安可息也。
乙卯抵贵州拥萝山。
因入蜀。
胁不至席者数年。
遂大悟。
正统间。
无际奉诏住隆恩。
师袖香见之。
获印记。
付信衣拂子。
更号古庭。
天顺间。
住浮山。
从化者众。
师之玄言妙行。
不获悉纪。
观师所著閒閒歌。
则知其槩矣。
歌曰。
君不见我閒处。
我閒閒处閒閒馀。
叠嶂重峦锁碧居。
松头每夜银蟾晖。
放出清光炤我闺。
望高巅见远水。
千山万山何已矣。
环烟四绝境空如。
坐卧繇吾心自主。
閒中閒谁理会。
山中更有深深地。
雨过山青色更佳。
满岩烟雾多苍翠。
禅欲参道欲学。
不学不参惟快活。
绝无人事与相关。
雅有鸟猿声聒聒。
这閒翁何所据。
年来日去谁相似。
聪明知解没些儿。
破衲蒙头惟一味。
君不知我閒趣。
万论千经徙指注。
世尊良久落人机。
见影追风犹累坠。
不无无何有有。
一见明星颠倒走。
铁牛日午过秦川。
木马追风夜半吼。
间自在身几几。
百年之事一弹指。
富贵功名总属空。
古今多少皆如此。
众生心诸佛性。
生生死死何时定。
老胡掘地陷人坑。
似与钵盂安把柄。
閒中閒说向人。
但得心安莫虑贫。
眼空四海无相识。
唯见依依岭畔松。
閒散诞忒蹉跎。
未尝开口念摩诃。
总是閒情閒不过。
大平无事且閒歌。
又有山云水石集。
盛行于世。
暮年返滇。
建归化禅林。
以弘治六年癸丑七月二十日迁化。
肉身如生。
四众龛而奉之。
新续高僧传·习禅篇第三之九
释善坚,字古庭,姓丁氏,滇城南廓人也。诞生之夜,红光盈室,异香弥户,邻里惊叹。甫及龀龄,便乞出家。年当就傅,入五华寺礼慈宗为师,命名善贤。初习禅观,坐持不辍,慈甚异之,勉诵圣号。年十六,走金陵谒无际,示万法归一语,参究精诚,兀兀达旦,胁不至席。一日,看《圆觉经》至身心俱幻处,砉然自释,因太息曰:“离此身心,谁当其幻。”年十九,复礼柏岩,更名善坚。逾年,受具足于古杭戒坛。明正统十年,始造金台,乃恍然曰:“目前境界,非我所留,死去生来,安可息也。”遂尔心地豁明。寻复参无际,證明大事,一见,喜曰:“吾法自子大行于世。”赐号“古庭”,付之法服,为临济二十三世。且命之曰:“先师慧命,勿令断绝。”坚聆其言,如怖惊雷,两手掩耳,頫首而退。后住锡皖桐浮渡山华严寺,大兴法会,道望日崇。已而返滇,建归化寺,滇南禅风由此复振。尝移母柩就葬,拈香遥咒,冀得超登,俄而祥云弥空,冉冉西向,久之方息,见者惊愕,叹为诚感。以明弘治六年癸丑七月二十日,集众说偈,瞑然而逝。年八十馀,腊七十。立塔寺南,滇人敬礼至今不衰,明季谥曰栴檀尊者。今更名法幢寺。所著有语录、名山云水诸集。

人物简介

新续高僧传·习禅篇第三之十三
释超方,字独超,姓沈氏,武进人。
母氏徐,怀素履絜,义训惟谨,故超方生而岐凝,举止端详,居恒跌坐,不异老僧。
年二十,从大莲克闲芟染,圆具华山见月。
后入资福参灵机,愤志大事,胸次了然,犹以未尽阃奥,继往径山坐枯木禅三年。
时,天笠在镇江竹林以书招之,笠有大名,慎许可,独见超方如合水乳,便受付属为临济三十三世,出主金坛东禅、武陵南涧、临安东天目山阴宝寿。
康熙三十八年,诏住京都柏林,逾年辞归,赐金经衣钵。
世宗方在藩邸,分府城东,企其清妙,尝与往还谭论法要,甚相契合。
归后六年,以康熙庚寅嘉平月八日示寂,寿六十八,腊四十八,宪庙闻之,不胜嗟悼。
明年辛卯,遣官建塔,且镌铭焉,篆额书丹皆出宸翰,文具《山志》,灵骨藏于山阴宝寿山。
超方高颡深目,虎视鹤行,平居寡言笑,钳锤森严,不以辞色假人,诸方老宿见者莫不悚慄。
历数大刹,四方衲子云蒸辐辏。
所著《语录》一卷,宪庙为之序,其略曰:“原夫道昉鹫山,法开鹿野。
伽林书贝,义学于是敷条,师座拈花,禅宗为之发颖。
然而,自周及汉,大乘仅显夫新头,由魏迄梁,妙谛未传于震旦。
自海州遥洎,嵩室弘开,揭净体之光明,示无心之元寂。
于是智镫续耀,朗月连辉。
法信六传,至临济而门庭益广,派流千别,惟滹沱之瓶钵堪珍。
自唐以来,于今转盛。
独超方禅师者,幼钟福慧,长涉文华。
厌世网之沈迷,慷慨别父,缘夙因之深厚,勇决寻师。
珠毓难生,席设何尝著胁,墙遮慧可,雪来都至埋腰。
恒因苦以悟空,遂离尘而證道。
高提祖印,明湖之草木增荣,远振宗风,赤县之人天引领。
共迎桑宿,来主柏林。
暮鼓朝钟,数百众之军持翕集;擎拳竖拂,三千界之道信争来。
变定水于迷津,回岐途为觉路。
积成公案,录自支那。
现教外之圆通,脱人间之撰迷。
精求弁简,愿属制文。
余忝列藩维,沃叨宸眷。
拱薇坦以北陌,适兰若为南邻。
数以诗礼之馀间,来与菩提之胜会。
恒河比貌,警语频承。
吾岫闻经,梵音罕谱。
