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搜韵工作室
诗以声为用者也,其微妙在抑扬抗坠之间。读者静气按节,密咏恬吟,觉前人声中难写、响外别传之妙,一齐俱出。朱子云:“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真得读诗趣味。
这一则诗话出自清代沈德潜的《说诗晬语》,沈德潜是格调派的代表,格调即指诗的体格声调。这段话便是强调了声调在诗歌美感中发挥的作用。
古代的诗都是合乎音乐的,无论是诗三百篇还是乐府,都能用音乐伴奏歌唱。所以,诗以声为用,即是说诗有很多句意之外的美感正有赖声调来表达,声调节奏的抑扬顿挫、高低起伏,能帮助一首诗更好地表达一些细微情意。
因此,在读诗时,读者要凝神静气,专注于诗,摒除杂念,并且尤其要吟诵出来,眼到,口到,心到。跟着诗的声调节奏反复涵咏体味,大脑也不能停下,心口并用,这样才能体察到一些言外之意。
反之,读诗时,如果只满足于理解字词、贯通句意,而不通过朗诵来揣摩声韵、体悟声情,终究也只能理解一些言内意、字面意而已。
因而朱熹提倡“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即认为通过讽诵,能使诗意更加明了,在此基础上,再深入思考,深入体会,浸淫其中,方能察觉到诗人落笔时想表达的一些细致幽微的感情。而这也是读诗的趣味所在。
除了沈德潜,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也提到一些声调于诗的影响。他大概说,诗的体裁是会影响到诗的音节的,体裁变了,则诗的音节也随之改变。这里所说的音节,即诗歌声调的缓急节奏,并不是汉语拼音里的音节。从他的话,我们也可以逆推得出,区分不同体裁的诗,其依据也不仅局限于字面是否对仗,还要玩味声调音节。
胡应麟的《诗薮》中,还举了例子,论得比方玉润更详细一些:“古诗自有音节,陆、谢体极排偶,然音节与唐律迥不同,唐人李、杜外,惟嘉州最合,襄阳、常侍虽意调高远,至音节时入近体矣。”这就说了汉魏六朝的五言古诗和唐朝的五律,虽然字面都是对仗的,但何以一个是古诗一个是律诗?区分便在于声调音节的差异。我们可以再举例,这一首是陆机写的《班婕妤》:
婕妤去辞宠,淹留终不见。
寄情在玉阶,托意惟团扇。
春苔暗阶除,秋草芜高殿。
黄昏履綦绝,愁来空雨面。
此诗中二联对仗不可谓不工整,然而声情节奏与五言近体却不一样,比五律多了起伏缓急、参差变化,五律的音节则比这个要规整一些。
此外,声调或者说音节,也是衡量诗优劣的诸多指标之一。《沧浪诗话》中便有说:“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所以,在读一些古人的诗话、诗评时,常见他们评价某人的诗时,会用到“妙协音节”“音节高古”“音节流美”“音节铿锵”等评语。这就是不同的音节了,有的谐畅,有的顿挫,其实并无优劣之分,只关乎诗人与读者的审美取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