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周南 關雎 | 返回目錄 |
陸德明《音義》曰:《周南》,周者,代名,其地在《禹貢》雍州之域,岐山之陽,于漢屬扶風美陽縣;南者,言周之德化自岐陽而先被南方,故《序》云“化自北而南也”。《漢廣序》又云“文王之道,被于南國”是也。○《關雎》,七胥反,依字“且”邊“隹”,且音子餘反,旁或作“鳥”。“故訓”,舊本多作“故”,今或作“詁”,音古,又音故。傳,音直戀反。案:詁、故皆是古義,所以兩行。然前儒多作“詁解”,而章句有“故言”,郭景純注《爾雅》則作“釋詁”,樊、孫等《爾雅》本皆為“釋故”。今宜隨本,不煩改字。
[疏]正義曰:《關雎》者,詩篇之名,既以《關雎》為首,遂以《關雎》為一卷之目。《金縢》云:“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然則篇名皆作者所自名,既言為詩,乃云名之,則先作詩,后為名也。名篇之例,義無定準,多不過五,少才取一。或偏舉兩字,或全取一句。偏舉則或上或下,全取則或盡或餘。亦有舍其篇首,撮章中之一言;或復都遺見文,假外理以定稱。《黃鳥》顯緜蠻之貌,《草蟲》棄喓喓之聲,“瓜瓞”取綿綿之形,《瓠葉》舍番番之狀,“夭夭”與桃名而俱舉,“蚩蚩”從氓狀而見遺,《召旻》、《韓奕》則采合上下,《騶虞》、《權輿》則幷舉篇末。其中蹖駮不可勝論。豈古人之無常,何立名之異與?以作非一人,故名無定目。“詁訓傳”者,注解之別名。毛以《爾雅》之作多為釋《詩》,而篇有《釋詁》、《釋訓》,故依《爾雅》訓而為《詩》立傳。傳者,傳通其義也。《爾雅》所釋十有九篇,獨云詁、訓者,詁者古也,古今異言,通之使人知也;訓者道也,道物之貌,以告人也。《釋言》則《釋詁》之別,故《爾雅序篇》云:《釋詁》、《釋言》,通古今之字,古與今異言也。《釋訓》言形貌也。然則“詁訓”者,通古今之異辭,辨物之形貌,則解釋之義盡歸于此。《釋親》已下,皆指體而釋其別,亦是詁訓之義,故唯言詁訓,足總眾篇之目。今定本作“故”,以《詩》云“古訓是式”,《毛傳》云“古,故也”,則“故訓”者,故昔典訓。依故昔典訓而為傳,義或當然。《毛傳》不訓序者,以分置篇首,義理易明,性好簡略,故不為傳。鄭以序下無傳,不須辨嫌,故注序不言箋。《說文》云:“第,次也。字從竹、弟。”稱“第一”者,言其次第當一,所以分別先后也。
毛詩國風《毛詩》,“詩”是此書之名,“毛”者,傳《詩》人姓,既有齊、魯、韓三家,故題姓以別之,或云小毛公。加“毛詩”二字,又云河閑獻王所加,故大題在下。案:馬融、盧植、鄭玄注三《禮》,幷大題在下,班固《漢書》、陳壽《三國志》題亦然。《國風》,國者總謂十五國,風者諸侯之詩。從《關雎》至《騶虞》二十五篇,謂之“正風”。
[疏]正義曰:《詩·國風》,舊題也。“毛”字,漢世加之。《六藝論》云:“河閑獻王好學,其博士毛公善說詩,獻王號之曰《毛詩》。”是獻王始加“毛”也。《漢書·儒林傳》云:“毛公,趙人也,為河閑獻王博士。”不言其名。范煜《后漢書》云:“趙人毛長傳《詩》,是為《毛詩》。”然則趙人毛公名為長也。《譜》云:“魯人大毛公為《詁訓傳》于其家,河閑獻王得而獻之,以小毛公為博士。”然則大毛公為其傳,由小毛公而題毛也。“詩”者,一部之大名。“國風”者,十五國之總稱。不冠于《周南》之上而退在下者,按鄭注三《禮》、《周易》、《中候》、《尙書》皆大名在下,孔安國、馬季長、盧植、王肅之徒,其所注者莫不盡然。然則本題自然,非注者移之,定本亦然,當以皆在第下,足得總攝故也。班固之作《漢書》,陳壽之撰《國志》,亦大名在下,蓋取法于經典也。言《國風》者,國是風化之界,詩以當國為別,故謂之《國風》。其《雅》則天子之事,政教刑于四海,不須言國也。《周》、《召》,風之正經,固當為首。自衛以下,十有餘國,編此先后,舊無明說,去聖久遠,難得而知。欲言先后為次,則齊哀先于衛頃,鄭武后于檜國,而衛在齊先,檜處鄭后,是不由作之先后。欲以國地為序,則鄭小于齊,魏狹于晉,而齊后于鄭,魏先于唐,是不由國之大小也。欲以采得為次,則《雞鳴》之作遠在《緇衣》之前,鄭國之風必處檜詩之后,何當后作先采,先作后采乎?是不由采得先后也。二三擬議,悉皆不可,則諸國所次,別有意焉。蓋跡其先封善否,參其詩之美惡,驗其時政得失,詳其國之大小,斟酌所宜,以為其次。邶、鄘、衛者,商紂畿內千里之地,《柏舟》之作,夷王之時,有康叔之餘烈,武公之盛德,資母弟之戚,成入相之勛,文公則滅而復興,徙而能富,土地既廣,詩又早作,故以為“變風”之首。既以衛國為首,邶、鄘則衛之所滅,風俗雖異,美刺則同,依其作之先后,故以《邶》、《鄘》先《衛》也。周則平王東遷,政遂微弱,化之所被,才及郊畿,詩作后于衛頃,國地狹于千里,徒以天命未改,王爵仍存,不可過于后諸侯,故使次之于《衛》也。鄭以史伯之謀,列為大國,桓為司徒,甚得周眾,武公夾輔平王,克成大業,有厲、宣之親,有緇衣之美,其地雖狹,既親且勛,故使之次《王》也。齊則異姓諸侯,世有衰德,哀公有荒淫之風,襄公有鳥獸之行,辭有怨刺,篇無美者,又以大師之后,國土仍大,故使之次《鄭》也。魏國雖小,儉而能勤,踵虞舜之舊風,有夏禹之遺化,故季札觀樂,美其詩音,云“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故次于《齊》。唐者,叔虞之后,雖為大國,昭公則五世交爭,獻后則喪亂弘多,故次于《魏》下。秦以秦仲始大,襄公始命,穆公遂霸西戎,卒為強國,故使之次《唐》也。陳以三恪之尊,食侯爵之地,但以民多淫昏,國無令主,故使之次《秦》也。檜則其君淫恣,曹則小人多寵,國小而君奢,民勞而政僻,季札之所不譏,《國風》次之于末,宜哉。《豳》者,周公之事,欲尊周公,使專一國,故次于眾國之后,《小雅》之前,欲兼其上下之美,非諸國之例也。鄭《譜》,《王》在《豳》后者,退就《雅》、《頌》,幷言王世故耳。諸國之次,當是大師所弟。孔子刪定,或亦改張。襄二十九年《左傳》,魯為季札遍歌周樂,《齊》之下即歌《豳》、歌《秦》,然后歌《魏》。杜預云:“于《詩》,《豳》第十五,《秦》第十一,后仲尼刪定,故不同。”杜以為今所弟皆孔子之制,孔子之前則如《左傳》之次。鄭意或亦然也。《鄉飲酒》云:“無筭樂。”注云:“燕樂亦無數,或間或合,盡歡而止。《春秋》襄二十九年,吳公子札來聘,請觀于周樂,此國君之無筭也。”以其遍歌,謂之無數,不以不次為無筭也。
鄭氏箋鄭氏箋,本亦作“箋”,同,薦年反。《字林》云:“箋,長也。識也。”案:鄭《六藝論》文,注《詩》宗毛為主,其義若隱略,則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識別也。然此題非毛公、馬、鄭、王肅等題,相傳云是雷次宗題,承用既久,莫敢為異。又案:周續之與雷次宗同受慧遠法師《詩》義,而續之釋題已如此,又恐非雷之題也。疑未敢明之。
[疏]正義曰:鄭氏名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當后漢桓、靈之時注此書也。不言名而言氏者,漢承滅學之后,典籍出于人間,各專間命氏,以顯其家之學,故諸為訓者皆云氏,不言名。由此而言,毛氏為傳,亦應自載“毛”字,但不必冠“詩”上耳。不然,獻王得之,何知毛為之也?明其自言毛矣。鄭于諸經皆謂之“注”,此言“箋”者,呂忱《字林》云:“箋者,表也,識也。”鄭以毛學審備,遵暢厥旨,所以表明毛意,記識其事,故特稱為“箋”。餘經無所遵奉,故謂之“注”。注者,著也,言為之解說,使其義著明也。漢初,為傳訓者皆與經別行,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書《公羊傳》皆無經文。《藝文志》云:《毛詩》經二十九卷,《毛詩故訓傳》三十卷。是毛為詁訓亦與經別也。及馬融為《周禮》之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然則后漢以來,始就經為注,未審此《詩》引經附傳是誰為之。其鄭之箋當元在經傳之下矣。其《毛詩》經二十九卷,不知幷何卷也。自“周南”至“鄭氏箋”凡一十六字,所題非一時也。“周南關雎”至“第一詩國風”,元是大師所題也。“詁訓傳”,毛自題之。“毛”一字,獻王加之。“鄭氏箋”,鄭自題之。
《關雎》,后妃之德也,《關雎》,舊解云:“三百一十一篇詩,幷是作者自為名。”后妃,芳非反。《爾雅》云:“妃,姬也,對也。”《左傳》云:“嘉耦曰妃。”《禮記》云:“天子之妃曰后。”“之德也”,舊說云:“起此至‘用之邦國焉’,名《關雎序》,謂之《小序》。自‘風,風也’訖末,名為《大序》。”沉重云:“案鄭《詩譜》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不盡,毛更足成之。”或云《小序》是東海衛敬仲所作。今謂此序止是《關雎》之序,總論《詩》之綱領,無大小之異。解見《詩義序》。幷是鄭注,所以無“箋云”者,以無所疑亂故也。
[疏]“《關雎》,后妃之德也”。○正義曰:諸序皆一篇之義,但《詩》理深廣,此為篇端,故以《詩》之大綱幷舉于此。今分為十五節,當節自解次第,于此不復煩文。作《關雎》詩者,言后妃之德也。《曲禮》曰:“天子之妃曰后。”注云:“后之言后也。”執理內事,在夫之后也。《釋詁》云:“妃,媲也。”言媲匹于夫也。天子之妻唯稱后耳。妃則上下通名,故以妃配后而言之。德者,得也,自得于身,人行之總名。此篇言后妃性行和諧,貞專化下,寤寐求賢,供奉職事,是后妃之德也。二《南》之風,實文王之化,而美后妃之德者,以夫婦之性,人倫之重,故夫婦正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是以《詩》者歌其性情。陰陽為重,所以《詩》之為體,多序男女之事。不言美后妃者,此詩之作,直是感其德澤,歌其性行,欲以發揚聖化,示語未知,非是褒賞后妃能為此行也。正經例不言美,皆此意也。其變詩,則政教已失,為惡者多,苟能為善,則賞其善事。征伐玁狁,始見憂國之心;瞻仰昊天,方知求雨之切,意與正經有異,故序每篇言美也。
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之始,此風謂十五國風,風是諸侯政教也。下云“所以風天下”,《論語》云“君子之德風”,幷是此義。“所以風”,如字。徐福鳳反,今不用。
[疏]“風之”至“國焉”。○正義曰:序以后妃樂得淑女,不淫其色,家人之細事耳,而編于《詩》首,用為歌樂,故于后妃德下即申明此意,言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風化之始也。言文王行化,始于其妻,故用此為風教之始,所以風化天下之民,而使之皆正夫婦焉。周公制禮作樂,用之鄉人焉,令鄉大夫以之教其民也;又用之邦國焉,令天下諸侯以之教其臣也。欲使天子至于庶民,悉知此詩皆正夫婦也。故鄭《譜》云“天子諸侯燕其群臣,皆歌《鹿鳴》,合鄉樂”是也。定本“所以風天下”,俗本“風”下有“化”字,誤也。《儀禮》鄉飲酒禮者,鄉大夫三年賓賢能之禮,其經云“乃合樂《周南·關雎》”,是用之鄉人也。燕禮者,諸侯飲燕其臣子及賓客之禮,其經云“遂歌鄉樂、《周南·關雎》”,是用之邦國也。施化之法,自上而下,當天子教諸侯,教大夫,大夫教其民。今此先言風天下而正夫婦焉,既言化及于民,遂從民而廣之,故先鄉人而后邦國也。《老子》云:“脩之家,其德乃餘。脩之邦,其德乃豐。脩之天下,其德乃普。”亦自狹至廣,與此同意也。
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風,風也”,幷如字。徐上如字,下福鳳反。崔靈恩《集注》本下即作“諷”字。劉氏云:“動物曰風,托音曰諷。”崔云:“用風感物則謂之諷。”沈云:“上風是《國風》,即《詩》之六義也。下風即是風伯鼓動之風。君上風教,能鼓動萬物,如風之偃草也。”今從沈說。“風以動之”,如字。沈福鳳反,云:“謂自下刺上,感動之名,變風也。”今不用。
[疏]“風風”至“化之”。正義曰:上言風之始,謂教天下之始也。序又解名教為風之意,風訓諷也,教也。諷謂微加曉告,教謂殷勤誨示。諷之與教,始末之異名耳。言王者施化,先依違諷諭以動之,民漸開悟,乃后明教命以化之。風之所吹,無物不扇;化之所被,無往不沾,故取名焉。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
[疏]“詩者”至“為詩”。○正義曰:上言用詩以教,此又解作詩所由。詩者,人志意之所之適也;雖有所適,猶未發口,蘊藏在心,謂之為志;發見于言,乃名為詩。言作詩者,所以舒心志憤懣,而卒成于歌詠,故《虞書》謂之“詩言志”也。包管萬慮,其名曰心;感物而動,乃呼為志。志之所適,外物感焉,言悅豫之志則和樂興而頌聲作,憂愁之志則哀傷起而怨刺生。《藝文志》云“哀樂之情感,歌詠之聲發”,此之謂也。正經與變,同名曰詩,以其俱是志之所之故也。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嗟,跡斜反,咨嗟也。嘆,本亦作嘆,湯贊反,嘆息也。蹈,徒到反,動足履地也。
[疏]“情動”至“蹈之”。○正義曰:上云“發言為詩”,辨詩、志之異,而直言者非詩,故更序詩必長歌之意。情謂哀樂之情,中謂中心,言哀樂之情動於心志之中,出口而形見於言。初言之時,直平言之耳。平言之而意不足,嫌其言未申志,故咨嗟嘆息以和續之。嗟嘆之猶嫌不足,故長引聲而歌之。長歌之猶嫌不足,忽然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言身為心使,不自覺知舉手而舞身、動足而蹈地,如是而后得舒心腹之憤,故為詩必長歌也。聖王以人情之如是,故用詩於樂,使人歌詠其聲,象其吟詠之辭也;舞動其容,象其舞蹈之形也。具象哀樂之形,然后得盡其心術焉。“情動於中”,還是“在心為志”,而“形於言”,還是“發言為詩”,上辨詩從志出,此言為詩必歌,故重其文也。定本“言之不足,故嗟嘆之”,俗本“言之”下有“者”字,誤也。定本“永歌之不足”下無“故”字,有“故”字者,亦誤也。《樂記》云:“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說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長言之;長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其文與此經略同。“說之,故言之”,謂說前事,言出於口,與此情動形言一也。《虞書》曰:“歌永言。”注云:“歌所以長言詩之意。”是永歌、長言為一事也。《樂記》注云:“嗟嘆,和續之也。”謂發言之后,咨嗟嘆息為聲,以和其言而繼續之也。《樂記》先言長言之,乃云嗟嘆之;此先云嗟嘆之,乃云永歌之。直言既已嗟嘆,長歌又復嗟嘆,彼此各言其一,故不同也。《藝文志》云:“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然則在心為志,出口為言,誦言為詩,詠聲為歌,播於八音謂之為樂,皆始末之異名耳。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發猶見也。聲謂宮、商、角、徴、羽也。聲成文者,宮、商上下相應。○猶見,賢遍反。徴,陟里反。上下,時掌反。應,應對之應,下注同。
[疏]“情發於”至“之音”。○正義曰:情發於聲,謂人哀樂之情發見於言語之聲,於時雖言哀樂之事,未有宮、商之調,唯是聲耳。至於作詩之時,則次序清濁,節奏高下,使五聲為曲,似五色成文,一人之身則能如此。據其成文之響,即是為音。此音被諸弦管,乃名為樂,雖在人在器,皆得為音。下云治世之音謂樂音,則此“聲成文謂之音”亦謂樂之音也。原夫作樂之始,樂寫人音,人音有小大高下之殊,樂器有宮、徴、商、羽之異,依人音而制樂,托樂器以寫人,是樂本效人,非人效樂。但樂曲既定,規矩先成,后人作詩,謨摩舊法,此聲成文謂之音。若據樂初之時,則人能成文,始入於樂。若據制樂之后,則人之作詩,先須成樂之文,乃成為音。聲能寫情,情皆可見。聽音而知治亂,觀樂而曉盛衰,故神瞽有以知其趣也。設有言而非志,謂之矯情,情見於聲,矯亦可識。若夫取彼素絲,織為綺縠,或色美而材薄,或文惡而質良,唯善賈者別之。取彼歌謠,播為音樂,或辭是而意非,或言邪而志正,唯達樂者曉之。《樂記》曰:“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發以散。”是情之所感入於樂也。季札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是樂之聲音得其情也。若徒取辭賦,不達音聲,則身為桀、紂之行,口出堯、舜之辭,不可得而知也。是以《楚茨》、《大田》之徒幷陳成王之善,《行露》、《汝墳》之篇皆述紂時之惡。以《汝墳》為王者之《風》,《楚茨》為刺過之《雅》,大師曉其作意,知其本情故也。○箋“發猶”至“相應”。○正義曰:《春官·大師職》云:“文之以五聲:宮、商、角、徴、羽。”是聲必有五,故引五聲之名以解之。五聲之配五方也,於《月令》角東、商西、征南、羽北、宮在中央。立名還以其方為義,《漢書·律歷志》云:“商之為言章也,物成熟可章度也。角,觸也。物觸地而出,戴芒角也。宮,中也。居中央,暢四方,唱始施生,為四聲之綱也。徴,祉也,物盛大而蕃祉也。羽,宇也,物聚藏宇覆之也。”又云:“宮為君。”君是陽,陽數極於九,故宮數八十一。三分去一以生徴,徴數五十四。三分益一以生商,商數七十二。三分去一以生羽,羽數四十八。三分益一以生角,角數六十四。《樂記》云:“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注云:“方猶文章也。”“樂之器,彈其宮則眾宮應,然不足樂,是以變之使雜也。”引昭二十年《左傳》曰:“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是解聲必須雜之意也。此言“聲成文謂之音”,則聲與音別。《樂記》注:“雜比曰音,單出曰聲。”《記》又云:“審聲以知音,審音以知樂。”則聲、音、樂三者不同矣。以聲變乃成音,音和乃成樂,故別為三名。對文則別,散則可以通。季札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公羊傳》云:“十一而稅,頌聲作。”聲即音也。下云“治世之音”,音即樂也。是聲與音、樂名得相通也。《樂記》子夏對魏文侯云:“君之所問者樂也。所好者音也。夫樂者,與音相近而不同。”又以音、樂為異者。以文侯幷問古樂、新樂,二者同呼為樂,謂其樂、音同也。子夏以古樂順於民而當於神,與天下同樂,故定為樂。名新樂,淫於色而害於德,直申說其音而已,故變言溺音,以曉文侯耳。音、樂非為異也。《樂記》云“淫樂慝禮”,子夏亦云“古樂之發”,“新樂之發”,是鄭、衛之音亦為樂也。
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治,直吏反。“之音”絕句。“樂”,音洛,絕句。“其政和”,一讀“安”字上屬,“以樂其政和”為一句。下放此,思,息吏反。
[疏]“治世”至“民困”。○正義曰:序既云“情見於聲”,又言“聲隨世變”。治世之音既安又以歡樂者,由其政教和睦故也。亂世之音既怨又以恚怒者,由其政教乖戾故也。亡國之音既哀又以愁思者,由其民之困苦故也。《樂記》云:“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彼說樂音之中兼有二事,此安以樂、怨以怒亦與彼同。治世之政教和順民心,民安其化,所以喜樂,述其安樂之心而作歌,故治世之音亦安以樂也。《良耜》云:“百室盈止,婦子寧止。”安之極也。《湛露》云:“厭厭夜飲,不醉無歸。”樂之至也。《天保》云:“民之質矣,日用飲食。”是其政和也。亂世之政教與民心乖戾,民怨其政教,所以忿怒,述其怨怒之心而作歌,故亂世之音亦怨以怒也。《蓼莪》云:“民莫不谷,我獨何害!”怨之至也。《巷伯》云:“取彼譖人,投畀豺虎。”怒之甚也。《十月》云:“徹我墻屋,田卒污萊。”是其政乖也。國將滅亡,民遭困厄,哀傷己身,思慕明世,述其哀思之心而作歌,故亡國之音亦哀以思也。《苕之華》云:“知我如此,不如無生。”哀之甚也。《大東》云:“眷言顧之,潸焉出涕。”思之篤也。《正月》云:“民今之無祿,天夭是椓。”是其民困也。詩述民志,樂歌民詩,故時政善惡見於音也。治世謂天下和平,亂世謂兵革不息,亡國謂國之將亡也。亂世謂世亂而國存,故以世言之。亡國則國亡而世絕,故不言世也。亂世言政,亡國不言政者,民困必政暴,舉其民困為甚辭,故不言政也。亡國者,國實未亡,觀其歌詠,知其必亡,故謂之亡國耳,非已亡也。若其已亡,則無復作詩,不得有亡國之音。此云亂世、亡國者,謂賢人君子聽其樂音,知其亡亂,故謂之亂世之音、亡國之音。《樂記》所云“鄭、衛之音,亂世之音;桑閑、濮上之音,亡國之音”,與此異也。淫恣之人,肆於民上,滿志縱欲,甘酒嗜音,作為新聲,以自娛樂,其音皆樂而為之,無哀怨也。《樂記》云:“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彼樂得其欲,所以謂之淫樂。為此樂者,必亂必亡,故亦謂之亂世之音、亡國之音耳,與此不得同也。若然,此二者言哀樂出於民情,樂音從民而變,乃是人能變樂,非樂能變人。案《樂記》稱“人心感於物而后動,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作樂以和其聲。樂之感人深,其移風易俗”。又云:“志微、噍殺之音作而民思憂,廉直、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寬裕、順成之音作而民慈愛,流僻、邪散之音作而民淫亂。”如彼文,又是樂能變人。樂由王者所制,民逐樂音而變。此言民能變樂,彼言樂能變人者,但兆民既眾,賢愚不等,以賢哲歌謠采詩定樂;以賢者所樂,教愚者為樂;取智者之心,變不智者之心,制禮之事亦猶是也。禮者,稱人之情而為之節文,賢者俯而就之,不肖者企而及之,是下民之所行,非聖人之所行也。聖王亦取賢行以教不賢,舉得中以裁不中。《禮記·問喪》稱:“禮者,非從天降,非從地出,人情而已矣。”是禮之本意出於民也。《樂記》又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樂者,樂其所自生。”是樂之本意出於民也。《樂記》又曰:“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則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於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佚作亂之事。故先王制禮作樂為之節。”是王者采民情制禮樂之意。禮樂本出於民,還以教民,與夫云出於山,復雨其山;火生於木,反焚其木,復何異哉!
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正得失”,周云:“正齊人之得失也。”本又作“政”,謂政教也,兩通。“近”,如字,沈音附近之近。
[疏]“故正”至“於詩”。○正義曰:上言播詩於音,音從政變,政之善惡皆在於詩,故又言詩之功德也。由詩為樂章之故,正人得失之行,變動天地之靈,感致鬼神之意,無有近於詩者。言詩最近之,餘事莫之先也。《公羊傳》說《春秋》功德云:“撥亂世,反諸正,莫近諸《春秋》。”何休云:“莫近,猶莫過之也。”詩之道所以能有此三事者,詩者志之所歌,歌者人之精誠,精誠之至,以類相感。詩人陳得失之事以為勸戒,令人行善不行惡,使失者皆得是詩,能正得失也。普正人之得失,非獨正人君也。下云“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是上下俱正人也。人君誠能用詩人之美道,聽嘉樂之正音,使賞善伐惡之道舉無不當,則可使天地效靈,鬼神降福也。故《樂記》云:“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又曰:“歌者直己而陳德也,動己而天地應焉,四時和焉,星辰理焉,萬物育焉。”此說聲能感物,能致順氣、逆氣者也。天地云動,鬼神云感,互言耳。《周禮》之例,天曰神,地曰祇,人曰鬼。鬼神與天地相對,唯謂人之鬼神耳。從人正而后能感動,故先言“正得失”也。此“正得失”與“雅者正也”、“正始之道”,本或作“政”,皆誤耳。今定本皆作“正”字。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厚”音后,本或作“序”,非。
[疏]“先王”至“俗”。○正義曰:上言詩有功德,此言用詩之事。“經夫婦”者,經,常也。夫婦之道有常,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德音莫違,是夫婦之常。室家離散,夫妻反目,是不常也。教民使常,此夫婦猶《商書》云“常厥德”也。“成孝敬”者,孝以事親,可移於君;敬以事長,可移於貴。若得罪於君親,失意於長貴,則是孝敬不成。故教民使成此孝敬也。“厚人倫”者,倫,理也。君臣父子之義,朋友之交,男女之別,皆是人之常理。父子不親,君臣不敬,朋友道絕,男女多違,是人理薄也。故教民使厚此人倫也。“美教化”者,美謂使人服之而無厭也。若設言而民未盡從,是教化未美。故教民使美此教化也。“移風俗”者,《地理志》云:“民有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則風為本,俗為末,皆謂民情好惡也。緩急系水土之氣,急則失於躁,緩則失於慢。王者為政,當移之,使緩急調和,剛柔得中也。隨君上之情,則君有善惡,民幷從之。有風俗傷敗者,王者為政,當易之使善。故《地理志》又云:“孔子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言聖王在上,統理人倫,必移其本而易其末,然后王教成。”是其事也。此皆用詩為之,故云“先王以是”,以,用也,言先王用詩之道為此五事也。案《王制》云:“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閑者異俗。脩其教,不易其俗。”此云“易俗”,彼言“不易”者,彼謂五方之民,戎夷殊俗,言語不通,器械異制,王者就而撫之,不復易其器械,同其言音,故言“不易其俗”,與此異也。此序言詩能易俗,《孝經》言樂能移風俗者,詩是樂之心,樂為詩之聲,故詩、樂同其功也。然則詩、樂相將,無詩則無樂。周存六代之樂,豈有黃帝之詩?有樂而無詩,何能移風易俗?斯不然矣。原夫樂之初也,始於人心,出於口歌,聖人作八音之器以文之,然后謂之為音,謂之為樂。樂雖逐詩為曲,仿詩為音,曲有清濁次第之序,音有宮商相應之節,其法既成,其音可久,是以昔日之詩雖絕,昔日之樂常存。樂本由詩而生,所以樂能移俗。歌其聲謂之樂,誦其言謂之詩,聲言不同,故異時別教。《王制》稱“春教樂,夏教詩”。《經解》稱“溫柔敦厚,詩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由其事異,故異教也,此之謂詩樂。據五帝以還,詩樂相將,故有詩則有樂。若上皇之世,人性醇厚,徒有嬉戲之樂,未有歌詠之詩。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比,必履反。興,虛應反,沈許甑反。頌音訟。
[疏]“故詩”至“六曰頌”。○正義曰:上言詩功既大,明非一義能周,故又言“詩有六義”。《大師》上文未有“詩”字,不得徑云“六義”,故言“六詩”。各自為文,其實一也。彼注云:“風,言賢聖治道之遺化。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比,見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類以言之。興,見今之美,嫌於媚諛,取善事以喻勸之。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為后世法。頌之言誦也,容也,誦今之德,廣以美之。”是解六義之名也。彼雖各解其名,以詩有正、變,故互見其意。“風”云賢聖之遺化,謂變風也。“雅”云“言今之正,以為后世法”,謂正雅也。其實正風亦言當時之風化,變雅亦是賢聖之遺法也。“頌”訓為“容”,止云“誦今之德,廣以美之”,不解容之義,謂天子美有形容,下云“美盛德之形容”,是其事也。“賦”云“鋪陳今之政教善惡”,其言通正、變,兼美、刺也。“比”云“見今之失,取比類以言之”,謂刺詩之比也。“興”云“見今之美,取善事以勸之”,謂美詩之興也。其實美、刺俱有比、興者也。鄭必以“風”言賢聖之遺化,舉變風者,以唐有堯之遺風,故於“風”言賢聖之遺化。“賦”者,直陳其事,無所避諱,故得失俱言。“比”者,比托於物,不敢正言,似有所畏懼,故云“見今之失,取比類以言之”。“興”者,興起志意贊揚之辭,故云“見今之美以喻勸之”。“雅”既以齊正為名,故云“以為后世法”。鄭之所注,其意如此。詩皆用之於樂,言之者無罪。賦則直陳其事。於比、興云“不敢斥言”、“嫌於媚諛”者,據其辭不指斥,若有嫌懼之意。其實作文之體,理自當然,非有所嫌懼也。六義次第如此者,以詩之四始,以風為先,故曰“風”。風之所用,以賦、比、興為之辭,故於風之下即次賦、比、興,然后次以雅、頌。雅、頌亦以賦、比、興為之,既見賦、比、興於風之下,明雅、頌亦同之。鄭以賦之言鋪也,鋪陳善惡,則詩文直陳其事,不譬喻者,皆賦辭也。鄭司農云:“比者,比方於物。諸言如者,皆比辭也。”司農又云:“興者,托事於物則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已心,詩文詩舉草木鳥獸以見意者,皆興辭也。”賦、比、興如此次者,言事之道,直陳為正,故《詩經》多賦在比、興之先。比之與興,雖同是附托外物,比顯而興隱。當先顯后隱,故比居興先也。毛傳特言興也,為其理隱故也。風、雅、頌者,皆是施政之名也。上云“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是風為政名也。下云“雅者,正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是雅為政名也。《周頌譜》云:“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此之謂容”,是頌為政名也。人君以政化下,臣下感政作詩,故還取政教之名,以為作詩之目。風、雅、頌同為政稱,而事有積漸,教化之道,必先諷動之,物情既悟,然后教化,使之齊正。言其風動之初,則名之曰風。指其齊正之后,則名之曰雅。風俗既齊,然后德能容物,故功成乃謂之頌。先風,后雅、頌,為此次故也。一國之事為風,天下之事為雅者,以諸侯列土樹疆,風俗各異,故唐有堯之遺風,魏有儉約之化,由隨風設教,故名之為風。天子則威加四海,齊正萬方,政教所施,皆能齊正,故名之為雅。風、雅之詩,緣政而作,政既不同,詩亦異體,故《七月》之篇備有風、雅、頌。《駉頌序》云:“史克作是頌。”明作者本意,自定為風體,非采得之后始定體也。詩體既異,其聲亦殊。《公羊傳》曰:“十一而稅,頌聲作。”《史記》稱微子過殷墟而作雅聲。《譜》云:“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早失風聲矣。”《樂記》云:“人不能無亂,先王恥其亂,故制雅、頌之聲以道之。”是其各自別聲也。詩各有體,體各有聲,大師聽聲得情,知其本意。《周南》為王者之風,《召南》為諸侯之風,是聽聲而知之也。然則風、雅、頌者,詩篇之異體;賦、比、興者,詩文之異辭耳,大小不同,而得幷為六義者,賦、比、興是詩之所用,風、雅、頌是詩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是故同稱為義,非別有篇卷也。《鄭志》:“張逸問:‘何詩近於比、賦、興?’答曰:‘比、賦、興,吳札觀詩已不歌也。孔子錄《詩》,已合風、雅、頌中,難復摘別。篇中義多興。’”逸見風、雅、頌有分段,以為比、賦、興亦有分段,謂有全篇為比,全篇為興,欲鄭指摘言之。鄭以比、賦、興者直是文之異,非篇卷之別,故遠言從本來不別之意。言“吳札觀詩已不歌”,明其先無別體,不可歌也。“孔子錄《詩》,已合風、雅、頌中”,明其先無別體,不可分也。元來合而不分,今日“難復摘別”也。言“篇中義多興”者,以毛傳於諸篇之中每言興也。以興在篇中,明比、賦亦在篇中,故以興顯比、賦也。若然,比、賦、興元來不分,則唯有風、雅、頌三詩而已。《藝論》云“至周分為六詩”者,據《周禮》“六詩”之文而言之耳,非謂篇卷也。或以為鄭云孔子已合於風、雅、頌中,則孔子以前,未合之時,比、賦、興別為篇卷。若然,則離其章句,析其文辭,樂不可歌,文不可誦。且風、雅、頌以比、賦、興為體,若比、賦、興別為篇卷,則無風、雅、頌矣。是比、賦、興之義,有詩則有之。唐、虞之世,治致升平,周於太平之世,無諸侯之風,則唐、虞之世必無風也。雅雖王者之政,乃是太平前事,以堯、舜之聖,黎民時雍,亦似無雅,於六義之中,唯應有頌耳。夏在制禮之后,不復面稱目諫,或當有雅。夏氏之衰,昆吾作霸,諸侯彊盛,或當有風。但篇章泯滅,無以言之。《藝論》云“唐、虞始造其初,至周分為六詩”,據《周禮》成文而言之,詩之六義,非起於周也。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風化、風刺,皆謂譬喻,不斥言也。主文,主與樂之宮商相應也。譎諫,詠歌依違,不直諫。○“下以風”,福鳳反,注“風刺”同。刺本又作刺,七賜反。譎,古穴反,詐也。“故曰風”,福鳳反,又如字。
[疏]“上以”至“曰風”。○正義曰:臣下作詩,所以諫君,君又用之教化,故又言上下皆用此上六義之意。在上,人君用此六義風動教化;在下,人臣用此六義以風喻箴刺君上。其作詩也,本心主意,使合於宮商相應之文,播之於樂,而依違譎諫,不直言君之過失,故言之者無罪。人君不怒其作主而罪戮之,聞之者足以自戒。人君自知其過而悔之,感而不切,微動若風,言出而過改,猶風行而草偃,故曰“風”。上言“風,風也,教也”,向下以申風義。此云“故曰風”,向上而結彼文,使首尾相應,解盡風義。此六義之下而解名風之意,則六義皆名為風,以風是政教之初,六義風居其首,故六義總名為風,六義隨事生稱耳。若此辭總上六義,則有正、變,而云“主文譎諫”,唯說刺詩者,以詩之作皆為正邪防失,雖論功誦德,莫不匡正人君,故主說作詩之意耳。詩皆人臣作之以諫君,然后人君用之以化下。此先云“上以風化下”者,以其教從君來,上下俱用,故先尊后卑。襄十六年《左傳》稱齊人伐魯,求救於晉。晉人不許。穆叔見中行獻子,賦《圻父》。獻子曰:“偃知罪矣。”穆叔賦,而晉人不得怨之,是言之者無罪也。獻子服罪,是聞之者足以戒也。俗本“戒”上有“自”字者,誤。定本直云“足以戒”也。○箋“風化”至“直諫”。○正義曰:風者,若風之動物,故謂之“譬喻,不斥言也”。人君教民,自得指斥,但用詩教民,播之於樂,故亦不斥言也。上言“聲成文”,此言“主文”,知作詩者主意,令詩文與樂之宮商相應也。如上所說,先為詩歌,樂逐詩為曲,則是宮商之辭,學詩文而為之。此言作詩之文,主應於宮商者,初作樂者,準詩而為聲,聲既成形,須依聲而作詩,故后之作詩者,皆主應於樂文也。譎者,權詐之名,托之樂歌,依違而諫,亦權詐之義,故謂之譎諫。
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疏]“至於”至“雅作矣”。○正義曰:《詩》之風、雅,有正有變,故又言變之意。至於王道衰,禮義廢而不行,政教施之失所,遂使諸侯國國異政,下民家家殊俗。詩人見善則美,見惡則刺之,而變風、變雅作矣。“至於”者,從盛而至於衰,相承首尾之言也。禮義言廢者,典法仍存,但廢而不行耳。政教言失者,非無政教,但施之失理耳。由施之失理,故使國國異政,家家殊俗,皆是道衰之事,故云道衰以冠之。禮義者,政教之本,故先禮義而后政教。定本“禮義廢”,俗本有作“儀”字者,非也。此“家”謂天下民家。《孝經》云“非家至而日見之也”,亦謂天下民家,非大夫稱家也。民隨君上之欲,故稱俗。若大夫之家,不得謂之俗也。變風、變雅,必王道衰乃作者,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治平累世,則美刺不興。何則?未識不善則不知善為善,未見不惡則不知惡為惡。太平則無所更美,道絕則無所復譏,人情之常理也,故初變惡俗則民歌之,風、雅正經是也;始得太平則民頌之,《周頌》諸篇是也。若其王綱絕紐,禮義消亡,民皆逃死,政盡紛亂。《易》稱天地閉,賢人隱。於此時也,雖有智者,無復譏刺。成王太平之后,其美不異於前,故頌聲止也。陳靈公淫亂之后,其惡不復可言,故變風息也。班固云:“成、康沒而頌聲寢,王澤竭而《詩》不作。”此之謂也。然則變風、變雅之作,皆王道始衰,政教初失,尙可匡而革之,追而復之,故執彼舊章,繩此新失,覬望自悔其心,更遵正道,所以變詩作也。以其變改正,法故謂之變焉。季札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是由王澤未竭,民尙知禮,以禮救世,作此變詩,故變詩,王道衰乃作也。《譜》云“夷身失禮,懿始受譖”,則周道之衰,自夷、懿始矣。變雅始於厲王,無夷、懿之雅者,蓋孔子錄而不得,或有而不足錄也。昭十二年《左傳》稱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諫穆王,衛頃、齊哀之時而有變風,明時作變雅,但不錄之耳。王道衰,諸侯有變風;王道盛,諸侯無正風者;王道明盛,政出一人,太平非諸侯之力,不得有正風;王道既衰,政出諸侯,善惡在於己身,不由天子之命,惡則民怨,善則民喜,故各從其國,有美刺之變風也。
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苛”,本亦作“荷”,音何,苛虐也。吟,疑今反,動聲曰吟。“風其上”,福鳳反。