潜符冥冥,颇量测以靡涯,崇委殷殷,欲迁言而不得。
懵个中之宾主,赘门外之言诠。
玉带镇山,何妨一笑,金栖在望,伫喻三禅。
”又著《净土格言》一卷,并行于世。

人物简介

新续高僧传·明律篇第四之四
释洪建,字冶牧。
姓冯氏,夏邑人也。
母方孕时,即厌腥膻。
见人肉食,便作欧逆。
诞降三日,母梦儿言曰:“误入汝家,意欲舍去。
”母因急留,仓皇惊觉。
晨起视儿,果病不乳。
其母祷于大士,愿寄为僧,弗药有喜。
遂礼近乡洪福寺庆庵为师,七岁入寺剃染。
初习经典,渐能领悟。
十有馀载,勤修不懈。
年已及冠,始具三坛。
于白云佛定,入室造请。
叩求经义,研习切韵。
威仪中度,文质彬彬。
既而南游,躬践宝华。
学律于定庵,五易寒暑。
既通律部,欲透禅关。
扣诸宗匠,杭之理安、绍之显圣、宁之祖印
吴越知识,次第参访。
康熙戊子,重上华山,供职羯磨三年。
复徇维扬士绅之请,主席隆觉。
尽心训导,大宏法戒。
三十馀年,孜孜无倦。
是以道俗归崇,檀施恐后。
维扬交如汪公,施金三千,创建戒坛于寺之左,使数亩古刹,易色改观,望之如祇园精舍。
其胜缘所结,岂偶然哉。

人物简介

晚晴簃诗汇·卷一七三
沈曾植,字子培,号乙盦,嘉兴人。光绪庚辰进士,历官安徽布政使,署巡抚。
词学图录
沈曾植(1850-1922) 字子培,号乙庵,晚号寐叟、巽斋。嘉兴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授刑部主事,迁郎中。宣统元年(1909)辞官。入民国,在沪为寓公。博学,综览百家,旁及两氏。诗沉博奥邃,为同光体魁杰。人以为词中之卢仝、樊宗师。有《海日楼诗》、《海日楼文集》。词集名《曼陀罗寱词》。
沈曾植集校注
1851-1922,浙江嘉兴人。字子培,号巽斋,别号乙盦,晚号寱叟,晚称巽斋老人、东轩居士,又自号逊斋居士、癯禅、寐翁、姚埭老民、乙龛、余斋、轩、持卿、乙、李乡农、城西睡庵老人、乙僧、乙穸、睡翁、东轩支离叟等。他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以“硕学通儒”蜚振中外,誉称“中国大儒”。
苻娄庭漫稿·自序
光绪己亥,旅寓鄂州,南皮公馆余城南之姚园。树石苍润,庭宇轩豁。笔床茶灶,不移而具。小园可赋于子山,草堂不殊于锦里。安居饱食,文质靡底,吁可愧也。园多盆花,皆颠本之由蘖者,磥砢轮囷,若磐若礐,若兽蹲,若云卧,或百年,或五六十年,其寿不可知,然皆婆娑怪伟。燕吴语谓之桩,楚之语曰兜,皆俗字。桩者,株字音转,东侯,阳声、阴声对转也。兜亦株字音转,舌头舌上隔标也。《山海经》:「三株树,其为树如柏,叶皆为株。」《列子·黄帝篇》:「若株驹。」《释文》:「株驹,枯树木根也。」枯木而有叶如柏,其为由蘖复生也审矣。《》:「譬彼坏木,疾用无枝。」《毛传》:「坏,瘣也。」《尔雅》:「瘣木苻娄。」郭注:「谓木病危尪伛瘿肿无枝条。」又云:「枹,遒木魁瘣。」郭注:「根枝节目,盘结磈磊。」今验众株之形,实如郭后注所称「根枝节目,盘结磈磊」,而非「无枝条」者,但枝条不畅茂耳。郭前注就《》义言,《》言无枝,取略意也。瘣木理无枝,不必绝无一枝也。察众株枝多接成,天生者仅半之,则人力所成,补黥息劓,又不可以一端尽矣。魁之为言,较桩、兜语尤肖,侔称尽意。余尪羸积年,有同玄晏。感卢升之《病木赋》意,乃名其园曰株园,室曰苻娄庭,偃息安般,消寒视荫,偶有所感,辄缀数言,以居命之为《苻娄庭漫稿》。 沈曾植自序。
曼陀罗寱词·序
吴兴公以鸿硕广揽,负斯文之寄于贞元绝续之交,延祖宗养士之泽者且十馀年。生平著述等身,所为词,手定者凡四,彊村翁既汇而存之矣,复选而录入《沧海遗音》中。公子慈护以序来属。呜呼!余又何敢为公词序也?忆曩客沪上,登海日楼,谒公于燕座。公手一卷词曰:「生平之志与业,具于是,子其为我定诸。」余既退而卒业,乃复于公曰:「古人称意内言外谓之词,夫琼楼玉宇,烟柳斜阳,常语耳,神宗以为忠,而寿皇以为怨。五季割据,韦端已独抱思唐之悲。冯正中身仕偏朝,知时不可为,所为《蝶恋花》诸阕,幽咽惝恍,如醉如迷。此皆贤人君子不得志发愤之所为作也。公之词将毋类是?」公笑曰:「有是哉!子之能知吾词也。然而见其表未见其里也。」公自鼎革,龙蟠黄海,复壁柳车,杂宾盈室,宣光纶旅之望,老而益坚。故辛壬以后词,苍凉激楚,又过前编。彼妇之嗟,狡童之痛,如讽《九辩》,如奏《五噫》,托兴于一事一物之微,而烛照数计,乃在千里之外。至其不可㕦言者则谲言之,不能法语者则垂涕泗而道之。合骚玄于一冶,喻鹏鲲于一指。陆放翁之掉书袋,元遗山之嗜金头大鹅,又未可一二尽状也。今公往矣,复读公词,犹前日事。呜呼!余又何敢序公之词也!虽然,公之精神,在帝左右,公之词,且如列星二十八宿环北辰而无极。昔谢叠山谒稼轩祠,自昏暮至三更,闻有疾声大呼,若鸣其不平者然。吾又安知夫异日者南泛扶胥之口,北陟医巫闾之巅,不且有大音发于空间,镗鎝铿鍧,与天风海涛相应和者?余虽不敢序公词,而又何忍以弇陋辞也?因书之以复于慈护,且以谂天下后世之读公词者。壬申夏五,张尔田。
