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戏,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兮,及其至也㳽漫横亘薄四海而穷八纮。
缅忆黄轩御世得百里之国万区兮,画野分州树立雄且宏。
当尧之时峻德被四表兮,奈何九载恒雨天无一日晴。
怀襄洪水滔滔浩浩汎滥于中国兮,坐见赤子戢戢鱼头生。
咈哉四岳误举方命圮族人兮,试可乃已绩用终不成。
天生神禹使之改辟一乾坤兮,劳身焦思而磾诚。
乘车乘舡乘橇乘𣞶手胝而足趼兮,八年于外弗子呱呱之孩婴。
凿破龙门海为壑,然后百川之水皆由地中行。
烝民乃粒奠厥居,九州封域辨别如棋枰。
惟此陶唐有冀方,譬如北辰居所万方称王京。
壶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太行之随刋兮,原至于岳覃至衡。
恒卫从大陆作,白壤之土稠居氓。
岛夷之皮服兮,遵碣石之峥嵘。
兖之域东距济漯西距海兮,九河雷泽滩沮之波会且迎。
黑坟之土土既蚕,繇条植物初向荣。
厥贡厥篚柒与织,受害尤多赋则贞。
海之边岱之下曰惟青兮,嵎夷既略潍淄汶水相回萦。
茫茫俯视广斥土,日观峰色青天横。
桑麻盐絺海物错,铭松怪石檿丝并。
淮沂之上徐辟疆,蒙艺野潴东原平。
赤埴之土饶树卉,渐由㕀蘖包由萠。
羽畎之翟泗滨之磬淮夷之蠙珠暨鱼兮,最是峄阳孤桐丝有声。
扬惟淮海一都会,彭蠡之滨阳鸟鸣。
涂泥之土筱簜敷,木有乔枝草夭茎。
衡山之阳汉水滨,其间有域其名荆。
沱潜既道九江殷,梦泽初开云土呈。
杶干栝柏砮砥丹箘簬楛玄纁玑珇之贡比他而最夥兮,更有纳锡之龟包匦菁。
南荆北河即有豫伊洛瀍涧既入兮,荣波溢而盈。
熊耳外方桐柏陪尾之崷崒兮,菏泽被潴深而泓。
境在天中土坟垆,为近帝都贡最轻。
梁在华阳黑水傍和夷底绩兮,青黎之土皆可耕。
岷山墦冢内方大别之突兀兮,导江导漾劳经营。
璆铁银镂织皮贡,因桓逾沔自西倾。
黄壤之土又有雍,球琳琅玕之贡当玖琼。
岐荆终南惇物鸟鼠朱围合黎之森列兮,昆崙太华并秀金天精。
弱水馀波入流沙兮,漆沮沣泾之中渭独清。
九州攸同九山旅九川涤九泽陂兮,中天日月开光晶。
厥田厥赋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之九等兮,较地肥硗为缩赢。
厥服有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之五服兮,区以分之别而旌。
东渐西被朔南暨,成功告处玄圭擎。
帝懋乃功让以位,受终文祖仍月正。
涂山大会万国来,玉帛充庭王道亨。
噫吁戏大夏文命忽焉没兮,战甘徒劳召六卿。
后来九州属之谁全而有之,只是殷周秦汉西晋隋唐与皇明。
宋室文明虽可称,初未复燕云,中又失宁夏,终向临安避胡兵。
元家幅员虽极广,夷狄乱中华,衣冠变左衽,有如玉盘狗矢盛。
此外分裂山河太纷纭,肇自春秋列国以至七雄之战争。
逮夫宰割天下分王诸侯日,西楚霸王犹得暂时专其盟。
粤若汉中之蜀邺下之魏江东之吴兮,三分鼎立猗角而相征。
若其东晋、宋、齐、梁、陈之闰统,后梁、唐、晋、汉、周之乱代兮,或得九之四,或得九之三,委靡晦冥琐琐安足程。
馀外刘石慕赫苻拓高宇耶律完颜之互相横跨而吞噬兮,陋哉异类虽有彼善于此不须评。
其馀河北之藩镇五季之僭伪元末之群盗各自割据而崛强兮,小则为枭为摬大则为鲵为鲸。
噫吁戏,自有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来,国几兴亡世几更。
几合其疆几分界,几因其号几改名。
何地葬圣贤,何地埋豪英。
何处是宫阙,何处是池城。
噫吁戏试看今日之域中,满地腥膻满天搀抢。
九州之内无一乾净土,见者咨嗟闻者惊。
何时更见声律身度左准右规人兮,三韩骚客抚古空伤情。
其亦不幸而不生九州内,有愧出谷迁乔莺。
其亦幸而生于九州外,斯辰独保冠而缨。
噫吁戏,九州之外亦无容身着足处,吾将绝俗离尘从仙子于蓬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