[疏]“國史”至“上”。○正義曰:上既言變詩之作,此又說作變之由。言國之史官,皆博聞強識之士,明曉於人君得失善惡之跡,禮義廢則人倫亂,政教失則法令酷,國史傷此人倫之廢棄,哀此刑政之苛虐,哀傷之志郁積於內,乃吟詠己之情性,以風刺其上,覬其改惡為善,所以作變詩也。國史者,周官大史、小史、外史、御史之等皆是也。此承變風、變雅之下,則兼據天子諸侯之史矣。得失之跡者,人君既往之所行也。明曉得失之跡,哀傷而詠情性者,詩人也。非史官也。《民勞》、《常武》,公卿之作也。《黃鳥》、《碩人》,國人之風。然則凡是臣民,皆得風刺,不必要其國史所為。此文特言國史者,鄭答張逸云:“國史采眾詩時,明其好惡,令瞽蒙歌之。其無作主,皆國史主之,令可歌。”如此言,是由國史掌書,故托文史也。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謂之為史,不必要作史官。《駉》云“史克作是頌”,史官自有作詩者矣,不盡是史官為之也。言明其好惡,令瞽蒙歌之,是國史選取善者,始付樂官也。言其無作主,國史主之,嫌其作者無名,國史不主之耳。其有作主,亦國史主之耳。“人倫之廢”,即上“禮義廢”也。“刑政之苛”,即上“政教失”也。動聲曰吟,長言曰詠,作詩必歌,故言“吟詠情性”也。
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疏]“達於”至“之澤”。○正義曰:此又言王道既衰,所以能作變詩之意。作詩者皆曉達於世事之變易,而私懷其舊時之風俗,見時世政事,變易舊章,即作詩以舊法誡之,欲使之合於禮義。故變風之詩,皆發於民情,止於禮義,言各出民之情性而皆合於禮義也。又重說發情、止禮之意。發乎情者,民之性,言其民性不同,故各言其志也;止乎禮義者,先王之澤,言俱被先王遺澤,故得皆止禮義也。展轉申明作詩之意。“達於事變”者,若唐有帝堯殺禮救危之化,后世習之,失之於儉不中禮。陳有大姬好巫歌舞之風,后世習之,失之於游蕩無度。是其風俗改變,時人曉達之也。“懷其舊俗”者,若齊有太公之風,衛有康叔之化,其遺法仍在,詩人懷挾之也。詩人既見時世之事變,改舊時之俗,故依準舊法,而作詩戒之。雖俱準舊法,而詩體不同,或陳古政治,或指世淫荒。雖復屬意不同,俱懷匡救之意,故各發情性,而皆止禮義也。此亦兼論變雅,獨言變風者,上已變風、變雅雙舉其文,此從省而略之也。“先王之澤”,謂先王有德澤而流及於后世,詩人得其餘化,故能懷其舊俗也。鄭答張逸云:“舊俗者,若晉有堯之遺風,先王之澤,衛有康叔餘烈。”如此言,則康叔當云先公,而云先王者,以變雅有先王之澤,變風有先公之澤。故季札見歌《齊》,曰:“表東海者,其太公乎?”見歌小雅,曰:“猶有先王之遺民。”是其風稟先公,雅稟先王也。上舉變風,下言先王,風、雅互相見也。上言國史作詩,此言民之性,明作詩皆在民意,非獨國史能為,亦是互見也。作詩止于禮義,則應言皆合禮。而變風所陳,多說奸淫之狀者,男淫女奔,傷化敗俗,詩人所陳者,皆亂狀淫形,時政之疾病也,所言者,皆忠規切諫,救世之針藥也。《尙書》之三風十愆,疾病也。詩人之四始六義,救藥也。若夫疾病尙輕,有可生之道,則醫之治也用心銳。扁鵲之療太子,知其必可生也。疾病已重,有將死之勢,則醫之治也用心緩。秦和之視平公,知其不可為也。詩人救世,亦猶是矣。典刑未亡,覬可追改,則箴規之意切,《鶴鳴》、《沔水》,殷勤而責王也。淫風大行,莫之能救,則匡諫之志微,《溱泱》、《桑中》,所以咨嗟嘆息而閔世。陳、鄭之俗,亡形已成,詩人度已箴規必不變改,且復賦己之志,哀嘆而已,不敢望其存,是謂匡諫之志微。故季札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美者,美詩人之情,言不有先王之訓,孰能若此。先亡者,見其匡諫意微,知其國將亡滅也。○
是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
[疏]“是以”至“之雅”。○正義曰:序說正、變之道,以風、雅與頌區域不同,故又辨三者體異之意。“是以”者,承上生下之辭,言詩人作詩,其用心如此。一國之政事善惡,皆系屬於一人之本意,如此而作詩者,謂之風。言道天下之政事,發見四方之風俗,如是而作詩者,謂之雅。言風、雅之別,其大意如此也。“一人”者,作詩之人。其作詩者,道己一人之心耳。要所言一人心,乃是一國之心。詩人覽一國之意,以為己心,故一國之事系此一人,使言之也。但所言者,直是諸侯之政,行風化於一國,故謂之風,以其狹故也。言天下之事,亦謂一人言之。詩人總天下之心,四方風俗,以為己意,而詠歌王政,故作詩道說天下之事,發見四方之風。所言者,乃是天子之政,施齊正於天下,故謂之雅,以其廣故也。風之與雅,各是一人所為,風言一國之事系一人,雅亦天下之事系一人。雅言天下之事,謂一人言天下之事。風亦一人言一國之事。序者逆順立文,互言之耳。故《志》張逸問:“嘗聞一人作詩,何謂?”答曰:“作詩者,一人而已。其取義者,一國之事。變雅則譏王政得失,閔風俗之衰,所憂者廣,發於一人之本身。”如此言,風、雅之作,皆是一人之言耳。一人美,則一國皆美之;一人刺,則天下皆刺之。《谷風》、《黃鳥》,妻怨其夫,未必一國之妻皆怨夫耳。《北門》、《北山》,下怨其上,未必一朝之臣皆怨上也。但舉其夫婦離絕,則知風俗敗矣;言己獨勞從事,則知政教偏矣,莫不取眾之意以為己辭。一人言之,一國皆悅。假使聖哲之君,功齊區宇,設有一人,獨言其惡,如弁隨、務光之羞見殷湯,伯夷、叔齊之恥事周武,海內之心不同之也。無道之主,惡加萬民,設有一人,獨稱其善,如張竦之美王莽,蔡邕之惜董卓,天下之意不與之也。必是言當舉世之心,動合一國之意,然后得為風、雅,載在樂章。不然,則國史不錄其文也。此言謂之風、雅,理兼正、變。天下無道,政出諸侯,而變雅亦稱雅者,當作變雅之時,王政仍被邦國。《大學》曰:“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是善政、惡政皆能正人,所以幽、厲之詩亦名為雅。及平王東遷,政遂微弱,其政才行境內,是以變為風焉。
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疏]“雅者”至“雅焉”。○正義曰:上已解風名,故又解雅名。雅者訓為正也,由天子以政教齊正天下,故民述天子之政,還以齊正為名。王之齊正天下得其道,則述其美,雅之正經及宣王之美詩是也。若王之齊正天下失其理,則刺其惡,幽、厲小雅是也。詩之所陳,皆是正天下大法,文、武用詩之道則興,幽、厲不用詩道則廢。此雅詩者,言說王政所用廢興,以其廢興,故有美刺也。又解有二雅之意。王者政教有小大,詩人述之亦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小雅所陳,有飲食賓客,賞勞群臣,燕賜以懷諸侯,征伐以強中國,樂得賢者,養育人材,於天子之政,皆小事也。大雅所陳,受命作周,代殷繼伐,荷先王之福祿,尊祖考以配天,醉酒飽德,能官用士,澤被昆蟲,仁及草木,於天子之政,皆大事也。詩人歌其大事,制為大體;述其小事,制為小體。體有大小,故分為二焉。風見優劣之差,故《周南》先於《召南》,雅見積漸之義,故小雅先於大雅,此其所以異也。詩體既異,樂音亦殊。國風之音,各從水土之氣,述其當國之歌而作之。雅、頌之音,則王者遍覽天下之志,總合四方之風而制之,《樂記》所謂“先王制雅、頌之聲以道之”,是其事也。詩體既定,樂音既成,則后之作者各從舊俗。“變風”之詩,各是其國之音,季札觀之,而各知其國,由其音異故也。小雅音體亦然。正經述大政為大雅,述小政為小雅,有小雅、大雅之聲。王政既衰,變雅兼作,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事之變者,謂之“變大雅”;取其小雅之音,歌其政事之變者,謂之“變小雅”,故變雅之美刺,皆由音體有小大,不復由政事之大小也。風述諸侯之政,非無小大,但化止一國,不足分別。頌則功成乃作,歸美報神,皆是大事,無復別體,故不分為“二風”、“二頌”也。定本“王政所由廢興”,俗本“王政”下有“之”字,誤也。
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疏]“頌者”至“神明者”。○正義曰:上解風、雅之名,風、雅之體,故此又解頌名、頌體。上文因變風、變雅作矣,即說風、雅之體,故言“謂之風”,“謂之雅”,以結上文。此上未有頌作之言,文無所結,故云“頌者,美盛德之形容”,明訓“頌”為“容”,解頌名也。“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解頌體也。上言“雅者,正也”,此亦當云“頌者,容也”。以雅已備文,此亦從可知,故略之也。《易》稱“聖人擬諸形容,象其物宜”,則形容者,謂形狀容貌也。作頌者美盛德之形容,則天子政教有形容也。可美之形容,正謂道教周備也,故《頌譜》云:“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其意出於此也。“成功”者,營造之功畢也。天之所營在於命聖,聖之所營在於任賢,賢之所營在於養民。民安而財豐,眾和而事節,如是則司牧之功畢矣。干戈既戢,夷狄來賓,嘉瑞悉臻,遠邇咸服,群生盡遂其性,萬物各得其所,即是成功之驗也。萬物本於天人本於祖,天之所命者牧民也,祖之所命者成業也。民安業就,須告神使知,雖社稷山川四岳河海皆以民為主,欲民安樂,故作詩歌其功,遍告神明,所以報神恩也。王者政有興廢,未嘗不祭群神,但政未太平,則神無恩力,故太平德洽,始報神功。頌詩直述祭祀之狀,不言得神之力,但美其祭祀,是報德可知。此解頌者,唯《周頌》耳,其商、魯之頌則異於是矣。《商頌》雖是祭祀之歌,祭其先王之廟,述其生時之功,正是死后頌德,非以成功告神,其體異於《周頌》也。《魯頌》主詠僖公功德才,如變風之美者耳,又與《商頌》異也。頌者,美詩之名,王者不陳魯詩,魯人不得作風,以其得用天子之禮,故借天子美詩之名,改稱為頌,非《周頌》之流也。孔子以其同有頌名,故取備三頌耳。置之《商頌》前者,以魯是周宗親同姓,故使之先前代也。
是謂四始,《詩》之至也。始者,王道興衰之所由。
[疏]“是謂四始,詩之至也”。○正義曰:“四始”者,鄭答張逸云:“風也,小雅也,大雅也,頌也。人君行之則為興,廢之則為衰。”又箋云:“始者,王道興衰之所由。”然則此四者是人君興廢之始,故謂之四始也。“《詩》之至”者,《詩》理至極,盡於此也。序說《詩》理既盡,故言此以終之。案《詩緯·泛歷樞》云:“《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已,火始也。《鴻鴈》在申,金始也。”與此不同者,緯文因金木水火有四始之義,以《詩》文托之。又鄭作《六藝論》,引《春秋緯·演孔圖》云:“《詩》含五際、六情”者,鄭以《泛歷樞》云午亥之際為革命,卯酉之際為改正。辰在天門,出入候聽。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則亥為革命,一際也;亥又為天門出入候聽,二際也;卯為陰陽交際,三際也;午為陽謝陰興,四際也;酉為陰盛陽微,五際也。其六情者,則《春秋》云“喜、怒、哀、樂、好、惡”是也。《詩》既含此五際六情,故鄭于《六藝論》言之。
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自,從也。從北而南,謂其化從岐周被江漢之域也。先王,斥大王、王季。○麟音呂辛反。趾音止。騶,本亦作{馬羽},音側留反。召,本亦作邵,同,音上照反。后“召南”、“召公”皆同。岐音其宜反,山名,或音祇。被音皮寄反。“大王”音泰。
[疏]“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系之周公”至“系之召公”。正義曰:序因《關雎》是風化之始,遂因而申之,廣論《詩》義《詩》理既盡,然后乃說《周南》、《召南》。然者,然上語;則者,則下事,因前起后之勢也。然則《關雎》、《麟趾》之化,是王者之風,文王之所以教民也。王者必聖,周公聖人,故系之周公。不直名為“周”,而連言“南”者,言此文王之化,自北土而行于南方故也。《鵲巢》、《騶虞》之德,是諸侯之風,先王大王、王季所以教化民也。諸侯必賢,召公賢人,故系之召公。不復言“南”,意與《周南》同也。《周南》言化,《召南》言德者,變文耳。上亦云“《關雎》,后妃之德”,是其通也。諸侯之風,言先王之所以教;王者之風,不言文王之所以教者,二《南》皆文王之化,不嫌非文王也。但文王所行,兼行先王之道,感文王之化為《周南》,感先王之化為《召南》,不言先王之教,無以知其然,故特著之也。此實文王之詩,而系之二公者,《志》張逸問:“王者之風,王者當在雅,在風何?”答曰:“文王以諸侯而有王者之化,述其本宜為風。”逸以文王稱王,則詩當在雅,故問之。鄭以此詩所述,述文王為諸侯時事,以有王者之化,故稱王者之風,于時實是諸侯,詩人不為作雅。文王三分有二之化,故稱“王者之風”,是其風者,王業基本。此述服事殷時王業基本之事,故云“述其本宜為風”也。化沾一國謂之為風,道被四方乃名為雅,文王才得六州,未能天下統一,雖則大于諸候,正是諸侯之大者耳。此二《南》之人猶以諸侯待之,為作風詩,不作雅體。體實是風,不得謂之為雅。文王末年,身實稱王,又不可以《國風》之詩系之王身。名無所系,詩不可棄,因二公為王行化,是故系之二公。天子嫁女于諸侯,使諸侯為之主,亦此義也。其《鹿鳴》,文王詩人,本以天子待之作雅,非基本之事,故不為風也。若然,作王者之風,必感聖人之化,已知文王之聖,應知終必為王。不為作雅而作風者,詩者志也,各言其志。文王于時未稱王號,或為作雅,或為作風,人志不同故也。○箋“自從”至“王季”。○正義曰:《釋詁》云:“從,自也。”反覆相訓,是“自”得為“從”也。文王之國在于岐周東北,近于紂都,西北迫于戎狄,故其風化南行也。《漢廣序》云“美化行乎江漢之域”,是從岐周被江漢之域也。太王始有王跡,周之追謚,上至太王而已,故知先王斥太王、王季。
《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疏]“《周南》”至“之基”。○正義曰:既言系之周、召,又總舉二《南》要義。《周南》、《召南》二十五篇之詩,皆是正其初始之大道,王業風化之基本也。高以下為基,遠以近為始。文王正其家而后及其國,是正其始也。化南土以成王業,是王化之基也。季札見歌《周南》、《召南》,曰:“始基之矣,猶未也。”服虔云:“未有《雅》、《頌》之成功。”亦謂二《南》為王化基始,序意出于彼文也。
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哀”蓋字之誤也,當為“衷”。“衷”謂中心恕之,無傷善之心,謂好逑也。○淑,常六反,善也。哀,前儒幷如字。《論語》云“哀而不傷”是也。鄭氏改作“衷”,竹隆反。窈,烏了反。窕,徒了反。毛云:“窈窕,幽閑也。”王肅云:“善心曰窈,善容曰窕。”恕音庶,本又作“念”。好,呼報反。逑音求。
[疏]“是以”至“之義也”。○正義曰:上既總言二《南》,又說《關雎》篇義,覆述上后妃之德由,言二《南》皆是正始之道,先美家內之化。是以《關雎》之篇,說后妃心之所樂,樂得此賢善之女,以配己之君子;心之所憂,憂在進舉賢女,不自淫恣其色;又哀傷處窈窕幽閑之女未得升進,思得賢才之人與之共事。君子勞神苦思,而無傷害善道之心,此是《關雎》詩篇之義也。毛意當然。定本“是《關雎》之義”,俗本“是”下有“以”者,誤也。鄭以“哀”為“衷”,言后妃衷心念恕在窈窕幽閑之善女,思使此女有賢才之行,欲令宮內和協而無傷害善人之心。餘與毛同。婦人謂夫為君子,上下之通名。樂得淑女,以配君子,言求美德善女,使為夫嬪御,與之共事文王,五章皆是也。女有美色,男子悅之,故經傳之文通謂女人為色。淫者過也,過其度量謂之為淫。男過愛女謂淫女色,女過求寵是自淫其色。此言不淫其色者,謂后妃不淫恣已身之色。其者,其后妃也。婦德無厭,志不可滿,凡有情欲,莫不妒忌。唯后妃之心,憂在進賢,賢人不進,以為己憂。不縱恣己色,以求專寵,此生民之難事,而后妃之性能然,所以歌美之也。毛以為哀窈窕之人與后妃同德者也,后妃以已則能配君子,彼獨幽處未升,故哀念之也。既哀窈窕之未升,又思賢才之良質,欲進舉之也。哀窈窕還是樂得淑女也,思賢才還是憂在進賢也,殷勤而說之也。指斥詩文則憂在進賢,下三章是也。不淫其色,首章上二句是也。此詩之作,主美后妃進賢,所以能進賢者,由不淫其色,故先言不淫其色。序論作者之意,主在進賢,故先云進賢,所以經序倒也。鄭解哀字為異,其經亦與毛同。○箋“哀蓋”至“好逑”。○正義曰:以后妃之求賢女,直思念之耳,無哀傷之事在其閑也。經云“鐘鼓樂之”,“琴瑟友之”,哀樂不同,不得有悲哀也,故云“蓋字之誤”。箋所易字多矣,皆注云當為某字。此在《詩》初,故云蓋為疑辭。以下皆仿此。衷與忠,字異而義同,于文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故云恕之,謂念恕此窈窕之女,思使之有賢才,言不忌勝已而害賢也。無傷善之心,謂不用傷害善人。經稱眾妾有逑怨,欲令窈窕之女和諧,不用使之相傷害,故云“謂好逑也”。《論語》云“《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即此序之義也。《論語》注云:“哀世夫婦不得此人,不為滅傷其愛。”此以哀為衷,彼仍以哀為義者,鄭答劉炎云:“《論語》注人閑行久,義或宜然,故不復定,以遺后說。”是鄭以為疑,故兩解之也。必知毛異于鄭者,以此詩出于毛氏,字與三家異者動以百數。此序是毛置篇端,若毛知其誤,自當改之,何須仍作哀字也?毛無破字之理,故知從哀之義。毛既以哀為義,則以下義勢皆異于鄭。思賢才,謂思賢才之善女也。無傷善之心,言其能使善道全也。庸人好賢則志有懈倦,中道而廢則善心傷。后妃能寤寐而思之,反側而憂之,不得不已,未嘗懈倦,是其善道必全,無傷缺之心。然則毛意無傷善之心,當謂三章是也。王肅云:“哀窈窕之不得,思賢才之良質,無傷善之心焉。若苟慕其色,則善心傷也。”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興也。關關,和聲也。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水中可居者曰洲。后妃說樂君子之德,無不和諧,又不淫其色,慎固幽深,若關雎之有別焉,然后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別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箋云: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別。○雎,七胥反。鳩,九尢反,鳥之有至別者。洲音州。興,虛應反,沈許甑反。案:興是譬諭之名,意有不盡,故題曰興。他皆放此。摯本亦作鷙,音至。別,彼竭反,下同。說音悅。樂音洛。諧,戶皆反。朝,直遙反。廷,徒佞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幽閑也。淑,善。逑,匹也。言后妃有關雎之德,是幽閑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箋云:怨耦曰仇。言后妃之德和諧,則幽閑處深宮貞專之善女,能為君子和好眾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妒,謂三夫人以下。○好,毛如字,鄭呼報反。《兔罝》詩放此。逑音求,毛云“匹也”,本亦作仇,音同。鄭云“怨耦曰仇”。閑音閑,下同。耦,五口反。能為,于偽反。嫉音疾,徐音自后皆同。妒,丁路反,以色曰妒。
[疏]“關關”至“好逑”。○正義曰:毛以為關關然聲音和美者,是雎鳩也。此雎鳩之鳥,雖雌雄情至,猶能自別,退在河中之洲,不乘匹而相隨也,以興情至,性行和諧者,是后妃也。后妃雖說樂君子,猶能不淫其色,退在深宮之中,不褻瀆而相慢也。后妃既有是德,又不妒忌,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故窈窕然處幽閑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也。以后妃不妒忌,可共以事夫,故言宜也。○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幽閑之善女謂三夫人、九嬪,既化后妃,亦不妒忌,故為君子文王和好眾妾之怨耦者,使皆說樂也。○傳“關關”至“王化成”。○正義曰:《釋詁》云:“關關,雍雍,音聲和也。”是關關為和聲也。“雎鳩,王雎也”,《釋鳥》文。郭璞曰:“雕類也。今江東呼之為鶚,好在江邊沚中,亦食魚。”陸機《疏》云:“雎鳩,大小如鴟,深目,目上骨露,幽州人謂之鷲。而揚雄、許慎皆曰白鷢,似鷹,尾上白。”定本云“鳥摯而有別”,謂鳥中雌雄情意至厚而猶能有別,故以興后妃說樂君子情深,猶能不淫其色。傳為“摯”字,實取至義,故箋云“摯之言至,王雎之鳥,雄雌情意至然而有別”,所以申成毛傳也。俗本云“雎鳩,王雎之鳥”者,誤也。“水中可居者曰洲”,《釋水》文也。李巡曰:“四方皆有水,中央獨可居。”《釋水》又曰“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江有渚”,傳曰:“渚,小洲也。”《蒹葭》傳、《谷風》箋幷云“小渚曰沚”,皆依《爾雅》為說也。《采蘩》傳曰:“沚,渚。”《鳧鷖》傳曰:“渚,沚。”互言以曉人也。《蒹葭》傳文云:“坻,小渚也。”不言小沚者,沚、渚大小異名耳,坻亦小于渚,故舉渚以言之。和諧者,心中和悅,志意諧適,每事皆然,故云“無不和諧”。又解以“在河之洲”為喻之意,言后妃雖悅樂君子,不淫其色,能謹慎貞固,居在幽閑深宮之內,不妄淫褻君子,若雎鳩之有別,故以興焉。后妃之德能如是,然后可以風化天下,使夫婦有別。夫婦有別,則性純子孝,故能父子親也,孝子為臣必忠,故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既敬,則朝廷自然嚴正。朝廷既正,則天下無犯非禮,故王化得成也。○傳“窈窕”至“好匹”。正義曰:窈窕者,謂淑女所居之宮形狀窈窕然,故箋言幽閑深宮是也。傳知然者,以其淑女已為善稱,則窈窕宜為居處,故云幽閑,言其幽深而閑靜也。揚雄云“善心為窈,善容為窕”者,非也。“逑,匹”,《釋詁》文。孫炎云:“相求之匹。”《詩》本作逑,《爾雅》多作仇,字異音義同也。又曰“后妃有關雎之德,是幽閑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者,美后妃有思賢之心,故說賢女宜求之狀,總言宜求為君子好匹,則總謂百二十人矣。○箋“不嫉”至“以下”。○正義曰:下箋“三夫人、九嬪以下”,此直云“三夫人以下”,然則九嬪以下總謂眾妾,三夫人以下唯兼九嬪耳,以其淑女和好眾妾,據尊者,故唯指九嬪以上也。求菜論皆樂后妃之事,故兼言九嬪以下,總百二十人也。若然,此眾妾謂世婦、女御也。《周禮》注云:“世婦、女御不言數者,君子不苟于色,有婦德者充之,無則闕。”所以得有怨者,以其職卑德小,不能無怨,故淑女和好之。見后妃和諧,能化群下,雖有小怨,和好從化,亦所以明后妃之德也。此言百二十人者,《周南》王者之風,以天子之數擬之,非其時即然也。何者?文王為諸侯早矣,豈先無嬪妾一人,皆須后妃求之?且百二十人之數,《周禮》始置,鄭于《檀弓》差之:帝嚳立四妃,帝堯因焉;舜不告而娶,不立正妃;夏增以九女為十二人,殷則增以二十七人為三十九人,至周增以八十一人為百二十人。當殷之時,唯三十九人,況文王為諸侯世子,豈有百二十人也?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荇,接余也。流,求也。后妃有關雎之德,乃能共荇菜,備庶物,以事宗廟也。箋云:左右,助也。言后妃將共荇菜之菹,必有助而求之者。言三夫人、九嬪以下,皆樂后妃之樂。○參,初金反。差,初宜反,又初佳反。荇,衡猛反,本亦作荇,沈有幷反。左右,王申毛如字;鄭上音佐,下音佑。“接余”音餘,本或作“菨荼”,非。共音恭,本或作供,下“共荇菜”幷同。菹,阻魚反,字又作菹。嬪,鼻申反,內官名。樂音洛,又音岳。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寤,覺。寐,寢也。箋云:言后妃覺寐則常求此賢女,欲與之共已職也。○寤,五路反。寐,莫利反。覺,音教。
[疏]“參差”至“求之”。○毛以為后妃性既和諧,堪居后職,當共荇菜以事宗廟。后妃言此參差然不齊之荇菜,須嬪妾左右佐助而求之。由此之故,思求淑女。窈窕然幽閑貞專之善女,后妃寤寐之時常求之也。○鄭以為夫人、九嬪既不妒忌世婦、女御,又無怨爭,上下說樂,同化后妃,故于后妃將共參差之荇菜以事宗廟之時,則嬪、御之等皆競佐助后妃而求之,言皆樂后妃之事。既言樂助后妃,然后倒本其事,后妃今日所以得佐助者,由此幽閑之善女未得之時,后妃于覺寐之中常求之,欲與之共己職事,故得之也。○傳“荇接”至“宗廟”。○正義曰:《釋草》云:“荇,接余,其葉符。”陸機《疏》云“接余,白莖,葉紫赤色,正員,徑寸餘,浮在水上,根在水底,與水深淺等,大如釵股,上青下白,鬻其白莖,以苦酒浸之,肥美可案酒”是也。定本“荇,接余也”,俗本“荇”下有“菜”字,衍也。“流,求”,《釋言》文也。所以論求菜事以美后妃者,以德不和諧,不當神明,則不能事宗廟。今后妃和諧,有關雎之德,乃能共荇菜,備庶物,以事宗廟也。案《天官·醢人》陳四豆之實,無荇菜者,以殷禮。詩詠時事,故有之。言“備庶物”者,以荇菜亦庶物之一,不謂今后妃盡備庶物也。《禮記·祭統》曰:“水草之菹,陸產之醢,小物備矣。三牲之俎,八簋之實,美物備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陰陽之物備矣。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咸在,示盡物也。”是祭必備庶物也。此經序無言祭事,知事宗廟者,以言“左右流之”,助后妃求荇菜。若非祭菜,后不親采。《采蘩》言夫人奉祭,明此亦祭也。○箋“左右”至“之事”。○正義曰:“左右,助也”,《釋詁》文。此章未得荇菜,故助而求之。既得,故四章論“采之”。采之既得,故卒章言“擇之”。皆是淑女助后妃,故每云“左右”。此章始求,謂未當祭時,故云“將共荇菜”。四章“琴瑟友之”,卒章“鐘鼓樂之”,皆謂祭時,故箋云“共荇菜之時”也。此云“助而求之”,謂未祭時亦贊助也,故《天官·九嬪職》云:“凡祭祀,贊后薦,徹豆籩。”《世婦職》云:“祭之日,蒞陳女官之具,凡內羞之物。”《女御職》曰:“凡祭祀,贊世婦。”《天官·序官》注云:“夫人之于后,猶三公之于王,坐而論婦禮,無官職之事。”明祭時皆在,故下章論祭時皆有淑女之文,明贊助可知也。此九嬪以下兼世婦、女御也。言“皆樂后妃之事”者,明既化其德,又樂其事,見后妃德盛感深也。事者,荇菜之事也。事為勞務,尙能樂之,況于其德乎!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服,思之也。箋云:服,事也。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己職事當誰與共之乎!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悠,思也。箋云:思之哉!思之哉!言已誠思之。臥而不周曰輾。○悠音由。輾,本亦作展,哲善反,呂忱從車、展。鄭云“不周曰輾”,注本或作“臥而不周”者,剩二字也。
[疏]“求之”至“反側”。○毛以為后妃求此賢女之不得,則覺寐之中服膺念慮而思之。又言后妃誠思此淑女哉!誠思此淑女哉!其思之時,則輾轉而復反側,思念之極深也。○鄭唯以服為事,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已職事當誰與共之。餘同也。○傳“服,思之也”。○正義曰:王肅云:“服膺思念之。”箋以《釋詁》文“服,事也”,本求淑女為已職事,故易之也。○箋“臥而不周曰輾”。○正義曰:《書傳》曰“帝猶反側晨興”,則反側亦臥而不正也。反側既為一,則輾轉亦為一,俱為臥而不周矣。箋獨以輾為不周者,辨其難明,不嫌與轉異也。《澤陂》云“輾轉伏枕”,伏枕,據身伏而不周,則輾轉同為不周,明矣。反側猶反覆,輾轉猶婉轉,俱是回動,大同小異,故《何人斯》箋“反側,輾轉”是也。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箋云:言后妃既得荇菜,必有助而采之者。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宜以琴瑟友樂之。箋云:同志為友。言賢女之助后妃共荇菜,其情意乃與琴瑟之志同,共荇菜之時,樂必作。
[疏]“參差”至“友之”。○毛以為后妃本已求淑女之意,言既求得參差之荇菜,須左右佐助而采之,故所以求淑女也,故思念此處窈窕然幽閑之善女,若來,則琴瑟友而樂之。思設樂以待之,親之至也。○鄭以為后妃化感群下,既求得之,又樂助采之。言參差之荇菜求之既得,諸嬪御之等皆樂左右助而采之,既化后妃,莫不和親,故當共荇菜之時,作此琴瑟之樂,樂此窈窕之淑女。其情性之和,上下相親,與琴瑟之音宮商相應無異,若與琴瑟為友然,共之同志,故云琴瑟友之。○傳“宜以琴瑟友樂之”。○正義曰:此稱后妃之意。后妃言已思此淑女,若來,已宜以琴瑟友而樂之。言友者,親之如友。下傳曰“德盛者宜有鐘鼓之樂”,與此章互言也。明淑女若來,琴瑟鐘鼓幷有,故此傳幷云“友樂之”,亦逆取下章之意也。以樂有二等,相分以著義。琴瑟,樂之細者,先言之,見其和親。鐘鼓,樂之大者,故卒章言之,顯其德盛。毛氏于序不破“哀”字,則此詩所言,思求淑女而未得也,若得,則設琴瑟鐘鼓以樂此淑女。故孫毓述毛云:“思淑女之未得,以禮樂友樂之。”是思之而未致,樂為淑女設也。知非祭時設樂者,若在祭時,則樂為祭設,何言德盛?設女德不盛,豈祭無樂乎?又琴瑟樂神,何言友樂也?豈得以祭時之樂,友樂淑女乎?以此知毛意思淑女未得,假設之也。○箋“同志為友”。○正義曰:人之朋友,執志協同。今淑女來之,雍穆如琴瑟之聲和,二者志同,似于人友,故曰“同志為友”。琴瑟與鐘鼓同為祭時,但此章言采之,故以琴瑟為友以韻之;卒章云芼,故以鐘鼓為樂以韻之,俱祭時所用,而分為二等耳。此箋“樂必作”,兼下鐘鼓也。下箋“琴瑟在堂”,亦取此云“琴瑟友之”,言淑女以琴瑟為友。下云“鐘鼓樂之”,共荇菜之事,為鐘鼓樂淑女。二文不同者,因事異而變其文。以琴瑟相和,似人情志,故以友言之;鐘鼓鏗宏,非情志可比,故以樂言之,見祭時淑女情志之和,而因聽祭樂也。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芼,擇也。箋云:后妃既得荇菜,必有助而擇之者。○芼,毛報反。
[疏]傳“芼,擇也”。○正義曰:《釋言》云:“芼,搴也。”孫炎曰:“皆擇菜也。”某氏曰:“搴猶拔也。”郭璞曰:“拔取菜也。”以搴是拔之義。《史記》云“斬將搴旗”,謂拔取敵人之旗也。芼訓為“拔”,而此云“芼之”,故知拔菜而擇之也。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德盛者宜有鐘鼓之樂。箋云:琴瑟在堂,鐘鼓在庭,言共荇菜之時!上下之樂皆作,盛其禮也。○“樂之”音洛,又音岳。或云協韻,宜五教反。
[疏]箋“琴瑟”至“其禮”。○正義曰:知“琴瑟在堂,鐘鼓在庭”者,《皋陶謨》云“琴瑟以詠,祖考來格”,乃云“下管鼗鼓”,明琴瑟在上,鼗鼓在下。《大射禮》頌鐘在西階之西,笙鐘在東階之東,是鐘鼓在庭也。此詩美后妃能化淑女,共樂其事,既得荇菜以祭宗廟,上下樂作,盛此淑女所共之禮也。樂雖主神,因共荇菜,歸美淑女耳。
《關雎》五章,章四句。故言三章,一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五章是鄭所分,“故言”以下是毛公本意。后放此。
[疏]自古而有篇章之名,與詩體俱興也,故《那序》曰“得《商頌》十二篇”,《東山序》曰“一章言其完”是也。句則古者謂之為言。《論語》云:“《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則以“思無邪”一句為一言。《左氏》曰“臣之業在《揚之水》卒章之四言”,謂第四句,不敢告人也,及趙簡子稱子大叔“遺我以九言”,皆以一句為一言也。秦、漢以來,眾儒各為訓詁,乃有句稱。《論語》注云“此‘我行其野’之句”是也。句必聯字而言,句者局也,聯字分疆,所以局言者也。章者明也,總義包體,所以明情者也。篇者遍也,言出情鋪,事明而遍者也。然字之所用,或全取以制義,“關關雎鳩”之類也。或假辭以為助,者、乎、而、只、且之類也。句者聯字以為言,則一字不制也。以詩者申志,一字則言蹇而不會,故《詩》之見句,少不減二,即“祈父”、“肇禋”之類也。三字者,“綏萬邦”、“婁豐年”之類也。四字者,“關關雎鳩”、“窈窕淑女”之類也。五字者,“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之類也。六字者,“昔者先王受命”、“有如召公之臣”之類也。七字者,“如彼筑室于道謀”、“尙之以瓊華乎而”之類也。八字者,“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我不敢效我友自逸”是也。其外更不見九字、十字者。摯虞《流外論》云《詩》有九言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是也。遍檢諸本,皆云《泂酌》三章,章五句,則以為二句也。顏延之云:“《詩》體本無九言者,將由聲度闡緩,不協金石,仲冶之言,未可據也。”句字之數,四言為多,唯以二三七八者,將由言以申情,唯變所適,播之樂器,俱得成文故也。詩之大體,必須依韻,其有乖者,古人之韻不協耳。之、兮、矣、也之類,本取以為辭,雖在句中,不以為義,故處末者,皆字上為韻。之者,“左右流之”、“寤寐求之”之類也。兮者,“其實七兮”、“迨其吉兮”之類也。矣者,“顏之厚矣”、“出自口矣”之類也。也者,“何其處也”、“必有與也”之類也。《著》“俟我于著乎而”,《伐檀》“且漣猗”之篇,此等皆字上為韻,不為義也。然人志各異,作詩不同,必須聲韻諧和,曲應金石,亦有即將助句之字,以當聲韻之體者,則“彼人是哉,子曰何其”,“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是究是圖,亶其然乎”,“其虛其徐,既亟只且”之類是也。章者,積句所為,不限句數也,以其作者陳事,須有多少章總一義,必須意盡而成故也。累句為章,則一句不可,二句得為之,《盧令》及《魚麗》之下三章是也。其三句則《麟趾》、《甘棠》、《騶虞》之類是也。其多者,《載芟》三十一句,《閟宮》之三章三十八句,自外不過也。篇之大小,隨章多少。風、雅之中,少猶兩章以上,即《騶虞》、《渭陽》之類是也。多則十六以下,《正月》、《桑柔》之類是也。唯《周頌》三十一篇,及《那》、《烈祖》、《玄鳥》,皆一章者。以其風、雅敘人事,刺過論功,志在匡救,一章不盡,重章以申殷勤,故風、雅之篇無一章者。頌者,太平德洽之歌,述成功以告神,直言寫志,不必殷勤,故一章而已。《魯頌》不一章者,《魯頌》美僖公之事,非告神之歌,此則論功頌德之詩,亦殷勤而重章也。雖云盛德所同,《魯頌》實不及制,故頌體不一也。高宗一人,而《玄鳥》一章,《長發》、《殷武》重章者,或詩人之意,所作不同;或以武丁之德,上不及成湯,下又逾于魯僖。論其至者,同于太平之歌;述其祖者,同于論功之頌。明成功有大小,其篇詠有優劣。采立章之法,不常厥體,或重章共述一事,《采蘋》之類;或一事疊為數章,《甘棠》之類;或初同而末異,《東山》之類;或首異而末同,《漢廣》之類;或事訖而更申,《既醉》之類;或章重而事別,《鴟鴞》之類。《何草不黃》,隨時而改色;《文王有聲》,因事而變文;“采采芣苢”,一章而再言;《賓之初筵》,三章而一發。或篇有數章,章句眾寡不等;章有數句,句字多少不同,皆由各言其情,故體無恆式也。《東山·序》云一章、二章、三章、四章,不謂末章為卒章。及《左傳》曰《七月》之卒章,又《揚之水》卒章者,《東山》分別章意,從一而終于四,故不言卒章也。《左傳》言卒章者,卒,終也,言終篇之章。言卒者,對始也。終篇為卒章,則初篇為首章矣,故鄭注《禮記》云“《緇衣》之首章”是也。若然,言卒者,對首也,則《武》唯一章,而《左傳》曰“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者,以‘耆定爾功’是章之卒句故也。《大司樂》注云“《騶虞》,樂章名,在《召南》之卒章”者,正謂其卒篇。謂之章者,乘上《騶虞》為樂章,故言“在《召南》之卒章”也。定本章句在篇后。《六藝論》云“未有若今傳訓章句”,明為傳訓以來,始辨章句。或毛氏即題,或在其后人,未能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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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于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躬儉節用,由于師傅之教,而后言尊敬師傅者,欲見其性亦自然。可以歸安父母,言嫁而得意,猶不忘孝。○覃,本亦作蕈,徒南反,延也。澣,本又作浣,戶管反。濯,直角反。傅,夫附反。見,賢遍反。