曼陀罗寱词·自序
九年立宪之诏下,而乾坤之毁一成而不可变,沈子于是更号曰睡翁,不忍见,不能醒也。而所闻于古人,所谓「缓得一分,百姓受一分益」者,晨夕往来于胸臆。又时时念逊荒古训,自号曰逊斋。缓之而不可得,强以所不欲为而不能,太息请解职不遂,而仍不免槌床顿足,扬眉眴目之责,睡与逊两不称矣。清宵白月,平旦高楼,古事今情,国图身遇,茫茫然,惆惆然,瞿瞿盱盱然,若有言,若不敢言。夫其不可正言者,犹将可微言之;不可庄语者,犹将以谲语之;不可以颢譬者,犹将隐譬之。微以合,谲以文,隐以辨,莫词若矣。张皋文氏、董晋卿氏之说,沈子所夙习也。心于词,形形色色无非词,有感则书之,书已弃之,不忍更视也。越一岁而世变,飘摇羁旅,久忘之矣。丁巳春,儿子检敝簏得之,写出之,屏诸案几,犹不忍视也。戊午移居,复见之,乃署其端日《僾词》,「如彼溯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荓云不远。」其当日情事耶?次其年,其事可见。然终不忍次,非讳也,悲未儩也。戊午十一月,谷隐居士。 先君词稿,手定者四种:曰《僾词》,曰《海日楼馀音》,曰《东轩语业》,曰《曼陀罗寱词》。经朱古微丈删定,统题为《曼陀罗寱词》。既而丈辑《沧海遗音》,于先君词又稍有所去取。颎从箧中检得《僾词》序,为先君手迹。虽序仅一种,而先君为词大旨,略具于是,爰重录,并刻卷端。男颎谨记。
沈乙盦诗·序
余与乙盦相见甚晚。戊戌五月,乙盦以部郎丁内艰,广雅督部招至武昌,掌教两湖书院史学,与余同住纺纱局西院。初投刺,乙盦张目视余曰:「吾走琉璃厂肆,以朱提一流,购君《元诗纪事》者。」余曰:「吾于癸未、丙戌间,闻可庄、苏堪诵君诗,相与叹赏,以为同光体之魁杰也。」同光体者,苏堪与余戏称同光以来诗人不墨守盛唐者。自是多夜谈,索君旧作,则弃斥不存片楮矣。乙盦博极群书,熟辽、金、元史学舆地,与顺德李侍郎文田、桐庐袁兵备昶论学相契,词章若不屑措意者。余语乙盦:「吾亦耽考据,实皆无与己事。作诗却是自己性情语言,且时时发明哲理,及此暇日,盍姑事此?他学问皆诗料也。」君意不能无动,因言:「吾诗学深,诗功浅。夙喜张文昌、玉溪生、山谷内外集,而不轻诋七子。」诗学深者谓阅诗多,诗功浅者作诗少也。余曰:「君爱艰深,薄平易,则山谷不如梅宛陵、王广陵。」君乃亟读宛陵、广陵。明年,君居水陆街姚氏园,入秋病疟,逾月不出户,乃时托吟咏。余寓庐相密迩,有作必相誇示,常夜半叩门,函笺抵余,至冬已积稿隆然。又明年,庚子之乱,南北分飞,此事亦遂废矣。君诗雅尚险奥,聱牙钩棘中,时复清言见骨,诉真宰,荡精灵。昔昌黎称东野刿目鉥心,以其皆古体也。自作近体,则无不文从字顺,所谓言各有当矣。 余生平喜检拾友朋文字,君作落余处者殆百馀首,念离合之踪无定也,特序而存之。 光绪辛丑,陈衍。
寐叟乙卯稿·序
嘉兴沈乙盦先生,今之闳览博物君子也。写定《寐叟乙卯》稿,授之削氏,杀青既竟,先生命之序。序曰: 昔晚周东驾,政异俗殊,鲁史编年,独书王正,何则?平王已降,周祚中微,列国之君,窥窃神器。晋文请隧而罔顾礼义,楚庄问鼎而莫识重轻。宣圣删述《春秋》,特揭尊王之旨,盖所以惧乱贼、严名分也。陵夷至于战国,势益衰敝,七雄互相吞灭,纲纪湣然绝矣。然秦臣避其恶名,温人辩其非客,犹得端拱在此位,天下奉为共主者,斯亦《春秋》从周之效也。然则先生诗开宗明义,首题七年元日者,知其志在《春秋》,见之行事,而深切著明矣。夫古今诗人隐逸之宗,仲伟所称,厥惟靖节。观其东轩寄傲,南村独游,耕下噀之田,拒元嘉之聘。夷、叔同其饥食,祖、谢勖其相从,延年所谓物尚孤生,人固介立者,贞风凌俗,良足钦焉。所著文章,义熙以前,题晋年号,永初以后,止纪甲子,此则大节皦然,以示耻事异姓之志。与夫胥馀演范,不署周年,陈咸荐时,唯遵汉腊,岂非后先同揆,垂为世楷者乎?先生自辛亥后,遗世独善。履霜之洁,后凋于岁寒;停云之思,靡从乎新好。柴桑高逸,庶几有之。惟是荆卿报嬴,挥剑而出;田畴高世,严驾而行。陶公集中,往往托之歌咏者,忠怀耿耿,但恨所遇非时耳。向使豫章逆取,有抗乎高门,山阳安荣,未归于下国,则元熙纪年,必将著之篇什矣。兹者重华协帝,行否德之禅;乔木世臣,袭汉官之旧。则当三元肇历,四序履端。蓼亭庆其重兴,桐官期其嗣建。谨志岁月,复见天心。《语》云「告朔饩羊,我爱其礼」,斯之谓矣。先生誉馥区中,道轶萌外。诗为馀事,岂仅藉此而传?是遍简册不多,声流悽惋。虽其中苔岑恊好,半出唱酬;蒿里悲吟,或伤殂逝。而悬高寒于北阙,录梦华于东京。怀而慕思,溢乎辞表。至若《春秋》之义,兴周为大,月正上日,犹存帝号。岂惟司马拾遗,纂今上之纪;实乃公羊奉始,著大统之文。先生通乎《春秋》之教,尤足为后世诗家易代随时、尚志不仕、循用甲子之例者,创立书法也。呜呼!子云寂寞,点世美新;嗣宗猖狂,罄辞劝进。讽先生诗,其能无愧也乎? 丙辰春三月,元和孙德谦谨序。
寐叟乙卯稿后·序
岁癸丑,始谒嘉兴沈公于沪舍,而读公所为诗。公宏劭广揽,走东南者以为望。诗何足以尽公?顾自邦宇崩沸,流人遵海上,一觞一豆,一花一鸟一拳石,永曛旦,叙殷勤,非是无以寄其抱。公属鞬其间,若不经度,而终乃愈奇。谓吾之于诗也,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耳。余臆则不然。不观夫卉之病槁乎?莫冽于廪秋,风泬水漻,烟荄禅叶,津之泽于菀者涸矣。虽有懿彩,固无自茁。即春以临之,零露泫其条,阳和披其枝,翠娉粉媚,望若新沐。夫是卉也,岂有心于衒哉?其溉者然也。筑基于壤,葺故蘖而饰之,飘摇一朝,尚不能与瓦砾伍,是岂有材之用哉?公诗以六籍百氏、叶典洞笈为之溉,而度材于绝去笔墨畦町者,以意为輗而以辞为辖。如调黄钟,左韶右濩,如朝明堂,尧醲舜醺。谲往诡今,摭瘁攓窳,上薄霄雿,下游无垠,挬拔劖露,耸踔欹立。其绳切物状,如眇得视,如跛得践;其蛰扶夐迈,如寒厉肤,煦以温燠,如溽大酷,扇以凉凊;其幽咽骚屑,缮性鞫情,靴如孤葩,空壑自嫭,土视粉黛;其严听尊瞻,醨化可醇,君都臣俞,父熙子皞,如涖廉陛,指挥亵御,如踞蟠座,天龙海众,膜拜礼赞,贲贲赫赫,睨之背芒,慄不敢近。呜呼!其可状者如此,其不可状者岂极耶?余不知诗,顾尝游乎玄之藩,其秘也蟠天根,其观也剖冥尘。出阿入茶,白伞彻光,弹指自在。口不能言,而若有被之者,其诗之为耶?诗固不足以尽公,顾异日数诗者必不遗公。公生平有诗数百篇,不自爱护,散落往往在人口,惟兹首尾具可咏摇。锲既成,顾末简,乃以导言命幽鄙,遂书之。若夫契骚雅,准正变,配韩俪苏,上躐诸古作者之林,竺古而工文章者能言之矣,则以俟代之硕宿于前叙。 强圉大荒落之岁壮月,钱唐张尔田。
海日楼诗集·序
辛酉冬,晋谒吾师沈乙盦先生,谈次请刊其诗,师曰:「俟盖棺后,子为我序之。吾诗即语录,序必记此言也。」今慈护世兄谋刻诗集,属遵命为序。呜呼!《华严经》谓九地菩萨,虽八地菩萨不能知,余恶足以知吾师之诗?忆三十年前,与桂伯华居士论诗,尝谓渊明诗无异偈语,与吾师语录之言甚合。盖诗之为道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就当前现量摹写情景,长言而咏叹之,言乎其不得不言,初非有意为诗也。故兴观群怨曰可以者,贵能俾人随所触而皆可,不必如经生家析《鹿鸣》《嘉鱼》为群,《柏舟》《小弁》为怨也。孟子言《》亡而后《春秋》作,盖明公理,存大义,正是非,天地之心也。天地不能言,寄士大夫以言之。故《》《春秋》者,士大夫代天地立言之具,以成其与天地为参之德,特《春秋》严而《》婉耳。后世诗派,流演滋繁,纵能独辟蹊径,自造其极,亦祇为诗之一体,能得其全者,不数数见也,欺心炫巧者无论矣。不读古人之诗,不足以学诗,固矣;然搆思命笔之际,必尽忘古人而后可。若规规学步效颦,则正如钝斧子擘栎柞,皮屑纷霏,终不能动一丝纹理,岂非自桎梏耶?既承师命,不敢以不文辞。谨就所见,略申其义,质诸世之深于诗者。至于其诗未加赞美者,弟子固不敢议师,且恐有谓其私者,留待天地后世之知言君子矣。 释迦文佛降世三千四百九十八年癸酉正月,受业合肥蒯寿枢谨序。
海日楼诗集·序