[疏]“《葛覃》三章,章六句”至“以婦道”。○正義曰:作《葛覃》詩者,言后妃之本性也,謂貞專節儉自有性也。敘又申說之,后妃先在父母之家,則已專志于女功之事,復能身自儉約,謹節財用,服此澣濯之衣,而尊敬師傅。在家本有此性,出嫁脩而不改,婦禮無愆,當于夫氏,則可以歸問安否于父母,化天下以為婦之道也。定本“后妃在父母家”無“之”字,“化天下以婦道”無“成”字,有者,衍也。先言后妃在父母家者,欲明尊敬師傅皆后妃在家時事,說其為本之意。言在父母之家者,首章是也。志在女功之事者,二章治葛以為絺綌是也。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者,卒章污私澣衣是也。澣濯即是節儉,分為二者,見由躬儉節用,故能服此澣濯之衣也。尊敬師傅,卒章上三句“言告師氏”是也。可以歸安父母者,即卒章下一句“歸寧父母”是也。化天下以婦道者,因事生義,于經無所當也。經言污私澣衣,在“言歸”之下,則是在夫家之事也。敘言躬儉節用謂在父母之家者,見其在家已然,出嫁不改也。○箋“躬儉”至“忘孝”。○正義曰:箋知躬儉節用由于師傅之教者,以經污私澣衣在“言告師氏”之下故也。歸寧父母,乃是實事,而言“可以”者,能如此乃可以耳。若不當夫氏,雖歸安父母,而父母尙憂。今既當夫氏,仍得歸安父母,言其嫁而得夫之意,猶不忘孝故也。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興也。覃,延也。葛所以為絺綌,女功之事煩辱者。施,移也。中谷,谷中也。萋萋,茂盛貌。箋云:葛者,婦人之所有事也,此因葛之性以興焉。興者,葛延蔓于谷中,喻女在父母之家,形體浸浸日長大也。葉萋萋然,喻其容色美盛。○施,毛以豉反,鄭如字,下同。萋切兮反。蔓音萬。浸,子鴆反。長,丁丈反。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黃鳥,摶黍也。灌木,藂木也。喈喈,和聲之遠聞也。箋云:葛延蔓之時,則摶黍飛鳴,亦因以興焉。飛集藂木,興女有嫁于君子之道。和聲之遠聞,興女有才美之稱達于遠方。○灌,古亂反。喈音皆。摶黍,徒端反,鳥名也。叢,才公反,俗作“藂”,一本作“最”,作外反。聞音問,又如字,下同。稱,尺證反。
[疏]“葛之”至“喈喈”。○正義曰:言葛之漸長,稍稍延蔓兮而移于谷中,非直枝干漸長,維葉則萋萋然茂盛,以興后妃之生,浸浸日大,而長于父母之家,非直形體日大,其容色又美盛。當此葛延蔓之時,有黃鳥往飛,集于叢木之上,其鳴之聲喈喈然遠聞,以興后妃形體既大,宜往歸嫁于君子之家,其才美之稱亦達于遠方也。○傳“葛所”至“盛貌”。○正義曰:傳既云:“興也”,復言“葛所以為絺綌”者,以下章說后妃治葛不為興,欲見此章因事為興,故箋申之云“葛者,婦人之所有事,此因葛之性以興焉”是也。《采葛》傳亦云“葛所以為絺綌”,彼不為因興亦言之者,彼對蕭為祭祀,艾為療疾故也。施,移也,言引蔓移去其根也。中谷,谷中。倒其言者,古人之語皆然,《詩》文多此類也。此言萋萋,取未成之時,喻女之少壯,故云茂盛貌。下章指采用之時,故以“莫莫”為成就貌也。○箋“葛延”至“美盛”。○正義曰:以谷中是葛生之處,故以谷中喻父母之家,枝莖猶形體,故以葉比容色也。王肅云:“葛生于此,延蔓于彼,猶女之當外成也。”案下句“黃鳥于飛”喻女當嫁,若此句亦喻外成,于文為重,毛意必不然。○傳“黃鳥”至“遠聞”。○正義曰:《釋鳥》云:“皇,黃鳥。”舍人曰:“皇名黃鳥。”郭璞曰:“俗呼黃離留,亦名摶黍。”陸機《疏》云:“黃鳥,黃鸝留也。或謂之黃栗留。幽州人謂之黃鶯。一名倉庚,一名商庚,一名𪁐黃,一名楚雀。齊人謂之摶黍。當葚熟時,來在桑間,故里語曰:‘黃栗留,看我麥黃葚熟不。’”是應節趍時之鳥也,自此以下,諸言黃鳥、倉庚皆是也。《釋木》云:“灌木,叢木。”又云:“木族生為灌。”孫炎曰:“族,叢也。”是灌為叢木也。○箋“葛延”至“遠方”。○正義曰:知葛當延蔓之時,摶黍飛鳴,亦因以興者,以前葛之生長是為因興,則此亦宜然也。言搏黍往飛集于灌木之時,其鳴恆喈喈然。其鳴喈喈然,在集于灌木之下,欲明總上于飛至集,終始恆鳴,以喻后妃在家與出嫁,常有聲稱達于遠方也。《大明》曰:“大邦有子,文王嘉止。”是先有才美之稱也。飛集灌木,鳥實往焉,女嫁君子,時實未嫁,故言之道。言雖有出嫁之理,猶未也。君子是夫之之大名,故《詩》于婦人稱夫多言君子也。女子之名,不出于閫,才美之稱,得達遠方者,其名系于父兄,故《大雅》云“大邦有子”是也。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莫莫,成就之貌。箋云:成就者,其可采用之時。○莫,美博反。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濩,煮之也。精曰絺,粗曰綌。斁,厭也。古者王后織玄紞,公侯夫人紘綖,卿之內子大帶,大夫命婦成祭服,士妻朝服,庶士以下各衣其夫。箋云:服,整也。女在父母之家,未知將所適,故習之以絺綌煩辱之事,乃能整治之無厭倦,是其性貞專。○艾,本亦作“刈”,魚廢反。《韓詩》云:“刈,取也。”濩,胡郭反,《韓詩》云:“濩,瀹也。音羊灼反”。絺,恥知反。葛之精者曰絺。綌,去逆反。斁,本亦作“𤢕”,音亦。厭,于艷反,本亦作“厭”。紞,都覽反。紞,織五采如絳狀,用縣瑱也。紘,獲耕反,纓之無緌者,從下仰屬于冠。綖音延,冕上覆也。朝,直遙反,下同。庶士,謂庶人在官者,本或作“庶人”。衣,于既反。
[疏]“葛之”至“無斁”。○正義曰:言葛之漸延蔓兮,所移在于谷中,生長不已,其葉則莫莫然成就。葛既成就,已可采用,故后妃于是刈取之,于是濩煮之。煮治已訖,后妃乃緝績之,為絺為綌。言后妃整治此葛以為絺綌之時,志無厭倦,是后妃之性貞專也。○傳“濩煮”至“其夫”。○正義曰:《釋訓》云:“是刈是濩,濩,煮之也。”舍人曰:“是刈,刈取之。是濩,煮治之。”孫炎曰:“煮葛以為絺綌,以煮之于濩,故曰濩煮,非訓濩為煮。”《曲禮》云:“為天子削瓜巾以絺,諸侯巾以綌。”《玉藻》云:“浴用二巾,上絺下綌。”皆貴絺而賤綌,是絺精而綌粗,故云精曰絺,粗曰綌。“斁,厭”,《釋詁》文,彼“斁”作“射”,音義同。自“王后織玄紞”以下,皆《魯語》敬姜之言也。紞,縣瑱之物,織五采為之,故《著》箋云“人君五色”,則天子之紞五色。獨言玄者,以玄為尊,故舉以言焉。紘者,纓之無綏,從下而上者也。《祭義》曰:“天子冕而朱紘,諸侯冕而青紘。”此諸侯當以青為組,在冕下,仰屬之,故《士冠禮》注云“有筓者屈組為紘,垂為飾,無筓者纓而結其絳”是也。綖者,冕上覆。《論語》注云:“績麻三十升以為冕。”《夏官·弁師》注云“綖,冕上覆,玄表纁里”是也。內子,卿之適妻。僖二十四年《左傳》“趙姬請以叔隗為內子,而已下之”是也。大帶者,《玉藻》所云大夫以玄華。華,黃也。以素為帶,飾之,外以玄,內以黃也。“大夫命婦成祭服”者,大夫助祭,服玄冕,受之于君,故《大宗伯》“再命受服”是也。妻所成者,自祭之服。《少牢禮》朝服玄冠緇布衣素裳,韋昭云“祭服玄衣纁裳”,謂作玄冕之服,非也。士妻朝服者,作朝于君,服亦玄冠緇衣素裳也。庶士以下各衣其夫,庶士謂庶人在官者,故《祭法》曰“官師一廟,庶士、庶人無廟”,注云:“官師,中士下士。庶士,府史之屬。”庶士與朝服異文,則亦府史之屬。韋昭云“下士”,非也。此庶士下至庶人,其妻各衣其夫,則夫之所服,妻悉為之也。”彼文云“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也”,則為紞又為紘綖也,則士之妻加之以朝服,則為祭服又為朝服,皆下兼上也。貴者所為少,賤者所為多,故庶士以下,夫衣悉為之。傳引此者,以王后、庶人之妻皆有所作,后妃在父母之家,未知將所適,雖葛之煩辱亦治之也。定本云“王后織玄紞,公侯夫人紘綖,卿之內子大帶”,俗本“王后”下有“親”字,“紘綖”、“大帶”上有“織”字,皆衍也。○箋“服整”至“貞專”。○正義曰:“服,整”,《釋言》文也。以女在父母之家,未知將何所適,不知為作王后,為作士妻,故習之以絺綌,勞辱之事尙能整治之無厭倦,是其性貞專。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言,我也。師,女師也。古者女師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祖廟未毀,教于公宮三月。祖廟既毀,教于宗室。婦人謂嫁曰歸。箋云:我告師氏者,我見教告于女師也,教告我以適人之道。重言我者,尊重師教也。公宮、宗室,于族人皆為貴。○“謂嫁曰歸”,本亦無“曰”字,此依《公羊傳》文。重言,直用反。薄污我私,薄澣我衣。污,煩也。私,燕服也。婦人有副褘盛飾,以朝事舅姑,接見于宗廟,進見于君子。其餘則私也。箋云:煩,煩撋之,用功深。浣,謂濯之耳。衣,謂褘衣以下至褖衣。○污音烏。副如字,婦人首飾之上。褘音輝,王后六服,一曰褘衣。接見,賢遍反,下“見于君子”同。撋,諸詮之音而專反,何胤、沉重皆而純反,阮孝緒《字略》云:“煩撋,猶捼莏也。”捼音奴禾反,莏音素禾反。褖,吐亂反,六服之最下者。害浣害否,歸寧父母。害,何也。私服宜浣,公服宜否。寧,安也。父母在,則有時歸寧耳。箋云:我之衣服,今者何所當見浣乎?何所當否乎?言常自潔清,以事君子。○害,戶葛反,下同。否,方九反。清如字,沈音凈。
[疏]“言告”至“父母”。○毛以為上下二我,我其身;中我,我其師。后妃言,我身本見教告于師氏,我師氏告我以歸嫁人之道,欲令我躬儉節用,不務鮮華,故今曰薄欲煩撋我之私服,薄欲澣濯我之褻衣。然我之衣服有公有私,議量而言,我之衣服何者當見浣乎?私服宜浣之。何者當不浣乎?公服宜否?既以受師教誨,浣衣節儉,復以時歸寧父母。○鄭下三句為異,言師氏告我,欲令節儉,故已今薄欲煩撋其私服,薄欲澣濯其公衣。所以公服私服幷浣之者,即云同是我之衣服,知何所當見浣乎,何所當見否乎?私服公衣皆悉浣之,由己常自潔清,以事君子故也。衣裳既浣,身復潔清,故當以時歸寧父母耳。○傳“言我”至“曰歸”。○正義曰:“言,我”,《釋詁》文。女師者,教女之師,以婦人為之。《昏禮》云:“姆纚筓綃衣在其右。”注云:“姆,婦人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若今時乳母矣。”鄭知女師之母必是無子而出者,以女已出嫁,母尙隨之。又襄三十年《公羊傳》曰:“宋災,伯姬存焉,傅至,母未至,逮火而死。”若非出而不嫁,何以得隨女在夫家?若非無子而出,犯其餘六出之道,則身自無禮,何能教人?故知然也。母既如此,傅亦宜然。○《南山》箋云:“文姜與侄娣及傅姆同處,襄公不宜往雙之。”則傅亦婦人也。何休云:“選老大夫為傅,大夫妻為母。”禮重男女之別,大夫不宜教女子,大夫之妻當從夫氏,不當隨女而適人,事無所出,其言非也。此師教女之人,《內則》云大夫以上立師、慈、保三母者,謂子之初生,保養教視,男女幷有三母。此女師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皆《昏義》文也。彼注云:“婦德,貞順。婦言,辭令。婦容,婉娩。婦功,絲枲。”《天官·九嬪職》注亦然。二注皆以婉娩為婦容。《內則》注云:“婉謂言語也。娩之言媚也,媚謂容貌也。”分婉娩為二者,欲以《內則》之文充四德,若不分婉為言語,則無辭令之事,且婉謂婉順,得為言語之婉順,亦為容貌之婉媚,故分之也。既有其德順辭以出之容貌,以事人女功而就業,故如此次也。“祖廟未毀,教于公宮三月。祖廟既毀,教于宗室”,《昏禮》文也。彼注云:“祖廟,女高祖為君者之廟,以有緦麻之親,就尊者之宮教之。”則祖廟未毀,與天子諸侯共高祖者,則在天子諸侯女宮中教之三月。知在女宮者,以莊元年《公羊傳》曰:“群公子之舍,則以卑矣。”是諸侯之女有別宮矣,明五屬之內女就教可知。彼注又云“宗室,大宗子之家”,則大宗者,繼別為大宗,百世不遷者,其族雖五屬外,與之同承別子者,皆臨嫁三月就宗子女宮教成之。知宗子亦有女宮者,《內則》云“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宮”,則女子亦別宮,故《曲禮》曰“非有大故,不入其門”是也。若宗子未為命士,教在宗子之家耳。傳引此者,以言女師教歸嫁之道,故引此以證所教之處。此后妃,莘國之長女,而引族人之事者,取彼成文,且明諸侯之女嫁前三月亦教之也。女子自少及長,常皆教習,故《內則》云“女子十年不出”,傅姆教之。但嫁前三月,特就尊者之宮教成之耳。“婦人謂嫁曰歸”,隱二年《公羊傳》文。定本“歸”上無“曰”字。○傳“污煩”至“則私”。○正義曰:污浣相對,則污亦浣名,以衣污垢者,浣而用功深,故因以污為浣私服之名耳。言污煩者,謂浣垢衣者用功煩多,亦以煩為浣名,故箋云“煩,煩撋之,用功深”是也。但毛以公服不浣,唯浣私衣,故一事分為二句。上句言污,見用功深也。下句言浣,見其總名亦為浣。又上句言私,見其燕褻。下句言衣,見其總名亦為衣。故王肅述毛,合之云煩撋、浣濯其私衣是也。言“私,燕服”,謂六服之外常著之服,則有污垢,故須浣。公服則無垢污矣。故下傳云“私服宜浣,公服宜否”也。副者,首服之尊。褘衣,六服之首,王后之上服,故言“婦人有副褘盛飾”。既舉服之尊者,然后歷陳其事,言此皆是公衣,不謂諸事皆服褘衣也。毛之六服,所施不明。《內司服》注,鄭云:“褘衣,從王祭先王。褕翟,祭先公。闕翟,祭群小祀。鞠衣以告桑。展衣,以禮見王及賓客。褖衣,以御于王。”不言朝舅姑之服。今傳既云“婦人有副褘盛飾”,即云“以朝事舅姑”,則以褘衣朝舅姑矣。知者,以《特牲》云“士妻祭用纚筓綃衣”,而《士昏禮》云“纚筓綃衣見于舅姑”,是朝舅姑、助祭其服同也。王后褘衣以祭先王,明朝事舅姑亦服之矣。《檀弓》曰:“婦人不飾,不敢見舅姑,將有四方之賓來,褻衣何為陳于斯。”似朝舅姑與見四方賓同服展衣者,彼以大夫之妻,賓客有尊于舅姑者。王后則賓客無與舅姑敵者,朝事舅姑得申上服也。王后而得有舅者,因姑以協句,且詩者設言耳。文王稱王之時,太姒老矣,不必有父母可歸寧,何但無舅姑也!接見于宗廟,謂以助祭用褘衣也。進見于君子,義與鄭同。朝于王則展衣,御于王則褖衣,二者同名為進見也。云“其餘則私”,明自展、褖以上為公衣矣。但舉終始以言之,明褕翟、闕翟、鞠衣亦在可知也。或以“進見君子”文承“副褘”之下,則皆以副褘也。其餘則私,謂褕翟以下。知不然者,以其臣朝君,不過朝服,助祭乃用冕,后不宜用祭服以朝王。若其餘則私,謂褕翟以下,則褕翟當浣。《君子偕老》傳曰:“褕翟、闕翟,羽飾衣也。”以羽飾衣,何由可浣?又傳言“私,燕服”,若褕翟、闕翟乃助祭之衣,不得為燕褻之服也。以此知毛言“進見于君子”,非“副褘”也。上舉褘衣之名,下言展、褖之事。明六服皆為公衣,其餘則為私也。六服之外,唯有纚筓綃衣耳。○箋“煩煩撋”至“褖衣”。○正義曰:鄭以私謂燕服,衣謂公衣,故云“衣,謂褘衣以下至褖衣”,以明六服非私也。言“煩,煩撋之,用功深”,“浣,謂濯之”,言其用功淺也。此以公對私為深淺耳。若據浣中又有深淺,浣深于漱,故《內則》注云“手曰漱,足曰浣”。以《內則》冠帶言漱,衣裳言浣,故漱又淺于浣。散而言之皆通。以此經言污,序總之云“浣濯之衣”,此六服明手濯,不足浣也。《曲禮》曰:“諸母不漱裳。”裳乃褻服,宜煩撋之,而言漱,是皆通稱也。○傳“父母”至“歸寧”。○正義曰:此謂諸侯夫人及王后之法。《春秋》莊二十七年,“杞伯姬來”,《左傳》曰:“凡諸侯之女歸寧曰來。”是父母在,得歸寧也。父母既沒,則使卿寧于兄弟。襄十二年《左傳》曰:“楚司馬子庚聘于秦,為夫人寧,禮也。”是父母沒,不得歸寧也。《泉水》有義不得往,《載馳》許人不嘉,皆為此也。若卿大夫之妻,父母雖沒,猶得歸寧。《喪服傳》曰:“為昆弟之為父后者,何以亦期也?婦人雖在外,必有歸宗。”言父母雖沒,有時來歸,故不降。為父后者,謂大夫以下也,故《鄭志》答趙商曰:“婦人有歸宗,謂自其家之為宗者。大夫稱家,言大夫如此耳。夫人王后則不然也。天子諸侯位高,恐其專恣淫亂,故父母既沒,禁其歸寧。大夫以下,位卑畏威,故許之耳。”○箋“我之”至“君子”。○正義曰:以言“害浣害否”,明其無所偏否,故知公私皆浣,常自潔清也。若如傳言“私服宜浣,公服宜否”,則經之“害浣害否”乃是問辭,下無總結,殆非文勢也。豈詩人設問,待毛傳答以足之哉!且上言污私、浣衣,衣、私別文,明其異也。私為私服,明衣是公衣。衣浣私污,無不浣之事,故知公私皆浣,所以不從傳也。若然三狄之服,刻繒為形而畫以五色,所以得浣者,言公服有浣者耳,不必六服皆浣也。三狄不可浣,鞠、展、褖純色之衣得浣之也。
《葛覃》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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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內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于憂勤也。謁,請也。○卷耳,卷勉反,苓耳也。《廣雅》云:“枲耳也。”郭云:“亦曰胡枲,江南呼常枲。”《草木疏》云:“幽州人謂之爵耳。”詖,彼寄反,妄加人以罪也。崔云:“險詖,不正也。”苓音零。
[疏]“《卷耳》四章,章四句”至“憂勤”。○正義曰:作《卷耳》詩者,言后妃之志也。后妃非直憂在進賢,躬率婦道,又當輔佐君子,其志欲令君子求賢德之人,審置于官位,復知臣下出使之勤勞,欲令君子賞勞之。內有進賢人之志,唯有德是用,而無險詖不正,私請用其親戚之心,又朝夕思此,欲此君子官賢人,乃至于憂思而成勤。此是后妃之志也。言“又”者,系前之辭,雖則異篇,而同是一人之事,故言“又”,為亞次也。輔佐君子,總辭也。求賢審官,至于憂勤,皆是輔佐君子之事,君子所專,后妃志意如然,故云后妃之志也。險詖者,情實不正,譽惡為善之辭也。私謁者,婦人有寵,多私薦親戚,故厲王以艷妻方煽;七子在朝,成湯謝過。婦謁盛與險詖私謁,是婦人之常態,聖人猶恐不免。后妃能無此心,故美之也。至于憂勤,勤為勞心,憂深不已,至于勞勤,后妃之篤志也。至于憂勤,即首章上二句是也。求賢審官,即首章下二句是也。經、敘倒者,敘見后妃求賢而憂勤,故先言求賢,經主美后妃之志,能為此憂勤,故先言其憂也。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憂者,之興也。采采,事采之也。卷耳,苓耳也。頃筐,畚屬,易盈之器也。箋云:器之易盈而不盈者,志在輔佐君子,憂思深也。○頃音傾。筐,起狂反。《韓詩》云:“頃筐,欹筐也。”畚音本,何休云“草器也”,《說文》同。易,以豉反,下同。思,息吏反,下“憂思”同。嗟我懷人,寘彼周行。懷,思。寘,置。行,列也。思君子官賢人,寘周之列位。箋云:周之列位,謂朝廷臣也。○寘,之豉反。行,戶康反。注下同。朝,直遙反。
[疏]“采采”至“周行”。○正義曰:言有人事采此卷耳之菜,不能滿此頃筐。頃筐,易盈之器,而不能滿者,由此人志有所念,憂思不在于此故也。此采菜之人憂念之深矣,以興后妃志在輔佐君子,欲其官賢賞勞,朝夕思念,至于憂勤。其憂思深遠,亦如采菜之人也。此后妃之憂為何事,言后妃嗟呼而嘆,我思君子官賢人,欲令君子寘此賢人于彼周之列位,以為朝廷臣也。我者,后妃自我也。下箋云“我,我使臣”,“我,我君”。此不解者,以詩主美后妃,故不特言也。言彼者,后妃主求賢人為此,故以周行為彼也。○傳“憂者”至“之器”。○正義曰:不云興也,而云憂者之興,明有異于餘興也。餘興言采菜,即取采菜喻;言生長,即以生長喻。此言采菜而取憂為興,故特言憂者之興,言興取其憂而已,不取其采菜也。言事采之者,言勤事采此菜也。此與《芣苢》俱言“采采”,彼傳云“非一辭”,與此不同者,此取憂為興,言勤事采菜,尙不盈筐,言其憂之極,故云“事采之”;彼以婦人樂有子,明其采者眾,故云“非一辭”。其實采采之義同,故《鄭志》答張逸云:“事謂事事一一用意之事。《芣苢》亦然。雖說異,義則同。”是也。然則此謂一人之身念采非一,彼《芣苢》謂采人眾多非一,故鄭云“義則同”也。“卷耳,苓耳”,《釋草》文。郭璞曰:“《廣雅》云枲耳,亦云胡枲,江東呼常枲,或曰苓耳。形似鼠耳,叢生似盤。”陸機《疏》云:“葉青白色,似胡荽,白華細莖蔓生,可煮為茹,滑而少味。四月中生子,如婦人耳中璫,今或謂之耳璫,幽州人謂之爵耳是也。”言“頃筐,畚屬”者,《說文》云:“畚,草器,所以盛種。”此頃筐可盛菜,故言畚屬以曉人也。言“易盈之器”者,明此器易盈,自有所憂,不能盈耳。解以不盈為喻之意也。○箋“周之”至“延臣”。正義曰:知者,以其言周行是周之列位,周是后妃之朝,故知官人是朝廷臣也。襄十五年傳引“《詩》曰‘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采、衛、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彼非朝廷臣,亦言周行者,傳證楚能官人,引《詩》斷章,故不與此同。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陟,升也。崔嵬,土山之戴石者,虺隤,病也。箋云:我,我使臣也。臣以兵役之事行出,離其列位,身勤勞于山險,而馬又病,君子宜知其然。○崔,徂回反。嵬,五回反。虺,呼回反,徐呼懷反,《說文》作“㾯”。隤,徒回反,徐徒壞反,《爾雅》同。孫炎云:“馬退不能升之病也。”《說文》作“頹”。使,色吏反,下同。離,力智反。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姑,且也。人君黃金罍。永,長也。箋云:我,我君也。臣出使,功成而反,君且當設饗燕之禮,與之飲酒以勞之,我則以是不復長憂思也。言且者,君賞功臣,或多于此。○姑如字,《說文》作“夃”,音同,云“秦以市買多得為夃”。罍,盧回反,酒樽也。《韓詩》云:“天子以玉飾,諸侯、大夫皆以黃金飾,士以梓。”《禮記》云:“夏曰山罍,其形似壺,容一斛,刻而畫之,為云雷之形。”勞,力到反。“不復”,扶富反。
[疏]“陟彼”至“永懷”。○正義曰:后妃言升彼崔嵬山巔之上者,我使臣也。我使臣以兵役之事行出,離其列位,在于山險,身已勤苦矣,其馬又虺隤而病,我之君子當宜知其然。若其還也,我君子且酌彼金罍之酒,饗燕以勞之,我則維以此之故,不復長憂思矣。我所以憂思,恐君子不知之耳。君子知之,故不復憂也。○傳“崔嵬”至“隤病”。○正義曰:《釋山》云:“石戴土謂之崔嵬。”孫炎曰:“石山上有土者。”又云:“土戴石為砠。”孫炎曰:“土山上有石者。”此及下傳云“石山戴土曰砠”,與《《爾雅》正反者,或傳寫誤也。《釋詁》云:“虺隤、玄黃,病也。”孫炎曰:“虺隤,馬罷不能升高之病。玄黃,馬更黃色之病。”然則虺隤者病之狀,玄黃者病之變色,二章互言之也。○箋“我我”至“其然”。○正義曰:序云“知臣下之勤勞”,故知使臣也。定本云“我,我臣也”,無“使”字。言勤勞,故知兵役之事。事莫勞于兵役,故舉其尢苦而言之。其實聘使之勞,亦閔念之,《四牡》之篇是其事也。言君子宜知其然,謂未還宜知之,還則宜賞之,故上句欲君子知其勞,下句欲君子加其賞也。○傳“人君黃金罍”。○正義曰:此無文也,故《異義》:罍制,《韓詩》說“金罍,大夫器也。天子以玉,諸侯、大夫皆以金,士以梓”;《毛詩》說“金罍,酒器也,諸臣之所酢。人君以黃金飾尊,大一碩,金飾龜目,蓋刻為云雷之象”。謹案《韓詩》說天子以玉,經無明文。謂之罍者,取象云雷博施,如人君下及諸臣。又《司尊彝》云:“皆有罍,諸侯之所酢。”注云:“罍亦刻而畫之,為山云之形。”言刻畫,則用木矣,故《禮圖》依制度云刻木為之。《韓詩》說言士以梓,士無飾,言其木體則以上同用梓而加飾耳。毛說言大一碩,《禮圖》亦云大一斛,則大小之制,尊卑同也。雖尊卑飾異,皆得畫云雷之形,以其名罍,取于云雷故也。《毛詩》說諸臣之所酢,與《周禮》文同,則“人君黃金罍”,謂天子也。《周南》王者之風,故皆以天子之事言焉。○箋“我我”至“于此”。○正義曰:以后妃有其志耳。事不敢專,故知所勞臣者,君也。言臣出使,功成而反者,《聘義》云:“使者聘而誤,主君不親饗”,明功不成不勞之也;將率之敗,非徒無賞,亦自有罪。故知功成而反也。設饗燕之禮者,以經云金罍兕觥皆陳酒事,與臣飲酒,唯饗燕耳。言且者,君賞功臣,或多于此,言或當更有賞賜,非徒饗燕而已。僖三十三年,郤鈌獲白狄子,受一命之服;宣十五年,苟林父滅潞,晉侯賜以千室之邑,是其多也。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山脊曰岡。玄,馬病則黃。兕觥,角爵也。傷,思也。箋云:此章為意不盡,申殷勤也。觥,罰爵也。饗燕所以有之者,禮自立司正之后,旅酬必有醉而失禮者,罰之亦所以為樂。○岡,古康反。,字又作兕,徐履反。《爾雅》云:“似牛。”觥,古橫反,以兕角為之,字又作“觥”。《韓詩》云容五升,《禮圖》云容七升。“為意”,于偽反。殷勤幷如字,俗本下幷加“心”,非也。樂音洛。
[疏]傳“山脊”至“角爵”。○正義曰:《釋山》云:“山脊,岡。”孫炎曰:“長山之脊也。”《釋獸》云:“兕,似牛。”郭璞曰:“一角,青色,重千斤者。”以其言兕,必以兕角為之觥者。爵,稱也。爵總名,故云角爵也。○箋“此章”至“為樂”。○正義曰:詩本畜志發憤,情寄于辭,故有意不盡,重章以申殷勤。詩之初始有此,故解之。傳云“兕觥,角爵”,言其體。此言“觥,罰爵”,解其用。言兕表用角,言觥顯其罰,二者相接也異義。《韓詩》說“一升曰爵,爵,盡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寡少。三升曰觶,觶,適也,飲當自適也。四升曰角,角,觸也,不能自適,觸罪過也。五升曰散,散,訕也,飲不自節,為人謗訕。總名曰爵,其實曰觴。觴者,餉也。觥亦五升,所以罰不敬。觥,廓也,所以著明之貌,君子有過,廓然著明,非所以餉,不得名觴”。《詩》毛說觥大七,升許慎謹案:“觥罰有過,一飲而盡,七升為過多。”由此言之,則觥是觚、觶、角、散之外別有此器,故《禮器》曰:“宗廟之祭,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尊者舉觶,卑者舉角。”《特牲》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不言觥之所用,是正禮無觥,不在五爵之例。《禮圖》云:“觥大七升,以兕角為之。”先師說云:“刻木為之。形似兕角。”蓋無兕者,用木也。知觥必以罰者,《地官·閭胥》:“掌其比、觥撻罰之事。”注云:“觥撻者,失禮之罰也。觥用酒,其爵以兕角為之。”《春官·小胥職》亦云:“觥其不敬者。”是以觥罰人之義也。故《桑扈》、《絲衣》皆云“兕觥其觩”,明為罰而不犯矣。饗燕之禮有兕觥者,以饗燕之禮,立司正之后,旅酬無算,必有醉而失禮者,以觥罰之,亦所以為樂也。然則此后妃志使君勞臣,宜是賢者,不應失禮而用觥者。禮法饗燕須設之耳,不謂即以罰人也。知饗有觥者,《七月》云:“朋酒斯饗,稱彼兕觥。”成十四年《左傳》“衛侯饗苦成成叔”,寧惠子引《詩》云:“兕觥其觩,旨酒思柔。”故知饗有觥也。饗以訓恭儉,不應醉而用觥者。饗禮之初示敬,故酒清而不敢飲,肉干而不敢食,其末亦如燕法。鄉飲酒,大夫之饗禮,亦有旅酬,無算爵,則饗末亦有旅酬,恐其失禮,故用觥也。知燕亦有觥者,昭元年《左傳》鄭人燕趙孟、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兕爵”,是燕有兕觥也。鄉飲酒禮無觥者,說行禮,不言其有過之事故也。又知用觥在立司正之后者,《燕禮》立射人為司正之后,乃云:“北面命大夫。君曰:‘以我安卿大夫。’皆對曰:‘諾。敢不安!’”又曰:“賓反入,及卿大夫,皆脫屨升,就席。公以賓及卿大夫皆坐,乃安。”又:“司正升受命。君曰:‘無不醉。’賓及卿大夫皆興,對曰:‘諾。敢不醉!’以此言之,立司正之后,君命安,賓又升堂,皆坐,命之無不醉。于此以后,恐其失禮,故知宜有觥也。
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石山戴土曰砠。瘏,病也。痡,亦病也。吁,憂也。箋云:此章言臣既勤勞于外,仆馬皆病,而今云何乎其亦憂矣,深閔之辭。○{石罝},本亦作“砠”,同七餘反。瘏音涂,本又作“屠”,非。痡音敷,又普烏反,本又作“鋪”,同。吁,香于反。“痡,病也”,一本作“痡,亦病也”者,非。
[疏]傳“瘏,病。痡,亦病也”。○正義曰:《釋詁》云:“痡、瘏,病也。”孫炎曰:“痡,人疲不能行之病。瘏,馬疲不能進之病也。”
《卷耳》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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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妒之心焉。后妃能和諧眾妾,不嫉妒其容貌,恆以善言逮下而安之。○樛,居虬反,木下曲曰樛,《字林》九稠反。馬融、《韓詩》本幷作“朻”,音同,《字林》已周反。《說文》以朻為木高。逮,徒帝反。“之心焉”,崔《集注》本此序有鄭注,檢眾本幷無。
[疏]“《樛木》三章,章四句”至“之心焉”。○正義曰:作《樛木》詩者,言后妃能以恩義接及其下眾妄,使俱以進御于王也。后妃所以能恩意逮下者,而無嫉妒之心焉。定本“焉”作“也”。逮下者,三章章首二句是也。既能逮下,則樂其君子,安之福祿,是由于逮下故也。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興也。南,南土也。木下曲曰樛。南土之葛藟茂盛。箋云:木枝以下垂之故,故葛也藟也得累而蔓之,而上下俱盛。興者,喻后妃能以意下逮眾妾,使得其次序,則眾妾上附事之,而禮義亦俱盛。南土謂荊、楊之域。○藟,本亦作“藟”,力軌反,似葛之草。《草木疏》云:“一名巨荒,似燕薁,亦連蔓,葉似艾,白色,其子赤,可食。”累,力追反,纏繞也,木又作“累”。“上附”,時掌反。
[疏]傳“南,南土”至“茂盛”。○正義曰:諸言南山者,皆據其國內,故傳云“周南山”、“曹南山”也。今此樛木言南,不必己國。何者?以興必取象,以興后妃上下之盛,宜取木之盛者,木盛莫如南土,故言南土也。“下曲曰樛”者,《釋木》文。藟與葛異,亦葛之類也。陸機云:“藟一名巨荒,似燕薁,亦延蔓生,葉艾,白色,其子赤,亦可食,酢而不美是也。”○箋“木枝”至“之域”。○正義曰:箋知取上下俱盛者,以下云“樂只君子”,據后妃與眾妾,則此經非直興下逮而已,又興其上下相與有禮義,可以樂君子,故知取上下俱盛,以喻后妃能以恩意下逮眾妾,令之次敘進御,使得其所,則眾妾上親附而事之,尊卑有敘,禮義亦俱盛也。又解傳言南土之處,謂荊州、揚州之域,知者,《禹貢》“淮海惟揚州,厥木惟喬,厥草惟夭”,是揚州草木美茂也。又《周官》“正南曰荊州”,又曰“東南曰揚州”,二州境界接連,故皆有江漢,俱宜稻麥,則生草木大同。又荊州在正南,此言南土,故以為荊、揚也。此南與下“南有喬木”同。彼喬木與“厥木惟喬”亦同據荊、揚矣。彼注不言,從此可知。若然,下傳“南方之木,美喬而上竦”,則非葛藟所能延,言樛木者,木種非一,皆以地勢之美,或下垂,或上竦也。
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履,祿。綏,安也。箋云:妃妾以禮義相與和,又能以禮樂樂其君子,使為福祿所安。○只,之氏反,猶是也。“綏之”音雖。“樂樂”,上音岳,下音洛。
[疏]箋“后妃”至“所安”。○正義曰:定本云“妃妾以禮義相與”,不作“后妃”字,于義是也。言“又能以禮樂樂其君子”者,妃妾相與既有禮義,又以此禮義施于君子,所以言“又”也。所以得樂君子者,以內和而家治,則天下化之,四方感德,樂事文王,而此為福祿所安也。《南山有臺》箋云“只之言是”,則此“只”亦為“是”。此箋云“樂其君子”,猶言“樂是君子”矣。《祭統》曰:“福者富也,大順之顯名。”《孝經·援神契》云:“祿者,錄也。取上所以敬錄接下,下所以謹錄事上。”《堯典》曰“天祿永終”,及此以樂君子,皆謂保王位為福祿。《天保》云:“降邇遐福。”天下普蒙,則下民遇善時亦曰福祿,故《正月》云“民今之無祿”。是福祿之言無定分矣。“福履將之”,毛以為福祿所大,鄭以為福祿之所扶助。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荒,奄。將,大也。箋云:此章申殷勤之意。將猶扶助也。
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縈,旋也。成,就也。○,本又作“縈”,烏營反,《說文》作“𡙻”。
《樛木》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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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螽斯》,后妃子孫眾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則子孫眾多也。忌,有所諱惡于人。○螽音終,《爾雅》作“蜤”,音同。惡,烏路反。
[疏]“《螽斯》三章,章四句”至“眾多”正義曰:此不妒忌,得子孫眾多者,以其不妒忌,則嬪妾俱進,所生亦后妃之子孫,故得眾多也。《思齊》云:“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傳云“大姒十子,眾妾則宜百子”是也。三章皆言后妃不妒忌,子孫眾多。既言其多,因說其美,言仁厚、戒慎、和集耳。○箋“忌有”至“于人”。○正義曰:忌者,人有勝己,己則諱其不如,惡其勝己,故曰“有所諱惡于人”,德是也。此唯釋忌,于義未盡,故《小星》箋云“以色曰妒,以行曰忌”,故僖十年《左傳》說晉侯其言多忌,是忌不謂色也。嫉者,色行俱有,又取怨憎之名,則又甚于妒忌也。故此與《樛木》同論后妃,前云“無嫉妒之心”,此云“不妒忌”,是為大同也。又《小星》云“無妒忌之行”,《樛木》云“無嫉妒之心”,則嫉亦大同。心之與行,別外內之稱,行為心使,表里一也。本以色曰妒,以行曰忌,但后之作者妒亦兼行,故云“妒賢嫉能”。
螽斯羽,詵詵兮。螽斯,蚣蝑也。詵詵,眾多也。箋云:凡物有陰陽情欲者無不妒忌,維蚣蝑不耳,各得受氣而生子,故能詵詵然眾多。后妃之德能如是,則宜然。○詵,所巾反,《說文》作“𨐔”,音同。蚣,粟容反,《字林》作“蜙”,先兇反。郭璞先工反,許慎思弓反。蝑,粟居反,許慎、呂沈幷先呂反,郭璞才與反。案一名斯螽,《七月》詩云“斯螽動股”是也。揚雄、許慎皆云“舂黍”。《草木疏》云:“幽州謂之舂箕,蝗類也,長而青,長股,股鳴者也。”郭璞注《方言》云:“江東呼為虴蜢,音竹帛反。”蜢音猛。欲音欲,諸詮之音諭。“不耳”,本或作“不然”。宜爾子孫,振振兮。振振,仁厚也。箋云:后妃之德寬容不嫉妒,則宜女之子孫,使其無不仁厚。○振音真。女音汝。
[疏]“螽斯”至“振振兮”。○正義曰:螽斯之蟲不妒忌,故諸蚣蝑皆共交接,各各受氣而生子。故螽斯之羽詵詵然眾多,以興后妃之身不妒忌,故令眾妾皆共進御,各得受氣而生子,故后妃子孫亦眾多也。非直子多,則又宜汝之子孫,使之振振兮無不仁厚也。此以螽斯之多,喻后妃之子,而言羽者,螽斯羽蟲,故舉羽以言多也。○傳“螽斯,蚣蝑”。○正義曰:此言螽斯,《七月》云斯螽,文雖顛倒,其實一也。故《釋蟲》云:“蜤螽,蚣蝑。”舍人曰:“今所謂舂黍也。”陸機《疏》云:“幽州人謂之舂箕。舂箕即舂黍,蝗類也。長而青,長角,長股,肱鳴者也。或謂似蝗而小,班黑其股,似玳瑁叉,五月中,以兩股相切作聲,聞數十步是也。”此實興也。傳不言興者,《鄭志》答張逸云:“若此無人事,實興也,文義自解,故不言之。”凡說不解者耳,眾篇皆然,是由其可解,故傳不言興也。傳言興也。箋言興者喻,言傳所興者欲以喻此事也,興、喻名異而實同。或與傳興同而義異,亦云興者喻,《摽有梅》之類也。亦有興也,不言興者,或鄭不為興,若“厭浥行露”之類。或便文徑喻,若“褖衣”之類。或同興,箋略不言喻者,若《邶風》“習習谷風”之類也。或疊傳之文,若《葛覃》箋云“興焉”之類是也。然有興也,不必要有興者,而有興者,必有興也。亦有毛不言興,自言興者,若《四月》箋云“興人為惡有漸”是也。或興喻幷不言,直云猶亦若者。雖大局有準,而應機無定。鄭云喻者,喻猶曉也,取事比方以曉人,故謂之為喻也。○箋“凡物”至“宜然”。○正義曰:昭十年《左傳》曰:“凡有血氣,皆有爭心。”是有情欲者無不妒也。序云“若螽斯不妒忌”,則知唯蚣蝑不耳。○傳“振振,仁厚”。○正義曰:言宜爾子孫,明子孫皆化。后妃能寬容,故為仁厚,即寬仁之義也。《麟趾》、《殷其靁》傳曰“振振,信厚”者,以《麟趾》序云“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殷其靁》其妻勸夫以義,臣成君事亦信,故皆以為信厚也。○箋“后妃”至“仁厚”。○正義曰:此止說后妃不妒,眾妾得生子眾多,而言孫者,協句。且孫則子所生,生子眾則孫亦多矣。此言后妃子孫仁厚,然而有管、蔡作亂者,此詩人盛論之,據其仁厚者多耳。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薨薨,眾多也。繩繩,戒慎也。○薨,呼弘反。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揖揖,會聚也。蟄蟄,和集也。○揖,子入、側立二反。蟄,尺十反,徐又直立反。
《螽斯》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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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則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也。老而無妻曰鰥。○“桃夭”,于驕反。桃,木名。《說文》作“枖”,云“木少盛貌”。鱞,本亦作“鰥”,古頑反。