寐叟既殁之十有二年,其孤慈护既刊其所著《蒙古源流笺證》,乃出所裒海日楼全诗九百馀首,请序于余。因念数十年来所有朋好,相与为文字骨肉者,凋谢略尽,黯然不可为怀。涛园之诗,寐叟犹及为序,节庵则散原序之,今惟散原与余存耳。《记》曰「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然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则仍述吾两人往来聚散倡酬书札之素,以写余悲。往者涛园尝言,予兄弟于朋辈之为诗,能鼓舞而督促之,使裒然成帙,乃戏以催耕之布谷、促织之络纬相况,可云善谑。盖涛园素罕作诗,自要先伯兄木庵先生客皖南大通、淮北正阳关,不两年,成《正阳集》一巨册。陈韬庵太傅少作多不存稿,自里居与先伯兄相倡和,始存其稿,至今殆千首。余之怂恿寐叟为诗,则已详同客武昌时所作序中。嗣是寐叟出守南昌,则资余游匡庐;提学皖省,则招余游安庆;寐叟将赴欧美考察政治,则寓余武昌寓庐;辟地上海,则海日楼、谷隐诸所居,余尤数数至。其踪迹,彼此诗中,约略可寻。寐叟论诗,与散原皆薄平易,尚奥衍,寐叟尤爱烂熳。余偶作前后《月蚀》诗,寐叟喜示散原,散原袖之以去。寐叟诗多用释典,余不能悉,余《题寐叟山居图》五言古四首,寐叟亦瞠莫解,相与怪笑。寐叟短札诗稿存余所者,无虑百馀通;其散见于余诗话者,不能尽也。今翻阅兹编,武昌以前所作,盖廑有存,其他为余未见者,亦罕矣。其选入《石遗室师友诗录》《近代诗钞》者,至二百首,皆其尤精者。故余于寐叟之诗之甘苦酸咸,敢谓知之之深,一如己诗之甘苦酸咸。其足为外人道者,固已具《诗录》《诗钞》中所首载之鄙论已。 癸酉端阳节后,七十八叟陈衍书于苏州之聿来堂。
海日楼诗集·后序
乙盦先生诗最初刻者为《乙卯稿》,海宁王静盦国维编次,元和孙隘堪德谦校刻,钱唐张孟劬尔田为之序。其后朱古微先生为刻《海日楼诗集》,断自壬子以后,得诗三百馀篇,次为二卷,《乙卯稿》全入第二卷中。先生捐馆舍,哲嗣慈护以未刻诗稿乞朱先生审正。又数年,朱先生亦卒。慈护乃奉诸稿归,授兆蕃,俾为排比。既又从遗箧中检得诗稿,有题《苻娄庭集》者,有题《甲乙丛残》者,有题《丙辰稿》《丁巳稿》者,悉以示兆藩。诗有朱先生所未及见者,字句亦往往互异,审为先生手定,乃荟而录之。以丙辰至壬戌七年之诗,绩朱先生所刻,亦次为二卷,辛亥以前为补编第一卷,壬子以后与朱先生所刻年月相出入者及未考得其年者,为补编第二卷。皆写定,合朱先生所已刻,得诗千三百馀篇。此中次第,容尚有参错,文字亦或不免舛错,善读者枕葄而钻仰焉,庶几可以循径涂、知体要矣。又有馀稿二百馀篇,皆不知其题,慈护持以质先生宾友,可补题者,当次第授写官。先生诸所为题咏散在人间,他日搜孴得之,皆可续入补编。先生诗博大精深,集诸家之成而别成一家,世知与不知,罔不推仰,无待兆藩言者。谨述编次所经历,以附于卷末。 壬申夏五,金兆蕃谨记。
海日楼诗集·跋
寐叟所为诗,类不自收拾,散佚不知凡几。及国变流寓沪渎,始录存稍多,即今公子慈护重辑四卷本是也。寐叟于学无所不窥,道录梵笈,并皆究习,故其诗沈博奥邃,陆离斑驳,如列古鼎彝法物,对之气敛而神肃。盖硕师魁儒之绪馀,一弄狡狯耳,疑不必以派别正变之说求之也。晚岁孤卧海日楼,志事无由展尺寸,迫人极之汩圮,睨天运之茫茫,幽忧发愤,益假以鸣其不平。诡荡其辞,寤寐自写,落落悬一终古伤心人,此与屈子泽畔行吟奚异焉?则谓寐叟诗为一家之《离骚》可也,为一世之《离骚》可也。 甲戌冬日,义宁陈三立。时客故都,年八十有二。
海日楼诗集·跋
右重编《海日楼诗》四卷。平湖金篯孙先生手定。补遗一卷,则重编后历经乙盦先生诸旧好鉴别,以为年月不合者。仓卒排印,不及改编,姑汇集以待将来之重订而已。乙盦先生以馀事作诗人,一时兴到,随取断烂报纸或简札封套书之,往往令人不辨首尾,因亦不易编次。乙盦先生下世后,哲嗣慈护悉取未刊各稿,乞朱彊村先生为之审正,朱先生亦苦其爬梳不易也,又以托诸陈苍虬先生。当朱先生易箦时,予深恐其散落,爰为请归慈护,慈护先后就商于马一浮先生。卒由金先生编定,而予门人朱居易为写清本,予复为邮致陈散原、夏吷庵、李拔可、李證刚诸先生,亦各稍有更定。而文字奥衍,又多引用梵典,读者不易骤识,原稿既不可悉见,讹文夺字,亦姑仍之而已。清本置敝箧中者有年,慈护原欲雕版,而频年丧乱,遂致因循。大惧先贤手泽将归湮没也,爰商诸慈护,先行分期载入《同声月刊》,以省传钞之烦,而备他日重寿梨枣焉。至乙盦先生诗稿之散在各方者,当犹不少,容待搜访补录,期与其他遗著早谋刊行,以传世行远,且先以此为券云。 辛巳孟冬,万载龙沐勋谨识于秣陵。
海日楼诗补编·序