[疏]“《桃夭》三章,章四句”至“鰥民”。○正義曰:作《桃夭》詩者,后妃之所致也。后妃內脩其化,贊助君子,致使天下有禮,昏娶不失其時,故曰致也。由后妃不妒忌,則令天下男女以正,年不過限,昏姻以時,行不逾月,故周南之國皆無鰥獨之民焉,皆后妃之所致也。此雖文王化使之然,亦由后妃內贊之致,故因上《螽斯》后妃不妒忌后,言其所致也。且言致從家至國,亦自近致遠之辭也。男女以正,三章上二句是也。昏姻以時,下二句是也。國無鰥民焉,申述所致之美,于經無所當也。○箋“老而”至“曰鰥”。○正義曰:劉熙《釋名》云“無妻曰鰥”者,“愁悒不寐,目恆鰥鰥然,故其字從魚,魚目不閉也。無夫曰寡。寡,踝也,單獨之名”。鰥或作“矜”,同。蓋古今字異。《王制》曰:“老而無妻謂之矜,老而無夫謂之寡。”則鰥、寡,年老不復嫁娶之名也。《孝經》注云:“丈夫六十無妻曰鰥,婦人五十無夫曰寡也。”知如此為限者,以《內則》云“妾雖老,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則婦人五十不復御,明不復嫁矣,故知稱寡以此斷也。《士昏禮》注云“姆,婦人年五十出而無子者”,亦出于此也。本三十男,二十女為昏。婦人五十不嫁,男子六十不復娶,為鰥、寡之限也。《巷伯》傳曰“吾聞男女不六十不間居”,謂婦人也。《內則》曰“唯及七十,同藏無間”,謂男子也。此其差也。《白虎通》云:“鰥之言鰥,鰥無所親”,則寡者少也,言少匹對耳,故《鴻鴈》傳“偏喪曰寡”,此其對例也。婦人無稱鰥之文,其男子亦稱寡,襄二十七年傳曰:“崔杼生成及彊而寡”,故《小雅》云:“無夫無婦幷謂之寡。丈夫曰索,婦人曰厘。”又許慎曰“楚人謂寡婦為霜”,幷其異名也。鰥、寡之名,以老為稱,其有不得及時為室家者,亦同名焉。即此無鰥民,謂年不過時,過則謂之鰥,故舜年三十不娶,《書》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唐》傳:“孔子曰:‘舜父頑母嚚,不見室家之端,故謂之鰥。’”是三十不娶稱鰥也。又《何草不黃》云“何人不矜”,尙從軍未老,不早還見室家,亦謂之矜。《易·大過》“九二,老夫得其女妻,無不利”,“九五,老婦得其士夫,無咎無譽”。彼鄭注云:以丈夫年過娶二十之女,老婦年過嫁于三十之男,皆得其子。彼言老,若容男六十、婦五十猶得嫁娶者,《禮》:“宗子雖七十,無無主婦。”是年過可以改娶,則婦人五十或可以更嫁者。言鰥寡,據其不得嫁娶者耳。傳言崔杼為寡,則有子亦稱寡。鰥寡據其困者多是無子,故《王制》及《周禮》皆云“天民之窮而無所告者”。
傳以“桃之夭夭”言其少壯宜其室家為不逾時,則上句言其年盛,下句言嫁娶得時也。但傳說昏嫁年月于此不著。《摽有梅》卒章,《傳》曰“三十之男,二十之女,不待禮會而行之”,謂期盡之法,則男女以正,謂男未三十,女未二十也。此三章皆言女得以年盛時行,則女自十五至十九也。女年既盛,則男亦盛矣,自二十至二十九也。《東門之楊》傳曰“男女失時,不逮秋冬”,則秋冬嫁娶正時也。言宜其室家無逾時,則三章皆為秋冬時矣。鄭以三十之男,二十之女,仲春之月為昏,是禮之正法,則三章皆上二句言婦人以年盛時行,謂二十也,下句言年時俱當,謂行嫁又得仲春之正時也。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興也。桃有華之盛者。夭夭,其少壯也。灼灼,華之盛也。箋云:興者,逾時婦人皆得以年盛時行也。○少,詩照反。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之子,嫁子也。于,往也。宜,以有室家無逾時者。箋云:宜者,謂男女年時俱當。○當,丁浪反。
[疏]“桃之”至“室家”。○毛以為少壯之桃夭夭然,復有灼灼然。此桃之盛華,以興有十五至十九少壯之女亦夭夭然,復有灼灼之美色,正于秋冬行嫁然。是此行嫁之子,往歸嫁于夫,正得善時,宜其為室家矣。○鄭唯據年月不同,又宜者,謂年時俱善為異。○傳“桃有華之盛者”。○正義曰:夭夭言桃之少,灼灼言華之盛。桃或少而未華,或華而不少。此詩夭夭、灼灼幷言之,則是少而有華者,故辨之。言桃有華之盛者,由桃少故華盛,以喻女少而色盛也。○箋“時婦”至“時行”。○正義曰:此言年盛時,謂以年盛二十之時,非時月之時。下云“宜其室家”,乃據時月耳。○箋“宜者”至“俱當”。○正義曰:易傳者以既說女年之盛,又言“之子于歸”,后言“宜其室家”,則總上之辭,故以為年時俱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蕡,實貌。非但有華色,又有婦德。○蕡,浮云反。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家室,猶室家也。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蓁蓁,至盛貌。有色有德,形體至盛也。○蓁,側巾反。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一家之人盡以為宜。箋云:家人,猶室家也。○盡,津忍反,或如字。他皆放此。
[疏]箋“家人猶室家”。○正義曰:易傳者以其與上相類,同有“宜其”之文,明據宜其為夫婦,據其年盛,得時之美,不宜橫為一家之人。桓十八年《左傳》曰:“女有家,男有室。”室家謂夫婦也。此云“家人”,家猶夫也,人猶婦也,以異章而變文耳,故云“家人猶室家”也。
《桃夭》三章,章四句。
兔罝 | 返回目錄 |
《兔罝》,后妃之化也。《關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眾多也。○菟罝,菟又作兔,他故反;罝音子斜反,《說文》子余反。好,呼報反。
[疏]“《兔罝》三章,章四句”至“眾多”。○正義曰:作《兔罝》詩者,言后妃之化也。言由后妃《關雎》之化行,則天下之人莫不好德,是故賢人眾多。由賢人多,故兔罝之人猶能恭敬,是后妃之化行也。經三章皆言賢人眾多之事也。經直陳兔罝之人賢,而云多者,箋云:罝兔之人,鄙賤之事,猶能恭敬,則是賢人眾多。是舉微以見著也。《桃夭》言后妃之所致,此言后妃之化,《芣苢》言后妃之美。此三章所美如一,而設文不同者,以《桃夭》承《螽斯》之后,《螽斯》以前皆后妃身事,《桃夭》則論天下昏姻得時,為自近及遠之辭,故云所致也。此《兔罝》又承其后,已在致限,故變言之化,明后妃化之使然也。《芣苢》以后妃事終,故總言之美。其實三者義通,皆是化美所以致也。又上言不妒忌,此言《關雎》之化行,不同者,以《桃夭》說昏姻男女,故言不妒忌,此說賢人眾多,以《關雎》求賢之事,故言《關雎》之化行。《芣苢》則婦人樂有子,故云和平。序者隨義立文,其實總上五篇致此三篇。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肅肅,敬也。兔罝,兔罟也。丁丁,椓杙聲也。箋云:罝兔之人,鄙賤之事,猶能恭敬,則是賢者眾多也。○椓,陟角反。丁,陟耕反。罟音古,罔也。杙,本又作弋,羊職反,郭羊北反。《爾雅》云“枳謂之杙”,李巡云:“橛也。”枳音特。橛音其月反。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赳赳,武貌。干,捍也。箋云:干也,城也,皆以御難也。此罝兔之人,賢者也,有武力,可任為將帥之德,諸侯可任以國守,捍城其民,折沖御難于未然。○赳,居黝反,《爾雅》云:“勇也。”干如字,孫炎注云:“干,楯,所以自蔽捍也。”舊戶旦反,沈音干。捍,戶旦反。御,魚呂反。難,乃旦反,下同。任音壬。將,子匠反。帥,色類反,沈所愧反。“可任”,而鴆反,后不音者放此。守,手又反。折,之役反。沖,昌容反。
[疏]“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至“干城”。○毛以為肅肅然恭敬之人,乃為兔作罝,身自椓杙。其椓杙之聲丁丁然,雖為鄙賤之事,甚能恭敬。此人非直能自肅敬,又是赳赳然威武之夫,可以為公侯之捍城。言可以蕃屛公侯,為之防固也。○鄭唯干城為異。言此罝兔之人,有赳赳然威武之德,公侯可任以國守,令捍城其民,使之折沖御難于未然也。謂公侯使之與民作捍城也。○傳“肅肅”至“杙聲”。○正義曰:“肅肅,敬也”,《釋訓》文。此美其賢人眾多,故為敬。《小星》云“肅肅宵征”,故傳曰:“肅肅,疾貌。”《鴇羽》、《鴻鴈》說鳥飛,文連其羽,故傳曰:“肅肅,羽聲也。”《黍苗》說宮室,箋云:“肅肅,嚴正之貌。”各隨文勢也。《釋器》云:“兔罟謂之罝。”李巡曰:“兔自作徑路,張罝捕之也。”《釋宮》云:“枳謂之杙。”李巡云:“杙謂鬘也。”此“丁丁”連“椓之”,故知椓杙聲,故《伐木》傳亦云:“丁丁,伐木聲。”○傳“干,捍也”。○正義曰:《釋言》文。孫炎曰:“干,盾,自蔽捍也。”下傳曰:“可以制斷,公侯之腹心。”是公侯以為腹心。則好仇者,公侯自以為好匹;干城者,公侯自以為捍城。言以武夫自固,為捍蔽如盾,為防守如城然。○箋“干也”至“未然”。○正義曰:箋以此武夫為捍城其民,易傳者以其赳赳武夫,論有武任,明為民捍城,可以御難也。言未然者,謂未有來侵者,來則折其沖,御其難也。若使和好,則此武夫亦能和好之,故二章云公侯好仇。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逵,九達之道。○施,如字。逵,求龜反。杜預注《春秋》云:“涂方九軌。”
[疏]傳“逵,九達之道”。○正義曰:《釋宮》云:“一達謂之道路,二達謂之歧旁。”郭氏云:“岐道旁出。”“三達謂之劇旁。”孫炎云:“旁出歧多故曰劇。”“四達謂之衢。”郭氏云:“交道四出。”“五達謂之康。”孫炎云:“康,樂也,交會樂道也。”“六達謂之莊。”孫氏云:“莊,盛也,道煩盛。”“七達謂之劇驂。”孫氏云:“三道交,復有一歧出者。”“八達謂之崇期。”郭氏云:“四道交出。”“九達謂之逵。”郭璞云:“四道交出,復有旁通者。”莊二十八年《左傳》“楚伐鄭,入自純門,及逵市”。杜預云:“逵幷九軌。”案《周禮》“經涂九軌”,不名曰逵,杜意蓋以鄭之城內不應有九出之道,故以為幷九軌,于《爾雅》則不合也。
赳赳武夫,公侯好仇。箋云:怨耦曰仇。此罝兔之人,敵國有來侵伐者,可使和好之,亦言賢也。
[疏]“赳赳”至“好仇”。○毛以為赳赳然有威武之夫,有文有武,能匹耦于公侯之志,為公侯之好匹。此雖無傳,以毛仇皆為匹,鄭唯好仇為異。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中林,林中。○施如字,沈以豉反。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可以制斷,公侯之腹心。箋云:此罝兔之人,于行攻伐,可用為策謀之臣,使之慮無,亦言賢也。○斷,丁亂反。
[疏]“公侯腹心”。○毛以為兔罝之人有文有武,可以為腹心之臣。言公侯有腹心之謀事,能制斷其是非。○鄭以為此罝兔之人賢者,若公侯行攻伐時,可使之為腹心之計,謀慮前事。○傳“可以”至“腹心”。○正義曰:解武夫可為腹心之意。由能制斷,公侯之腹心;以能制治,己之腹心;臣之倚用,如己腹心。○箋“此罝”至“言賢”。○正義曰:箋以首章為御難,謂難未至而預御之。二章為和好怨耦,謂己被侵伐,使和好之也。皆是用兵之事,故知此腹心者,謂行攻伐,又可以為策謀之臣,使之慮無也。慮無者,宣十二年《左傳》文也,謀慮不意之事也。今所無,不意有此,即令謀之,出其奇策也。言用策謀,明自往攻伐,非和好兩軍,與二章異也。
《兔罝》三章,章四句。
芣苢 | 返回目錄 |
《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天下和,政教平也。○芣苢,音浮。苡,本亦作“苡”,音以。《韓詩》云:“直曰車前,瞿曰芣苢。”郭璞云:“江東呼為蝦蟆衣。”《草木疏》云:“幽州人謂之牛舌,又名當道,其子治婦人生難。”《本草》云:“一名牛遺,一名勝舄。”《山海經》及《周書·王會》皆云:“芣苢,木也,實似李,食之宜子,出于西戎。”衛氏傳及許慎幷同此。王肅亦同,王基已有駁難也。舄音昔。
[疏]“《芣苢》三章,章四句”至“有子”。○正義曰:若天下亂離,兵役不息,則我躬不閱,于此之時,豈思子也?今天下和平,于是婦人始樂有子矣。經三章,皆樂有子之事也。定本“和平”上無“天下”二字,據箋,則有者誤也。○箋“天下和,政教平”。○正義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言天下者,以其稱王,王必以天下之辭,故《騶虞序》曰“天下純被文王之化”是也。文王平六州,武王平天下,事實平定,唯不得言太平耳。太平者,王道大成,圖瑞畢至,故曰太平。雖武王之時,亦非太平也,故《論語》曰:“《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注云:“謂未致太平。”是也。武王雖未太平,平定天下,四海貢職,比于文王之世,亦得假稱太平,故《魚麗》傳、《魚藻》箋皆云武王太平。比于周公之時,其實未太平也。太平又名隆平。隆平者,亦據頌聲既作,盛德之隆,故《嘉魚》、《既醉》、《維天之命》序及《詩譜》皆言太平。惟鄭《康誥》注云“隆平已至”,《中候序》云“帝舜隆平”。此要政洽時和,乃得稱也。此三章皆再起采采之文,明時婦人樂有子者眾,故頻言采采,見其采者多也。六者互而相須。首章言采之、有之。采者,始往之辭;有者,已藏之稱,總其終始也。二章言采時之狀,或掇拾之,或捋取之。卒章言所成之處,或袺之,或襭之。首章采之,據初往,至則掇之、捋之,既得則袺之、襭之,歸則有藏之。于首章先言有之者,欲急明婦人樂采而有子,故與采之為對,所以總終始也。六者本各見其一,因相首尾,以承其次耳。掇、捋事殊,袺、襭用別,明非一人而為此六事而已。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非一辭也。芣苢,馬舄。馬舄,車前也,宜懷任焉。薄,辭也。采,取也。箋云:薄言,我薄也。
[疏]傳“芣苢,馬舄”。○正義曰:《釋草》文也。郭璞曰:“今車前草大葉長穗,好生道邊。江東呼為蝦蟆衣。”陸機《疏》云:“馬舄,一名車前,一名當道,喜在牛跡中生,故曰車前、當道也。今藥中車前子是也。幽州人謂之牛舌草,可鬻作茹,大滑。其子治婦人難產。王肅引《周書·王會》云:‘芣苢如李,出于西戎。’王基駮云:‘《王會》所記雜物奇獸,皆四夷遠國各賫土地異物以為貢贄,非《周南》婦人所得采。’是芣苢為馬舄之草,非西戎之木也。”言宜懷任者,即陸機《疏》云所治難產是也。○箋“薄言,我薄也”。○正義曰:毛傳言“薄,辭”,故申之言“我薄”也。“我”訓經“言”也,“薄”還存其字,是為“辭”也。言“我薄”者,我薄欲如此,于義無取,故為語辭。傳于“薄污我私”不釋者,就此眾也。《時邁》云:“薄言震之。”箋云:“薄猶甫也。甫,始也。”《有客》曰:“薄言追之。”箋云:“王始言餞送之。”以“薄”為“始”者,以《時邁》下句云“莫不震疊”,明上句“薄言震之”為始動以威也。《有客》前云“以縶其馬”,欲留微子。下云“薄言追之”,是時將行,王始言餞送之。《詩》之“薄言”多矣,唯此二者以“薄”為“始”,餘皆為“辭”也。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有,藏之也。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掇,拾也。○掇,都奪反,一音知劣反。拾音十。采采芣苢,薄言捋之。捋,取也。○捋,力活反。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袺,執衽也。○袺,音結。衽,入錦反,又而鴆反,衣際也。采采芣苢,薄言襭之。扱衽曰襭。○襭,戶結反,一本作“擷”,同。扱,初洽反。
[疏]傳“袺執”至“曰襭”。○正義曰:《釋器》云:“執衽謂之袺。”孫炎曰:“持衣上衽。”又云:“扱衽謂之襭。”李巡曰:“扱衣上衽于帶。”衽者,裳之下也。置袺,謂手執之而不扱,襭則扱于帶中矣。
《芣苢》三章,章四句。
漢廣 | 返回目錄 |
《漢廣》,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紂時淫風遍于天下,維江、漢之域先受文王之教化。○漢廣,漢水名也。《尙書》云:“嶓冢導漾水,東流為漢。”被,皮義反。紂,直九反。殷王也。遍,邊見反。
[疏]“《漢廣》三章,章八句”至“不可得”。○正義曰:作《漢廣》詩者,言德廣所及也。言文王之道,初致《桃夭》、《芣苢》之化,今被于南國,美化行于江、漢之域,故男無思犯禮,女求而不可得,此由德廣所及然也。此與《桃夭》皆文王之化,后妃所贊,于此言文王者,因經陳江、漢,指言其處為遠,辭遂變后妃而言文王,為遠近積漸之義。敘于此既言德廣,《汝墳》亦廣可知,故直云“道化行”耳。此既言美化,下篇不嫌不美,故直言“文王之化”,不言美也。言南國則六州,猶《羔羊序》云“召南之國”也。彼言召南,此不言周南者,以天子事廣,故直言南。彼論諸侯,故止言召南之國。此“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總序三章之義也。○箋“紂時”至“教化”。○正義曰:言先者,以其餘三州未被文王之化,故以江、漢之域為先被也。定本“先被”作“先受”,因經、序有江、漢之文,故言之耳。其實六州共被文王之化,非江、漢獨先也。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興也。南方之木,美喬上竦也。思,辭也。漢上游女,無求思者。箋云:不可者,本有可道也。木以高其枝葉之故,故人不得就而止息也。興者,喻賢女雖出游流水之上,人無欲求犯禮者,亦由貞潔使之然。○喬木,亦作“橋”,渠驕反,徐又紀橋反。休息幷如字,古本皆爾,本或作“休思”,此以意改爾。竦,粟勇反。“流水”,本或作“漢水”。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潛行為泳。永,長。方,泭也。箋云:漢也,江也,其欲渡之者,必有潛行乘泭之道。今以廣長之故,故不可也。又喻女之貞潔,犯禮而往,將不至也。○泳音詠。泭,芳于反,本亦作“𣻜”,又作“桴”,或作“柎”,幷同。沈旋音附。《方言》云:“泭謂之𥴖,𥴖謂之筏。筏,秦、晉通語也。”孫炎注《爾雅》云:“方木置水為柎筏也。郭璞云:“水中𥴖筏也。”又云:“木曰𥴖,竹曰筏,小筏曰泭。”𥴖音皮隹反。柎、筏同音伐。樊光《爾雅》本作“柎”。
[疏]“南有”至“方思”。○正義曰:木所以庇蔭,本有可息之道,今南方有喬木,以上竦之故,不可就而止息,以興女以定情,本有可求之時,今漢上有游女,以貞潔之故,不可犯禮而求。是為木以高其枝葉,人無休息者;女由持其潔清,人無求思者。此言游女尙不可求,則在室無敢犯禮可知也。出者猶能為貞,處者自然尤潔。又言水所以濟物,本有泳思、方思之道,今漢之廣闊矣,江之永長矣,不可潛行乘泭以求濟,以興女皆貞潔矣,不可犯禮而求思。然則方、泳以渡江、漢,雖往而不可濟,喻犯禮以思貞女,雖求而將不至。是為女皆貞潔,求而不可得,故男子無思犯禮也。定本游女作游。○傳“思辭”至“思者”。○正義曰:以泳思、方思之等皆不取思為義,故為辭也。經“求思”之文在“游女”之下,傳解“喬木”之下,先言“思,辭”,然后始言“漢上”,疑經“休息”之字作“休思”也。何則?詩之大體,韻在辭上,疑休、求字為韻,二字俱作“思”,但未見如此之本,不敢輒改耳。《內則》云:“女子居內,深宮固門。”此漢上有游女者,《內則》言“閽寺守之”,則貴家之女也。庶人之女,則執筐行饁,不得在室,故有出游之事。既言不可求,明人無求者。定本“喬上竦”,無木字。○箋“不可”至“之然”。○正義曰:箋知此為“本有可道”者,以此皆據男子之辭,若恆不可,則不應發“不可”之辭,故云“本有可道”也。此箋與下箋互也。此直言不可者,本有可道,總解經“不可”之文,遂略木有可息之道。箋下言渡江、漢有潛行、乘泭之道,不釋“不可”之文,是其互也。然本淫風大行之時,女有可求,今被文王之化,游女皆潔。此云潔者,本未必已淫,興者取其一象,木可就蔭,水可方、泳,猶女有可求。今木以枝高不可休息,水以廣長不可求渡,不得要言木本小時可息,水本一勺可渡也。言“木以高其枝葉”,解傳言“上竦”也。言女雖出游漢水之上者,對不出不游者言。無求犯禮者,謂男子無思犯禮,由女貞潔使之然也。所以女先貞而男始息者,以奸淫之事皆男唱而女和。由禁嚴于女,法緩于男,故男見女不可求,方始息其邪意。《召南》之篇,女既貞信,尙有強暴之男是也。○傳“潛行”至“方泭”。○正義曰:“潛行為泳”,《釋水》文。郭璞曰:“水底行也。”《晏子春秋》曰:潛行逆流百步,順流七里。“永,長”,《釋詁》文。“方,泭”,《釋言》文。孫炎曰:“方,水中為泭筏也。”《論語》曰:“乘桴浮于海。”注云:“桴,編竹木,大曰筏,小曰桴。”是也。○箋“漢也”至“不至”。○正義曰:此江漢、之深,不可乘泭而渡。《谷風》云“就其深矣,方之舟之”者,雖深,不長于江、漢故也。言“將不至”者,雖求之,女守禮,將不肯至也。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翹翹,薪貌。錯,雜也。箋云:楚,雜薪之中尤翹翹者。我欲刈取之,以喻眾女皆貞潔,我又欲取其尤高潔者。○翹,祁遙反,沈其堯反。“尤高潔”者,一本無“潔”字。之子于歸,言秣其馬。秣,養也。六尺以上曰馬。箋云:之子,是子也。謙不敢斥其適己,于是子之嫁,我原秣其馬,致禮餼,示有意焉。○秣,莫葛反。《說文》云:“食馬谷也。”上,時掌反,下文同。餼,虛氣反,牲腥曰餼。
[疏]“翹翹”至“其馬”。○正義曰:翹翹然而高者,乃是雜薪。此薪雖皆高,我欲刈其楚。所以然者,以楚在雜薪之中,尤翹翹而高故也。以興貞潔者乃是眾女,此眾女雖皆貞潔,我欲取其尤貞潔者。又言是其尤潔者,之子若往歸嫁,我欲以粟秣養其馬,乘之以致禮餼,示己有意欲求之。下四句同前。○傳“翹翹,薪貌”。○正義曰:翹翹,高貌。傳言“薪貌”者,明薪之貌翹翹然。若直云高貌,恐施于楚最高者。此翹翹連言錯薪,故為薪貌。《鴟鴞》云“予室翹翹”,即云“風雨所漂搖”,故傳曰:“翹翹,危也。”莊二十二年《左傳》引逸詩曰“翹翹車乘”,即云“招我以弓”,明其遠,故服虔云:“翹翹,遠貌。”○箋“楚雜”至“潔者”。正義曰:薪,木稱,故《月令》云“收秩薪柴”,注云:“大者可析謂之薪。”下章蔞草亦云薪者,因此通其文。楚亦木名,故《學記》注以楚為荊,《王風》、《鄭風》幷云“不流束楚”,皆是也。言楚在“雜薪之中尤翹翹”,言尤明雜薪亦翹翹也。○箋“之子”至“意焉”。正義曰:《釋訓》云:“之子,是子也。”李巡曰:“之子者,論五方之言是子也。然則‘之’為語助,人言之子者,猶云是此子也。《桃夭》傳云嫁子,彼說嫁事,為嫁者之子,此則貞潔者之子,《東山》之子言其妻,《白華》之子斥幽王,各隨其事而名之。”言“謙不敢斥其適己”,謂云往嫁,若斥適已,當言來嫁,所以《桃夭》、《鵲巢》、《東山》不為謙者,不自言己,說他女嫁,故不為謙也。言“致禮餼”者,昏禮,下達納采用雁,問名、納吉皆如之。納征用玄纁、束帛、儷皮,是士禮也。《媒氏》云“純帛無過五兩”,謂庶人禮也。欲致禮,謂此也。餼,謂牲也。昏禮不見用牲文,鄭以時事言之,或亦宜有也。言“示有意”者,前已執謙,不敢斥言其適己。言養馬,是欲致禮餼,示有意求之,但謙不斥耳。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蔞,草中之翹翹然。○蔞,力俱反,馬云:“蔞,蒿也。”郭云:“似艾。”音力侯反。
[疏]傳“蔞,草中之翹翹然”。○正義曰:傳以上楚是木,此蔞是草,故言草中之翹翹然。《釋草》云:“購,蔏蔞。”舍人曰:“購一名蔏蔞。”郭云:“蔏蔞,蔞蒿也。生下田,初出可啖,江東用羹魚也。”陸機《疏》云:“其葉似艾,白色,長數寸,高丈餘。好生水邊及澤中,正月根牙生,旁莖正白,生食之,香而脆美。其葉又可蒸為茹。”是也。
之子于歸,言秣其駒。五尺以上曰駒。
[疏]傳“五尺以上曰駒”。正義曰:《廋人》云:“八尺以上為龍,七尺以上為騋,六尺以上為馬。”故上傳曰“六尺以上曰馬”。此駒以次差之,故知五尺以上也。五尺以上,即六尺以下,故《株林》箋云“六尺以下曰駒”是也。《輈人》注國馬謂種、戎、齊、道,高八尺。田馬高七尺,駑馬高六尺。即《廋人》三等龍、騋、馬是也。何休注《公羊》云“七尺以上曰龍”不合《周禮》也。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漢廣》三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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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言此婦人被文王之化,厚事其君子。○汝墳,符云反。《常武》傳云:墳,涯也。能閔,密謹反,傷念也。一本有“婦人”二字。被,皮義反。
[疏]“《汝墳》三章,章四句”至“以正”。○正義曰:作《汝墳》詩者,言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念其君子,猶復勸勉之以正義,不可逃亡,為文王道德之化行也。知此“道”非“言道”之“道”者,以諸敘“言道”者皆為“言”,不為“道”耳。上云“德廣所及”,先德后道,事之次也。言汝墳之國,以汝墳之崖,表國所在,猶江、漢之域,非國名也。閔者,情所憂念。勉者,勸之盡誠。欲見情雖憂念,猶能勸勉,故先閔而后勉也。臣奉君命,不敢憚勞,雖則勤苦,無所逃避,是臣之正道,故曰勉之以正也。閔其君子,首章、二章是也。勉之以正,卒章是也。定本“能閔”上無“婦人”二字。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遵,循也。汝,水名也。墳,大防也。枝曰條,干曰枚。箋云:伐薪于汝水之側,非婦人之事,以言己之君子賢者,而處勤勞之職,亦非其事。○枚,妹回反,干也。未見君子,惄如調饑。惄,饑意也。調,朝也。箋云:惄,思也。未見君子之時,如朝饑之思食。○{紂心}本又作“惄”,乃歷反,《韓詩》作“溺”,音同。調,張留反,又作“輖”,音同。
[疏]“遵彼”至“調饑”。○正義曰:言大夫之妻,身自循彼汝水大防之側,伐其條枝枚干之薪。以為己伐薪汝水之側,非婦人之事,因閔己之君子賢者,而處勤勞之職,亦非其事也。既閔其勞,遂思念其事,言己未見君子之時,我之思君子,惄然如朝饑之思食也。○傳“汝水”至“曰枚”。○正義曰:《釋水》云:“汝為濆。”傳曰“濟汝”,故知是水名也。“墳,大防”,《釋丘》文。李巡曰:“墳謂崖岸狀如墳墓,名大防也。”故《常武》傳曰:“墳,崖。”《大司徒》注云:“水崖曰墳。”則此墳謂汝水之側崖岸大防也。若然,《釋水》云“水自河出為灉,江為沱”,別為小水之名。又云:“江有沱,河有灉,汝有濆。”李巡曰:“江、河、汝旁有肥美之地名。”郭璞曰:“《詩》云遵彼汝濆”,則郭意以此汝墳為濆,汝所分之處有美地,因謂之濆。箋、傳不然者,以彼濆從水,此墳從土,且伐薪宜于崖岸大防之上,不宜在濆汝之間故也。枝曰條,干曰枚,無文也。以枚非木,則條亦非木,明是枝干相對為名耳。枝者木大,不可伐其干,取條而已。枚,細者,可以全伐之也。《周禮》有《銜枚氏》,注云“枚狀如箸”,是其小也。《終南》云:“有條有梅。”文與梅連,則條亦木名也。故傳曰“條、槄”,與此異也。下章言“條肄”,肄,餘也,斬而復生,是為餘也,如今蘗生者,亦非木名也。襄二十九年《左傳》曰:“晉國不恤宗周之闕,而夏肄是屛。”又曰:“杞,夏餘也。”是肄為復生之餘。○箋“伐薪”至“其事”。○正義曰:知婦人自伐薪者,以序云“婦人能閔其君子”,則閔其君子者,是汝墳之國婦人也。經言“遵彼汝墳”,故知婦人自伐薪也。大夫之妻,尊為命婦,而伐薪者,由世亂時勞,君子不在。猶非其宜,故云非婦人之事。婦人之事,深宮固門,紡績織纴之謂也。不賢而勞,是其常,故以賢者處勤為非其事也。○傳“惄,饑意”。箋“惄,思”。○正義曰:《釋詁》云:“惄,思也。”舍人曰:“惄,志而不得之思也。”《釋言》云:“惄,饑也。”李巡曰:“惄,宿不食之饑也。”然則惄之為訓,本為思耳。但饑之思食,意又惄然,故又以為饑。惄是饑之意,非饑之狀,故傳言“饑意”。箋以為思,義相接成也。此連調饑為文,故傳以為饑意。《小弁》云“惄焉如搗”,無饑事,故箋直訓為“思也”。此以思食比思夫,故箋又云:“如朝饑之思食。”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肄,餘也。斬而復生曰肄。○肄,以自反。沈云:“徐音以世反,非。”復,扶富反。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既,已。遐,遠也。箋云:己見君子,君子反也,于已反得見之,知其不遠棄我而死亡,于思則愈,故下章而勉之。○思,如字,又息嗣反。
[疏]“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正義曰:不我遐棄,猶云不遐棄我。古之人語多倒,《詩》之此類眾矣。婦人以君子處勤勞之職,恐避役死亡,今思之,覬君子事訖得反。我既得見君子,即知不遠棄我而死亡,我于思則愈。未見,恐其逃亡;既見,知其不死,故憂思愈也。○箋“已見”至“勉之”。○正義曰:言不遠棄我,我者,婦人自謂也。若君子死亡,已不復得見,為遠棄我。今不死亡,已得見之,為不遠棄我也。然君子或不堪其苦,避役死亡;或自思公義,不避勞役,不由于婦人,然婦人閔夫之辭,據婦人而言耳。鄭知不直遠棄己而去,知為王事死亡者,以閔其勤勞,豈為棄己而憂也。下章云“父母孔邇”,是勉勸之辭,由此畏其死亡,故下章勉之。定本箋之下云“己見君子,君子反也,于己反得見之”,俗本多不然。魴魚赬尾,王室如燬。赬,赤也,魚勞則尾赤。燬,火也。箋云:君子仕于亂世,其顏色瘦病,如魚勞則尾赤。所以然者,畏王室之酷烈。是時紂存。○魴,符方反,魚名。赬,敕貞反,《說文》作“䞓”,又作“赬”,幷同。燬音毀,齊人謂火曰燬。郭璞又音貨。字書作“𤈦”,音毀,《說文》同。一音火尾反。或云:楚人名曰燥,齊人曰燬,吳人曰𤈦,此方俗訛語也。瘦,色救反。酷,苦毒反。雖則如燬,父母孔邇。孔,甚。邇,近也。箋云:辟此勤勞之處,或時得罪,父母甚近,當念之,以免于害,不能為疏遠者計也。○“辟此”,一本作“辭此”。處,昌慮反。為疏,于偽反。疏亦作疏。
[疏]“魴魚”至“孔邇”。○正義曰:婦人言魴魚勞則尾赤,以興君子苦則容悴。君子所以然者,由畏王室之酷烈猛熾如火故也。既言君子之勤苦,即勉之,言今王室之酷烈雖則如火,當勉力從役,無得逃避。若其避之,或時得罪,父母甚近,當自思念,以免于害,無得死亡,罪及父母,所謂勉之以正也。○傳“赬,赤”至“燬火”。○正義曰:《釋器》云:“再染謂之赬。”郭云:“赬,淺赤也。”魴魚之尾不赤,故知勞則尾赤。哀十七年《左傳》曰:“如魚赬尾,衡流而彷徉。”鄭氏云:魚肥則尾赤,以喻蒯瞶淫縱。不同者,此自魴魚尾本不赤,赤故為勞也。鄭以為彼言彷徉為魚肥,不指魚名,猶自有肥而尾赤者。服氏亦為魚勞。“燬,火”,《釋言》文也。李巡曰:“燬一名火。”孫炎曰:“方言有輕重,故謂火為燬也。”○箋“君子”至“紂存”。○正義曰:言君子仕于亂世,不斥大夫士。王肅云:“當紂之時,大夫行役。”王基云:“汝墳之大夫久而不歸。”樂詳、馬昭、孔晁、孫毓等皆云大夫,則箋云仕于亂世,是為大夫矣。若庶人之妻,《杕杜》言“我心傷悲”,《伯兮》則云“甘心首疾”,憂思昔在于情性,豈有勸以德義,恐其死亡若是乎!序稱“勉之以正”,則非庶人之妻。言賢者不宜勤勞,則又非為士,《周南》、《召南》,述本大同,而《殷其靁》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其妻勸以義。此引父母之甚近,傷王室之酷烈,閔之則恐其死亡,勉之則勸其盡節,比之于《殷其靁》,志遠而義高,大夫妻于是明矣。雖王者之風,見感文王之化,但時實紂存,文王率諸侯以事殷,故汝墳之國,大夫猶為殷紂所役。若稱王以后,則不復事紂,六州,文王所統,不為紂役也。箋以二《南》文王之事,其衰惡之事,舉紂以明之。上《漢廣》云“求而不可得”,本有可得之時,言紂時淫風大行。此云“王室如燬”,言是時紂存。《行露》云“衰亂之俗微”,言紂末之時,《野有死麕》云“惡無禮”,言紂時之世。《麟趾》有“衰世之公子”,不言紂時。法有詳略,承此可知也。
《汝墳》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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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之趾》,《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關雎》之時,以麟為應,后世雖衰,猶存《關雎》之化者,君之宗族猶尙振振然,有似麟應之時,無以過也。○麟之趾,呂辛反,瑞獸也。《草木疏》云:“麇,身牛,尾馬,足黃色,員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鐘呂,行中規矩,王者至仁則出。”服虔注《左傳》云:“視明禮脩則麒麟至。”麇,音俱倫反。序本或直云“麟趾”,無“之”字。“止”本亦作“趾”,兩通之。應,應對之應,序、注及下傳“應禮”同。
[疏]“《麟之趾》三章,章三句”至“之時”。○正義曰:此《麟趾》處末者,有《關雎》之應也。由后妃《關雎》之化行,則令天下無犯非禮。天下既不犯禮,故今雖衰世之公子,皆能信厚,如古致麟之時,信厚無以過也。《關雎》之化,謂《螽斯》以前。天下無犯非禮,《桃夭》以后也。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此篇三章是也。此篇處末,見相終始,故歷序前篇,以為此次。既因有麟名,見若致然,編之處末,以法成功也。此篇本意,直美公子信厚似古致麟之時,不為有《關雎》而應之。大師編之以象應,敘者述以示法耳。不然,此豈一人作詩,而得相顧以為終始也?又使天下無犯非禮,乃致公子信厚,是公子難化于天下,豈其然乎!明是編之以為示法耳。○箋“關雎”至“以過”。○正義曰:箋欲明時不致麟,信厚似之,故云《關雎》之時,以麟為應,謂古者太平,行《關雎》之化,至極之時,以麟為瑞。后世雖衰,謂紂時有文王之教,猶存《關雎》之化,能使君之宗族振振然,信厚如麟應之時,無以過也。
信厚如麟時,實不致麟,故張逸問《麟趾》義云:“《關雎》之化,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其信厚如《麟趾》之時。箋云喻今公子亦信厚,與禮相應,有似于麟。唯于此二者時,《關雎》之化致信厚,未致麟。”答曰:“衰世者,謂當文王與紂之時,而周之盛德,《關雎》化行之時,公子化之,皆信厚與禮合,古太平致麟之時,不能過也。由此言之,不致明矣。”鄭言古太平致麟之時者,案《中候·握河紀》云:“帝軒題象,麒麟在囿。”又《唐》傳云:“堯時,麒麟在郊藪。”又《孔叢》云:“唐、虞之世,麟鳳游于田。”由此言之,黃帝、堯、舜致麟矣。然感應宜同,所以俱行《關雎》之化,而致否異者,亦時勢之運殊。古太平時,行《關雎》之化至極,能盡人之情,能盡物之性,太平化洽,故以致麟。文王之時,殷紂尙存,道未盡行,四靈之瑞不能悉至。序云“衰世之公子”,明由衰,故不致也。成、康之時,天下太平,亦應致麟,但無文證,無以言之。孔子之時,所以致麟者,自為制作之應,非化洽所致,不可以難此也。三章皆以麟為喻,先言麟之趾,次定、次角者,麟是走獸,以足而至,故先言趾。因從下而上,次見其額,次見其角也。同姓疏于同祖,而先言姓者,取其與“定”為韻,故先言之。
麟之趾。振振公子,興也。趾,足也。麟信而應禮,以足至者也。振振,信厚也。箋云:興者,喻今公子亦信厚,與禮相應,有似于麟。○振,音真。相應,音鷹,當也。
于嗟麟兮!于嗟,嘆辭。
[疏]“麟之”至“麟兮”。○正義曰:言古者麟之趾,猶今之振振公子也。麟之為獸,屬信而應禮,以喻今公子亦振振然信厚,與禮相應。言公子信厚,似于麟獸也,即嘆而美之,故于嗟乎嘆今公子信厚如麟兮。言似古致麟之時兮,雖時不致麟,而信與之等。反覆嗟嘆,所以深美之也。○傳“麟信”至“信厚”。○正義曰:傳解四靈多矣,獨以麟為興,意以麟于五常屬信,為瑞則應禮,故以喻公子信厚而與禮相應也。此直以麟比公子耳,而必言趾者,以麟是行獸,以足而至,故言麟之趾也。言信而應禮,則與《左氏》說同,以為脩母致子也。哀十四年《左傳》服虔注云:“視明禮脩而麟至,思睿信立白虎擾,言從義成則神龜在沼,聽聰知正而名山出龍,貌恭體仁則鳳皇來儀。”《騶虞》傳云“有至信之德則應之”,是與《左傳》說同也。說者又云,人臣則脩母致子應,以昭二十九年《左傳》云水官不脩則龍不至故也。人君則當方來應,是以《駁異義》云“玄之聞也,《洪范》五事一曰言,于五行屬金,孔子時,周道衰,于是作《春秋》以見志,其言可從,故天應以金獸之瑞”,是其義也。箋“公子信厚,與禮相應,有似于麟”,申述傳文,亦以麟為信獸。《駁異義》以為西方毛蟲,更為別說。○傳“于嗟,嘆辭”。○正義曰:此承上信厚,嘆信厚也。故《射義》注云:“‘于嗟乎騶虞’,嘆仁人也。”明此嘆信厚可知。
麟之定。振振公姓,定,題也。公姓,公同姓。○定,都佞反,字書作“顁”,音同。題,徒兮反,郭璞注《爾雅》:“額也。”本作“顛”,誤。于嗟麟兮!
[疏]傳“定,題”。○正義曰:《釋言》文。郭璞曰:“謂額也。”傳或作“顛”。《釋畜》云:“的顙,白顛。”顛亦額也,故因此而誤。定本作“題”。○傳“公姓,公同姓”。○正義曰:言同姓,疏于同祖。上云“公子”,為最親。下云“公族”,傳云“公族,公同祖”,則謂與公同高祖,有廟屬之親。此“同姓”,則五服以外,故《大傳》云“五世袒免,殺同姓”是也。《大傳》注又云“外高祖為庶姓”,是同高祖為一節也。此有公子、公族、公姓對例為然。案《杕杜》云:“不如我同父。”又曰:“不如我同姓。”傳曰:“同姓,同祖。”此同姓、同祖為異。彼為一者,以彼上云“同父”,即云同姓,同父之外,次同祖,更無異稱,故為一也。且皆對他人異姓,不限遠近,直舉祖父之同為親耳。襄十二年《左傳》曰:“同姓于宗廟,同宗于祖廟,同族于禰廟。”又曰“魯為諸姬,臨于周廟”,謂同姓于文王為宗廟也。“邢、凡、蔣、茅、胙、祭,臨于周公之廟”,是同宗于祖廟也。同族謂五服之內,彼自以五服之外遠近為宗姓,與此又異。此皆君親,非異國也。要皆同姓以對異姓,異姓最為疏也。
麟之角。振振公族,麟角,所以表其德也。公族,公同祖也。箋云:麟角之末有肉,示有武而不用。○“示有武”,一本“示”作“象”。
于嗟麟兮!
[疏]傳“麟角”箋至“不用”。○正義曰:有角示有武,有肉示不用。有武而不用,是其德也。箋申說傳文也。《釋獸》云:“麟,麇身,牛尾,一角。”京房《易》傳曰:“麟,麇身,牛尾,馬蹄,有五彩,腹下黃,高丈二。”陸機《疏》:“麟,麇身,牛尾,馬足,黃色,員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鐘呂,行中規矩,游必擇地,詳而后處。不履生蟲,不踐生草,不群居,不侶行,不入陷阱,不罹羅網。王者至仁則出。今幷州界有麟,大小如鹿,非瑞應麟也。故司馬相如賦曰‘射麋腳麟’,謂此麟也。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
周南之國十一篇,三十六章,百五十九句。
國風·召南 鵲巢 | 返回目錄 |
《鵲巢》,夫人之德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鳩,乃可以配焉。起家而居有之,謂嫁于諸侯也。夫人有均壹之德如鳲鳩然,而后可配國君。○鵲,七略反,《字林》作“䧿”。行,下孟反,下注同。尸鳩,本又作“鳲”,音同。《爾雅》云:“鳴鳩,鴶鵴也。”郭璞云:“今布谷也,江東呼獲谷。”《草木疏》云:“一名擊谷。”案:尸鳩有均一之德,飼其子,旦從上而下,暮從下而上,平均如一,楊雄云:“戴勝也。”
[疏]“《鵲巢》三章,章四句”至“配焉”。○正義曰:作《鵲巢》詩者,言夫人之德也。言國君積脩其行,累其功德,以致此諸侯之爵位,今夫人起自父母之家而來居處共有之,由其德如鳲鳩,乃可以配國君焉,是夫人之德也。經三章皆言起家而來居之。文王之迎大姒,未為諸侯,而言國君者,《召南》諸侯之風,故以夫人國君言之。文王繼世為諸侯,而云“積行累功以致爵位”者,言爵位致之為難,夫人起家而居有之,所以顯夫人之德,非謂文王之身始有爵位也。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興也。鳩,鳲鳩,秸鞠也。鳲鳩不自為巢,居鵲之成巢。箋云:鵲之作巢,冬至架之,至春乃成,猶國君積行累功,故以興焉。興者,鳲鳩因鵲成巢而居有之,而有均壹之德,猶國君夫人來嫁,居君子之室,德亦然。室,燕寢也。○秸,古八反,又音吉。《爾雅》作“鴶鞠”,音菊。《爾雅》作“鵴架”,音嫁。俗本或作“加功”。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百兩,百乘也。諸侯之子嫁于諸侯,送御皆百乘。箋云:之子,是子也。御,迎也。是如鳲鳩之子,其往嫁也,家人送之,良人迎之,車皆百乘,象有百官之盛。○御,五嫁反,本亦作“訝”,又作“迓”,同。王肅魚據反,云“侍也”。乘,繩證反,下同。送御,五嫁反,一本作“迎”。
[疏]“維鵲”至“御之”。○正義曰:言維鵲自冬歷春功著,乃有此巢窠,鳲鳩往居之,以興國君積行累功勤勞乃有此爵位維,夫人往處之。今鳲鳩居鵲之巢,有均壹之德,以興夫人亦有均一之德,故可以配國君。又本其所起之事,是子有鳲鳩之德,其往嫁之時,則夫家以百兩之車往迎之,言夫人有德,禮迎具備。○傳“鳲鳩,秸鞠”。○正義曰:序云“德如鳲鳩”也,《釋鳥》云“鳲鳩,秸鞠”,郭氏曰:“今布谷也,江東呼獲谷。”《埤倉》云“鴶鵴”,《方言》云“戴勝”,謝氏云“布谷類也”。諸說皆未詳,布谷者近得之。○箋“鵲之”至“燕寢”。○正義曰:《推度災》曰:“鵲以復至之月始作室家,鳲鳩因成事,天性如此也。”復于消息十一月卦,故知冬至加功也。《月令》“十二月鵲始巢”,則季冬猶未成也,故云“至春乃成”也。此與《月令》不同者,大率記國中之候,不能不有早晚,《詩緯》主以釋此,故依而說焉。此以巢比爵位,則鳲鳩居巢,猶夫人居爵位,然有爵者必居其室,不謂以室比巢。燕寢,夫人所居,故云室者燕寢。下傳言“旋歸,謂反燕寢”,亦是也。○傳“百兩”至“百乘”。○正義曰:《書序》云“武王戎車三百兩”,皆以一乘為一兩。謂之兩者,《風俗通》以為車有兩輪,馬有四匹,故車稱兩,馬稱匹。言諸侯之女嫁于諸侯,送迎皆百乘者,探解下章“將之”,明此諸侯之禮,嫁女于諸侯,故迎之百乘;諸侯之女,故送亦百乘。若大夫之女,雖為夫人,其送不得百乘。各由其家之所有為禮也。此夫人斥大姒也,《大明》云“纘女維莘”,莘國長女,實是諸侯之子,故得百乘將之。○箋“家人”至“盛”。○正義曰:此申說傳送迎百乘之事。家人,謂父母家人也。《左傳》曰:“凡公女嫁于敵國,姊妹則上卿送之,公子則下卿送之。于大國,雖公子亦上卿送之。”言大姒自莘適周,必上卿送之。良人,謂夫也。《昏禮》曰:“衽良席在東。”注云:“婦人稱夫曰良人。《孟子》曰:‘吾將瞷良人所之。’”《小戎》曰:“厭厭良人。”皆婦人之稱夫也。《綢繆》傳曰“良人,美室”者,以其文對“粲者”,粲是三女,故良人為美室也。百乘象百官者,昏禮,人倫之本,以象國君有百官之盛。諸侯禮亡,官屬不可盡知,唯《王制》云“三卿、五大夫、二十七士”,是舉全數,故云百官也。《士昏禮》“從車二乘”,其天子與大夫送迎則無文,以言夫人之嫁,自乘家車,故鄭《箴膏肓》引《士昏禮》曰:“主人爵弁纁裳,從車二乘,婦車亦如之,有供。”則士妻始嫁,乘夫家之車也。又引此詩,乃云:“此國君之禮,夫人自乘其家之車也。”然宣五年“齊高固及子叔姬來,反馬”,《何彼襛矣》美王姬之車,故鄭《箴膏肓》又云:“禮雖散亡,以詩義論之,天子以至大夫皆有留車反馬之禮。”故《泉水》云“還車言邁”,箋云“還車者,嫁時乘來,今思乘以歸”,是其義也。知夫人自乘家車也。言迓之者,夫自以其車迎之;送之,則其家以車送之,故知婿車在百兩迎之中,婦車在百兩將之中,明矣。
維鵲有巢,維鳩方之。方,有之也。○“方,有之也”,一本無“之”字。之子于歸,百兩將之。將,送也。○將,如字,沈七羊反。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盈,滿也。箋云:滿者,言眾媵侄娣之多。○媵音孕,又繩證反。國君夫人有左右媵。侄,待結反,《字林》丈一反。兄女曰侄。謂吾姑者,吾謂之侄。娣,徒帝反,女弟也。之子于歸,百兩成之。能成百兩之禮也。箋云:是子有鳲鳩之德,宜配國君,故以百兩之禮送迎成之。
[疏]箋“滿者”至“之多”。正義曰:《公羊傳》曰“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凡有八人,是其多也。又曰:“侄者何?兄之子。娣者何?女弟也。”○傳“能成百兩之禮”。正義曰:傳言夫人有鳲鳩之德,故能成此百兩迎之禮。箋以迓為迎。夫人將之,謂送夫人;成之,謂成夫人,故易以百兩之禮送迎成之。
《鵲巢》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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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蘩》,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奉祭祀者,采蘩之事也。不失職者,夙夜在公也。○蘩音煩,本亦作“繁”,孫炎云“白蒿”。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蘩,皤蒿也。于,于。沼,池。沚,渚也。公侯夫人執蘩菜以助祭,神饗德與信,不求備焉,沼沚溪澗之草,猶可以薦。王后則荇菜也。箋云:于以,猶言“往以”也。“執蘩菜”者,以豆薦蘩菹。○沼,之紹反。沚音止。皤,薄波反,白也。蒿,好羔反。溪,苦兮反,杜預云“澗也”。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之事,祭事也。箋云:言夫人于君祭祀而薦此豆也。
[疏]“于以”至“之事”。○正義曰:言夫人往何處采此蘩菜乎?于沼池、于沚渚之傍采之也。既采之為菹,夫人往何處用之乎?于公侯之宮祭事,夫人當薦之也。此章言其采取,故卒章論其祭事。○傳“蘩,皤蒿”。○正義曰:《釋草》文。孫炎曰:“白蒿也。”然則非水菜。此言沼沚者,謂于其傍采之也。下于澗之中,亦謂于曲內,非水中也。○傳“公侯”至“荇菜”。正義曰:言執蘩菜以助祭者,以采之本為祭用,既言公侯夫人執蘩菹,嫌王后尊,不可親事,故因明王后則親執荇菜也。言不求備者,據詩舉荇菜,非其備者,其實祭則備物,故《關雎》傳云“備庶物以事宗廟”,是也。《左傳》曰:“荀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可薦于鬼神。”彼言毛,此傳言草,皆菜也。○箋“于以”至“蘩菹”。正義曰:經有三“于”,傳訓為“于”,不辨上下。箋明下二“于”為“于”,上“于”為“往”,故疊經以訓之。言“往”足矣,兼言“往以”者,嫌“于以”共訓為“往”,故明之。又言以豆薦蘩菹者,《醢人》云“四豆之實”,皆有菹,菹在豆,故知以豆薦蘩菹也。《特牲》云“主婦設兩敦黍稷于菹南,西上,及兩鉶鉶芼設于豆南,南陳”,即主婦亦設羹矣。知蘩不為羹者,《祭統》云“夫人薦豆”,《九嬪職》云“贊后薦,徹豆籩”,即王后夫人以豆為重,故《關雎》箋云“后妃供荇菜之菹”,亦不為羹。《采蘋》知為羹者,以教成之祭,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故知為羹。且使季女設之,不以薦事為重,與此異也。○傳“之事,祭事”。○正義曰:序云“可以奉祭祀”,故知祭事。祭必于宗廟,故下云“宮”,互見其義也。
于以采蘩?于澗之中。山夾水曰澗。○澗,古晏反。夾,古洽反,一音古協反。于以用之?公侯之宮。宮,廟也。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首飾也。僮僮,竦敬也。夙,早也。箋云:公,事也。早夜在事,謂視濯溉饎爨之事。《禮記》:“主婦髲髢。”○被,皮寄反。注及下同。僮音同。蚤音早,本多作“早”,下同。濯,直角反。溉,古愛反。饎,昌志反,酒食也。爨,七亂反。髲,皮寄反,鄭音發。鬄,本亦作髢,徒帝反,劉昌宗吐歷反,沈湯帝反,鄭注《少牢禮》云“古者或剔賤者、刑人之發以被婦人之紒,因以名焉。《春秋》以為呂姜髢”,是也。紒音計。被之祁祁,薄言還歸。祁祁,舒鷃也,去事有儀也。箋云:言,我也。祭事畢,夫人釋祭服而去髲髢,其威儀祁祁然而安舒,無罷倦之失。我還歸者,自廟反其燕寢。○祁,巨私反。罷音皮,本或作“疲”。
[疏]“被之”至“還歸”。○正義曰:言夫人首服被鬄之飾,僮僮然甚竦敬乎!何時為此竦敬?謂先祭之時,早夜在事,當視濯溉饎爨之時甚竦敬矣。至于祭畢釋祭服,又首服被鬄之釋,祁祁然有威儀。何時為此威儀乎?謂祭事既畢,夫人云薄欲還歸,反其燕寢之時,明有威儀矣。○傳“被,首飾”。○正義曰:被者,首服之名,在首,故曰首飾。箋引《少牢》之文,云“主婦髲鬄”,與此被一也。案《少牢》作“被裼”,注云:“被裼讀為髲鬄。古者或剔賤者、刑者之發,以被婦人之紒為飾,因名髲鬄焉。此《周禮》所謂次也。”又“追師掌為副編次”,注云“次,次第,發長短為之,所謂髲髢”,即與次一也。知者,《特牲》云“主婦纚筓”,《少牢》云“被錫纚筓”,筓上有次而已,故知是《周禮》之次也。此言被,與髲鬄之文同,故知被是《少牢》之髲鬄,同物而異名耳。《少牢》注讀“被錫”為“髲鬄”者,以剔是翦發之名,直云“被錫”,于用發之理未見,故讀為“髲鬄”,鬄,剔發以被首也。《少牢》既正其讀,故此及《追師》引經之言髲鬄也。定本作“髲髢”,與俗本不同。《少牢》云“主婦衣侈袂”,注云“衣綃衣而侈其袂耳”。侈者,蓋士妻之袂以益之,衣三尺三寸,袪尺八寸。此夫人首服與之同,其衣即異。何者?夫人于其國,與王后同,展衣以見君,褖衣御序于君。此雖非正祭,亦為祭事,宜與見君相似,故《絲衣》士視壺濯猶爵弁,則此夫人視濯溉,蓋展衣,否則褖衣也。知非祭服者,《郊特牲》曰“王皮弁以聽祭報”,又曰“祭之日,王被袞以象天”。王非正祭不服袞,夫人非正祭不服狄衣,明矣。且狄,首服副,非被所當配耳,故下箋云“夫人祭畢,釋祭服而去”,是也。《少牢》注侈綃衣之袂,《追師》注引《少牢》“衣侈袂”以為侈褖衣之袂。不同者,鄭以《特牲禮》士妻綃衣,大夫妻言侈袂,對士而言,故侈綃衣之袂。以無明文,故《追師》之注更別立說,見士祭玄端,其妻綃衣,大夫祭朝服,其妻亦宜與士異,故為侈褖衣之袂也。知非助祭、自祭為異者,以助祭申上服,卿妻鞠衣,大夫妻展衣,不得侈褖衣之袂。此“主婦髲鬄”,在《少牢》之經,箋云“《禮記》曰”者,誤也。○傳“僮僮,竦敬”。○正義曰:知僮僮不為被服者,以下祁祁據夫人之安舒,故此為竦懼而恭敬也。○箋“早夜”至“之事”。○正義曰:早謂祭日之晨,夜謂祭祀之先夕之期也。先夙后夜,便文耳。夜在事,謂先夕視濯溉。早在事,謂朝視饎爨。在事者,存在于此視濯溉饎爨之事,所謂不失其職也。鄭何知非當祭之日,自早至夜而以為視濯者,以“被之祁祁,薄言還歸”據祭畢,即此“被之僮僮”為祭前矣。若為自夙至夜,則文兼祭末,下不宜復言祭末之事,故鄭引髲鬄與被為一,非祭時所服,解在公為視濯,非正祭之時也。經言夙夜在公,知是視濯溉饎爨者,諸侯之祭禮亡,正以言夙夜是祭前之事。案《特牲》“夕陳鼎于門外,宗人升自西階,視壺濯及籩豆”,即此所云夜也。又云“夙興,主婦親視饎爨于西堂下”,即此所云夙也。以其夙夜之事同,故約之以為濯溉饎爨之事也。《特牲》言濯,不言溉,注云“濯,溉也”,即濯、溉一也,鄭幷言耳。《特牲》宗人視濯,非主婦,此引之者,諸侯與士不必盡同,以凡夙夜,文王夫人,故約彼夙夜所為之事以明之。不約《少牢》者,以《少牢》先夕無事,所以下人君祭之日,朝乃饔人溉鼎,廩人溉甑,無主婦所視,無饎爨之文,故鄭不約之。士妻得與夫人同者,士卑不嫌也。此諸侯禮,故夫人視濯。天子則大宗伯視滌濯,王后不視矣。○傳“祁祁”至“有儀”。○正義曰:言去事有儀者,謂祭畢去其事之時有威儀,故箋云“祭畢,釋祭服而去”,是去事也。“髲鬄,其威儀祁祁然而安舒”,是有儀也。定本云“祭事畢,夫人釋祭服而髲髢”,無“去”字。知祭畢釋祭服者,以其文言“被”,與上同,若祭服即副矣,故知祭畢皆釋祭服矣。○箋“我還”至“燕寢”。○正義曰:言此者,以廟寢同宮,嫌不得言歸,故明之燕寢,夫人常居之處。
《采蘩》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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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蟲》,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蟲,直忠反,本或作蟲,非也。蟲音許鬼反,《草木疏》云:“一名負蠜,大小長短如蝗而青也。”
[疏]“《草蟲》三章,章七句”至“自防”。○正義曰:作《草蟲》詩者,言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經言在室則夫唱乃隨,既嫁則憂不當其禮,皆是以禮自防之事。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興也。喓喓,聲也。草蟲,常羊也。趯趯,躍也。阜螽,蠜也。卿大夫之妻,待禮而行,隨從君子。箋云: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異種同類,猶男女嘉時以禮相求呼。○喓,于遙反。趯,托歷反。阜音婦。螽音終,李巡云:“蝗子也。”《草本疏》云:“今人謂蝗子為螽。”躍音藥。蠜音煩。種,章勇反。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忡忡,猶沖沖也。婦人雖適人,有歸宗之義。箋云:未見君子者,謂在涂時也。在涂而憂,憂不當君子,無以寧父母,故心沖沖然。是其不自絕于其族之情。○忡,敕中反。當,丁浪反,下同。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止,辭也。覯,遇。降下也。箋云:既見,謂已同牢而食也。既覯,謂已昏也。始者憂于不當,今君子待已以禮,庶自此可以寧父母,故心下也。《易》曰:“男女覯精,萬物化生。”○覯,古豆反。降,戶江反。
[疏]“喓喓”至“則降”。○正義曰:言喓喓然鳴而相呼者,草蟲也。趯趯然躍而從之者,阜螽也。以興以禮求女者,大夫;隨從君子者,其妻也。此阜螽乃待草蟲鳴,而后從之,而與相隨也。以興大夫之妻必待大夫呼己而后從之,與俱去也。既已隨從君子,行嫁在涂,未見君子之時,父母憂己,恐其見棄,己亦恐不當君子,無以寧父母之意,故憂心沖沖然。亦既見君子,與之同牢而食;亦既遇君子,與之臥息于寢,知其待己以禮,庶可以安父母,故我心之憂即降下也。○傳“草蟲”至“螽蠜”。○正義曰:《釋蟲》云:“草蟲,負蠜。”郭璞曰:“常羊也。”陸機云:“小大長短如蝗也。奇音青色,好在茅草中。”《釋蟲》又云:“阜螽,蠜。”李巡曰:“蝗子也。”陸機云:“今人謂蝗子為螽子,兗州人謂之螣。許慎云:‘蝗,螽也。’蔡邕云:‘螽,蝗也。’明一物。”定本云“阜螽,蠜”,依《爾雅》云,則俗本云“螽蠜”者,衍字也。箋“草蟲”至“求呼”。○正義曰:言異種同類者,以《爾雅》別文而釋,故知異種;今聞聲而相從,故知同類也。以其種類大同,故聞其聲,跳躍而相從,猶男女嘉時以禮相求呼也。嘉時者,謂嘉善之時,鄭為仲春之月也。以此善時相求呼,不為草蟲而記時也。《出車》箋云:“草蟲鳴,晚秋之時。”○傳“婦人”至“之義”。○正義曰:婦人雖適人,若不當夫氏,為夫所出,還來歸宗,謂被出也。○箋“未見”至“涂時”。○正義曰:知者,以上文說“待禮而行,隨從君子”,則已去父母之家矣。下文“亦既見止”,謂同牢而食,則巳至夫家矣。此未見之文居其中,故知在涂時也。此章首已論行嫁之事,故下采蕨、采薇皆為在涂所見,文在未見之前,尙為在涂,則未見之言,在涂明矣。案《昏義》云“婿親受之于父母”,則在家已見矣。今在涂言未見者,謂不見君子接待之禮而心憂,非謂未見其面目而已。○箋“憂不”至“之情”。正義曰:知憂不當君子者,以未見而心憂,既見即心下,故知憂不當君子也。又知憂無以寧父母者,此大夫之妻,能以禮自防者也,必不苟求親愛。《斯干》曰“無父母貽罹”,明父母以見棄為憂。己緣父母之心,憂不當君子無以寧父母也。又申說傳“歸宗之義”,憂不當夫意,慮反宗族,是其不自絕于族親之情也。○箋“既見”至“化生”。○正義曰:知既見謂同牢而食者,以文在“既覯”之上。案《昏禮》“婦至,主人揖婦以入,席于奧”,即陳同牢之饌。“三飯卒食”,乃云:“御衽席于奧,媵衽良席在東,皆有枕北趾。主人入,親脫婦纓,燭出。”注云:“昏禮畢,將臥息。”是先同牢,后與夫相遇也。遇與夫為禮,即見,非直空見也,故知據同牢而食,亦與夫為禮也。言“既覯”謂已昏者,謂已經一昏,得君子遇接之故也,所以既見、既覯幷言。乃云我心即降者,以同牢初見君子待己顏色之和,己雖少慰君子之心,尙未可知。至于既遇情親,知君子之于己厚,庶幾從此以往稍得夫意,其可以寧父母,故心下。二者相因,故幷言之。謂之遇者,男女精氣相覯遇,故引《易》以明之。所引者,《下系》文也。彼注云:“覯,合也。男女以陰陽合其精氣。”以覯為合。此云遇者,言精氣亦是相遇也。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南山,周南山也。蕨,鱉也。箋云:言,我也。我采者,在涂而見采鱉,采者得其所欲得,猶己今之行者欲得禮以自喻也。○蕨,居月反。《草木疏》云:“周秦曰蕨。齊魯曰虌。”鱉,卑滅反,本又作“𧆊”。俗云:“其初生似鱉腳,故名焉。”
[疏]“陟彼”至“其蕨”。○毛以為,言有人升彼南山之上,云我欲采其鱉菜,然此采鱉者欲得此鱉,以興己在涂路之上,欲歸于夫家,然我今歸嫁,亦欲得夫待己以禮也。已嫁之欲禮,似采菜之人欲得鱉。○鄭唯以在涂之時因見采鱉為異耳,毛以秋冬為正昏,不得有在涂因見之義故也。○傳“南山”至“蕨鱉”。○正義曰:序云“大夫妻能以禮自防”,在羔羊之致前,則朝廷之妻大夫,不越境迎女,婦人自所見,明在周也,故云“周南山”。知非召地者,周總百里,雖召地亦屬周,不分別采地之周、召也。“蕨,鱉”,《釋草》文。舍人曰:“蕨,一名鱉。”郭璞曰:“初生無葉可食。”○箋“言我”至“采鱉”。○正義曰:此婦人歸嫁,必不自采鱉,故以在涂見之,因興。知者,以大夫之妻待禮而嫁,明及仲春采蕨之時故也。
未見君子,憂心惙惙。惙惙,憂也。○惙,張劣反。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說,服也。○說音悅,注同。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薇,菜也。○薇音微,草也,亦可食。
[疏]傳“薇,菜”。○正義曰:陸機云:“山菜也,莖葉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豆。藿可作羹,亦可生食。今官園種之,以供宗廟祭祀。”定本云“薇,草也”。
未見君子,我心傷悲。嫁女之家,不息火三日,思相離也。箋云:維父母思己,故己亦傷悲。○離,力智反。
[疏]傳“嫁女”至“相離”。○正義曰:解所以傷悲之意,由父母思己,故己悲耳。《曾子問》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思相離。”注云:“親骨肉。”是為思與女相離也。
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夷,平也。
《草蟲》三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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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蘋》,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麻枲,治絲繭,織纴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于祭祀,納酒漿籩豆菹醢,禮相助奠。十有五而筓,二十而嫁”。此言能循法度者,今既嫁為大夫妻,能循其為女之時所學所觀之事以為法度。○蘋,符申反。《韓詩》云:“沈者曰蘋,浮者曰藻。”共音恭,本或作“供”,注同。姆,莫豆反,《字林》亡甫反,云“女師也”。鄭云:“婦人五十無子,出不復嫁,以婦道教人,若今時乳母也。”婉,怨遠反。娩音晚。枲,絲似反。繭,古顯反,本亦作“繭”。纴,女金反,何如鴆反,繒帛之屬。組音祖,線也。紃音旬,絳也。漿,子詳反。醢音海。相,息亮反。筓,古兮反。
[疏]“《采蘋》三章,章四句”至“祭祀矣”。○正義曰:作《采蘋》詩者,言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謂為女之時所學所觀之法度,今既嫁為大夫妻,能循之以為法度也。言既能循法度,即可以承事夫之先祖,供奉夫家祭祀矣。此謂已嫁為大夫妻,能循其為女時事也。經所陳在父母之家作教成之祭,經、序轉互相明也。○箋云“女子”至“法度”。○正義曰:從“二十而嫁”以上,皆《內則》文也。言女子十年不出者,對男子十年出就外傅也。《內則》注云:“婉謂言語也。娩之言媚也,媚謂容貌也。”則婉謂婦言,娩謂婦容。聽從者,聽受順從于人,所謂婦德也。執麻枲者,執治緝績之事。枲,麻也。《釋草》云:“枲,麻。”孫炎曰:“麻一名枲。”是也。治絲繭者,繭則繅之,絲則絡之。織纴組紃者,纴也、組也、紃也,三者皆織之。服虔注《左傳》曰“織纴,治繒帛”者,則纴謂繒帛也。《內則》注云:“紃,絳也。”組亦絳之類,大同小異耳。學女事者,謂治葛縫線之事,皆學之所以供衣服,是謂婦功也。此已上謂女所學四德之事。又觀于父母之家祭祀之事,納酒漿籩豆菹醢之禮。酒漿及籩豆,皆連上“納”文,謂當薦獻之節,納以進尸。《虞夏傳》曰“納以教成”,鄭云“謂薦獻時”,引此納酒漿以下證之。鄭知納謂薦獻者,《內則》云“納酒漿”,與“納以教成”文同。菹醢以薦,酒漿以獻,納者進名,故知薦獻之時也。獻無漿而言之者,所以協句也。“籩豆菹醢”,菹醢在豆,籩盛脯羞,皆薦所用也。籩不言所盛,文不備耳。《少牢》、《特牲》皆先薦后獻,故鄭亦云“薦獻時”。此先酒后菹醢者,便文言之。禮相助奠者,言非直觀薦獻,又觀祭祀之相佐助奠設器物也。觀之,皆為婦當知之。此上謂所觀之事也。十五許嫁,故筓。未許嫁,二十而筓。二十而嫁,歸于夫家也。鄭引此者,序言“能循法度”,明先有法度,今更循之,故引此。是先有法度之事,乃言所循之時,故疊。序云“能循法度”者,為今嫁為大夫妻,能循其為女之時所學所觀之事以為法度也。此女之四德,十年以后,傳姆當教。至于先嫁三月,又重教之。此引《內則》論十年之后,下箋引《昏義》論三月之前,皆是為女之時法度,二注乃具也。鄭知經非正祭者,以《昏義》教成之祭,言“芼之以蘋藻”,此亦言蘋藻,故知為教成祭也。定本云“姆教婉娩”,勘禮本亦然,今俗云“傳姆教之”,誤也。又“十有五而筓”上無“女子”二字,有者亦非。
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蘋,大蓱也。濱,涯也。藻,聚藻也。行潦,流潦也。箋云:“古者婦人先嫁三月,祖廟未毀,教于公宮;祖廟既毀,教于宗室。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之祭,牲用魚,芼用蘋藻,所以成婦順也。”此祭,祭女所出祖也。法度莫大于四教,是又祭以成之,故舉以言焉。蘋之言賓也,藻之言澡也。婦人之行,尙柔順,自潔清,故取名以為戒。○濱音賓,涯也。藻音早,水菜也。潦音老。蓱本又作“萍”,薄經反,一本作“蘋”,音平。涯,本亦作“崖”,五隹反。先,蘇遍反。芼,莫報反,沈音毛。澡音早。行,下孟反。清如字,又音凈。
于以盛之?維筐及筥。于以湘之?維錡及釜。方曰筐。圓曰筥。湘,亨也。錡,釜屬,有足曰錡,無足曰釜。箋云:亨蘋藻者于魚湆之中,是鉶之芼。○盛音成。筐音匡。筥,居呂反。湘,息良反。錡,其綺反,三足釜也,《玉篇》宜綺反。釜,符甫反。亨本又作“烹”,同普更反,煮也。湆,去急反,汁也。鉶本或作“{飠刑}”,音形,鄭云三足兩耳,有蓋,和羹之器。羹音庚,劉昌宗音《儀禮》音衡。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奠,置也。宗室,大宗之廟也。大夫士祭于宗廟,奠于牖下。箋云:牖下,戶牖閑之前。祭不于室中者,凡昏事,于女禮設幾筵于戶外,此其義也與?宗子主此祭,維君使有司為之。○牖音酉,下如字,協韻則音戶,后皆放此。與音餘。誰其尸之?有齊季女。尸,主。齊,敬。季,少也。蘋藻,薄物也。澗潦,至質也。筐筥錡釜,陋器也。少女,微主也。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于宗室,牲用魚,芼之以蘋藻。箋云:主設羹者季女,則非禮也。女將行,父禮之而俟迎者,蓋母薦之,無祭事也。祭禮主婦設羹,教成之祭,更使季女者,成其婦禮也。季女不主魚,魚俎實男子設之,其粢盛蓋以黍稷。○齊本亦作“齋”,同側皆反。少,詩照反,下同。迎,宜敬反。俎,側所反。齍音資,本或作“粢”。
[疏]“于以采蘋”至“季女”。○正義曰:三章勢連,須通解之也。大夫之妻,將行嫁,欲為教成之祭。言往何處采此蘋菜?于彼南澗之崖采之。往何處采此藻菜?于彼流潦之中采之。南澗言濱,行潦言彼,互言也。既得此菜,往何器盛之?維筐及筥盛之。既盛此菜而還,往何器烹煮之?維錡及釜之中煮之也。既煮之為羹,往何處置設之?于宗子之室戶外牖下設之。當設置之時,使誰主之?有齊莊之德少女主設之。○傳“蘋大”至“流潦”。○正義曰:《釋草》云:蘋,萍。其大者蘋。舍人曰:“蘋一名萍。”郭璞曰:“今水上浮蓱也,江東謂之薸。”音瓢。《左傳》曰:“蘋蘩蘊藻之菜。”蘊,聚也,故言藻聚。藻,陸機云:“藻,水草也,生水底。有二種:其一種葉如雞蘇,莖大如箸,長四五尺。其一種莖大如釵股,葉如蓬蒿,謂之聚藻。”然則藻聚生,故謂之聚藻也。行者,道也。《說文》云:“潦,雨水也。”然則行潦,道路之上流行之水。○箋“古者”至“為戒”。○正義曰:“成婦順”于上,皆《昏義》文。引之者,以此經陳教成之祭,以《昏義》亦為教成之祭,故引之,欲明教之早晚及其處所,故先言先嫁三月,祖廟未毀,教于公宮;祖廟既毀,教于宗室。既言其處,又說所教之事,故言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既教之三月,成則設祭,故言教成之祭,牲用魚,芼之以蘋藻,為此祭所以成婦順也。事次皆為教成之祭,故具引之。必先嫁三月,更教之以四德,以法度之大,就尊者之宮,教之三月,一時天氣變,女德大成也。教之在宮,祭乃在廟也。知此祭,祭女所出祖者,以其言“祖廟既毀”,明未毀,祭其廟也。與天子諸侯同高祖,祭高祖廟;同曾祖,祭曾祖廟,故《昏義》注云:“祖廟,女所出之祖也。”宗室,宗子之家也。然則大宗之家,百世皆往,宗子尊不過卿大夫,立三廟二廟而已,雖同曾、高,無廟可祭,則五屬之外同告于壇,故《昏義》注云“若其祖廟已毀,則為壇而告焉”,是也。以魚為牲者,鄭云:“魚為俎實,蘋藻為羹菜。”祭無牲牢,告事耳,非正祭也。又解此大夫妻能循法度,獨言教成之祭者,以法度莫大于四教,四德既就,是又祭以成之,法度之大者,故詩人舉以言焉。又解祭不以餘菜,獨以蘋藻者,蘋之言賓,賓,服也,欲使婦人柔順服從;藻之言澡,澡,浴也,欲使婦人自潔清,故云“婦人之行尙柔順,自潔清,故取名以為戒”。《左傳》曰:“女贄不過榛、栗、棗、脩,以告虔。”言以告虔,取早起、戰栗、脩治法度、虔敬之義也,則此亦取名為戒,明矣。《昏義》注云“魚蘋藻皆水物,陰類”者,義得兩通。○傳“方曰筐”至“曰釜”。○正義曰:此皆《爾雅》無文,傳以當時驗之,以錡與釜連文,故知釜屬。《說文》曰:“江淮之間謂釜曰錡。”定本“有足曰錡”下更無傳,俗本“錡”下又云“無足曰釜”。○箋“亨蘋”至“之芼”。○正義曰:《少牢禮》用羊豕也。經云:“上利執羊俎,下利執豕俎。”下乃云:“上佐食羞兩鉶,取一羊鉶于房中,下佐食又取一豕鉶于房中,皆芼。”注云:“芼,菜也。羊用苦,豕用薇,皆有滑。”牲體在俎,下乃設羊鉶、豕鉶。云皆芼,煮于所亨之湆,始盛之鉶器也。故《特牲》注云:“鉶,肉味之有菜和者。”今教成祭,牲用魚,芼之以蘋藻,則魚體亦在俎,蘋藻亨于魚湆之中矣。故鄭云魚為俎實,蘋藻為羹菜,以準少牢之禮,故知在鉶中為鉶羹之芼。知非大羹盛在鐙者,以大羹不和,貴其質也。此有菜和,不得為大羹矣。《魯頌》曰:“毛炰胾羹。”傳曰:“羹,大羹、鉶羹也。”以經單言羹,故得兼二也。《特牲禮》云:“設大羹湆于醢北。”注云:“大羹湆,煮肉汁。”則湆,汁也。○傳“宗室”至“牖下”。○正義曰:傳以《昏義》云教于宗室是大宗之家,此言牖下,又非于壇,故知是大宗之廟。宗子有廟,則亦為大夫士矣。言大夫士祭于宗室,謂祖廟已毀,或非君同姓,故祭大宗之家也。知非宗子之女自祭家廟者,經言“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若宗子之女自祭家廟,何須言于宗室乎?定本、《集注》皆云大夫士祭于宗廟,不作室字。○箋“牖下”至“為之”。○正義曰:箋知“牖下、戶牖閑之前”者,以其正祭在奧西南隅,不直繼牖言之。今此云“牖下”,故為戶牖間之前,戶西牖東,去牖近,故云牖下。又解正祭在室,此所以不于室中者,以其凡昏事,皆為于女行禮,設幾筵于戶外,取外成之義。今教成之祭于戶外設奠,此外成之義。“與”是語助也。《昏禮》云:“納采,主人筵于戶西,西上,右幾。”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皆如初。《昏禮》又云:“主人筵于戶西,西上,右幾。”是其禮皆戶外設幾筵也。知宗子主此祭者,以其就宗子家,明告神,宗子所主。引《昏義》,兼言天子諸侯,故又解其言,“唯君使有司為之”。知者,以教成之祭,告事而已,無牲牢。君尊,明使有司為之。○傳“少女”至“蘋藻”。○正義曰:季者,少也。以將嫁,故以少言之,未必伯仲處小也。襄二十八年《左傳》:“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置諸宗室,季蘭尸之,敬也。”隱三年《左傳》曰:“苟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蘊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二者皆取此篇之義以為說,故傳歷言之。又言“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于宗室”者,毛意以禮女與教成之祭為一事也。言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于大宗之室以俟迎者,其牲用魚,芼之以蘋藻,即所設教成之祭也。以此篇說教成之祭事終,故于此總之。毛意以教成之祭與禮女為一者,蓋見《昏禮記》將嫁女之日,“父醴女而俟迎”者,更不見有教成之祭,故謂與禮女為一也。父醴女,以醴酒禮之,今毛傳作禮儀之禮者,《司儀》注云“上于下曰禮”,故《聘禮》用醴酒禮賓,作禮儀之禮。定本“禮”作“醴”。○箋“主設”至“黍稷”。○正義曰:自“無祭事”以上,難毛之辭也。言父禮女,無祭事不得有羹。今經陳采蘋藻為羹,使季女尸之,主設羹者季女,則非禮女也。案《昏禮》女將行嫁,父醴女而俟迎者,其時蓋母薦之,更無祭事,不得有羹矣。今經陳季女設羹,正得為教成之祭,不得為禮女。傳以教成之祭與禮女為一,是毛氏之誤,故非之也。蓋母薦之者,以《士昏禮》云“饗婦姑薦”,鄭注云:“舅獻爵,姑薦脯醢。”舅饗婦既姑薦,明父禮女母薦之可知。故《昏禮記》“父醴女”,注云“父醴之于房中南面,蓋母薦焉,重昏禮”,是也。以無正文,故云“蓋”。知醴之于房中者,以母在房外,故知父禮之在房中也。正祭之禮,主婦設羹。此教成之祭,更使季女設羹者,以三月已來,教之以法度,今為此祭,所以教成其婦禮,故使季女自設其羹也。祭禮主婦設羹,謂《特牲》云“主婦人及兩鉶鉶芼設于豆南”是也。《少牢》無主婦設羹之事,此宗子或為大夫,其妻不必設羹。要非此祭不得使季女設羹,因《特牲》有主婦設羹之義,故據以言之。又解不言魚者,季女不主魚,魚俎實男子設之,故經不言焉。知俎實男子設之者,以《特牲》、《少牢》俎皆男子主之故也。又魚菜不可空祭,必有其饌,而食事不見,故因約之,“其粢盛蓋以黍稷”耳。知者,以《特牲》、《少牢》止用黍稷,此不得過也。或不用稷,故兼言之。王肅以為,此篇所陳皆是大夫妻助夫氏之祭,采蘋藻以為菹,設之于奧,奧即牖下。又解毛傳禮之宗室,謂教之以禮于宗室,本之季女,取微主也。其毛傳所云“牲用魚,芼之以蘋藻”,亦謂教成之祭,非經文之蘋藻也。自云述毛,非傳旨也。何則?傳稱“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于宗室”,既言禮之,即云“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是魚與蘋藻為禮之物。若禮之為以禮教之,則“牲用魚,芼之以蘋藻”何所施乎?明毛以禮女與教成之祭為一,魚為所用之牲矣。而云以禮教之,非傳意也。又上傳云“宗室,大宗之廟。大夫士祭于宗室”,若非教成之祭,則大夫之妻自祭夫氏,何故云大宗之廟?大夫豈皆為宗子也?且大夫之妻助大夫之祭,則無士矣,傳何為兼言“大夫士祭于宗室”乎?又經典未有以奧為牖下者矣。據傳,“禮之宗室”與“大夫士祭于宗室”文同,“芼之以蘋藻”與經采蘋、采藻文協,是毛實以此篇所陳為教成之祭矣。孫毓以王為長,謬矣。
《采蘋》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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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國。召伯,姬姓,名奭,食采于召,作上公,為二伯,后封于燕。此美其為伯之功,故言“伯”云。○甘棠,《草木疏》云:“今棠黎。”召,時照反。奭音釋,召康公名也。《燕世家》云:“與周同姓。”孔安國及鄭皆云爾。皇甫謐云:“文王之庶子。”案《左傳》富辰言“文之昭”十六國,無燕也,未知士安之言何所欲據。燕,烏賢反,國名,在《周禮》幽州之域,今涿郡薊縣是也。
[疏]“《甘棠》三章,章三句”至“南國”。正義曰:謂武王之時,召公為西伯,行政于南土,決訟于小棠之下,其教著明于南國,愛結于民心,故作是詩以美之。經三章,皆言國人愛召伯而敬其樹,是為美之也。諸風、雅正經皆不言美,此云“美召伯”者,二《南》,文王之風,唯不得言美文王耳。召伯,臣子,故可言美也。《芣苢》言后妃之美,謂說后妃之美行,非美后妃也。《皇矣》言美周,不斥文王也。至于變詩,美刺各于其時,故善者言美,惡者言刺。《豳》亦變風,故有美周公。○箋“召伯”至“伯云”。○正義曰:《燕世家》云召伯奭與周同姓,是姬姓,名奭也。皇甫謐以為文王庶子,未知何所據也。言“作上公,為二伯”,故云“召伯”。《典命職》云“上公九命為伯”,然則二伯即上公,故言“作上公,為二伯”也。食采文王時,為伯武王時,故《樂記》曰武王伐紂,“五成而分陜,周公左,召公右”,是也。食采、為伯,異時連言者,以經召與伯幷言,故連解之。言“后封于燕”者,《世家》云“武王滅紂,封召公于北燕”,是也。必歷言其官者,解經唯言召伯之意。不舉餘言,獨稱召伯者,美其為伯之功,故言伯云。故《鄭志》張逸以《行露》箋云“當文王與紂之時”,謂此《甘棠》之詩亦文王時事,故問之云:“《詩》傳及《樂記》武王即位,乃分周公左、召公右為二伯,文王之時,不審召公何得為伯?”答曰:“《甘棠》之詩,召伯自明,誰云文王與紂之時乎?”是鄭以此篇所陳,巡民決訟,皆是武王伐紂之后,為伯時事。鄭知然者,以經云召伯,即此詩召公為伯時作也。序言召伯,文與經同,明所美亦是為伯時也。若文王時,與周公共行王化,有美即歸之于王。《行露》直言召伯聽訟,不言美也。詩人何得感文王之化,而曲美召公哉!武王之時,召公為王官之伯,故得美之,不得系之于王。因詩系召公,故錄之在《召南》。論卷則總歸文王,指篇即專美召伯也。為伯分陜,當云西國,言南者,以篇在《召南》為正耳。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小貌。甘棠,杜也。翦,去。伐,擊也。箋云:茇,草舍也。召伯聽男女之訟,不重煩勞百姓,止舍小棠之下而聽斷焉。國人被其德,說其化,思其人,敬其樹。○蔽,必袂反,徐方四反,又方計反,沈又音必。芾,非貴反,徐方蓋反。翦,子踐反,《韓詩》作“箋”,初簡反。茇,蒲曷反,徐又扶蓋反,《說文》作“𢇷”。去,羌呂反。斷,丁亂反。被,皮寄反。說音悅。
[疏]“蔽芾”至“所茇”。○正義曰:國人見召伯止舍棠下,決男女之訟,今雖身去,尙敬其樹,言蔽芾然之小甘棠,勿得翦去,勿得伐擊,由此樹召伯所嘗舍于其下故也。○傳“蔽芾”至“草舍”。○正義曰:此比于大木為小,故其下可息。《我行其野》云“蔽芾其樗”,箋云“樗之蔽芾始生”,謂樗葉之始生形亦小也。《釋木》云:“杜,甘棠。”郭璞曰:“今之杜梨。”又曰“杜赤棠白”者,棠,舍人曰:“杜,赤色,名赤棠。白者亦名棠。”然則其白者為棠,其赤者為杜。《杕杜》傳曰“杜,赤棠”是也。“茇,草舍”者,《周禮》“仲夏教茇舍”,注云:“舍,草止也,軍有草止之法。”然則茇者,草也,草中止舍,故云茇舍。《載馳》傳曰:“草行曰跋。”以其對涉是水行,故以跋為草行,且“跋”字從“足”,與此異也。○箋“召伯”至“其樹”。○正義曰:定本、《集注》于注內幷無箋。云知聽男女訟者,以此舍于棠下,明有決斷。若餘國政,不必于棠下斷之,故《大車》刺周大夫,言古者大夫出聽男女之訟,明王朝之官有出聽男女獄訟之理也。且下《行露》亦召伯聽男女之訟。以此類之,亦男女之訟可知。武王時,猶未刑措,寧能無男女之訟。
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憩,息也。○敗,必邁反,又如字。憩,本又作“憩”,起例反,徐許罽反。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說,舍也。箋云:拜之言拔也。○“說”本或作“稅”,又作“脫”,同始銳反,舍也。拔,蒲八反。
《甘棠》三章,章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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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露》,召伯聽訟也。衰亂之俗微,貞信之教興,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貞女也。衰亂之俗微,貞信之教興者,此殷之末世,周之盛德,當文王與紂之時。
[疏]“《行露》三章,一章三句,二章章六句”至“貞女”。○正義曰:作《行露》詩者,言召伯聽斷男女室家之訟也。由文王之時,被化日久,衰亂之俗已微,貞信之教乃興,是故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貞女也。男雖侵陵,貞女不從,是以貞女被訟,而召伯聽斷之。《鄭志》張逸問:“《行露》召伯聽訟,察民之意化耳,何訟乎?”答曰:“實訟之辭也。”民被化久矣,故能有訟。問者見貞信之教興,怪不當有訟,故云察民之意而化之,何使至于訟乎?答曰:此篇實是訟之辭也。由時民被化日久,貞女不從,男女故相與訟。如是民被化日久,所以得有彊暴者,紂俗難革故也。言彊暴者,謂彊行無禮而陵暴于人。經三章,下二章陳男女對訟之辭。首章言所以有訟,由女不從男,亦是聽訟之事也。○箋“衰亂”至“之時”。○正義曰:殷之末世,故有衰亂之俗;周之盛德,故有貞信之教。指其人當文王與紂之時也。《易》曰:“《易》之興也,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此其文也。
厭浥行露,豈不夙夜?謂行多露!興也。厭浥,濕意也。行,道也。豈不,言有是也。箋云:夙,早。夜,莫也。厭浥然濕,道中始有露,謂二月中嫁取時也。言我豈不知當早夜成昏禮與?謂道中之露大多,故不行耳。今彊暴之男,以此多露之時,禮不足而彊來,不度時之可否,故云然。《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行事必以昏昕。○厭,于葉反,徐于十反,又于立反,沈又于占反。浥,本又作“挹”,同于及反,又于脅反。莫,本又作“暮”,同忙故反,又亡博反。《小星》詩同。與音餘。大音泰,舊吐賀反。彊,其丈反,下“彊委”同;沈其常反。度,待洛反。否,方九反。令,力政反,后不音者放此。昏昕,許巾反,至禮用昕,親迎用昏。
[疏]“厭浥”至“多露”。○毛以為厭浥然而濕,道中有露之時,行人豈不欲早夜而行也。有是可以早夜而行之道,所以不行者,以為道中之露多,懼早夜之濡己,故不行耳。以興彊暴之男,今來求己,我豈不欲與汝為室家乎?有是欲與汝為室家之道,所以不為者,室家之禮不足,懼違禮之污身,故不為耳。似行人之懼露,喻貞女之畏禮。○鄭以為昏用仲春之月多露之時而來,謂三月、四月之中,既失時而禮不足,故貞女不從。○傳“豈不,言有是”。○正義曰:傳解詩人之言豈不欲夙夜,即是有夙夜之意,故云“豈不,言有是也”。○箋“道中”至“昏昕”。○正義曰:知始有露二月中者,以二月、八月,春秋分,陰陽中也。禮九月霜始降,八月仍有露也,則二月始有露矣。詩云“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是草既成,露為霜,則二月草始生,霜為露可知。《野有蔓草》箋云“仲春草始生,霜為露”是也。此述女之辭,言汝以二月道中始有露之時,以禮而來,我豈不知早夜而與汝成昏禮與?今我謂道中之露大多,故不行從汝耳。言多露者,謂三月、四月也。汝彊暴之男,不以禮來,雖二月來,亦不可矣。女因過時,假多露以拒耳。知禮不足而彊來者,下云“室家不足”,明禮亦不足。以女不從,故以彊來也。引《周禮》者,《地官·媒氏職》云:“仲春之月,令會男女。”又曰:“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彼“無夫家”與“令會男女”文不相連,此幷引之者,《周禮》云“令會男女”,謂初昏者也;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謂矜寡者也。以二者不同,故別其文。其實初昏及矜寡,皆是男女之無夫家者。此及《野有蔓草》箋云《周禮》者,引其事,不全用其文,故幷無夫家者引之,是男無家,女無夫,男女相對,男得夫,女稱家,以男女所以成家,《周禮》云“夫家之眾寡”是也。此引《周禮》者,辨女令男以始有露之時來之意,由此始有露會無夫家者故也。“行事必以昏昕”《儀禮》文也。彼注云:“用昕,女也。用昏,婿也。”《匏有苦葉》箋云“納采至請期用昕”,明其女也;“親迎用昏”,明是婿也。經言“夙”,即昕也;“夜”,即昏也。經所以夙夜兼言者,此彊暴之男,以多露之時,禮不足而彊來,則是先未行禮。今以俱來,雖則一時,當使女致其禮以昕,婿親迎以昏。今行多露,失時也;禮不足而來彊暴,故貞女拒之,云汝若仲春以禮而來,我豈不旦受爾禮,夕受爾迎?何故不度時之可否,今始來乎?既不受其禮,亦不受其迎,故夙夜兼言之。
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獄?不思物變而推其類,雀之穿屋,似有角者。速,召。獄,埆也。箋云:女,汝。彊暴之男,變異也。人皆謂雀之穿屋似有角,彊暴之男,召我而獄,似有室家之道于我也。物有似而不同,雀之穿屋不以角,乃以咮,今彊暴之男召我而獄,不以室家之道于我,乃以侵陵。物與事有似而非者,士師所當審也。○穿,本亦作“穴身”,音川。女音汝,下皆同。獄音玉。埆音角,又戶角反,盧植云:“相質觳爭訟者也。”崔云:“埆者,埆正之義。”一云獄名。咮,本亦作“噣”,郭張救反,何都豆反,鳥口也。雖速我獄,室家不足。昏禮純帛不過五兩。箋云:幣可備也。室家不足,謂媒妁之言不和,六禮之來彊委之。○䊷帛,側基反,依字“糸”旁“才”,后人遂以“才”為“屯”,因作純字。兩音諒。媒音梅,謀也。妁,時酌反,又音酌,《廣雅》云:“妁,酌也。”
[疏]“誰謂”至“不足”。○正義曰:此彊暴之男侵陵貞女,女不肯從,為男所訟,故貞女與對,此陳其辭也。言人誰謂雀無角乎?以其雀若無角,何以得穿我屋乎?以雀之穿屋似有角,故謂雀之有角。以言人誰謂汝于我無室家乎?以其汝若于我無室家,何以故召我而獄也?見召我而獄,似有室家之道于我,故謂之有室家之道。然事有相似而不同,雀之穿屋不以角,乃以咮;召我而獄,不以室家之道于我,乃以侵陵穿屋之物、速獄之事。二者皆有似而實非,士師今日當審察之。何者?此彊暴之男雖召我來至,與我埆實其情,而室家之道不足,已終不從之。○傳“不思”至“獄埆”。○正義曰:不思物有變,彊暴之人見屋之穿,而推其類,謂雀有角。所以謂雀有角者,見雀之穿屋似有角故也。下傳曰:“視墻之穿,而推其類,可謂鼠有牙。”明此亦見穿屋室,而推其類,可謂雀有角。此是不思物變之人。“獄埆”者,鄭《異義駁》云:“獄者,埆也,囚證于埆核之處。《周禮》之圓土。”然則獄者,核實道理之名。皋陶造獄,謂此也。既囚證未定,獄事未決,系之于圓土,因謂圓土亦為獄。此章言獄,下章言訟。《司寇職》云“兩造禁民訟”,“兩劑禁民獄”,對文,則獄、訟異也,故彼注云“訟謂以財貨相告者”,“獄謂相告以罪名”,是其對例也。散則通也。此詩亦無財、罪之異,重章變其文耳,故序云“聽訟”以總之。○箋“物與”至“當審”。○正義曰:物謂雀穿屋,事謂速我獄,二者皆有似也。穿屋似用角,速獄似有室家也。而非者,穿乃用咮,獄乃侵陵。士師當審察之。此召伯謂之士師者,以其聽訟,故以獄官言之。《士師》注云:“士,察也。主審察獄訟之事者。”其職曰:“察獄訟之辭以詔司寇。”鄭以士師有察獄之事,因言士師所當察,非召伯即為士師也。《大車》云古者大夫出聽男女之訟,則王朝之官皆得出外聽訟,不必要為士師矣。且士師,司寇之屬,佐成司寇者也,寧召伯公卿所當為乎?○傳“昏禮”至“五兩”。正義曰:此《媒氏》文也。引之者,解經言“不足”之意。以禮言“純帛不過五兩”,多不過之,則少有所降耳。明雖少,而不為不足。不足者,謂事不和,同彊暴之謂,故箋申傳意,乘其文而為之說,云“幣可備也”。室家不足,謂媒妁之言不和,六禮之來彊委之,是非謂幣不足也。《媒氏》注云:“純,實緇字也。古緇以才為聲,納幣用緇。婦人陰也,凡于娶禮,必用其類。五兩,十端也。必言兩者,欲得其配合之名。十者,象五行十日相成也。士大夫乃以玄纁束帛,天子加以谷圭,諸侯加以大璋。《雜記》曰:’納幣一束,束五兩,兩五尋。’”注云:“十個為束,貴成數也。禮尙儉,兩兩合其卷,是謂五兩。八尺曰尋,一兩五尋,則每卷二丈,合為四十尺。今謂之匹,猶匹耦之云與?”則純帛亦緇也。傳取《媒氏》,以故合其字。定本作“䊷”字。此五兩,庶人禮也,故《士昏禮》“用玄纁束帛”,注云:“用玄纁者,象陰陽備也。”然則庶人卑,故直取陰類而已。大夫用幣,無文,準《士昏》而言。《玉人》曰:“谷圭,天子以娉女。大璋,諸侯以娉女。”是天子諸侯加圭璋之文也。○箋“幣可”至“委之”。正義曰:知不為幣不足者,以男速女而獄,幣若不備,不得訟也。以訟拒之,明女不肯受,男子彊委其禮,然后訟之,言女受己之禮而不從己,故知幣可備。而云不足,明男女賢與不肯各有其耦,女所不從,男子彊來,故云“媒妁之言不和,六禮之來彊委之”,是其室家不足也。《野有死麕》箋云:“不由媒妁。”知此有媒妁者,以此相訟,明其使媒,但不和而致訟耳。《野有死麕》以亂世民貧,思麇肉為禮,明無媒可知。箋云“劫脅以成昏”,與此不同也。言媒妁者,《說文》云:“媒,謀也。謀合二姓。妁,酌也。斟酌二姓。”“六禮之來彊委之”者,謂以雁幣,女雖不受,彊留委置之。故《左傳》昭元年云“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娉之矣,公孫黑又使彊委禽焉”,是也。此貞女不從,明亦以六禮委之也。六禮者,納采至親迎。女既不受,可彊委之。納采之雁,則女不告名,無所卜,無問名。納吉之禮,納征之幣,可彊委,不和,不得請期,期不從,不得親迎。言六禮之來彊委者,以方為昏,必行六禮,故以六禮言之。其實時所委者,無六禮也,不過雁以納采,幣以納征耳。女為父母所嫁,媒妁和否,不由于己,而經皆陳女與男訟之辭者,以文王之教,女皆貞信,非禮不動,故能拒彊暴之男,與之爭訟。詩人假其事而為之辭耳。