壬申夏,辑寐叟未刻诗为《海日楼诗续编》,既竟,以示尹子硕。尹子谓予曰:「子与寐叟殆有胜缘,子盍缀纪其事,以弁诸卷端乎?」嗟夫!予闻硕公此言,曷胜其风雨蒹葭之感哉?夫予与叟之遇合,诚有非偶然者。予之闻叟名,为光绪丙申,而始亲謦欬,则光绪癸卯也。是时,叟承命守南昌,甫下车,即遍交其名士。予年虽稚,亦被顾及。暇必约谭,谭必竟日夕。予有所论议,叟必赞许,予有所咨问,叟必为之详释,如是者几及三年。予乃知叟之学博且实也,乃知叟之识正且确也。 叟尝慨然而谓予曰:「噫,国其殆哉!夫道器、文质、体用、经权、理事、神迹,非可二也,而今学士皆二之;道与德,政与教,知与行,定与慧,名与实,学与业,生与义,非可离也,而今学士皆歧视之;自他、心物、真妄、新故、今古、有无、是非、善恶,相待而著,非定有也,而今学士皆固执其成见焉。学士者,国之耳目也,今若此,则其谁不盲从而踬蹶也?且学也者,礼之所自出,礼者,国人之准则也。若今学士,可谓无学。国无学矣,而欲责之以礼,其可得与?无学无礼,而欲贼民之不兴,又可得邪?《孟子》曰:『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今中国之谓也。噫,国其殆哉!」予闻之,廪然而惧,憬然而服膺,不敢忘也。及今思之,叟真藏往知来之悊人哉! 丙午,叟被命提学于皖。己酉,以皖藩摄巡抚事,闻予因学校事致劳瘁,亟召予,见即谓曰:「子来何迟也?」既而曰:「今何世?子乃欲以一齐傅止楚众之咻乎?兹与子约,当留此作竟年谈,慎毋睨旧乡而怀归志也。」已又笑曰:「余虽不耄期而有倦勤之思。明年此日,会当遂我初服,与子同作西湖游耳。」自是居则花晨月夕,辄纵高谭,出则佛寺江亭,每多嘉会。署有成园,园有天柱阁,叟之所葺也。阁凡五级,登临四望,近揽龙山,远招庐、霍,长江衣带,旋绕襟袖,游目骋怀,致饶佳趣。叟政事閒暇,即相与放论其上,解题析义,难辩风生,往往自昏达旦而无倦色。叟每乐甚,辄曰:「有此江阁以来,还有此主客不?」及今回忆,如此胜境、如此主客、如此嘉会,诚哉其难得也。三复叟语,弥用感喟。 庚戌,叟以国势日危,上书言大计。权贵恶之,留中不答。叟抚膺太息曰:「天乎!人力竟不足以挽之耶?」因赋《阁夜》长律见示,诗曰:「不待招邀入户庭,龙山推分我忘形。流连未免耽光景,餔啜谁能较醉醒。雨后百科争夏大,风前一叶警秋蘦。五更残月难留影,起看苍龙大角星。」遂告衰求去。七月得请解任,果符期年之言。离皖日,叟再申西湖游约。予乃于南洋劝业会毕,访叟嘉兴,快聚匝月,即偕作西湖游,时长至前旬日也。湖山幽閟,杳无游人,静对荒寒,宛若置身懒瓒画幅中。叟笑曰:「余辈可谓孤芳共赏者已。」乃尽十日之力,遍揽湖山之胜。素妆西子,不御铅华,而风均天然,偏多真趣。寒山诗所谓「皮骨脱落尽,惟有真实在」者,良堪移赠。叟有句云:「应心开净域,凡圣无殊差。」盖契證语也。而湖君好事,似忧嘉客堕入枯禅,十日之中,晴晦雨雪风月几无不备,寂然境中,妙现神变,枯木寒岩,顿有生意。予叹曰:「乾阳无死,《》义故不虚耳。」叟曰:「余于是亦悟《》义惟密,颇觉以密通《》,应无不合。子能为我言作證乎?」予曰:「可。夫《》之为义,即神变也。神变即密之大用也。故《系辞》传谓君子洗心,退藏于密。盖不密宁复能易哉?且乾,金刚界智也,坤,胎藏界理也。乾坤生六子,两界开四部也。乾坤变化而有八卦,两界瑜伽而成曼陀罗也。演八卦而为明堂位,曼陀罗而现三昧耶也。如是义證,不胜枚举。《》为儒密,又何疑哉?」叟笑曰:「诚哉是言,然则彼之轩轾儒佛者,匪唯不知佛,抑亦不知儒已。」游既毕,予随叟返嘉兴,为留半月,遂别而之京师,任校订敦煌唐人写经之役。 国变后,予以发起佛教会事至沪,适叟亦以浙乱辟居沪上。相见无言,忻戚交并。予见叟病甚羸,欲举词慰之。叟奋然作色曰:「六合外宁无净土耶?」予曰:「心净土净。六合之界,谁实为之?妄我见销,客尘顿尽,净土之名,且亦不立,何复有非净土也?」叟说,曰:「不期今日乃闻至言。」因留作长谭。予旅沪不及两月,与叟快谭廑数次耳。讵知一别,竟成永诀。叟盖自是遂居沪,而予则于壬子五月奉先慈命,归隐洪都,几十二年未尝出也。噫!予与叟之遇合因缘,岂偶然哉? 叟言论风采,饶有晋人风,故发为辞章翰墨,神姿隽永,尤复令人玩味不倦。惜予与叟嘉会不常,未能尽窥叟之蕴藏,而予不文,又不能悉述所见闻以告硕公也。夫叟之道德、学术、事业、文章,固已昭昭在世,无待赘陈。况予谫陋,略尝海滴,尤弗敢妄赞。然窃谓学业如叟,世实罕伦,其證悟之莹然澄澈,堪称超迈前修,世多悊人,定不河汉予言。叟平生著述极多,然每不自掇拾写定,好为诗词,亦复短笺尺幅,任意狼藉。予此补编,盖廑得十之一二耳,颇冀博雅君子,继续缀辑,俾叟著述之散佚者蔚成完帙,则予与硕公所厚望也。若夫叟之诗,则叟固尝自谓:「吾之于诗,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予于是复何能赞一辞。 太岁在壬申端午后五日,临川李翊灼谨序于旧京之南长街寄庐。
海日楼诗·跋