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墉,墻也。視墻之穿,推其類可謂鼠有牙。○墉音容。訟如字,徐取韻音才容反。
[疏]傳“墉,墻”。○正義曰:《釋宮》云:“墻謂之墉。”李巡曰:“謂垣墻也。《郊特牲》曰:‘君南鄉于北墉下’,注云‘社內北墻’是也。亦為城,《王制》注云‘小城曰墉’,《皇矣》云‘以伐崇墉’,義得兩通也。”
雖速我訟,亦不女從!不從,終不棄禮而隨此彊暴之男。
《行露》三章,一章三句,二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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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德如羔羊也。《鵲巢》之君,積行累功,以致此《羔羊》之化,在位卿大夫競相切化,皆如此《羔羊》之人。○行,下孟反。
[疏]“《羔羊》三章,章四句”至“羔羊”。○正義曰:作《羔羊》詩者,言《鵲巢》之功所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故在位之卿大夫皆居身節儉,為行正直,德如羔羊。然大夫有德,由君之功,是《鵲巢》之功所致也。定本“致”上無“所”字。言南者,總謂六州也,以篇在《召南》,故連言召耳。云德如羔羊者,《麟趾序》云“如麟趾之時”,《騶虞序》云“仁如騶虞”,皆如其經。則此德如羔羊,亦如經中之羔羊也。經陳大夫為裘用羔羊之皮,此云德如羔羊者,詩人因事托意,見在位者裘得其制,德稱其服,故說羔羊之裘,以明在位之德。敘達其意,故云如羔羊焉。不然,則衣服多矣,何以獨言羔羊裘?《宗伯》注云:“羔取其群而不失其類。”《士相見》注云:“羔取其群而不黨。”《公羊傳》何休云:“羔取其贄之不鳴,殺之不號,乳必跪而受之。死義生禮者,此羔羊之德也。”然則今大夫亦能群不失類,行不阿黨,死義生禮,故皆節儉正直,是德如羔羊也。毛以儉素由于心,服制形于外。章首二句言裘得其制,是節儉也,無私存于情,得失表于行。下二句言行可蹤跡,是正直也。鄭以退食為節儉,自公為正直。羔裘言德能稱之,委蛇者,自得之貌,皆亦節儉正直之事也。經先言羔羊,以服乃行事,故先說其皮;序后言羔羊,舉其成功乃可以化物,各自為文,勢之便也。○箋“鵲巢”至“之人”。○正義曰:以篇首有鵲巢以比國君,故云《鵲巢》之君也。上言“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則化及南國,亦積行累功而致之,故言“積行累功”以釋《鵲巢》之功所致之意。言由國君積行累功,以化天下,故天下化之,皆如羔羊,以致此《羔羊》之化也。知在位是卿大夫者,以經陳羔裘,卿大夫之服,故傳曰“大夫羔裘以居”,是也。言競相切化,謂競相切磋以善化,皆如《羔羊》之人,謂人德如羔羊也。
羔羊之皮,素絲五紽。小曰羔,大曰羊。素,白也。紽,數也。古者素絲以英裘,不失其制,大夫羔裘以居。○它,本又作“他”,同徒何反。“它數也”,本或作“紽數”,所具反,后不音者同。英,沈音映,又如字。退食自公,委蛇委蛇。公,公門也。委蛇,行可從跡也。箋云:退食,謂減膳也。自,從也。從于公,謂正直順于事也。委蛇,委曲自得之貌,節儉而順,心志定,故可自得也。○委,于危反。蛇,又作“蛇”,同音移。讀此兩句,當云“委蛇委蛇”,沈讀作“委委蛇蛇”。《韓詩》作“逶迄”,云公正貌。行,下孟反,崔如字。從跡,足容反,字亦作“蹤”,“跡”又作“亦”。
[疏]“羔裘”至“委蛇”。○毛以為召南大夫皆正直節儉,言用羔羊之皮以為裘,縫殺得制,素絲為英飾,其紽數有五。既外服羔羊之裘,內有羔羊之德,故退朝而食,從公門入私門,布德施行,皆委蛇然,動而有法,可使人蹤跡而效之。言其行服相稱,內外得宜。此章言羔羊之皮,卒章言羔羊之縫,互見其用皮為裘,縫殺得制也。○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大夫減退膳食,順從于事,心志自得委蛇然。○傳“小曰羔”至“以居”。○正義曰:小羔大羊,對文為異。此說大夫之裘,宜直言羔而已,兼言羊者,以羔亦是羊,故連言以協句。傳以羔羊幷言,故以大小釋之。此言“紽數”,下言“總數”,謂紽、總之數有五,非訓紽、總為數也。二章傳云“緎,縫“者,《釋訓》云:“緎,羔羊之縫。”孫炎曰:“緎之云界緎。”然則縫合羔羊皮為裘,縫即皮之界緎,因名裘縫。云緎五,緎既為縫,則五紽、五總亦為縫也。視之見其五,故皆云五焉。傳于首章先言“紽數”者,以經云“五紽”,先解五之意,故紽數有五也。首章既解其數,故二章解其體,言“緎,縫也”,且因《爾雅》之文。《爾雅》獨解緎者,蓋舉中言之。二章既解其體,恐人以為紽自數也,緎自縫也,故于卒章又言總數有五,以明緎數亦五。緎言縫,則紽、總亦縫可知,傳互言也。古者素絲所以得英裘者,織素絲為組紃,以英飾裘之縫中。《清人》傳曰“矛有英飾”,《閟宮》傳云“朱英為飾”,則此英亦為飾可知。素絲為飾,維組紃耳。若為線,則所以縫裘,非飾也。故《干旄》曰“素絲組之”,傳曰:“總以素絲而成組也。”紃亦組之類,則素絲可以為組紃矣。既云素絲,即云五紽、五緎是裘縫明矣。又明素絲為組紃,而施于縫中,故《下雜記》注云:“紃施諸縫,若今之絳。”是有組紃而施于縫中之驗。傳知素絲不為線,而得為飾者,若線則凡衣皆用,非可美,故素絲以英裘,非線也。言大夫羔裘以居者,由大夫服之以居,故詩人見而稱之也。謂居于朝廷,非居于家也。《論語》曰:“狐貉之厚以居。”注云“在家所以接賓客”,則在家不服羔裘矣。《論語》注又云:“緇衣羔裘,諸侯視朝之服。卿大夫朝服亦羔裘,唯豹袪,與君異耳。”明此為朝服之裘,非居家也。○傳“公公”至“從跡”。○正義曰:傳以言退者,自朝之,故知公謂公門。《少儀》云“朝廷曰退”是也。行可蹤跡者,謂出言立行,有始有終,可蹤跡仿效也。○箋“退食”至“之貌”。○正義曰:減膳食者,大夫常膳日特豚,朔月少牢,今為節儉減之也。王肅云:“自減膳食,聖人有逼下之譏。”孫毓云:“自非天災,無減膳之制。”所以得減膳食者,以序云節儉,明其減于常禮,經言退食,是減膳可知。禮者,苦人之奢,制其中法,若車服之文物,祭祀之犧牲,不可逼下,是故此論羔裘,美其得制。至于春養已食,容得減退,故趙盾食魚飧,公孫弘脫粟之飯,前史以為美談。經云“自公”,鄭訓“自”為“從”,“公”為“事”,故云“從于公,謂正直順于事也”。委曲自得者,心志既定,舉無不中,神氣自若,事事皆然,故云“委蛇,委曲自得之貌也”。定本“退謂減膳”,更無“食”字。
羔羊之革,素絲五緎。革猶皮也。緎,縫也。○緎,徐音域,又于域反。孫炎云:“緎縫之界域。”“緎,縫”,《爾雅》云“緎,羔裘之縫也”,音符用反。一本作“緎猶縫也”,則當音符龍反。
[疏]傳“革猶皮”。○正義曰:對文則皮革異,故《掌皮》云:“秋斂皮,冬斂革。”異時斂之,明其別也。許氏《說文》曰:“獸皮治去其毛曰革。”革,更也。對文言之異,散文則皮、革通。《司裘》曰“大喪飾皮車”,謂革輅也。去毛得稱皮,明是有毛得稱革,故攻皮之工有函、飽、韗、韋、裘,是皮革通言也。此以為裘,明非去毛,故云“革猶皮也”。依《月令》,孟冬始裘,天子祭天則大裘而冕,故《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鄭注“大裘,黑羔裘”是也。其五冕之裘亦同黑羔裘,知者,《司裘職》云“掌為大裘,以供王祀天之服”,更不別言袞冕已下之裘,明六冕與爵弁同用黑羔裘。若天子視朝及諸侯朝天子,皆以狐白裘,知者,以《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又《秦詩》曰“君子至止,錦衣狐裘”,以裘象衣色,皮弁服白布衣故也。其卿大夫在朝及聘問亦衣狐白裘,知者,《玉藻》云“士不衣狐白”故也。其裼蓋用素衣,知者,以《鄭注》玉藻云“非諸侯則不用素錦為裼”故也。士則麛裘青犴袖,以狐白之外,唯麑裘素也。其諸侯視朝及卿大夫等同用黑羔裘,以《玉藻》云“羔裘緇衣以裼之”,又鄭注《論語》云“緇衣羔裘,諸侯視朝之服”是也。若諸侯視朔,君臣用麑裘,知者,鄭注《論語》云“素衣麑裘,諸侯視朝之服”。其臣則青犴袖,絞衣為裼。若兵事,既用韎韋,衣則用黃衣狐裘及貍裘,象衣色故也。又襄四年傳云“臧之狐裘,敗我于狐駘”,又定九年傳云“晰幘而衣貍制”是也。若天子以下,田獵則羔裘,緇衣以裼之,知者,《司服》云“凡田冠弁服”,注云“冠弁,委貌”,則諸侯朝服故也。其天子諸侯燕居,同服玄端,則亦同服羔裘矣。凡裘,人君則用全,其臣則袖飾為異,故《唐詩》云“羔裘豹袪”,鄭云“卿大夫之服”是也。若崔靈恩等,以天子諸侯朝祭之服,先著明衣,又加中衣,又加裘,裘外又加裼衣,裼之上乃加朝祭之服。其二劉等,則以《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又云“以帛里布,非禮也”,鄭注云“冕服中衣用素,朝服中衣用布”,若皮弁服之下,即次錦衣為裼,便是以帛里布,故知中衣在裼衣之上明矣。又以《司服職》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以下冕不復云裘,《司裘職》云“掌為大裘,以供王祀天之服”,亦不別言袞冕以下之裘,明六冕與爵弁同用大裘之羔裘矣。案《玉藻》云“君子狐青裘豹袖,玄綃衣以裼之”,注云“君子大夫士狐青裘,蓋玄衣之裘”,然袞冕與衣玄知不用狐青裘者,以《司裘職》云“季秋獻功裘,以待頒賜”,注云“功裘,人功微粗,謂狐青麛裘之屬”。鄭以“功裘以待頒賜”大夫士,明非冕服之裘矣。
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箋云:自公退食,猶退食自公。
羔羊之縫,素絲五總。縫,言縫殺之,大小得其制。總,數也。○縫,符龍反,注同。注“縫殺之”字又音符用反。總,子公反。殺,所界反,徐所例反。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羔羊》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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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其靁》,勸以義也。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不遑寧處。其室家能閔其勤勞,勸以義也。召南大夫,召伯之屬。遠行,謂使出邦畿。○殷音隱,下同。靁亦作“雷”,力回反。“勸以義也”,本或無“以”字,下句始有。遑,本或作“偟”,音黃,暇也。使,所吏反。
[疏]“《殷其靁》三章,章六句”至“勸以義”。○正義曰:作《殷其靁》詩者,言大夫之妻勸夫以為臣之義。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施王命于天下,不得遑暇而安處,其室家見其如此,能閔念其夫之勤勞,而勸以為臣之義。言雖勞而未可得歸,是勸以義之事也。定本“能閔其勤”,無“勞”字。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經三章章首二句是也。不遑寧處,其室家閔其勤勞,次二句是也。詩本美其勸以義,即具陳所勸之由,故先言從政勤勞,室家之事為勸以義而施,經、序皆得其次。○箋“召南”至“之屬”。正義曰:此解大夫即是王朝之常鷩而謂之召南者,以其是召伯之屬,故言召南之大夫也。文王未稱王,召伯為諸侯之臣,其下不得有大夫。此言召南大夫,則是文王都豐、召伯受采之后也。言召伯之屬者,召伯為王者之卿士,《周禮》六卿,其下皆有大夫,各屬其卿,故云“之屬”。《左傳》曰“伯輿之大夫瑕禽”,亦此之類也。知非六州諸侯之大夫者,以序云“遠行從政”。遠行,出境之辭。經云“殷其靁”,雷以喻號令,則此遠出封畿,行號令者也。若六州大夫,不得有出境行令之事。知非聘問者,聘問結好,非殷雷之取喻。有時而歸,非室家所當閔念。言遠行從政,無期以反室家,閔之。明是召伯之屬,從行化于南國也。時未為伯,箋因《行露》之序從后言之耳。
殷其靁,在南山之陽。殷,雷聲也。山南曰陽。雷出地奮,震驚百里。山出云雨,以潤天下。箋云:雷以喻號令于南山之陽,又喻其在外也。召南大夫以王命施號令于四方,猶雷殷殷然發聲于山之陽。
何斯違斯?莫敢或遑。何此君子也。斯,此。違,去。遑,暇也。箋云:何乎此君子,適居此,復去此,轉行遠,從事于王所命之方,無敢或閑暇時。閔其勤勞。○復,符福反。閑音閑。
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振振,信厚也。箋云:大夫信厚之君子,為君使,功未成,歸哉歸哉!勸以為臣之義,未得歸也。○振音真。“為君”,于偽反,或如字,使,所吏反,或如字。
[疏]“殷其”至“歸哉”。○正義曰:言殷殷然雷聲在南山之陽,以喻君子行號令在彼遠方之國。既言君子行王政于遠方,故因而閔之,云何乎我此君子,既行王命于彼遠方,謂適居此一處,今復乃去此,更轉遠于餘方,而無敢或閑暇之時,何為勤勞如此。既閔念之,又因勸之,言振振然信厚之君子,今為君出使,功未成,可得歸哉?勸以為臣之義,未得歸也。○傳“殷雷”至“天下”。○正義曰:此雷比號令,則雨雷之聲,故云“山出云雨,以潤天下”。《雲漢》傳曰:“隆隆而雷”,箋云“非雨雷也,雨雷之聲尙殷殷然”,是也。“雷出地奮”,豫卦象辭也,彼注云:“奮,動也。雷動于地上,而萬物豫也。”“震驚百里”,震卦彖辭也,注云:“震為雷,雷,動物之氣也。雷之發聲,猶人君出政教以動國中之人,故謂之震。驚之言警戒也。雷發聲百里,古者諸侯之象,諸侯之出教令,警戒其國疆之內。”是其義也。此二卦皆有雷,事義相接,故幷引之,以證雷喻號令之義也。雷之發聲,止聞百里。文王之化,非唯一國,直取喻號令耳。山出云雨者,《公羊傳》曰:“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其唯泰山乎!”是山出云雨之事。○傳“何此君子”至箋“復去此”。○正義曰:傳言“何此君子”,解“何”字,何為我此君子乃然。“此”非經中之“斯”,故傳先言“何此君子”,乃訓“斯”為“此”。箋“何乎此君子”,亦謂傳中“何此君子”,亦非經中之“斯”。言“適居此”,經中“何斯”之此,言我君子行于遠方,適居此處。今乃復去離此,轉向餘國,“去此”者,經中“違斯”之此也。《集注》有“箋云”,定本于此無“箋云”,誤也。
殷其靁,在南山之側。亦在其陰與左右也。
[疏]傳“亦在”至“左右”。○正義曰:上“陽”直云“山南”,此云“側”,不復為山南,三方皆是。陰,謂山北。左,謂東。右,謂西也。
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息,止也。
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殷其靁,在南山之下。或在其下。箋云:下謂山足。
何斯違斯?莫或遑處。處,居也。○處,尺煮反。
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殷其靁》三章,章六句。
摽有梅 | 返回目錄 |
《摽有梅》,男女及時也。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也。○摽,婢小反,徐符表反。梅,木名也,《韓詩》作“梅”,《說文》“梅亦梅字”。“男女及時也”,本或作“得以及時”者,從下而誤。被,皮寄反。
[疏]“《摽有梅》三章,章四句”至“及時”。○正義曰:作《摽有梅》詩者,言男女及時也。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故男女皆得以及時。謂紂時俗衰政亂,男女喪其配耦,嫁娶多不以時。今被文王之化,故男女皆得以及時。俗本“男女”下有“得以”二字者,誤也。毛以卒章云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為蕃育法,二章為男年二十八九、女年十八九,首章謂男年二十六七、女年十六七,以梅落喻男女年衰,則未落宜據男年二十五、女年十五矣,則毛以上二章陳年盛正昏之時,卒章蕃育法雖在期盡,亦是及時。《東門之楊》傳云“不逮秋冬”,則毛意以秋冬皆得成昏。孫卿曰:“霜降逆女,冰泮殺止。”霜降,九月也。冰泮,正月也。孫卿,毛氏之師,明毛亦然,以九月至正月皆可為昏也。又《家語》曰:“霜降而婦功成,而嫁娶者行焉。冰泮農業起,昏禮殺于此。”又云:“冬合男女,春班爵位。”《邶詩》曰:“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是其事也。其《周禮》言仲春,《夏小正》言二月者,皆為期盡蕃育之法。《禮記》云“二十曰弱冠”,又曰“冠,成人之道”,成人乃可為人父矣。《喪服》傳曰“十九至十六為長殤”,禮子不殤父,明男二十為初娶之端。又《禮記》曰“女子十五許嫁而筓”,以十五為成人,許嫁不為殤,明女十五為初昏之端矣。王肅述毛曰:“前賢有言,丈夫二十不敢不有室,女子十五不敢不事人。”譙周亦云:“是故男自二十以及三十,女自十五以至二十,皆得以嫁娶。先是則速,后是則晚矣。凡人嫁娶,或以賢淑,或以方類,豈但年數而已。”此皆取說于毛氏矣。然則男自二十以至二十九,女自十五以至十九,皆為盛年,其昏,自季秋至于孟春,惟其所用,不限其月。若男三十、女二十為期盡蕃育,雖仲春猶可行,即此卒章是也。又男女之昏,為賢淑與方類,但男年二十以后,女年十五以后,隨任所當,嘉好則成,不必要以十五六女配二十一二男也。雖二十女配二十之男,三十之男配十五之女,亦可也。傳言三十之男,二十之女,據其幷期盡者,依《周禮》文為正。鄭據《周禮》仲春為昏是其正。此序云“男女得以及時”,言及者,汲汲之辭,故三章皆為蕃育之法,非仲春也。上二章陳及夏行嫁,卒章言夏晚大衰,不復得嫁,待明年仲春,亦是及時也。以梅實喻時之盛衰,不以喻年。若梅實未落,十分皆在,喻時未有衰,即仲春之月是也。此經所不陳。既以仲春之月為正,去之彌遠則時益衰,近則衰少,衰少則梅落少,衰多則似梅落多,時不可為昏則似梅落盡。首章“其實七兮”,謂在樹者七,梅落仍少,以喻衰猶少,謂孟夏也。以去春近,仍為善時,故下句言“迨其吉兮”,欲及其善時也。二章言“其實三兮”,謂在者唯三,梅落益多,謂仲夏也。過此則不復可嫁,故云“迨其今兮”。今,急辭,恐其過此,故急也。又卒章“頃筐塈之”,謂梅十分皆落,梅實既盡,喻去春光遠,善亦盡矣,謂季夏也。不可復昏,待至明年仲春,故下句云“迨其謂之”。箋云“女年二十而無嫁端,則有勤望之憂,明年仲春,不待以禮會之。時禮雖不備,相奔不禁”。由季夏時盡,故至明年也。季春亦非正時,箋不以首章當之者,以四月五月與春接連,猶可以嫁,三月則可以嫁明矣。六月則為晚。此篇三章,宜一章興一月,故以首章為初夏,二章為向晚,此得以及時,宜舉末以言之,故不以為季春也。所以于五月得為昏,至六月則不可者,以四月五月去春未一時,故可強嫁,故季夏,去春遠矣,故不得為昏。知待至明年春者,《周禮·媒氏》“仲春之月,奔者不禁”,故知明年得行也。鄭以仲春為昏月,故《行露》、《野有蔓草》皆引《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又《夏小正》“二月,綏多女士”,下云“有女懷春”,故以仲春為昏月也。此首章箋云女年二十,則依《周禮》、《書傳》、《谷梁》、《禮記》皆言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故不從毛傳。且女子十五,正言許嫁,不言即嫁也。《越語》曰:“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父母有罪。”越王謂欲報吳之故,特下此令。又若女年皆十五而嫁,越王欲速為昏,何由乃下十七之期乎?又諸經傳所以皆云三十、二十,都不言正嫁娶之年,而皆為期盡也。孫卿《家語》未可據信,故據《周禮》三十之男,二十之女,昏用仲春也。案《異義》“人君年幾而娶?今《大戴禮》說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天子巳下及庶人同禮;又《左傳》說人君十五生子,禮,三十而娶,庶人禮也。謹案:舜生三十不娶,謂之鰥;《禮·文王世子》曰“文王十五生武王,武王有兄伯邑考”,故知人君早昏,所以重繼嗣。鄭玄不駁,明知天子諸侯十二而冠,冠而生子。大夫以下,明從庶人法也。《行露》之篇,女以多露拒男,此四月、五月而云猶可嫁者,《鄭志》答張逸云:“《行露》以正言也,《標有梅》以蕃育人民。”然則《行露》為不從男,故以禮拒之;此為有故,不及正時許之,所以蕃育人民故也。《綢繆》首章“三星在天”,箋云:“三月之末,四月之中。”二章“三星在隅”,箋云:“四月之末,五月之中。”卒章“三星在戶”,箋云:“五月之末,六月之中。”與此三章之喻大同。彼云“不得其時”,此云“及時”者,此文王之化,有故不得以仲春者,許之,所以蕃育人民。彼正時不行,故為違禮。事同意異,故美刺有殊。
摽有梅,其實七兮。興也。摽,落也。盛極則隋落者,梅也。尙在樹者七。箋云:興者,梅實尙餘七未落,喻始衰也。謂女二十,春盛而不嫁,至夏則衰。○隋,迨果反,又徒火反。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吉,善也。箋云:我,我當嫁者。庶,眾。迨,及也。求女之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其善時。善時謂年二十,雖夏未大衰。○迨音待,《韓詩》云:“顧也。”
[疏]“摽有”至“吉兮”。○毛以為隋落者是有梅,此梅雖落,其實十分之中,尙在樹者七,其三始落,是梅始衰,興女年十六七,亦女年始衰,求女之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其此善時以為昏。比十五為衰,對十八九故為善,此同興男女年,舉女年則男年可知矣。○鄭以梅落興時衰為異,言閜落者是有梅,此梅雖落,其實十分之中尙七未落。已三分落矣,而在者眾,以興漸衰者善時。此時雖衰,其十分之中尙七分未衰,唯三分衰耳,而善者猶多,謂孟夏之月初承春后,仍為善時,求我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孟夏善時以承昏事。○箋“梅實”至“始衰”。○正義曰:箋知不以梅記時者,以序云“男女得以及時”,而經有三章,宜一章喻一月。若為記時,則梅已有落,不久則盡,“其實七兮”與“頃筐塈之”正同一月,非本歷陳及時之意,故為喻也。○箋“我,我當嫁者”。○正義曰:言此者,以女被文王之化,貞信之教興,必不自呼其夫,令及時之取己。鄭恐有女自我之嫌,故辨之,言我者,詩人我,此女之當嫁者,亦非女自我。
摽有梅,其實三兮。在者三也。箋云:此夏鄉晚,梅之隋落差多,在者餘三耳。○鄉,本亦作“鄉”,又作“向”,同,許亮反。差,初賣反。求我庶士,迨其今兮。今,急辭也。
摽有梅,頃筐塈之。塈,取也。箋云:頃筐取之,謂夏已晚,頃筐取之于地。○頃音傾。塈,許器反。求我庶士,迨其謂之。不待備禮也。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禮未備則不待禮會而行之者,所以蕃育民人也。△箋云:謂勤也。女年二十而無嫁端,則有勤望之憂。不待禮會而行之者,謂明年仲春,不待以禮會之也。時禮雖不備,相奔不禁。○蕃音煩。禁,居鴆反,一音金。
[疏]“摽有”至“謂之”。○毛以為隋落者是有梅,此梅落盡,故以頃筐取之,以興女年二十,顏色甚衰,而用蕃育之禮以取之,求我當嫁者之眾士,宜及其此時而謂之以成昏。謂者,以言謂女而取之,不待備禮。○鄭以隋落者是梅,此梅落盡,故頃筐取之于地,以興漸衰者善時,此善時已盡,故待至明年仲春,以時已過,不可復昏故也。求我當嫁者之眾士,宜及明年仲春,女勤望之時,謂女年二十而不嫁,至明年仲春則有勤望之憂,宜及此時取之。○傳“不待”至“民人”。○正義曰:傳先言不待備禮者,解“謂之”之意。所以得謂之而成昏者,由不待備禮故也。又解不待備禮之意,言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禮雖未備,年期既滿,則不待禮會而行之,所以藩育民人也。謂多得成昏,令其有子,所以蕃息生育人民,使之眾多。○箋“不待”至“不禁”。○正義曰:傳意三十之男,二十之女,其年仲春即不待禮會而行之。故鄭易之,言“不待禮會而行之”,謂明年仲春,如不待禮會之也。又稱不待禮者,禮雖不備,相奔不禁,即《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相奔者不禁”,是也。
《摽有梅》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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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妒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于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以色曰妒,以行曰忌。命謂禮命貴賤。○行,下孟反,注同。盡,津忍反,后放此。
[疏]“《小星》二章,章五句”至“其心矣”。○正義曰:作《小星》詩者,言夫人以恩惠及其下賤妾也。由夫人無妒忌之行,能以恩惠及賤妾,令得進御于君,故賤妾亦自知其禮命與夫人貴賤不同,能盡其心以事夫人焉。言夫人惠及賤妾,使進御于君,經二章上二句是也。眾妾自知卑賤,故抱衾而往御,不當夕,下三句是也。既荷恩惠,故能盡心述夫人惠下之美,于經無所當也。此賤妾對夫人而言,則總指眾妾媵與侄娣皆為賤妾也。《曲禮下》云“公侯有妾”,謂在九女之外,若內司服、女御。注以衣服進者,彼暫時之事,不得次序進御,明不在此賤妾之中。○箋“命謂禮命貴賤”。○正義曰:命謂貴賤者,夫人禮命貴,與君同,故稱曰小君。眾妾則賤,故《喪服》注云:“貴者視卿,賤者視大夫也。”妾之貴者,夫人侄娣也,即《喪服》所謂“貴臣賤妾”也。《左氏》皆言以夫人之侄娣為繼室,明其貴也。何休云:“夫人無子,立右媵之子。右媵無子,立左媵之子。”以二媵為貴,與禮不合,故《韓奕》箋獨言娣,舉其貴者,是侄娣貴于媵之義。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嘒,微貌。小星,眾無名者。三,心。五,噣。四時更見。箋云:眾無名之星,隨心、噣在天,猶諸妾隨夫人以次序進御于君也。心在東方,三月時也。噣在東方,正月時也。如是終歲列宿更見。○嘒,呼惠反。噣,張救反,又都豆反,《爾雅》云:“噣謂之柳。”更音庚,下同。見,賢遍反,下同。宿音秀。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肅肅,疾貌。宵,夜。征,行。寔,是也。命不得同于列位也。箋云:夙,早也。謂諸妾肅肅然夜行,或早或夜,在于君所,以次序進御者,是其禮命之數不同也。凡妾御于君,不當夕。○寔,時職反,《韓詩》作“實”,云“有也”。
[疏]“嘒彼”至“不同”。○正義曰:言嘒然微者,彼小星。此星雖微,亦隨三星之心、五星之噣以次列在天,見于東方,以興禮雖卑者,是彼賤妾雖卑,亦隨夫人以次序進御于君所,由夫人不妒忌,惠及故也。眾妾自知己賤,不敢同于夫人,故肅肅然夜行,或早或夜,在于君所。夜來早往,或夜往而早來,不敢當夕,是禮命之數不得同于夫人故也。○傳“嘒彼”至“更見”。○正義曰:此言小星,故為微貌。《雲漢》傳曰“嘒,星貌”者,以宣王仰視,不止小星,故直言星貌,兼大星皆在也。嘒之為貌,不甚大明,比于日月為小,故大星小星皆得為小貌。知三為星者,下章云“維參與昴”,昴不五星,則五非下章之昴也。五既非昴,則三亦非參,列宿之大,房、心、參伐,三既非參,而心亦三星,故知三謂心也。《綢繆》傳曰“三星,參也”者,以其刺昏姻不得其時,舉正時以刺之。冬日之昏,在天在戶,唯參為然,故知非心也。三星在罶皆為心,心實三星,而傳不明說,蓋從此為心,以其心稱三為正,故此稱三以對參也。箋則三皆為心,以其心實三星,而列宿之尊,故《元命苞》曰“心為天王”,《公羊》又云“心為大辰”,故言三星。此及《綢繆》、《苕之華》皆云心也。知五是噣者,《元命苞》云“柳五星”,《釋天》云“咮謂之柳”,《天文志》曰“柳謂鳥喙”,則喙者,柳星也。以其為鳥星之口,故謂之喙。心,東方之宿;柳,南方之宿,著明者,故以比夫人也。言四時更見者,見連言在東,恐其俱時在東,故云四時之中更迭見之。○箋“眾無”至“更見”。○正義曰:經言“在東”,箋云“在天”者,在東據初見之方,此不取所見之方為義,直取星之在天,似婦人之進于夫,故變言在天。《綢繆》言“三星在天”,傳曰“見于東方”者,彼取記候,須所在之方為義,故變言在東。經取其韻,注說其義,故皆反其經也。又心在東方,三月時;喙在東方,正月時,是不同時見也。二者同在春見,但異月耳。云四時者,如是終歲列宿更見,因明二十八宿更迭而見,不止于心、喙也。○傳“命不得同于列位”。○正義曰:雖同事于君,夫人貴而妾賤,禮命之數不得同于行列等位。○箋“諸妾”至“當夕”。○正義曰:《書傳》曰:“古者,后夫人將侍君,前息燭,后舉燭,至于房中,釋朝服,襲燕服,然后入御于君。雞鳴,大師奏《雞鳴》于階下,然后夫人鳴佩玉于房中,告去。”由此言之,夫人往來舒而有儀,諸妾則肅肅然夜而疾行,是其異也。言或早或夜在于君所者,謂諸妾夜晚始往,及早來也,亦異于夫人也。或以為早謂夜初,妾有貴賤,往有早晚。知不然者,以其詩言“夙夜”者,皆記昏為夜,晨初為早,未有以初昏為夙者。又序云“知其命有貴賤”,與此“寔命不同”一也。明此亦不同于夫人,非妾中自不同也。言“凡妾御于君,不當夕”者,解所以夜晚乃往之意。由妾御于君,不當夕故也。《內則》云:“妻不在,妾御莫敢當夕。”注云:“避女君之御日。”與此不同者,彼妻不在,妾不往御,此自往御之時,不敢當夕而往。文取于彼,義隨所證,亦斷章之義也。
嘒彼小星,維參與昴。參,伐也。昴,留也。箋云:此言眾無名之星,亦隨伐、留在天。○參,所林反,星名也,一名伐。昴音卯,徐又音茅,一名留。二星皆西方宿也。留如字,又音柳,下同。
[疏]傳“參,伐。昴,留”。○正義曰:《天文志》云:“參,白虎宿。三星直。下有三星,旒曰伐。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則參實三星,故《綢繆》傳曰:“三星,參也。”以伐與參連體,參為列宿,統名之,若同一宿然。但伐亦為大星,與參互見,皆得相統,故《周禮》“熊旗六旒以象伐”,注云:“伐屬白虎宿,與參連體,而六星言六旒,以象伐。”明伐得統參也。是以《演孔圖》云“參以斬伐”,《公羊傳》曰“伐為大辰”,皆互舉相見之文也,故言“參,伐也”,見同體之義。《元命苞》元“昴六星,昴之為言留,言物成就系留”,是也。彼昴留為一,則參伐明亦為一也。
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衾,被也。裯,禪被也。猶,若也。箋云:裯,床帳也。諸妾夜行,抱衾與床帳,待進御之,次序不若,亦言尊卑異也。○衾,起金反。裯,直留反,徐云:“鄭音直俱反。”帳,張仗反。
[疏]傳“衾,被。裯,禪被”。○正義曰:《葛生》曰“錦衾爛兮”,是衾為臥物,故知為被也。今名曰被,古者曰衾,《論語》謂之寢衣也。以衾既是被,裯亦宜為臥物,故為禪被也。○箋“裯,床帳”。○正義曰:鄭以衾既為被,不宜復云禪被也。漢世名帳為裯,蓋因于古,故以為床帳。《鄭志》張逸問:“此箋不知何以易傳?又諸妾抱帳,進御于君,有常寢,何其碎?”答曰:“今人名帳為裯,雖古無名被為裯。諸妾何必人抱一帳?施者因之,如今漢抱帳也。”是鄭之改傳之意,云“施者因之”。《內則》注云:“諸侯取九女,侄娣兩兩而御,則三日也。次兩媵,則四日也。次夫人專夜,則五日也。”是五日之中,一夜夫人,四夜媵妾。夫人御后之夜,則次御者抱衾而往。其后三夜,御者因之,不復抱也。四夜既滿,其來者又抱之而還,以后夜夫人所專,不須帳也。所施帳者,為二人共侍于君,有須在帳者。妾往必二人俱往,不然不須帳,故天子九嬪以下,九人一夜,明九人更迭而往來矣。其御,望前先卑,望后先尊,宜二媵下侄娣畢,次二媵,次夫人。下侄娣次夫人。望后乃反之。則望前最賤,妾抱帳往,貴者抱之還。望后,貴者抱之往,賤者抱之還。帳為諸妾而有,異于夫人也。
《小星》二章,章五句。
江有汜 | 返回目錄 |
《江有汜》,美媵也。勤而無怨,嫡能悔過也。文王之時,江沱之閒,有嫡不以其媵備數,媵遇勞而無怨,嫡亦自悔也。勤者,以已宜媵而不得,心望之。○汜音祀,江水名。媵音孕,又繩證反。古者諸侯娶夫人,則同姓二國媵之。嫡,都狄反,正夫人也,下同。沱,徒何反,江水之別也,篇內同。
[疏]“《江有汜》三章,章五句”至“自悔”。○正義曰:作《江有汜》詩者,言美媵也。美其勤而不怨,謂宜為媵而不得行,心雖勤勞而不怨于嫡,故嫡亦能自悔過,謂悔其不與俱行也。當文王之時,江、沱之間,有嫡不以其媵備妾御之數,媵遇憂思之勞而無所怨,而嫡有所思,亦能自悔過也。此本為美媵之不怨,因言嫡之能自悔,故美媵而后兼嫡也。嫡謂妻也。媵謂妾也。謂之媵者,以其從嫡,以送為名,故《士昏禮》注云:“媵,送也。”古者女嫁必侄娣從,謂之媵也。《士昏禮》云:“雖無娣,媵先。”言若或無娣,猶先侄媵,是士有娣,娣但不必備耳。《喪大記》“大夫撫侄娣”,是大夫有侄娣矣。《公羊傳》曰:“諸侯一取九女,二國媵之。”所從皆名媵,獨言二國者,異國主為媵,故特名之。其實,雖夫人侄娣亦為媵也。此言嫡媵,不指其諸侯大夫及士庶,雖文得兼施,若夫人,宜與《小星》同言夫人。此直云“有嫡”,似大夫以下,但無文以明之。媵之行否,所由嫡者,嫡尊專妒,抑之而不得行,后思之而悔也。勤、勞一也,勤者,心企望之,望之而不得,所以成勞,故云“遇勞”也。不以其媵備數,經三章次二句是也。嫡亦自悔,皆卒句是也。首章一句,為下而設。遇勞不怨,經無所當,稱美媵之本心耳。
江有汜,興也。決復入為汜。箋云:興者,喻江水大,汜水小,然而幷流,似嫡媵宜俱行。○決,古穴反,又音穴。復,扶福反。幷,白猛反,又步頂反。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嫡能自悔也。箋云:之子,是子也。是子,謂嫡也。婦人謂嫁曰歸。以猶與也。
[疏]“江有”至“也悔”。○正義曰:江水大,似嫡;汜水小,似媵。言江之有汜,得幷流,以興嫡之有媵,宜俱行。言是子嫡妻往歸之時,不共我以俱行,由不以我俱去,故其后也悔。○傳“決復入為汜”。正義曰:《釋水》文也。此毛解汜之狀,其興與鄭同,知毛不以興夫人初過而后悔者,以后悔之文下章自見,故不解。
江有渚,渚,小洲也,水岐成渚。箋云:江水流而渚留,是嫡與己異心,使已獨留不行。○渚,諸呂反,《韓詩》云:“一溢一否曰渚。”“渚,小洲也”,本或無此注。“水岐”如字,何音其宜反,又音祗。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后也處。處,止也。箋云:嫡悔過自止。
江有沱,沱,江之別者。箋云:岷山道江,東別為沱。○岷,本又作“頠”,武巾反,山名,在蜀。道,徒報反,本亦作“導”,下篇注同。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箋云:嘯,蹙口而出聲。嫡有所思而為之,既覺自悔而歌。歌者,言其悔過,以自解說也。○過音戈,下文同。嘯,蕭叫反,沈蕭妙反。蹙,子六反,本亦作“蹴”。解,革買反,又閑買反。說,始拙反,又音悅。
《江有汜》三章,章五句。
野有死麕 | 返回目錄 |
《野有死麕》,惡無禮也。天下大亂,彊暴相陵,遂成淫風。被文王之化,雖當亂世,猶惡無禮也。無禮者,為不由媒妁,雁幣不至,劫脅以成昏,謂紂之世。○麇,本亦作“麇”,又作“麇”,俱倫反。麇,獸名也。《草木疏》云:“麇,獐也,青州人謂之麇。”惡,烏路反,下同。被,皮寄反。劫脅,上居業反,下許業反。
[疏]“《野有死麕》三章,二章章四句,一章三句”至“惡無禮”。○正義曰:作《野有死麕》詩者,言“惡無禮”,謂當紂之世,天下大亂,強暴相陵,遂成淫風之俗。被文王之化,雖當亂世,其貞女猶惡其無禮。經三章皆惡無禮之辭也。○箋“無禮”至“紂之世”。○正義曰:經言“吉士誘之”,女思媒氏導之,故知不由媒妁也。思其麇肉為禮,故知雁幣不至也。欲令舒而脫脫兮,故知劫脅以成昏也。箋反經為說,而先媒后幣,與經倒者,便文,見昏禮先媒。經主惡無禮,故先思所持之物也。或有俗本以“天下大亂”以下同為鄭注者,誤。定本、《集注》皆不然。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郊外曰野。包,裹也。兇荒則殺禮,猶有以將之。野有死麕,群田之獲而分其肉。白茅,取潔清也。箋云:亂世之民貧,而強暴之男多行無禮,故貞女之情,欲令人以白茅裹束野中田者所分麇肉為禮而來。○包,逋茅反。裹音果。殺,所戒反,徐所例反。清如字,沈音凈。令,力呈反。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懷,思也。春,不暇待秋也。誘,道也。箋云:有貞女思仲春以禮與男會,吉士使媒人道成之。疾時無禮而言然。○誘音酉。
[疏]“野有”至“誘之”。○毛以為皆惡無禮之辭也。言兇荒則殺禮,猶須禮以將之,故貞女欲男于野田中有死麇之肉,以白茅裹之為禮而來也。既欲其禮,又欲其及時,故有貞女思開春以禮與男會,不欲過時也。又欲令此吉士,先使媒人導成之,不欲無媒妁而自行也。○鄭唯“懷春”為異,言思仲春正昏之時,以禮與男會也。餘與毛同。言“春”,據成昏之時。“吉士誘之”,乃于納采之先,在春前矣。但以昏時為重,故先言“懷春”也。此詩所陳,皆是女之所欲,計有女懷春之文,應最在上。但昏禮主于交接,春是合昏之時,故以女懷配春為句,見春是所思之主。其實裹束麇肉亦是女之所思,故箋云貞女之情,欲令以白茅裹束死麇肉為禮而來,是也。○傳“兇荒”至“潔清”。○正義曰:解以死麇之意。昏禮五禮用雁,唯納征用幣,無麇鹿之肉。言死麇者,兇荒則殺禮,謂減殺其禮,不如豐年也。禮雖殺,猶須有物以將行之,故欲得用麇肉也。此由世亂民貧,故思以麇肉當雁幣也。故《有狐序》曰“古者兇荒,則殺禮多昏”。《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十曰多昏”,鄭司農云“多昏,不備禮而昏,娶者多”,是也。傳文解野中所以有死麇者,由群聚于田獵之中,獲而分得其肉。《繢人》注云“齊人謂麇為獐”,則麇是獐也。必以白茅包之者,由取其潔清也。《易》曰:“藉用白茅,無咎。”傳曰“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以供祭祀”,明其潔清。○傳“春,不暇待秋”。正義曰:傳以秋冬為正昏,此云春者,此女年二十,期已盡,不暇待秋也。此思春,思開春,欲其以禮來。若仲春,則不待禮會而行之,無為思麇肉矣。此女惡其無禮,恐其過晚,故舉春而言。其實往歲之秋冬,亦可以為昏矣。《釋詁》云:“誘,進也。”《曲禮》注“進客謂導之”,明進、導一也,故以誘為導也。。○箋“有貞”至“言然”。正義曰:箋以仲春為昏時,故知貞女思仲春之月以禮與男會也。言吉士誘之者,女欲令吉士使媒人導達成昏禮也。疾時無媒,故言然也。言“懷春”,自思及時與男會也。言“誘之”,自吉士遣媒也,非謂仲春之月始思遣媒。何者?女十五許嫁,已遣媒以納采,二十仲春始親迎,故知非仲春月始思媒也。吉士者,善士也,述女稱男之意,故以善士言之。“士如歸妻”,“求我庶士”,皆非女所稱,故不言吉。《卷阿》云“用吉士”,謂朝廷之士有善德,故稱吉士也。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樸樕,小木也。野有死鹿,廣物也。純束,猶包之也。箋云:樸樕之中及野有死鹿,皆可以白茅包裹束以為禮,廣可用之物,非獨麇也。純讀如屯。○樸,蒲木反,又音仆。樕音速。純,徒本反,沈云:“鄭徒尊反。”屯,舊徒本反,沈徒尊反,云:“屯,聚也。”有女如玉。德如玉也。箋云:如玉者,取其堅而潔白。
[疏]“林有”至“如玉”。○正義曰:言兇荒殺禮,非直麇肉可用,貞女又欲男子于林中有樸樕小木之處,及野之中有群田所分死鹿之肉,以白茅純束而裹之,以為禮而來也。由有貞女,堅而潔白,德如玉然,故惡此無禮,欲有以將之。○傳“樸樕,小木”。○正義曰:《釋木》云:“樸樕,心。”某氏曰:“樸樕,斛樕也,有心能濕,江河間以作柱。”孫炎曰:“樸樕一名心。”是樸樕為木名也。言小木者,以林有此木,故言小木也。“林有樸樕”,謂林中有樸樕之木也,故箋云“樸樕之中及野有死鹿”,不言林者,則林與樸樕為一也。知不別者,以樸樕,木名,若一木,不得有死鹿;若木眾,即是林矣,不得林與樸樕幷言也。且下云有死鹿,言有,足得蒙林,林下之有,不為鹿施,明是林中有樸樕之處也。樸樕與林不別,《正月》箋云:“林中大木之處。”此小木得為林者,謂林中有此小木,非小木獨為林也。此宜云“林中小木之處”。○箋“純讀如屯”。○正義曰:“純讀為屯”者,以純非束之義,讀為屯,取肉而裹束之,故傳云“純束,猶包之”。○箋“如玉”至“潔白”。○正義曰:此皆比白玉,故言堅而潔白。《弁師》云“五采玉”,則非一色。獨以白玉比之者,比其堅而潔白,不可污以無禮。《小戎》箋云“玉有五德”,不云堅而潔白者,以男子百行,不可止貞潔故也。
舒而脫脫兮!舒,徐也。脫脫,舒遲也。箋云:貞女欲吉士以禮來,脫脫然舒也。又疾時無禮,強暴之男相劫脅。○脫,敕外反,注同。無感我帨兮,感,動也。帨,佩巾也。箋云:奔走失節,動其佩飾。○感如字,又胡坎反。帨,始銳反,沈始悅反。無使尨也吠!尨,狗也。非禮相陵則狗吠。○尨,美邦反。吠,符廢反。
[疏]“舒而”至“也吠”。○正義曰:此貞女思以禮來,惡其劫脅。言吉士當以禮而來,其威儀舒遲而脫脫兮,無動我之佩巾兮,又無令狗也吠。但以禮來,我則從之。疾時劫脅成昏,不得安舒,奔走失節,動其佩巾,其使尨也吠,己所以惡之,是謂惡無禮也。○傳“脫脫,舒遲”。○正義曰:脫脫,舒鷃之貌。不言貌者,略之。《采蘩》傳曰“僮僮,竦敬。祁祁,舒遲”,亦略而不言貌。定本“脫脫,舒貌”,有貌字,與俗本異。○傳“帨,佩巾”。○正義曰:《內則》云子事父母,婦事舅姑,皆云“左佩紛帨”。注云:“帨,拭物之巾。”又曰“女子設帨于門右”。然則帨者是巾,為拭物,名之曰帨紛,其自佩之,故曰佩巾。○傳“尨狗”至“狗吠”。○正義曰:“尨,狗”,《釋畜》文。李巡曰:“尨一名狗。”非禮相陵,主不迎客,則有狗吠。此女原其禮來,不用驚狗,故《鄭志》答張逸云“正行昏禮,不得有狗吠”,是也。
《野有死麕》三章,二章四句,一章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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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彼襛矣》,美王姬也。雖則王姬,亦下嫁于諸侯,車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德也。下王后一等,謂車乘厭翟,勒面繢總,服則褕翟。○襛,如容反,《韓詩》作“茙”。茙音戎,《說文》云:“衣厚貌。”王姬音基。王姬,武王女。姬,周姓也。杜預云:“王姬以上為尊。”“雖王姬”,一本作“雖則王姬”。車音居,他皆放此。《釋名》云:“古者曰車聲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車音尺奢反,云舍也,韋昭曰:“古皆音尺奢反,從漢以來,始有居音。”系,本或作“繼”。下王,遐嫁反,注同。厭,于葉反。翟,庭歷反。厭翟,王后五路之第二者也。翟,雉也,次其羽相迫,故曰厭也。繪,本又作“繢”,戶妹反,畫文也。𦁕,作孔反。褕翟音遙翟,或作狄,王后六服之第二也。
[疏]“《何彼襛矣》三章,章四句”至“之德”。正義曰:作《何彼襛矣》詩者,美王姬也。以其雖則王姬,天子之女,亦下嫁于諸侯。其所乘之車,所衣之服,皆不系其夫為尊卑,下王后一等而已。其尊如是,猶能執持婦道,以成肅敬雍和之德,不以已尊而慢人。此王姬之美,即經云“曷不肅雍,王姬之車”是也。定本“雖王姬”無“則”字。此詩主美肅雍之德,因言顏色之美。以善道相求之事,敘者本其作意,略不言耳。王姬者,王女而姬姓。《春秋》“筑王姬之館于外”,杜預云“不稱字,以王為尊”是也。言“雖則王姬亦下嫁于諸侯”者,以諸侯之女嫁于諸侯,是其常令,雖則王姬之尊,亦下嫁于諸侯,亦謂諸侯主也。然上無二王,王姬必當嫁于諸侯,言“雖則”者,欲美其能執婦道,故言“雖則”,為屈尊之辭。言下嫁于諸侯,雖嫁于王者之后,亦是也。《禮記》注云:“周女因魯嫁卒服之,如內女,天子為之無服。嫁于王者之后,乃服之。”則王姬嫁于王者之后,似非下嫁。言王姬必下嫁者,必二王之后,通天三統,自行正朔,有與天子敵義。其實列土諸侯,不得純敵天子,亦為下嫁也。因姑姊妹女子有恩,二王后有敵義,故服之,非實敵也。若二王之后嫁女于諸侯,爵雖尊,非下嫁也,故魯之孝惠娶于商,及宋人來媵,皆無異于諸侯也。然得行禮樂,唯祭為然也。此王姬體王之尊,故下王后一等,不系夫之尊卑。唯二王后之夫人,得與王后同,亦降一等,不系于夫也。此時齊侯子未為諸侯,若為諸侯,其夫人車服自當下王后一等,要本王姬車服不為系于夫也。天子尊無二上,故其女可下王后一等。若諸侯之女下嫁,則各從夫之爵,不得下其母一等也。何休云:“天子嫁女于諸侯,備侄娣,如諸侯禮義。不可以天子之尊,絕人繼嗣之路。”皇甫謐云:“武王五男二女,元女妻胡公,王姬宜為媵,今何得適齊侯之子?何休事無所出,未可據信也。或以尊,故命同族為媵。”○箋“下王后”至“褕翟”。○正義曰:王后五路,重翟為上,厭翟次之。六服,褘衣為上,褕翟次之。今言下王后一等,故知車乘厭翟,服則褕翟也。《巾車職》云:“王后之五路:重翟,鍚面朱總;厭翟,勒面繢總;安車,雕面鷖總;皆有容蓋。”注云:“重翟,重翟雉之羽也。厭翟,次其羽使相迫也。勒面,謂以如玉龍勒之韋為當面飾也。雕者,畫之,不龍其韋。安車,坐乘車,凡婦人車皆坐乘。鄭司農云:鍚馬,面鍚也。鷖總者,青黑色,以繒為之,總著馬勒,直兩耳與兩鑣。容謂幨車,山東謂之裳幃,或曰潼容,玄謂朱總、繢總。其施之如鷖總,車衡輨亦宜有焉。繢,畫文也。蓋,如今小車蓋也。皆有容有蓋,則重翟、厭翟謂蔽也。重翟,后從王祭祀所乘。厭翟,后從王賓饗諸侯所乘。安車無蔽,后朝見于王所乘,謂去飾也。《詩·國風·碩人》曰‘翟蔽以朝’,謂諸侯夫人始來,乘翟蔽之車,以朝見于君,以盛之也。此翟蔽,蓋厭翟也。然則王后始來乘重翟矣。”《巾車》又云:“翟車,貝面組總,有握;輦車,組挽,有翣,羽蓋。”注云“翟車以出桑,輦車宮中所乘”。此王后五等車所用也。其諸侯之夫人始嫁及常乘之車則無文,說者各為其見。崔靈恩以為,二王之后夫人各乘本國先王之上車,魯之夫人乘重翟。知者,以魯夫人服褘衣,與王后同,故知車亦同也。其同姓異姓侯伯夫人皆乘厭翟,子男夫人乘翟車,所用助祭、饗賓、朝見各依差次。其初嫁之時,侯伯以下夫人所乘車皆上攝一等,知者,以士妻乘墨車,上攝大夫之車故也。崔又一解云:“諸侯夫人初嫁不得上攝,以其逼王后故也。卿大夫之妻得上攝一等。”案鄭注《巾車》引《詩》“翟茀以朝”,謂厭翟也。衛是侯爵,故厭翟。崔氏后解與鄭注同。既不上攝,鄭注《巾車》云:“乘翟茀之車以盛之者,以乘祭祀之車,故言盛也。”二劉以五等諸侯夫人初嫁皆乘厭翟,與鄭不合。其三公之妻與子男同。其孤妻夏篆,卿妻夏縵,大夫墨車,士乘棧車,初嫁皆上攝一等。其始嫁之衣,皆以祭服加以纁袡,約《士昏禮》“女次純衣纁袡”故也。其諸侯夫人用自祭之服,卿大夫之妻用助祭之服。此序以經有王姬之車,故因言車服謂嫁時之車服耳。若其在國,則系于其夫,各從其爵也。
何彼襛矣?唐棣之華。興也。襛猶戎戎也。唐棣,栘也。箋云:何乎彼戎戎者乃栘之華。興者,喻王姬顏色之美盛。○棣,徒帝反,《字林》大內反。華如字。栘音移,一音是兮反,郭璞云:“今白栘也,似白楊,江東呼夫栘。”曷不肅雍?王姬之車。肅,敬。雍,和。箋云:曷,何。之,往也。何不敬和乎,王姬往乘車也。言其嫁時,始乘車則已敬和。○車,協韻尺奢反,又音居。或云古讀華為敷,與居為韻。后放此。
[疏]“何彼”至“之車”。○正義曰:何乎彼戎戎者,乃唐棣之華,以興王姬之顏色,亦如此華然。王姬非直顏色之美,又能執持婦道,何事不敬和乎!王姬往乘車時,則已敬和矣。以其尊而適卑,恐有傲慢,今初乘車時已能敬和,則每事皆敬和矣。○礎矮襛猶戎戎”。○正義曰:以戎戎者華形貌,故重言之,猶《柏舟》以泛為泛泛之義。言戎戎者,毛以華狀物色,言之不必有文。○傳“唐棣,栘”。○正義曰:《釋木》文。舍人曰:“唐棣一名栘。”郭璞曰:“今白栘也,似白楊,江東呼夫栘。”○箋“何不”至“敬和”。○正義曰:詩美王姬肅雍,非云何事不敬和乎?言事事皆敬和。王姬始乘車則已敬和,后至齊侯之家自然敬和,故《樂記》云:“肅肅,敬也。雍雍,和也。”夫敬與和,何事不行也?
何彼襛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平,正也。武王女,文王孫,適齊侯之子。箋云:“華如桃李”者,興王姬與齊侯之子顏色俱盛。正王者,德能正天下之王。
[疏]“何彼”至“之子”。○正義曰:言何乎彼戎戎者,其華之色如桃李華也,以興王姬顏色之盛與齊侯之子。誰能有此顏色者,是平王之孫與齊侯之子耳。上章言唐棣之華,此章不言木名,直言華如桃李,則唐棣之華如桃李之華也。以王姬顏色如齊侯之子顏色,故舉二木也。箋云“華如桃李者,興王姬與齊侯之子顏色俱盛”,是以華比華,然后為興。○傳“平,正也”。箋“正王者,德能正天下之王”。○正義曰:此文王也。文者,謚之正名也,稱之則隨德不一,故以德能正天下則稱平王。《鄭志》張逸問:“箋云德能正天下之王,然則不必要文王也。”答曰:“德能平正天下則稱為平,故以號文王焉。”又《大誥》注“受命曰寧王,承平曰平王”,故《君奭》云“割申勸寧王之德”,是文王也。又《洛誥》云“平來毖殷,乃命寧”,即云“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則“乃命寧”,兼文武矣,故注云“周公謂文王為寧王”。成王亦謂武王為寧王,此一名二人兼之。武王亦受命,故亦稱寧王。理亦得稱平王,但無文耳。
其釣維何?維絲伊緡。齊侯之子,平王之孫。伊,維。緡,綸也。箋云:釣者以此有求于彼。何以為之乎?以絲之為綸,則是善釣也。以言王姬與齊侯之子以善道相求。○緡,亡貧反。綸音倫,繩也。
[疏]“其釣”至“之孫”。○正義曰:其釣魚之法維何以為乎?維以絲為繩,則是善釣。以興其娶妻之法,亦何以為之乎?維以禮為之,則是善娶。釣者以此有求于彼,執絲綸以求魚;娶者以己有求于人,用善道而相呼。誰能以善道相求呼者?乃齊侯之子求平王之孫。上章主美王姬適齊侯之子,故先言平王之孫。此章主說齊侯之子以善道求王姬,故先言齊侯之子。○傳“緡,綸”。○正義曰:《釋言》文。孫炎曰:“皆繩名也。”故《采綠》箋云:“綸、釣,繳。”《抑》又云“言緡之絲”,傳曰“緡,被”者,以荏染柔木,宜被之以弦,故云“緡,被”,謂被絲為弦也。綸,《禮記》云“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謂嗇夫所佩,與此別。
《何彼襛矣》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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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騶虞》,《鵲巢》之應也。《鵲巢》之化行,人倫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蕃殖,蒐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成也。應者,應德自遠而至。○騶,側留反,《周書·王會》、《草木疏》幷同。又云:“尾長于身,不履生草。”《尙書大傳》云“尾倍于身”。應,應對之應,注皆同。朝,直遙反。治,直吏反。被,皮寄反。蕃音煩,多也。蒐,所留反,春獵為蒐,田獵也。杜預云:“蒐索擇取不孕者也。”《谷梁傳》云:“四時之田,春曰田,夏曰苗,秋曰蒐,冬曰狩。”
[疏]“《騶虞》二章,章三句”至“道成”。○正義曰:以《騶虞》處末者,見《鵲巢》之應也。言《鵲巢》之化行,則人倫夫婦既已得正,朝廷既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皆蕃息而殖長,故國君蒐田以時,其仁恩之心,不忍盡殺,如騶虞然,則王道成矣。《鵲巢》之化,謂國君之化行于天下也。人倫既正,謂夫人均一,不失其職是也。朝廷既治,謂以禮自防,聽訟決事是也。天下純被文王之化,謂《羔羊》以下也。此處《騶虞》于末,以為《鵲巢》之應,以故歷序《鵲巢》以下,然后言《騶虞》當篇之義,由文王之化被于天下也,故得庶類蕃殖,即豝豵是也。國君蒐田以時,即章首一句是也。“仁如騶虞”,下二句是也。言“王道成”者,以此篇處末,故總之言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庶類又蒙其澤,仁心能如騶虞,則王化之道成矣。所謂《周南》、《召南》,王化之基也。○箋“應者”至“而至”。正義曰:敘解德為應之意,故箋解應者,應國君之德,若自遠而至,然非實至也。
彼茁者葭,茁,出也。葭,蘆也。箋云:記蘆始出者,著春田之早晚。○茁,側劣、側刷二反。葭音加。蘆音盧,草也。著,張慮反,后不音者放此。壹發五豝。豕牝曰豝。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發。箋云:君射一發而翼五豬者,戰禽獸之命。必戰之者,仁心之至。○發如字,徐音廢。豝,百加反。牝,頻忍反,徐扶死反。射,食亦反。于嗟乎騶虞!騶虞,義獸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則應之。箋云:于嗟者,美之也。
[疏]“彼茁”至“騶虞”。○正義曰:言彼茁茁然出而始生者,葭草也。國君于此草生之時出田獵,壹發矢而射五豝。獸五豝唯壹發者,不忍盡殺。仁心如是,故于嗟乎嘆之,嘆國君仁心如騶虞。騶虞,義獸,不食生物,有仁心,國君亦有仁心,故比之。○傳“茁,出。葭,蘆”。○正義曰:謂草生茁茁然出,故云“茁茁”也,非訓為“出”。“葭,蘆”,《釋草》文。李巡曰:“葦初生。”○傳“豕牝”至“之發”。○正義曰:“豕牝曰豝”,《釋獸》文。又解君射一發而翼五豝者,由虞人翼驅五豝,以待公之發矢故也。《多士》云“敢翼殷命”,注云:“翼,驅也。”則此翼亦為驅也。知有驅之者,《吉日》云“漆沮之從,天子之所”,傳曰:“驅禽而至天子之所。”又曰“悉率左右,以燕天子”,”,傳曰:“驅禽之左右,以安待天子之射。”又《易》曰:“王用三驅,失前禽也。”故知田獵有使人驅禽之義。知虞人驅之者,以田獵則虞人之事,故《山虞》云:“若大田獵,則萊山田之野。”《澤虞》云:“若大田獵,則萊澤野。”天子田獵使虞人,則諸侯亦然,故《駟驖》箋云“奉是時牡者,謂虞人。”《田仆》云:“設驅逆之車。”則仆人設車,虞人乘之以驅禽也。言驅逆,則驅之逆之皆為驅也。○箋“君射”至“之至”。正義曰:解云君止一發,必翼五豝者,戰禽獸之命。必云戰之者,不忍盡殺,令五豝止一發,中則殺一而已,亦不盡殺之,猶如戰然,故云“戰禽獸之命”也。而必云戰之者,仁心之至,不忍盡殺故也。○傳“騶虞”至“應之”。○正義曰:白虎,西方毛蟲,故云義獸。《鄭志》張逸問:“傳曰‘白虎黑文’,又《禮記》曰‘樂官備’,何謂?”答曰:“白虎黑文,《周史·王會》云備者,取其一發五豝,言多賢也。”《射義》注及《答志》皆喻得賢多,引《詩》斷章也。言不食生物者,解其仁心,故序云“仁如騶虞”。云“有至信之德則應之”者,騶虞之為瑞應,至信之德也。陸機云:“騶虞,白虎黑文,尾長于驅,不食生物,不履生草,應信而至者也。”
彼茁者蓬,蓬,草名也。○蓬,蒲東反。壹發五豵。一歲曰豵。箋云:豕生三曰豵。○豵,子公反,徐又在容反,字又作“豵”,同。
于嗟乎騶虞!
[疏]傳“一歲曰豵”。○正義曰:傳以《七月》云“言私其豵,獻豜于公”,《大司馬》云“大獸公之,小獸私之”,豜言私,明其小,故彼亦云“一歲曰豵”。獻豜于公,明其大,故彼與《還》傳皆云“三歲曰豜”。《代檀》傳曰“三歲曰特”,蓋異獸別名。故三歲者有二名也。《大司馬職》注云:“一歲為豵,二歲為豝,三歲為特,四歲為肩,五歲為慎。”其說與毛或異或同,不知所據。○箋“豕生三曰豵”。○正義曰:箋以豵者豕生之數,非大小之名,故《釋獸》云:“豕生三豵、二師、一特。”郭璞曰:“豬生子常多,故別其少者。”《鄭志》張逸問:“豕生三曰豵,不知母豕也?豚也?”答曰:“豚也。過三以往,猶謂之豵,以自三以上更無名也。”故知過三亦為豵。一解雖生數之名,大小皆得名之。“言私其豵”,謂小時,此國君蒐田所射,未必小也。《釋獸》麇、鹿皆云“絕有力者,𪊑”,則“有懸特”謂豕生一名,獻豜從兩。肩為𪊑,𪊑,鹿也,絕有力者,非三歲矣。肩、𪊑,字雖異,音實同也。
《騶虞》二章,章三句。
召南之國十四篇,四十章,百七十七句。
國風·邶風 柏舟 | 返回目錄 |
○陸曰:鄭云:“邶、鄘、衛者,殷紂畿內地名,屬古冀州。自紂城而北曰邶,南曰鄘,東曰衛。衛在汲郡朝歌縣,時康叔正封于衛。其末子孫稍幷兼彼二國,混其地而名之。作者各有所傷,從其本國而異之,故有邶、鄘、衛之詩。”王肅同。從此訖《豳·七月》,十二國幷變風也。邶,蒲對反,本又作“鄁”,《字林》方代反。柏音百,字又作“柏”。
邶鄘衛譜邶、鄘、衛者,商紂畿內方千里之地。○正義曰:《地理志》云:“河內本殷之舊都,周既滅殷,分其畿內為三國,《詩·風》邶、鄘、衛是也。”如《志》之言,故知畿內。以畿內,故知方千里也。○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大行之東。○正義曰:案《禹貢》大行屬冀州。《地理志》云:“大行在河內山陽縣西北。”以《詩》言,楚丘、桑中、淇水、漕浚皆在山東,故皆云在大行之東。大行屬河內,河內即紂都,而西不逾大行者,蓋其都近西也。○北逾衡漳,○正義曰:鄭注《禹貢》云:“衡漳者,漳水潢流。”《地理志》云:“漳水在上黨沽縣大黽谷,東北至安平阜城入河。”以漳水自上黨而過鄴城之北,南距紂都百餘里耳,故知逾之。○東及兗州桑土之野。○正義曰:《禹貢》兗州云:“桑土既蠶。”注云:“其地尤宜蠶桑,因以名之。”今濮水之上,地有桑間者,僖三十一年“衛遷于帝丘”,杜預云:“帝丘,今東郡濮陽縣也。”濮陽在濮水之北,是有桑土明矣。○周武王伐紂,以其京師封紂子武庚為殷后。正義曰:此皆《史記·世家》文。○庶殷頑民,被紂化日久,未可以建諸侯,乃三分其地,置三監,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正義曰:《地理志》云:“邶以封紂子武庚;鄘,管叔尹之;衛,蔡叔尹之,以監殷民,謂之三監。”則三監者,武庚為其一,無霍叔矣。王肅、服虔皆依《志》為說。鄭不然者,以《書傳》曰“武王殺紂,立武庚,繼公子祿父。使管叔、蔡叔監祿父,祿父及三監叛”。言使管、蔡監祿父,祿父不自監也。言祿父及三監叛,則祿父已外更有三人為監,祿父非一監矣。《古文尙書·蔡仲之命》曰“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則以管、蔡、霍三叔為三監明矣。孫毓亦云:“三監當有霍叔,鄭義為長。”然則《書敘》唯言伐管叔、蔡叔,不言霍叔者,鄭云“綯赦之也。”《王制》使大夫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謂使大夫三人監州長也。此為殷民難化,且使監之。武庚又非方伯,不與《王制》同也。《史記》云:“武王為武庚未集,恐其有賊心,乃令弟管叔、蔡叔傅相之,三分其地置三監。”則三叔各監一國,不知所監之國為誰也。《地理志》雖云管叔尹鄘,蔡叔尹衛,以武庚在三監之中,未可據信,則管、蔡所監不足明矣,故鄭不指言之。監者,且令監之,非所封也。封,即管、蔡、霍是也。○自紂城而北謂之邶,南謂之鄘,東謂之衛。○正義曰:此無文也。以詩人之作,自歌土風,驗其水土之名,知其國之所在。《衛》曰“送子涉淇,至于頓丘”,頓丘今為縣名,在朝歌紂都之東也。紂都河北,而《鄘》曰“在彼中河”,鄘境在南明矣。都既近西,明不分國,故以為邶在北。三國之境地相連接,故《邶》曰“亦流于淇”,《鄘》曰“送我乎淇之上矣”,《衛》曰“瞻彼淇奧”,是以三國皆言淇也。戴公東徙,渡河野處漕邑,則漕地在鄘也。而《邶》曰“土國城漕”,國人所筑之城也;“思須與漕”,衛女所經之邑也;“河水彌彌”,宣公作臺之處也。此詩人本述其事,作為自歌其土也。王肅、服虔以為鄘在紂都之西。孫毓云:“據《鄘風·定之方中》,楚丘之歌,鄘在紂都之南,相證自明,而城以西無驗。其城之西,迫于西山,南附洛邑,檀伯之封,溫原樊州皆為列國,《鄘風》所興,不出于此,鄭義為長。”
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見周公將攝政,乃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正義曰:此皆《金縢》之文,唯“見周公將攝政”一句非耳。彼注云:管,國名。叔,字。周公兄,武王弟,封于管。群弟,蔡叔、霍叔。武王崩,周公免喪,欲居攝。小人不知天命而非之,故流“公將不利于孺子”之言于京師。孺子,謂成王也。知管叔“周公之兄”者,《孟子》文也。周公避之,居東都二年。秋,大熟未獲,有雷電疾風之異。乃后成王悅而迎之,反而遂居攝。○正義曰:知者,準的《金縢》之文。如鄭注《金縢》,周公初出,成王年十三。避居二年,成王年十四。秋,大熟,遭雷風。成王迎而反之。是成王年十五,避居三年。云“二年”者,不數初出之年故也。
三監導武庚叛。○正義曰:《書序》云:“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注云:“周公還攝政,懼誅,因開導淮夷與俱叛。居攝一年之時,系之武王。崩者,其惡之初自崩始也。”又《書傳》曰:“使管叔、蔡叔監祿父。武王死,成王幼,管、蔡疑周公而流言。奄君蒲姑謂祿父曰:‘武王既死矣,成王尙幼矣,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之時也,請舉事。’然后祿父及三監叛”。奄君導之,祿父遂與三監叛,則三監亦導之矣。故《左傳》曰“管、蔡啟商,惎間王室”是也。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復伐三監。○正義曰:“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書序》文也。彼注云“黜殷命,謂誅武庚”是也。既殺武庚,復伐三監,為異時伐者,以《書序》“黜殷命”,“伐管、蔡”,別文言之,明非一時也。殺武庚,伐三監,皆在攝政二年,故《書傳》曰“二年克殷”。注云:“誅管、蔡及祿父等也”。○更于此三國建諸侯,以殷餘民封康叔于衛,使為之長。○正義曰:以未可建諸侯,故置三監。今既伐三監,明于此建諸侯矣。《書序》曰:“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封康叔,作《康誥》。”攝政二年伐管、蔡,四年建侯于衛,則伐管蔡、封康叔異年,而《書序》連言之者,注云:“言伐管、蔡者,為因其國也。”王肅《康詰》注云“康,國名,在千里之畿內。既滅管、蔡,更封為衛侯”。鄭無明說,義或當然。或者康謚也。言為之長者,以周公建國不過五百里,明不以千里之地盡封康叔,故知更建諸侯也。妹邦于諸國屬鄘,《酒誥》命康叔云:“明大命于妹邦。”注云:“妹邦者,紂都所處,其民尤化紂嗜酒。今祿父見誅,康叔為其連屬之監,是康叔幷監鄘也。”又季札見歌《邶》、《鄘》、《衛》,言“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故知為之長。后世子孫稍幷彼二國,混而名之。○正義曰:以康叔不得二國,故知后世子孫也。頃公之惡,邶人刺之,則頃公以前已兼邶。其鄘或亦然矣。周自昭王以后,政教陵遲,諸侯或強弱相陵,故得兼彼二國,混一其境,同名曰衛也。此殷畿千里,不必邶、鄘之地止建二國也。或多建國數,漸幷于衛,不必一時滅之,故云稍幷兼也。《地理志》云:“武王崩,三監叛,周公誅之,盡以其地封弟康叔,號曰孟侯,遷邶、鄘之民于洛邑,故邶、鄘、衛三國之詩相與同風。”如《志》之言,則康叔初即兼彼二國,非子孫矣。服虔依以為說,鄭不然者,以周之大國不過五百里,王畿千里,康叔與之同,反過周公,非其制也。
七世至頃侯,當周夷王時,衛國政衰,變風始作。○正義曰:《衛世家》云:“康叔卒,子康伯立。卒,子孝伯立。卒,子嗣伯立。卒,子疌伯立。卒,子靖伯立。卒,子貞伯立。卒,子頃候立。”除頃侯,故七世也。又曰:“頃侯厚賂周夷王,夷王命為衛侯。”故知當夷王時。此鄭數君世,諸國不同。齊、陳幷數有詩之君,此及曹不數,頃公、共公又不數,及魯則幷數,此皆隨便而言,不為例也。故作者各有所傷,從其國本而異之,為《邶》、《鄘》、《衛》之詩焉。○正義曰:《綠衣》、《日月》、《終風》、《燕燕》、《柏舟》、《河廣》、《泉水》、《竹竿》述夫人衛女之事,而得分屬三國者,如此《譜》說,定是三國之人所作,非夫人衛女自作矣。《泉水》、《竹竿》俱述思歸之女,而分在異國,明是二國之人作矣。女在他國,衛人得為作詩者,蓋大夫聘問往來,見其思歸之狀,而為之作歌也。唯《載馳》一篇序云“許穆夫人作也”,《左傳》曰“許穆夫人賦《載馳》”,《列女傳》稱夫人所親作,或是自作之也。若許穆夫人所作,而得入《鄘風》者,蓋以于時國在鄘地,故使其詩屬鄘也。《木瓜》美齊,《猗嗟》刺魯,各從所作之風,不入所述之國。許穆夫人之詩得在衛國者,以夫人身是衛女,辭為衛發,故使其詩歸衛也。宋襄之母則身已歸衛,非復宋婦,其詩不必親作,故在衛焉。幷邶、鄘分為三國,鄭幷十邑不分之者,以鄭在西都,十邑之中無鄭名,又皆國小,土風不異,不似邶、鄘之地,大與衛同,又先有衛名,故分之也。雖分從邶、鄘,其實衛也。故序每篇言衛,明是衛詩,猶唐實是晉,故序亦每篇言晉也。其秦仲、陳佗皆以字配國,當謚號之稱,非為國名而施也。若異國之君,必以國配謚,恐與其君相亂,若《河廣》宋襄,《木瓜》齊桓,《猗嗟》魯莊公之輩是也。三國如此次者,以君世之首在前者為先,故《世家》,頃侯卒,子厘侯立。四十二年卒,子共伯餘立為君。共伯弟和襲攻共伯于墓上,共伯自殺。衛人立和為衛侯,是為武公。以頃公三國詩之最先,故《邶》在前也。《鄘·柏舟》與《淇奧》雖同是武公之詩,共姜守義事在武公政美入相之前,故《鄘》次之,《衛》為后也。凡編詩以君世為次,此三國當其君之時,或作或否,其有詩者,各于其國以君世為次也。《世家》曰:“武公即位,脩康叔政,百姓和集。五十五年卒,子莊公楊立。二十三年卒,太子完立,是為桓公。二年,弟州吁驕奢,桓公黜之。十六年,州吁襲殺桓公而自立。九月殺州吁于濮,迎桓公子晉于邢而立之,是為宣公。十九年卒,太子朔立,是為惠公。四年奔齊,立公子黔牟。黔牟立八年,惠公復入。三十三年卒,子懿公赤立。九年為狄所滅,立昭伯頑之子申為戴公。元年卒,立弟毀,是為文公。”此其君次也。序者,或以事明主,或言其謚,或終始備言,或與初見末義相發明,要在理著而已。若一君止一篇者,明言號謚,多則文有詳略。《邶·柏舟》云“頃公之時”,則頃公詩也。《綠衣》“莊姜傷己,妾上僭”,當莊公時,則莊公詩也。詩述莊姜而作,故序不言莊公也。《燕燕》云“莊姜送歸妾也”,妾非夫人所當出,出不當夫人送,今云“送歸妾”,明子死乃送之,是州吁詩也。《日月》、《終風》、《擊鼓》,序皆云州吁。《凱風》從上明之,皆州吁詩也。《雄雉》、《匏有苦葉》,序言宣公,舉其始,《新臺》、《二子乘舟》復言宣公,詳其終,則《谷風》、《式微》、《旄丘》、《簡兮》、《泉水》、《北門》、《北風》、《靜女》在其間,皆宣公詩也。《鄘·柏舟》云“共伯蚤死,其妻守義”,明武公時作,則武公詩也。《牆有茨》“公子頑通于君母”,君母則惠公母,則惠公詩也。《鶉之奔奔》云“宣姜”,亦是惠公之母,則《君子偕老》、《桑中》在其間,亦皆惠公詩也。《定之方中》、《蝃蝀》、《相鼠》、《于旄》,序皆云文公,文公詩可知。《載馳序》云“懿公為狄人所滅,露于漕邑”,則戴公詩也。在文公下者,后人不能盡得其次第,爛于下耳。《衛·淇奧》云“美武公”,則武公詩矣。《考槃》、《碩人》,序皆云“莊公”,則莊公詩也。《氓》云“宣公之時”,則宣公詩也。《竹竿》從上言之,亦宣公詩也。《芄蘭》刺惠公,則惠公詩也。《河廣》云“宋襄公母歸于衛”,母雖父所出,而文系于襄梗覂明襄公即位乃作,襄公以魯僖十年即位,二十一年卒,終始當衛文公,則文公詩矣。《伯兮》云“為王前驅”,《有狐序》云“衛之男女失時”,皆不言謚,在《河廣》、《木瓜》之間,則似文公詩矣。但文公、惠公之時,無從王征伐之事,惟桓五年秋,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當宣公時,則《伯兮》宣公詩也。《伯兮》既為宣公詩,則《有狐》亦非文公詩也。文公滅而復興,詩無刺者,不得有男女失時之歌,則《有狐》亦宣公詩也,與《伯兮》俱爛于此,本在《芄蘭》之上,序者于《氓》舉國公以明下,故不復言宣公耳。推此則換爛在作序之后,故舉上明下。若本第于此,則《伯兮》宜言謚以辨嫌,不宜越《芄蘭》、《河廣》而蒙《氓》詩之序也。《木瓜》云“齊桓公救而封之”,則文公詩也,故鄭于左方中皆以此知之也。然鄭于其君之下云某篇某作者,準其時之事而言,其作未必即此君之世作也。何則?文王之詩有在成王時作者,是不必其時即作也。《春秋》之義,未逾年不成君,而州吁以春弒君,九月死于濮,不成君而得有詩者,以其已在君位,百姓蒙其惡,故得作詩以刺之也。《柏舟》共姜自誓,不為共伯詩者,以共伯已死,其妻守義,當武公之時,非共伯政教之所及,所以為武公詩也。諸變詩一君有數篇者,大率以事之先后為次,故衛宣公先蒸于夷姜,后納伋妻,《邶》詩先《匏有苦葉》,后次《新臺》,是以事先后為次也。舉此而言,則其餘皆以事次也。《牆有茨》、《鶉之奔奔》皆刺宣姜,其篇不次,而使《桑中》間之,則編篇之意,或以事義相類,或以先后相次,序、注無其明說,難以言之。
《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衛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不遇者,君不受已之志也。君近小人,則賢者見侵害。○柏,木名。頃音傾。近,附近之近。
[疏]“《柏舟》五章,章六句”。○“不遇”至“侵害”。○正義曰:箋以仁人不遇,嫌其不得進仕,故言“不遇者,君不受己之志”,以言“亦泛其流”,明與小人幷列也。言“不能奮飛”,是在位不忍去也。《谷梁傳》曰:“遇者何?志相得。”是不得君志亦為不遇也。二章云“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是君不受己之志也。四章云“覯閔既多,受侮不少”,是賢者見侵害也。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興也。汎,流貌。柏,木,所以宜為舟也。亦汎汎其流,不以濟度也。箋云:舟,載渡物者,今不用,而與物汎汎然俱流水中。興者,喻仁人之不見用,而與群小人幷列,亦猶是也。○汎,敷劍反。“汎,流貌”,本或作“汎汎,流貌”者,此從王肅注加。耿耿不寐,如有隱憂。耿耿,猶儆儆也。隱,痛也。箋云:仁人既不遇,憂在見侵害。○耿,古幸反。儆音景。微我無酒,以敖以游。非我無酒,可以敖游忘憂也。○敖,本亦作“遨”,五羔反。
[疏]“汎彼”至“以游”。○正義曰:言汎然而流者,是彼柏木之舟。此柏木之舟宜用濟渡,今而不用,亦汎汎然其與眾物俱流水中而己。以興在列位者是彼仁德之人,此仁德之人宜用輔佐,今乃不用,亦與眾小人幷列于朝而己。仁人既與小人幷列,恐其害于己,故夜儆儆然不能寐,如人有痛疾之憂,言憂之甚也。非我無酒,可以敖游而忘此憂,但此憂之深,非敖游可釋也。○傳“汎流”至“濟度”。○正義曰:《竹竿》云“檜楫松舟”,《菁菁者莪》云“汎汎楊舟”,則松楊皆可為舟。言柏木所以宜為舟者,解以舟喻仁人之意,言柏木所以宜為舟,猶仁人所以宜為官,非謂餘木不宜也。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鑒,所以察形也。茹,度也。箋云:鑒之察形,但知方圓白黑,不能度其真偽。我心非如是鑒,我于眾人之善惡外內,心度知之。○監,本又作“鑒”,甲暫反,鏡也。茹,如預反,徐音如庶反。度,待洛反,下同。亦有兄弟,不可以據。據,依也。箋云:兄弟至親,當相據依。言亦有不相據依以為是者,希耳。責之以兄弟之道,謂同姓臣也。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彼,彼兄弟。○訴,蘇路反。怒,協韻,乃路反。
[疏]“我心”至“之怒”。○正義曰:仁人不遇,故自稱已德,宜所親用。言我心非如鑒,然不可以茹也。我心則可以茹,何者?鑒之察形,但能知外之方圓白黑,不能度知內之善惡真偽。我心則可以度知內之善惡,非徒如鑒然。言能照察物者,莫明于鑒,今己德則逾之。又與君同姓,當相據依。天下時亦有兄弟不可以據依者,猶尙希耳。庶君應不然。何由亦不可以據乎?我既有德,又與君至親,而不遇我。薄往君所愬之,反逢彼君之恚怒,不受己志也。○箋“責之”至“姓臣”。○正義曰:此責君而言兄弟者,此仁人與君同姓,故以兄弟之道責之。言兄弟者,正謂君與己為兄弟也,故“逢彼之怒”,傳曰“彼,彼兄弟”,正謂逢遇君之怒,以君為兄弟也。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石雖堅,尙可轉。席雖平,尙可卷。箋云:言已心志堅平,過于石席。○卷,眷勉反。注同。威儀棣棣,不可選也。君子望之儼然可畏,禮容俯仰各有威儀耳。棣棣,富而閑習也。物有其容,不可數也。箋云:稱已威儀如此者,言己德備而不遇,所以慍也。○棣,本或作“逮”,同徒帝反,又音代。選,雪兗反,選也。儼,魚檢反,本或作“嚴”,音同。數,色主反。
[疏]“我心”至“可選”。○正義曰:仁人既不遇,故又陳己德以怨于君。言我心非如石然,石雖堅,尙可轉,我心堅,不可轉也。我心又非如席然,席雖平,尙可卷,我心平,不可卷也。非有心志堅平過于石席,又有儼然之威,俯仰之儀,棣棣然富備,其容狀不可具數。內外之稱,其德如此。今不見用,故己所以怨。○傳“君子”至“可數”。○正義曰:此言“君子望之儼然可畏”,解經之威也。“禮容俯仰各有宜耳”,解經之儀也。《論語》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左傳》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是也。言威儀棣棣然,富備而閑曉,貫習為之。又解不可選者,物各有其容,遭時制宜,不可數。昭九年《左傳》曰“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是也。
憂心悄悄,慍于群小。慍,怒也。悄悄,憂貌。箋云:群小,眾小人在君側者。○悄,七小反。慍,憂運反。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閔,病也。○遘,古豆反,本或作“覯”。侮音武,徐又音茂。靜言思之,寤辟有摽。靜,安也。辟,拊心也。摽,拊心貌。箋云:言,我也。○辟,本又作“擘”,避亦反。摽,符小反。拊音撫。
[疏]“憂心”至“有摽”。○正義曰:言仁人憂心悄悄然,而怨此群小人在于君側者也。又小人見困病于我既多,又我受小人侵侮不少,故怨之也。既不勝小人所侵害,故我于夜中安靜而思念之,則寤覺之中,拊心而摽然,言怨此小人之極也。“覯閔既多,受侮不少”,言“覯”,自彼加我之辭;言“受”,從已受彼之稱耳。○傳“摽,拊心貌”。○正義曰:辟既為拊心,即云“有摽”,故知“摽,拊心貌”,謂拊心之時,其手摽然。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箋云:日,君象也。月,臣象也。微,謂虧傷也。君道當常明如日,而月有虧盈,今君失道而任小人,大臣專恣,則日如月然。○迭,待結反,《韓詩》作“㦶”,音同,云:“㦶,常也。心之憂矣,如匪澣衣。如衣之不澣矣。箋云:衣之不澣,則憒辱無照察。○澣,戶管反。憒,古對反。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不能如鳥奮翼而飛去。箋云:臣不遇于君,猶不忍去,厚之至也。
[疏]“日居”至“奪飛”。○正義曰:日當常明,月即有虧,今日何為與月更迭而虧傷乎?猶君何為與臣更迭而屈伸乎。日實無虧傷,但以日比君,假以言之耳。君既失道,小人縱恣,仁人不遇,故心之憂矣,如不浣之衣。衣不浣,憒辱無照察,似己之憂,煩憒無容樂。仁人憂不自勝,言我安靜而思,君惡如是,意欲逃亡,但以君臣之故,不能如鳥奮翼而飛去,鳥能擇木,故取譬焉。○箋“日居”至“月然”。○正義曰:《禮器》曰“大明生于東,月生于西,陰陽之分,夫婦之位”,則日月喻夫婦也。《孝經讖》曰“兄日姊月”,日月又喻兄姊。以其陰陽之象,故隨尊卑為喻。居、諸者,語助也。故《日月》傳曰:“日乎月乎”,不言居、諸也。《檀弓》云:“何居,我未之前聞也?”注云:“居,語助也。”《左傳》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服虔云:“諸,辭。”是居、諸皆不為義也。微謂虧傷者,《禮運》云:“三五而盈,三五而闕。”注云“一盈一闕,屈伸之義”,是也。《十月之交》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箋云:“微,謂不明也。”以為日月之食。知此微非食者,以經責日云“何迭而微”,是日不當微也。若食,則日月同有,何責云“胡迭而微”?故知謂虧傷也。彼《十月之交》陳食事,故微謂食,與此別。○箋“臣不”至“之至”。○正義曰:此仁人以兄弟之道責君,則同姓之臣,故恩厚之至,不忍去也。以《箴膏盲》云“楚鬻拳同姓,有不去之恩”,《論語》注云“箕子、比干不忍去”,皆是同姓之臣,有親屬之恩,君雖無道,不忍去之也。然君臣義合,道終不行,雖同姓,有去之理,故微子去之,與箕子、比干同稱三仁,明同姓之臣,有得去之道也。
《柏舟》五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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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衛莊姜傷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詩也。綠當為“褖”,故作“褖”,轉作“綠”,字之誤也。莊姜,莊公夫人,齊女,姓姜氏。妾上僭者,謂公子州吁之母,母嬖而州吁驕。○綠,毛如字。綠,東方之間色也。鄭改作“褖”,吐亂反。篇內各同。“妾上”,時掌反,注“上僭”皆同。僭,箋念反。吁,況于反。嬖,補計反。《謚法》云:“賤而得愛曰嬖。”嬖,卑也、媟也。
[疏]“《綠衣》四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綠衣》詩者,言衛莊姜傷已也。由賤妾為君所嬖而上僭,夫人失位而幽微,傷已不被寵遇,是故而作是詩也。四章皆傷辭,此言“而作是詩”及“故作是詩”,皆序作詩之由,不必即其人自作也,故《清人序》云“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非高克自作也。《雲漢》云“百姓見憂,故作是詩”,非百姓作之也。若《新臺》云“國人惡之,而作是詩”,《碩人》云“國人憂之,而作是詩”,即是國人作之。各因文勢言之,非一端,不得為例也。○箋“綠當”至“吁驕”。○正義曰:必知“綠”誤而“褖”是者,此“綠衣”與《內司服》“綠衣”字同。內司服當王后之六服,五服不言色,唯綠衣言色,明其誤也。《內司服》注引《雜記》曰:“夫人復稅衣褕翟。”又《喪大記》曰“士妻,以褖衣”。言褖衣者甚眾,字或作“稅”。此“綠衣”者,實作“褖衣”也。以此言之,《內司服》無褖衣,而《禮記》有之,則褖衣是正也。彼綠衣宜為褖衣,故此綠衣亦為褖衣也。詩者詠歌,宜因其所有之服而言,不宜舉實無之綠衣以為喻,故知當作褖也。隱三年《左傳》曰“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是齊女,姓姜氏也。又曰:“公子州吁,嬖人之子。”是州吁之母嬖也。又曰:“有寵而好兵。石碏諫曰:‘寵而不驕,鮮矣!’”是州吁驕也。定本“妾上僭者,謂公子州吁之母也。母嬖而州吁驕”。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興也。綠,間色。黃,正色。箋云:褖兮衣兮者,言褖衣自有禮制也。諸侯夫人祭服之下,鞠衣為上,展衣次之,褖衣次之。次之者,眾妾亦以貴賤之等服之。鞠衣黃,展衣白,褖衣黑,皆以素紗為里。今褖衣反以黃為里,非甚禮制也,故以喻妾上僭。○里音里。間,間廁之間。鞠,居六反,言如菊花之色也。又去六反,言如麹塵之色。王后之服,四曰鞠衣,色黃也。展,知彥反,字亦作“袒”,音同。王后之服,五曰袒衣。毛氏云:融皆云色赤,鄭云色白。紗音沙。心之憂矣,曷維其已。憂雖欲自止,何時能止也?