先师沈乙盦先生曾植,为清同、光朝第一大师,章太炎、康长素、孙仲容、刘左庵、王静庵诸先生,未之或先也。其学术之广袤,略见于《学思文粹》王蘧常先生所著《嘉兴沈乙盦先生学案小识》及王静庵先生《沈乙盦尚书七十寿言》。以予浅学,不足以窥先生宫墙,兹不具论。耳食所闻,康长素初入京,意气飙发,目无馀子。因介得晤先生。时长素不能京语,乃以笔谈。首问先生:「在今之世,尚得为孔子、释迦、基督、穆罕默德否?」先生以片语折之,方爽然自失。又闻俄国哲学家克塞林伯爵东来访道,自矢心如白纸,不存纤毫成见。至沪,因介得见先生,反复问难,卒之衷心倾服,以为得未曾有。又闻杨仁山先生治唯识法相学,亦得先生启示,而欧阳竟无师作《杨仁山先生传》,竟无一语涉及先生,具见先生学泽沾被之广,有非后学所能尽知者。亦如先生精研我国律学,而今日谈清季研律学者但知溯源于沈家本尚书也。先生之学,海涵地负,近世罕匹,诗词藉以抒情,固其馀事耳。先生所著《曼陀罗寱词》,朱彊村丈已为之刊行。诗则以卷帙稍多,未付剞劂。先生于诗本不多作,诗柬唱酬,实由于客武昌帅幕时以应陈石遗先生之倡议,其颠末具详于《石遗室诗话》与石遗先生《海日楼诗》二序中。先生学问奥衍,精通汉、梵诸学,先生视为常识者,他人咸诧为生僻。其诗本清真,但以捃拾佛典颇多,遂为浅学所訾病。第其精粹及合于石遗室所标举之平易准则者,已为石遗先生选入《近代诗钞》及《石遗室诗录》至二百首,则已足供后人窥仰矣。读散原丈跋,知流寓沪渎后收拾散佚,录存近作,经哲嗣慈护重辑成四卷本。予此本则据临川李證刚先生翌灼所钞录者编次而成。读石遗先生序二,知慈护重辑本录诗九百馀首,證刚手录本则显不及此数。予虽忝列门墙,然除髫年应童子试时得数瞻风采外,先生迅即赴皖学使任,予又出国治草木之学,久不得奉手请教益。迨戊午执教南雍,始获间至沪寓拜谒,亦未得读全稿。證刚手录本次序颇多讹舛,證刚没后,予从其哲嗣假来,编次成今六卷本。他年如有学人参照慈护重辑稿,并网罗石遗先生所录存及其他佚稿,俾成全璧,梓以行世,亦盛世尚文之要政也。印度大诗哲泰戈尔,其国人备致敬仰,近方为之举行诞生一百五十周年纪念。而我国大哲如吾师,时人多不能举其姓名,第以书法尚为人所宝重。浮世遭遇之不同有如此者,悲夫! 庚子立夏,门下士胡先骕敬跋。
海日楼诗注·序
诗非待注而传也,而传者又或不能不待注,则亦视乎其时焉。 嘉禾沈寐叟邃于佛,湛于史,凡稗编脞录、书评画鉴,下及四裔之书,三洞之笈,神经怪牒,纷纶在手,而一用以资为诗。故其于诗也,不取一法而亦不舍一法。其蓄之也厚,故其出之也富,非注无以发之。曩谒叟海日楼,叟手一篇诗,曰:「子诹佛故者,此中佛典,子宜为我注。」余曰:「注自优为之,顾今之意则何如?」叟曰:「是固然,子姑注其典耳。诗人之意,岂尽人而知耶?」叟既殁,遗诗散落,同人稍稍裒集丛残中,成若干卷。仲联乃创为之注,邮以示余,余读而善焉。 自昔言注诗者,《三百篇》尚矣。应劭之注《风谏》,颜延之、沈约之注《咏怀》,大都详其训耳。至李善始并所隶之典而注之。唐人之诗,宋人多有为之注者,而宋人所自为之诗,宋人亦注之,其最显者,东坡、山谷。叟之诗,今之东坡、山谷也。神州板荡以来,王者迹熄,诗之为道,扫地尽矣。袭海波之唾残,氓谣俗谚,竞以新名其体,浅学寡闻,得叟之诗,或哆口结舌而不能读。微夫揭而显之者,纵其英光璀璨,宁不随玄陆俱去耶?仲联之先楞仙司成,尝注樊南文、鲍明远诗矣,仲联缵家学,俾叟之诗硕夥纤屑,昭晰无隐,由诗人所隶之典,以曲会夫诗人之意,将叟所谓不可尽知者,亦且于是焉或遇之。异日者,吾又安知叟之诗,不待注而传哉?苏之施、顾,黄之任、史,比于仲联,优绌孰多? 仲联欲余序其书,余老病不斟,曾何足为仲联重?顾念于叟有奉手之雅,其诗之源流正变,前为叟序《乙卯稿》,固言之矣,今但序仲联注诗之指以复之。 甲申嘉平月钱塘张尔田序。时年七十有一。
海日楼诗注·自序
《海日楼诗》者,嘉兴乙庵沈公之所著也。
公儒林丈人,群伦大府。
道轶萌外,誉馥区中。
奚待黻词,始腾来叶。
自其中岁,大隐金门。
固已藉甚声华,英绝领袖。
㤅伯见而倒屣,重黎引为同方。
三墨八儒,四营五际。
既探其赜,不域其樊。
雅诂启六艺之钤,律意坚公羊之守。
绎蒙兀之秘史,则不儿證源;跋特勤之唐碑,而象胥累译。
固已涵揉九流,雕锼万态矣。
晚哜道真,独叩玄宰。
趣弥博而旨约,识愈广而议平。
入逝多之林,宜黄倾其胜义;拾羽陵之简,上虞资其启键。
况复接坐三君,毕归陶铸;尚论百氏,力扫秕糠。
类隔音和,通成国之舌腹;三长五不,导知几之微言。
海外愿文玄为师,稷下重祭尊之教。
夐乎不可尚已!
弸中彪外,溢为声诗。
公固自譬承蜩,掇之而已。
然而鞫情缮性,轹往逴今。
诸方遍参,一法不取。
逸情云上,潜思渊沈。
小雅怀明发之心,魏阙切江湖之望。
其隐文谲喻,远叹长吟,嗣宗、景纯之志也;奥义奇辞,洞精骇瞩,马歌鹭铙之馀也。
剥落皮毛,见杜陵之真实;飞越纯想,契正始之仙心。
一代大家,千祀定论。
秀水演派,上溯朱、钱;并世标宗,平揖陈、郑。
观其早入樊南,晚耽双井,不薄李、何之体,期沟唐、宋之邮,则如竹垞。
搯擢肝肠,难昌黎之一字,冥搜幽怪,蹑东野之畸踪,则如萚石。
然前者法物斑斓,或致疑于赝鼎;后者解衣盘礴,或献诮为荒伧。
公乃经训菑畬,玄关融液。
与风、骚为推激,脱陶、榭之枝梧。
截短取长,后来居上矣。
籀园西江天马,蹴踏九皋,锻思冥茫,而难辞破碎;夜起沧浪别才,高视左海,自成馨逸,而微失囚拘。
盖一徒挹拍黄、陈,单提祖印;一但刿鉥王、柳,取径剑峰。
孰如公括囊八代,安立三关,具如来之相好,为广大之教主乎?
特是弦外希音,意内曲致。
望帝春心之托,苦无郑笺;泉明述酒之章,易滋燕说。
孤诣斯隐,解颐安从?
读公诗者恨焉。
余以戋材,敢窥䆞窔。
勉为疏释,载阅星霜。
其中甘苦疾徐之数,可得而言焉。
公生前丛稿,漫不自珍。
友生排比,后先乖迕。
固世代密迩,可效天社之整齐;而弦辙更张,岂免孟亭之附会。
其难一也。
公自言以经发诗,因诗见道。
东京内外之学,中秘今古之文,莫不滂沛寸心,橐籥在手。
怀人海国,补郑说之十繇;雅禊临河,融皇疏于五字。
余学昧稽古,叹兴望洋。
其难二也。
公识贯珠囊,旁通铜鍱。
三洞七签之笈,叶岩铁塔之函。
左右逢源,禅玄互證。
以文字之般若,遣空有之名言。
方之前修,雅同蒙叟;统笺二集,有愧遵王。
彼亲麈谈,犹存罅漏;况余冥索,宁抉渊微?
唯崇贤之解头陀,三藏斯能瓶泻;若南城之诠子厚,五咏故从阙如。
其难三也。
公馀事多能,殚精评鉴。
游心艺圃,放意墨林。
翻谱录于宣和,承笔谈于历下。
虹月沧江之舫,云林清閟之居。
玉轴标华,金壶徵故。
考利州之帖,订误于覃溪;歌岩山之碑,折中于东观。
若此之类,又涉专门。
其难四也。
公腹笥之富,睪牢古今。
使事极纂组之工,缀文根苍雅之籍。
时复反熟为冷,易类求新。
雕虎增字于孝标,镂象假言于韩子。
南华非僻,或窘令狐;虬户逞奇,孰知彦伯?
其难五也。
集中苔岑协好,酬唱为多。
本事旁徵,风流已邈。
况鼎革以还,逃名者众。
疑古贤于阳五,莫诘平生;披吟劄于月泉,全更姓氏。
其难六也。
克兹六难,稿经数易。
或只义孤寻,穷年始得;或散帙无意,俯拾即来。
不求有功,岂云无失。
雁湖之注舒国,竹坡之笺简斋,非所敢望也。
抑尤有恨者,公生不逢辰,老伤溃止。
当涂应谶,荧惑降童。
重华行否德之禅,瓯脱窜流人之簿。
通明违世,不下层楼;陈咸荐时,式遵祖腊。
身存河济,而兴薇蕨之歌;世异元嘉,猥托黄花之咏。
世之论者,或斥为违天之苌叔,或誉为一家之离骚。
世代不同,抑扬遂异。
后之览者,略其殷顽之迹,挹其古芬之词可也。
重光大荒落之岁玄月,虞山钱萼孙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