[疏]“綠兮”至“其已”。○毛以間色之綠不當為衣,猶不正之妾不宜嬖寵。今綠兮乃為衣兮,間色之綠今為衣而見,正色之黃反為里而隱,以興今妾兮乃蒙寵兮。不正之妾今蒙寵而顯,正嫡夫人反見疏而微。綠衣以邪干正,猶妾以賤陵貴。夫人既見疏遠,故心之憂矣,何時其可以止也?○鄭以為婦人之服有褖衣,今見妾上僭,因以褖衣失制,喻嫡妾之亂。言褖兮衣兮,褖衣自有禮制,當以素紗為里,今褖衣反以黃為里,非其制也。以喻賤兮妾兮,賤妾自有定分,當以謙恭為事,今賤妾反以驕僭為事,亦非其宜。妾之不可陵尊,猶衣之不可亂制,汝賤妾何為上僭乎!餘同。○傳“綠,間色。黃,正色”。○正義曰:綠,蒼黃之間色。黃,中央之正色。故云“綠,間色。黃,正色”。言間、正者,見衣正色,不當用間,故《玉藻》云:“衣正色,裳間色。”王肅云“夫人正嫡而幽微,妾不正而尊顯”是也。○箋“褖兮”至“上僭”。○正義曰:褖衣黃里為非制,明“褖兮衣兮”言其自有禮制也。禮制者,素紗為里是也。又言“諸侯夫人祭服以下”至“褖衣黑”者,解以褖衣為喻之意。由諸侯之妾有褖衣,故假失制以喻僭也。《內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褘衣、褕翟、闕翟、鞠衣、展衣、褖衣、素紗。”注云:“后從王祭先王則服褘衣,祀先公則服褕翟,祭群小祀則服闕翟。”后以三翟為祭服。夫人于其國,衣服與王后同,亦三翟為祭服。眾妾不得服之。故鞠衣以下,眾妾以貴賤之等服之也。《內司服》又曰:“辨外內命婦之服:鞠衣、展衣、褖衣、素紗。”注云:“內命婦之服,鞠衣,九嬪也;展衣,世婦也;褖衣,女御也。”鄭以經稱命婦之服,王之三夫人與諸侯夫人名同,則不在命婦之中矣,故注云:“三夫人其闕翟以下乎?”自九嬪以下三等,故為此次也。夫人于其國與王后同,明鞠衣以下,眾妾各以其等服之可知也。此服既有三,則眾妾亦分為三等,蓋夫人下,侄娣鞠衣,二媵展衣,其餘禒衣也。知“鞠衣黃,展衣白,褖衣黑”者,以《士冠禮》陳服于房中,爵弁服,皮弁服,玄端,及《士喪禮》陳襲事于房中,爵弁服,皮弁服,褖衣。以褖衣當玄端,玄端黑,則褖衣亦黑也。故《內司服》注以男子之褖衣黑,則知婦人之褖衣亦黑也。又子羔之襲褖衣纁袡,袡用纁,則衣用黑明矣。褖衣既黑,以四方之色逆而差之,則展衣白、鞠衣黃可知。皆以素紗為里者,以《周禮》六服之外,別言“素紗”,明皆以素紗為里也。今褖衣反以黃為里,非其制,故以喻妾上僭也。然則鞠衣、展衣亦不得以黃為里,獨舉褖衣者,詩人意所偶言,無義例也。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上曰衣,下曰裳。箋云:婦人之服,不殊衣裳,上下同色。今衣黑而裳黃,喻亂嫡妾之禮。○嫡,本亦作“適”,同丁歷反。
[疏]“綠衣黃裳”。○毛以為,間色之綠,今為衣而在上;正色之黃,反為裳而處下,以興不正之妾,今蒙寵而尊,正嫡夫人反見疏而卑。前以表里與幽顯,則此以上下喻尊卑,雖嫡妾之位不易,而莊公禮遇有薄厚也。鄭以婦人之服不殊裳,褖衣當以黑為裳,今反以黃為裳,非其制,以喻賤妾當以謙恭為事,今反上僭為事,亦非其宜。○箋“婦人”至“同色”。○正義曰:言不殊裳者,謂衣裳連,連則色同,故云上下同色也。定本、《集注》皆云“不殊衣裳”。《喪服》云:“女子子在室為父,布總,箭筓,髽,衰,三年。”直言衰,不言裳,則裳與衰連,故注云“不言裳者,婦人之服不殊裳”是也。知非吉兇異者,《士昏禮》云“女次純衣”,及《禮記》“子羔之襲,褖衣纁袡為一”,稱譏襲婦服,皆不言裳,是吉服亦不殊裳也。若男子,朝服則緇衣素裳,喪服則斬衰素裳,吉兇皆殊衣裳也。
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箋云:亡之言忘也。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綠,末也。絲,本也。箋云:女,女妾上僭者。先染絲,后制衣,皆女之所治為也,而女反亂之,亦喻亂嫡妾之禮,責以本末之行。禮,大夫以上衣織,故本于絲也。○女,崔云“毛如字”,鄭音汝。行,下孟反,下同。“以上”,時掌反。“衣織”,于既反,下音志。我思古人,俾無訧兮。俾,使。訧,過也。箋云:古人,謂制禮者。我思此人定尊卑,使人無過差之行。心善之也。○俾,卑爾反,沈必履反。訧音尤,本或作“尤”。差,初賣反,又初佳反。
[疏]“綠兮”至“訧兮”。○毛以為,言綠兮而由于絲兮,此女人之所治。以興使妾兮而承于嫡兮,此莊公之所治,由絲以為綠,即綠為末,絲為本,猶承嫡而使妾,則妾為卑而嫡為尊。公定尊卑不可亂,猶女治絲,本末不可易。今公何為使妾上僭,而令尊卑亂乎?莊姜既見公不能定尊卑,使己微而妾顯,故云我思古之君子,妻妾有序,自使其行無過差者。以莊公不能然,故思之。○鄭言為褖衣兮,當先染絲而后制衣,是汝婦人之所為兮,汝何故亂之,先制衣而后染,使失制度也?以興嫡在先而尊貴,妾在后而卑賤,是汝賤妾之所為,汝何故亂,令妾在先而尊,嫡在后而卑?是亂嫡妾之禮,失本末之行。莊姜既見此妾上僭,違于禮制,故我思古制禮之人,定尊卑,使人無過差之行者。禮令下不僭上,故思之。○傳“綠,末。絲,本”。○正義曰:織絲而為繒,染之以成綠,故云綠末絲本,以喻妾卑嫡尊也。上章言其反幽顯,此章責公亂尊卑。○箋“女妾”至“于絲”。○正義曰:以此詩傷妾之僭己,故知“汝,汝妾之上僭者”。大夫以上衣織,故知“先染絲,后制衣”。染絲制衣是婦人之事,故言“汝所治為也”。此衣非上僭之妾所自治,但衣者,婦人所作,假言衣之失制,以喻妾之上僭耳。故汝上僭之妾,言汝反亂之,喻亂嫡妾之禮也。云“亂嫡妾之禮,責之以本末之行”,本末者,以先染絲為本,后制衣為末,大意與毛同。但毛以染綠為末,箋以制衣為末耳。箋亦以本喻嫡,以末喻妾,故云“亂嫡妾之禮,責之以本末之行”。又解本絲之意,由大夫以上衣織,故本之。知者,《玉藻》云“士不衣織”。士不得,明大夫以上得也。染人掌染絲帛,染絲謂衣織者也。
絺兮綌兮,凄其以風。凄,寒風也。箋云:絺綌所以當暑,今以待寒,喻其失所也。○凄,七西反。我思古人,實獲我心。古之君子,實得我之心也。箋云:古之聖人制禮者,使夫婦有道,妻妾貴賤各有次序。
[疏]“絺兮”至“我心”。○毛以為“稀兮綌兮”當服之以暑時,今用之于“凄其以風”之月,非其宜也,以興嫡兮妾兮當節之以禮,今使之翻然以亂之,亦非其宜也。言絺綌不以當暑,猶嫡妾不以其禮,故莊姜云:我思古之君子定尊卑,實得我之心。○鄭以為言“絺兮綌兮”本當暑,今以待凄然寒風,失其所,以興賤兮妾兮所以守職,今以上僭于尊位,亦失其所,故思古之人制禮,使妻妾貴賤有次序,令妾不得上僭者,實得我之心也。○傳“凄,寒風”。○正義曰:《四月》云“秋日凄凄”,凄,寒涼之名也。此連云以風,故云寒風也。○傳“古之君子”。○正義曰:傳以章首二句皆責莊公不能定其嫡妾之禮,故以為思古之君子,謂能定尊卑,使妻妾次序者也。○箋“古之聖人制禮者”。○正義曰:箋以上二句皆責妾之上僭,故以為思古之聖人制禮者,使貴賤有序,則妾不得上僭,故思之。
《綠衣》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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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衛莊姜送歸妾也。莊姜無子,陳女戴媯生子名完,莊姜以為己子。莊公薨,完立,而州吁殺之。戴媯于是大歸,莊姜遠送之于野,作詩見己志。○燕,于見反。戴媯,居危反。戴,謚也。媯,陳姓也。完,字又作“貌”,俗音丸,即衛桓公也。殺,如字,又申志反。見,賢遍反。
[疏]“《燕燕》四章,章六句”至“歸妾”。○正義曰:作《燕燕》詩者,言衛莊姜送歸妾也。謂戴媯大歸,莊姜送之。經所陳,皆訣別之后,述其送之之事也。○箋“莊姜”至“己志”。○正義曰:隱三年《左傳》曰:“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四年春,州吁殺桓公,經書“弒其君完”。是莊姜無子,完立,州吁殺之之事也。由其子見殺,故戴媯于是大歸。莊姜養其子,與之相善,故越禮遠送于野,作此詩以見莊姜之志也。知歸是戴媯者,經云“先君之思”,則莊公薨矣。桓公之時,母不當輒歸。雖歸,非莊姜所當送歸,明桓公死后其母見子之殺,故歸。莊姜養其子,同傷桓公之死,故泣涕而送之也。言“大歸”者,不反之辭,故文十八年“夫人姜氏歸于齊”,《左傳》曰:“大歸也。”以歸寧者有時而反,此即歸不復來,故謂之大歸也。《衛世家》云:“莊公娶齊女為夫人而無子。又娶陳女為夫人,生子早死。陳女女娣亦幸于莊公,而生子完。完母死,莊公命夫人齊女子之,立為大子。”禮,諸侯不再娶,且莊姜仍在,《左傳》唯言“又娶于陳”,不言為夫人。《世家》云“又娶陳女為夫人”,非也。《左傳》唯言戴媯生桓公,莊姜養之,以為己子,不言其死,云“完母死”,亦非也。然傳言又娶者,蓋謂媵也。《左傳》曰:“同姓媵之,異姓則否。”此陳其得媵莊姜者,《春秋》之世不能如禮。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燕燕,鳦也。燕之于飛,必差池其羽。箋云:差池其羽,謂張舒其尾翼,興戴媯將歸,顧視其衣服。○差,楚佳反,又楚宜反。池,如字。鳦音乙,本又作“乙”,郭烏拔反。之子于歸,遠送于野。之子,去者也。歸,歸宗也。遠送過禮。于,于也。郊外曰野。箋云:婦人之禮,送迎不出門。今我送是子,乃至于野者,舒己憤,盡己情。○野,如字,協韻羊汝反。沈云:“協句宜音時預反。”后放此。憤,符粉反。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瞻,視也。○涕,他禮反,徐又音弟。
[疏]“燕燕”至“如雨”。○正義曰:燕燕往飛之時,必舒張其尾翼,以興戴媯將歸之時,亦顧視其衣服。既視其衣服,從此而去。是此去之子,往歸于國,我莊姜遠送至于郊外之野。既至于野,與之訣別,己留而彼去,稍稍更遠,瞻望之不復能及,故念之泣涕如雨然也。上二句謂其將行,次二句言己在路,下二句言既訣之后。○傳“燕燕,鳦”。○正義曰:《釋鳥》“巂周、燕燕,鳦”。孫炎曰:“別三名。”舍人曰:“巂周名燕燕,又名鳦。”郭璞曰:“一名玄鳥,齊人呼鳦。此燕即今之燕也,古人重言之。《漢書》童謠云‘燕燕尾涎涎’,是也。”鳦、乙字異,音義同。郭氏一音烏拔反。○箋“差池”至“衣服”。○正義曰:差池者,往飛之之貌,故云“舒張其尾翼”。實翼也,而兼言尾者,以飛時尾亦舒張故也。鳥有羽翼,猶人有衣服,故知以羽之差池喻顧視衣服。既飛而有上下,故以“頡之頏之”喻出入前卻。既上下而有音聲,故以“上下其音”喻言語大小,取譬連類,各以其次。○箋“婦人送迎不出門”。○正義曰:僖二十二年《左傳》文。
燕燕于飛,頡之頏之。飛而上日頡,飛而下曰頏。箋云:頡頏,興戴媯將歸,出入前卻。○頡,戶結反。頏,戶郎反。上,時掌反,篇內皆同。
[疏]傳“飛而”至“曰頏”。○正義曰:此及下傳“上音”、“下音”皆無文。以經言往飛之時,頡之頏之,明頡頏非一也,故知上曰頡,下曰頏。下經言“下上其音”,音無上下,唯飛有上下耳,知飛而上為音曰上音,飛而下為音曰下音也。
之子于歸,遠于將之。將,行也。箋云:將亦送也。瞻望弗及,佇立以泣!佇立,久立也。○佇,直呂反。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飛而上曰上音,飛而下曰下音。箋云:“下上其音”,興戴媯將歸,言語感激,聲有小大。○激,經歷反。之子于歸,遠送于南。陳在衛南。○南,如字,沈云:“協句宜乃林反。今謂古人韻緩,不煩改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實,是也,本亦作“寔”。
仲氏任只,其心塞淵。仲,戴媯字也。任,大。塞,瘞。淵,深也。箋云:任者,以恩相親信也。《周禮》“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任,入林反。沈云:“鄭而鴆反。”“塞,瘞”,于例反,崔《集注》本作“實”。行,下孟反,下篇同。終溫且惠,淑慎其身。惠,順也。箋云:溫,謂顏色和也。淑,善也。先君之思,以勖寡人!勖,勉也。箋云:戴媯思先君莊公之故,故將歸猶勸勉寡人以禮義。寡人,莊姜自謂也。○勖,兇玉反,徐又況目反。
[疏]“仲氏”至“寡人”。○正義曰:莊姜既送戴媯,而思其德行及其言語,乃稱其字,言仲氏有大德行也,其心誠實而深遠也。又終當顏色溫和,且能恭順,善自謹慎其身。內外之德既如此,又于將歸之時,思先君之故,勸勉寡人以禮義也。○鄭唯任字為異,言仲氏有任之德,能以恩相親信也。○傳“仲戴”至“任大”。○正義曰:婦人不以名行,今稱仲氏,明是其字。《禮記》“男女異長”,注云“各自為伯季”,故婦人稱仲氏也。“任,大”,《釋詁》文也。定本“任大”之下云:“‘塞,瘞也’,俗本‘塞,實也’。”○箋“任者”至“任恤”。正義曰:箋以此二句說戴媯之操行,故知為任恤,言其能以恩相親信也,故引“六行”之“任”以證之。《周禮》注云:“善于父母為孝。善于兄弟為友。睦,親于九族。姻,親于外親。任,信于友道。恤,振于憂貧。”○箋“戴媯”至“禮義”。○正義曰:以勸勉之,故知是禮義也。《坊記》引此詩,注以為夫人定姜之詩,不同者,《鄭志》答炅模云:“為《記》注時,就盧君先師亦然。后乃得毛公傳,既古書義又且然。《記》注己行,不復改之。”
《燕燕》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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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衛莊姜傷己也。遭州吁之難,傷己不見答于先君,以至困窮之詩也。。○難,乃旦反。“以至困窮之詩也”,舊本皆爾,俗本或作“以致困窮而作是詩也”,誤。
[疏]“《日月》四章,章六句”至“困窮”。○正義曰:俗本作“以致困窮之詩”者,誤也。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日乎月乎,照臨之也。箋云:日月喻國君與夫人也,當同德齊意以治國者,常道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逝,逮。古,故也。箋云:之人,是人也,謂莊公也。其所以接及我者,不以故處,甚違其初時。○處,昌慮反,又昌呂反。胡能有定?寧不我顧?胡,何。定,止也。箋云:寧猶曾也。君之行如是,何能有所定乎?曾不顧念我之言,是其所以不能定完也。○顧,本又作“顧”,如字,徐音古,此亦協韻也。后放此。
[疏]“日居”至“我顧”。○正義曰:言日乎,日以照晝,月乎,月以照夜,故得同曜齊明,而照臨下土。以興國君也,夫人也,國君視外治,夫人視內政,當亦同德齊意以治理國事,如此是其常道。今乃如是人莊公,其所接及我夫人,不以古時恩意處遇之,是不與之同德齊意,失月配日之義也。公于夫婦尙不得所,于眾事亦何能有所定乎?適曾不顧念我之言而己,無能有所定也。○傳“逝,逮”。○正義曰:《釋言》文也。又曰:“逮,及也。”故箋云“其所以接及我者”。下章傳云:“不及我以相好。”皆為及也。顧下章傳,亦宜倒讀,云“不及我以故處”也,雖倒,義與鄭同。但鄭順經文,故似與傳異耳。○箋“是其”至“定完”。○正義曰:此本傷君不答于己,言夫婦之道尙如是,于眾事何能有所定乎!然則莊公是不能定事之人,鄭引不能定事之驗,謂莊公不能定完者,隱三年《左傳》曰:“公子州吁有寵而好兵,公不禁。石碏諫曰:‘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是公有欲立州吁之意,故杜預云:“完雖為莊姜子,然太子之位未定。”是完不為太子也。《左傳》唯言莊姜以為己子,不言為太子,而《世家》云“命夫人齊女子之,立為太子”,非也。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冒,覆也。箋云:覆猶照臨也。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不及我以相好。箋云:其所以接及我者,不以相好之恩情,甚于己薄也。○好,呼報反,注同。王、崔、申、毛如字。胡能有定?寧不我報?盡婦道而不得報。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日始月盛,皆出東方。箋云:自,從也。言夫人當盛之時,與君同位。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音,聲。良,善也。箋云:無善恩意之聲語于我也。○語,魚據反。胡能有定?俾也可忘。箋云:俾,使也。君之行如此,何能有所定,使是無良可忘也。
[疏]“日居”至“可忘”。○正義曰:言日乎月乎,日之始照,月之盛望,皆出東方。言月盛之時,有與日同,以興國君也,夫人也,國君之平常,夫人之隆盛,皆秉其國事。夫人之盛時,亦當與君同,如此是其常。今乃如之人莊公,曾無良善之德音以處語夫人,是疏遠已,不與之同位,失月配日之義。君之行如是,何能有所定!使是無良之行可忘也。○傳“日始”至“東方”。○正義曰:日月雖分照晝夜,而日恆明,月則有盈有闕,不常盛,盛則與日皆出東方。猶君與夫人,雖各聽內外,而君恆伸,夫人有屈有伸,伸則與君同居尊位,故箋云“夫人當盛之時,與君同位”。○箋“無善”至“于我”。○正義曰:如箋所云,則當倒讀,云“無良德音”,謂無善恩意之音聲處語我夫人也。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箋云:畜,養。卒,終也。父兮母兮者,言己尊之如父,又親之如母,乃反養遇我不終也。胡能有定?報我不述!述,循也。箋云:不循,不循禮也。○述,本亦作“術”。
《日月》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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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風》,衛莊姜傷己也。遭州吁之暴,見侮慢而不能正也。正,猶止也。
[疏]“《終風》四章,章四句”至“不能正”。○正義曰:暴與難,一也。遭困窮是厄難之事,故上篇言難。見侮慢是暴戾之事,故此篇言暴。此經皆是暴戾見侮慢之事。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興也。終日風為終風。暴,疾也。笑,侮之也。箋云:既竟日風矣,而又暴疾。興者,喻州吁之為不善,如終風之無休止。而其間又有甚惡,其在莊姜之旁,視莊姜則反笑之,是無敬心之甚。○終風,《韓詩》云:“西風也。”謔浪笑敖,言戲謔不敬。○謔,許約反。浪,力葬反,《韓詩》云:“起也。”笑,本又作“㗛”,俗字也,悉妙反。敖,五報反。中心是悼!箋云:悼者,傷其如是,然而已不能得而止之。
[疏]“終風”至“是悼”。○正義曰:言天既終日風,且其間有暴疾,以興州吁既不善,而其間又有甚惡,在我莊姜之傍,顧視我則反笑之,又戲謔調笑而敖慢,己莊姜無如之何,中心以是悼傷,傷其不能止之。○傳“暴,疾”。○正義曰:《釋天》云:“日出而風為暴。”孫炎曰:“陰云不興,而大風暴起。”然則為風之暴疾,故云疾也。○傳“言戲謔不敬”。○正義曰:《釋詁》云:“謔浪笑敖,戲謔也。”舍人曰:“謔,戲謔也。浪,意明也。笑,心樂也。敖,意舒也。戲笑,邪戲也。謔,笑之貌也。”郭璞曰:“謂調戲也。”此連云笑敖,故為不敬。《淇奧》云“善戲謔兮”,明非不敬也。
終風且霾,霾,雨土也。○霾,亡皆反,徐又莫戒反。雨,于付反。風而雨土為霾。惠然肯來?言時有順心也。箋云:肯,可也。有順心然后可以來至我旁,不欲見其戲謔。○肯來,如字,古協思韻,多音梨。他皆放此。莫往莫來,悠悠我思!人無子道以來事己,己亦不得以丹道往加之。箋云:我思其如是,心悠悠然。○我思,如字。
[疏]“終風”至“我思”。○毛以為,天既終日風,且又有暴甚雨土之時,以興州吁常為不善,又有甚惡恚怒之時。州吁之暴既如是,又不肯數見莊姜時有順心然后肯來,雖來,復侮慢之。與上互也。州吁既然則無子道以來事己,是“莫來”也;由此己不得以母道往加之,是“莫往”也。今既莫往莫來,母子恩絕,悠悠然我心思之,言思其如是則悠悠然也。○鄭唯“惠然肯來”為異。以上云“顧我則笑”,是其來無順心,明莊姜不欲其來。且州吁之暴,非有順心肯來也,故以為若有順心,則可來我傍,既無順心,不欲見其來而戲謔也。○傳“霾,雨土”。○正義曰:《釋天》云:“風而雨土為霾。”孫炎曰:“大風揚塵土從上下也。”○傳“人無”至“加之”。○正義曰:以本由子不事己,己乃不得以母道往加之,故先解莫來,后解莫往。經先言莫往者,蓋取便文也。
終風且曀,不日有曀。陰而風曰曀。箋云:有,又也。既竟日風,且復曀不見日矣。而又曀者,喻州吁闇亂甚也。○曀,于計反。復,扶富反。寤言不寐,願言則嚏。嚏,跲也。箋云:言我原思也。嚏讀當為不敢嚏咳之嚏。我其憂悼而不能寐,汝思我心如是,我則嚏也。今俗人嚏,云:“人道我。”此古之遺語也。○疌,本又作“嚏”,又作“疐”,舊竹利反,又丁四反,又豬吏反,或竹季反,劫也。鄭作“嚏”,音都麗反,劫也,居業反,本又作“跲”,音同。又渠業反。孫毓同崔,云:“毛訓‘疌’為‘㰦’,今俗人云‘欠欠㰦㰦’是也。不作“劫”字。人體倦則伸,志倦則㰦。”案:音丘據反。《玉篇》云:“㰦欠,張口也。”咳,開愛反。
[疏]“終風”至“則嚏”。○毛以為,天既終日風,且復陰而曀,不見日光矣,而又曀。以興州吁既常不善,且復怒而甚,不見喜悅矣,而又甚。州吁既暴如是矣,莊姜言我寤覺而不能寐,原以母道往加之,我則嚏跲而不行。○鄭唯下一句為異,具在箋。○傳“陰而風曰曀”。○正義曰:《釋天》文。孫炎曰:“云風曀日光。”○箋“既竟”至“亂甚”。○正義曰:此州吁暴益甚,故見其漸也。言“且曀”者,且陰往曀日,其陰尙薄,不見日則曰曀也。復云曀,則陰云益甚,天氣彌闇,故云“喻州吁之闇亂甚也”。以“且曀”己喻其闇,“又曀”彌益其闇,故云甚也。○傳“嚏,跲”。○正義曰:王肅云“原以母道往加之,則嚏劫而不行”,跲與劫音義同也。定本、《集注》幷同。○箋“嚏讀”至“遺語”。○正義曰:《內則》云:“子在父母之所,不敢噦噫嚏咳。”此讀如之也。言“汝思我心如是”,解經之“愿”也。言“我則嚏”,解經言“則嚏”也。稱“俗人云”者,以俗之所傳,有驗于事,可以取之。《左傳》每引“諺曰”,《詩》稱“人亦有言”,是古有用俗之驗。
曀曀其陰,如常陰曀曀然。虺虺其雷。暴若震雷之聲虺虺然。寤言不寐,願言則懷。懷,傷也。箋云:懷,安也。女思我心如是,我則安也。○女音汝,下同,后可以意求之。疑者更出“虺,虛鬼反”。
[疏]“曀曀”至“則懷”。○毛以為,天既曀曀然其常陰,又虺虺然其震雷也,以興州吁之暴如是,故莊姜言,我夜覺常不寐,原以母道往加之,我則傷心。○鄭唯下句為異,言汝州吁思我心如是,我則安。○傳“如常陰曀曀然”。○正義曰:上“終風且曀”,且其間有曀時,不常陰。此重言曀曀,連云其陰,故云常陰也。言曀復曀,則陰曀之甚也。《爾雅》云“陰而風為曀”,則此曀亦有風,但前風有不陰,故曀連終風,此則常陰,故直云曀有風可知也。○傳“暴若”至“虺然”。正義曰:雨雷則殷殷然,此喻州吁之暴,故以為震雷奮擊之聲虺虺然。《十月之交》曰“燁燁震電”,皆此類也。
《終風》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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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鼓》,怨州吁也。衛州吁用兵暴亂,使公孫文仲將,而平陳與宋,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也。將者,將兵以伐鄭也。平,成也。將伐鄭,先告陳與宋,以成其伐事。《春秋》傳曰:“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奔鄭。鄭人欲納之。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于鄭,而求寵于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愿也。’宋人許之。于是陳、蔡方睦于衛,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是也。伐鄭在魯隱四年。○將,子亮反,注“將者”同。殤音傷。馮,本亦作“憑”,同皮冰反。“蔡從”,才用反,下“陳、蔡從”同。
[疏]“《擊鼓》五章,章四句”至“無禮”。○正義曰:作《擊鼓》詩者,怨州吁也。由衛州吁用兵暴亂,乃使其大夫公孫文仲為將,而興兵伐鄭,又欲成其伐事,先告陳及宋與之俱行,故國人怨其勇而無禮。怨與刺皆自下怨上之辭。怨者,情所恚恨,刺者,責其愆咎,大同小異耳,故《論語》注云:“怨謂刺上政。”《譜》云:“刺怨相尋。”是也。言用兵暴亂者,阻兵而安忍,暴虐而禍亂也。古者謂戰器為兵,《左傳》曰:“鄭伯朝于楚,楚子賜之金,曰:‘無以鑄兵。’”兵者人所執,因號人亦曰兵。《左傳》曰“敗鄭徒兵”,此箋云“將者,將兵”是也。然則此序云“用兵”者,謂用人兵也。經云“踴躍用兵”,謂兵器也。國人怨其勇而無禮,經五章皆陳兵役之怨辭。○箋“將者”至“隱四年”。○正義曰:知將兵伐鄭者,州吁以隱四年春弒君,至九月被殺,其中唯夏秋再有伐鄭之事,此言州吁用兵暴亂,是伐鄭可知。時無伐陳、宋之事,而經、序云“平陳與宋”,《傳》有告宋使除君害之事,陳侯又從之伐鄭,故訓“平”為“成”也。告陳與宋,成其伐事也。“《春秋》曰”以下,皆隱四年《左傳》文也,引之以證州吁有伐鄭先告陳之事也。末言“在魯隱四年”者,以州吁之立,不終此年,唯有此伐鄭之事,上直引傳曰“其年不明”,故又詳之也。宋殤公之即位,公子馮所以出奔鄭者,殤公,宋穆公之兄子,公子馮則其子也,穆公致位于殤公,使馮避之,出居于鄭也。鄭人欲納之,欲納于宋以為君也。先君之怨,服、杜皆云“隱二年鄭人伐衛”是也。《譜》依《世家》,以桓公為平王三十七年即位,則鄭以先君為桓公矣。服虔云莊公,非也。言求寵于諸侯者,杜預云“諸侯雖篡弒而立,既列于會,則不得復討”,欲求此寵也。言以除君害者,服虔云“公子馮將為君之害”。言以賦與陳、蔡從者,服虔云:“賦,兵也。以田賦出兵,故謂之賦。”正謂以兵從也。傳又說衛州吁欲和其民,宋殤公欲除其害,故二國伐鄭。所以陳、蔡亦從者,是時陳、蔡方親睦于衛,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春秋》之例,首兵者為主。今伐鄭之謀,則吁為首,所以衛人敘于陳、蔡之下者,服虔云“衛使宋為主,使大夫將,故敘衛于陳、蔡下”。傳唯云告宋使為主,此箋先言告陳與宋者,以陳亦從之衛告可知。但傳見使宋為主,故不言告陳之事。此言平陳與宋,故箋兼言告陳也。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鏜然,擊鼓聲也。使眾皆踴躍用兵也。箋云:此用兵,謂治兵時。○鏜,吐當反。土國城漕,我獨南行。漕,衛邑也。箋云:此言眾民皆勞苦也,或役土功于國,或脩理漕城,而我獨見使從軍南行伐鄭,是尤勞苦之甚。○漕音曹。
[疏]“擊鼓”至“南行”。○正義曰:言州吁初治兵出國,命士眾將行,則擊此鼓,其聲鏜然,使士眾皆踴躍用兵也。軍士將行,以征伐為苦,言今國人或役土功于國,或修理漕城,而我獨見使南行,不得在國也。○傳“鏜然”至“用兵”。○正義曰:《司馬法》云:“鼓聲不過閶。”字雖異,音實同也。《左傳》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又曰:“金鼓以聲氣。”故先擊其鼓,而眾皆踴躍用兵也。○箋“此用兵,謂治兵時”。○正義曰:以下始云從孫子仲在路之事,故知此謂治兵時。《谷梁傳》曰:“出曰治兵,入曰振旅”是也。○傳“漕,衛邑”。○正義曰:《定之方中序》云“野處漕邑”,《載馳序》云“露于漕邑”,是也。○箋“此言”至“之甚”。○正義曰:州吁虐用其民,此言眾民雖勞苦,猶得在國,己從征役,故為尤苦也。《禮記》曰:“五十不從力政,六十不與服戎。”注云:“力政,城郭道渠之役。”則戎事六十始免,輕于土功,而言尤苦者,以州吁用兵暴亂,從軍出國,恐有死傷,故為尤苦。土國城漕,雖用力勞苦,無死傷之患,故優于兵事也。若力政之役,則二十受之,五十免之,故《韓詩說》“二十從役”,《王制》云“五十不從力政”,是也。戎事,則《韓詩說》曰“三十受兵,六十還兵”,《王制》云“六十不與服戎”,是也。蓋力政用力,故取丁壯之時,五十年力始衰,故早役之,早舍之。戎事當須閑習,三十乃始從役,未六十年力雖衰,戎事希簡,猶可以從軍,故受之既晚,舍之亦晚。戎事非輕于力役。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孫子仲,謂公孫文仲也。平陳于宋,箋云:子仲,字也。平陳于宋,謂使告宋曰“君為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從”。不我以歸,憂心有忡!憂心忡忡然。箋云:以猶與也。與我南行,不與我歸期。兵,兇事,懼不得歸,豫憂之。○忡,敕忠反。
[疏]“從孫”至“有忡”。○正義曰:國人從軍之士云:我獨南行,從孫子仲,成伐事于陳與宋。成伐事者,先告陳,使從于宋,與之俱行也。當往之時,不于我以告歸期,不知早晚得還,故我憂心忡忡然,豫憂不得歸也。○傳“孫子”至“文仲”。○正義曰:經敘國人之辭,既言從于文,不得言公孫也。箋云子仲,字。仲,長幼之稱,故知是字,則文是謚也。國人所言時未死,不言謚,序從后言之,故以謚配字也。○傳“憂心忡忡然”。○正義曰:傳重言忡忡者,以忡為憂之意,宜重言之。《出車》云“憂心忡忡”,是也。○箋“與我”至“豫憂之”。○正義曰:《采薇》云:“曰歸曰歸,歲亦莫止。”是與之歸期也。故云“兵,兇事,懼不得歸,豫憂之”,解言不得歸期之意也。言“兵,兇事”者,戰有必死之志,故云兇也。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有不還者,有亡其馬者,箋云:爰,于也。不還,謂死也,傷也,病也。今于何居乎,于何處乎,于何喪其馬乎。○喪,息浪反。注同。于以求之?于林之下。山木曰林。箋云:于,于也。求不還者及亡其馬者,當于山林之下。軍行必依山林,求其故處,近得之。○處,昌慮反。近,附近之近。
[疏]“爰居”至“之下”。○正義曰:從軍之士懼不得歸,言我等從軍,或有死者、病者,有亡其馬者,則于何居乎?于何處乎?于何喪其馬乎?若我家人于后求我,往于何處求之?當于山林之下。以軍行必依山林,死傷病亡當在其下,故令家人于林下求之也。○傳“有不”至“馬者”。○正義曰:此解從軍之人所以言“爰居爰處”者,由恐有不還者也。言“爰喪其馬”者,恐有亡其馬者故也。○箋“不還”至“馬乎”。○正義曰:古者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則死傷及病兼步卒,亡其馬唯甲士耳。○箋“軍行”至“得之”。正義曰:以軍行為所取給易,必依險阻,故于山林也。是以《肆師》云:“祭兵于山川。”注云:“蓋軍之所依止也。”求其故處,謂求其所依止之處,近于得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契闊,勤苦也。說,數也。箋云:從軍之士與其伍約,死也生也,相與處勤苦之中,我與子成相說愛之恩,志在相存救也。○契,本亦作“挈”,同苦結反。闊,苦活反,《韓詩》云“約束也”。說音悅。數,色主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偕,俱也。箋云:執其手,與之約誓示信也。言俱老者,庶幾俱免于難。○偕音皆。“與之約”,如字,又于妙反,下同。一本作“與之約誓”。難,乃旦反。
[疏]“死生”至“偕老”。○毛以為,從軍之士與其伍約,云我今死也生也,共處契闊勤苦之中,親莫是過,當與子危難相救,成其軍伍之數,勿得相背,使非理死亡也。于是執子之手,殷勤約誓,庶幾與子俱得保命,以至于老,不在軍陳而死。王肅云:“言國人室家之志,欲相與從生死,契闊勤苦而不相離,相與成男女之數,相扶持俱老。”此似述毛,非毛旨也。卒章傳曰“不與我生活”,言與是軍伍相約之辭,則此為軍伍相約,非室家之謂也。○鄭唯“成說”為異,言我與汝共受勤苦之中,皆相說愛,故當與子成此相悅愛之恩,志在相救。餘同。○傳“契闊,勤苦”。○正義曰:此敘士眾之辭。連云死生,明為從軍勤苦之義,則契闊,勤苦之狀。○箋“從軍”至“伍約”。○正義曰:《大司馬》云:“五人為伍。”謂與其伍中之人約束也。軍法有兩、卒、師、旅,其約亦可相及,獨言伍者,以執手相約,必與親近,故昭二十一年《左傳》曰:“不死伍乘,軍之大刑也。”是同伍相救,故舉以言之。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不與我生活也。箋云:州吁阻兵安忍,阻兵無眾,安忍無親,眾叛親離。軍士棄其約,離散相遠,故吁嗟嘆之,闊兮,女不與我相救活,傷之。○遠,于萬反。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洵,遠。信,極也。箋云:嘆其棄約,不與我相親信,亦傷之。○洵,吁縣反,本或作“詢”,誤也。詢音荀。《韓詩》作“敻”,敻亦遠也。信,毛音申。案:信即古伸字也。鄭如字。
[疏]“于嗟”至“信兮”。○毛以為,既臨伐鄭,軍士棄約而乖散,故其在軍之人嘆而傷之,云:于嗟乎,此軍伍之人,今日與我乖闊兮,不與我相存救而生活兮。又重言之,云:于嗟乎,此軍伍之人,與我相疏遠兮,不與我相存救,使性命得申極兮。“乖闊”、“疏遠”及“性命不得申極”,與“不得生活兮”一也,下句配成上句耳。○鄭唯“信兮”為異,言從軍之人與我疏遠,不復與我相親信。由不親信,故不與已相救活,義相接成也。○箋“州吁”至“傷之”。○正義曰:隱四年《左傳》曰:“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無眾,安忍無親,眾叛親離,難以濟矣。”杜預云:“恃兵則民殘,民殘則眾叛。安忍則刑過,刑過則親離。”然則以州吁恃兵安忍,故眾叛親離,由是軍士棄其約,散而相遠,是以在軍之人傷其不相救活也。時州吁不自行,言州吁阻兵安忍者,以伐鄭之謀,州吁之由,州吁暴虐,民不得用,故眾叛親離,棄其約束。不必要州吁自行乃致此也。案《左傳》“伐鄭,圍其東門,五口而還”,則不戰矣。而軍士離散者,以其民不得用,雖未對敵,亦有離心,故有闊兮洵兮之嘆也。○傳“信,極”。○正義曰:信,古伸字。故《易》曰“引而信之”。伸即終極之義,故云“信,極也”。
《擊鼓》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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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風》,美孝子也。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不安其室,欲去嫁也。成其志者,成言孝子自責之意。○凱,開在反。
[疏]“《凱風》四章,章四句”至“志爾”。○正義曰:作《凱風》詩者,美孝子也。當時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夫室,而欲去嫁,故美七子能自盡其孝順之道,以安慰其母之心,作此詩而成其孝子自責之志也。此與孝子之美,以惡母之欲嫁,故云“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則無子者不能安室可知也。此敘其自責之由,經皆自責之辭。將欲自責,先說母之勞苦,故首章二章上二句皆言母氏之養己,以下自責耳。俗本作“以成其志”,“以”字誤也。定本“而成其志”。○箋“不安”至“之意”。正義曰:以序云不安其室,不言己嫁,則仍在室,但心不安耳,故知欲去嫁也。此母欲有嫁之志,孝子自責已無令人,不得安母之心,母遂不嫁,故美孝子能慰其母心也。以美其能慰母心,故知成其志者,成言孝子自責之意也。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興也。南風謂之凱風。樂夏之長養,棘難長養者。箋云:興者,以凱風喻寬仁之母,棘猶七子也。○棘,居力反,俗作“棘”。樂音洛,或一音岳。長,丁丈反,下皆同。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夭夭,盛貌。劬勞,病苦也。箋云:夭夭以喻七子少長,母養之病苦也。○夭,于驕反。劬,其俱反。少,詩照反。
[疏]“凱風”至“劬勞”。○正義曰:言凱樂之風從南長養之方而來,吹彼棘木之心,故棘心夭夭然得盛長,以興寬仁之母,以己慈愛之情,養我七子之身,故七子皆得少長。然棘木之難長者,凱風吹而漸大,猶七子亦難養者,慈母養之以成長,我母氏實亦劬勞病苦也。○傳“南風”至“長養”。○正義曰:“南風謂之凱風”,《釋天》文。李巡曰:“南風長養萬物,萬物喜樂,故曰凱風。凱,樂也。”傳以風性樂養萬物,又從南方而來,故云“樂夏之長養”也。又言“棘難長養”者,言母性寬仁似凱風,己難長養似棘,故箋云“凱風喻寬仁之母,棘猶七子也”。
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棘薪,其成就者。母氏聖善,我無令人。聖,叡也。箋云:叡作聖。令,善也。母乃有叡知之善德,我七子無善人能報之者,故母不安我室,欲去嫁也。○叡,悅歲反,下同。知音智,本亦作“智”。
[疏]“凱風”至“令人”。○正義曰:言凱風,樂夏之風從南長養之方而來,吹彼棘木,使得成薪,以興寬仁之母,能以己慈愛之情,養我七子,皆得長成。然風吹難養之棘以成就,猶母長養七子以成人,則我之母氏有叡智之善德,但我七子無善人之行以報之,故母不安而欲嫁也。○傳“棘薪,其成就者”。○正義曰:上章言棘心夭夭,是棘之初生,風長之也。此不言長之狀,而言棘薪,則棘長己成薪矣。《月令》注云“大者可析謂之薪”,是薪者,木成就。○傳“聖,叡”。○正義曰:聖者通智之名,故言叡也。箋申說所以得為叡之意,故引《洪范》以證之,由“叡作聖”,故得為叡也。《洪范》云“思曰睿”,注云“睿通于政事”,又曰“睿作聖”,注云“君思睿則臣賢智”,是也。然則彼睿謂君也,聖謂臣也,所以得為一者,以彼五行各以事類相感,由君叡而致臣聖,則睿、聖義同。此“母氏聖善”,人之齊聖,皆以明智言之,非必要如周、孔也。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浚,衛邑也。“在浚之下”,言有益于浚。箋云:爰,曰也。曰有寒泉者,在浚之下浸潤之,使浚之民逸樂,以興七子不能如也。○浚音峻。浸,子鴆反。樂音洛。有子七人,母氏勞苦。
[疏]“爰有”至“勞苦”。○正義曰:此孝子自責,無益于母,使母不安也。言曰有寒泉,在浚邑之下,以喻七子在母之前。寒泉有益于浚,浸潤浚民,使得逸樂,以興七子無益于母,不能事母,使母勞苦,乃寒泉之不如。又自責云:母無子者,容可勞苦,今乃有子七人,而使母氏勞苦,思欲去嫁,是其七子之咎也。母欲嫁者,本為淫風流行,但七子不可斥言母淫,故言母為勞苦而思嫁也。上章言母氏劬勞,謂少長七子,實劬勞也。此言母氏勞苦,謂母今日勞苦而思嫁,與上不同也。○傳“浚,衛邑”。○正義曰:《干旄》云“在浚之都”,傳曰:“下邑曰都。”是衛邑也。○箋“爰曰”至“不能如”。○義曰:“爰,曰”,《釋詁》文。知不以寒泉興母之長養己,而云喻“七子不能如”者,以上棘薪為喻,則子己成長矣。此及下章皆云“有子七人”,則以寒泉、黃鳥喻七子可知也。
睍睆黃鳥,載好其音。睍睆,好貌。箋云:睍睆以興顏色說也。“好其音”者,興其辭令順也,以言七子不能如也。○睍,胡顯反。睆,華板反。說音悅,下篇注同。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慰,安也。
[疏]“睍睆”至“母心”。○正義曰:言黃鳥有睍睆之容貌,則又和好其音聲,以興孝子當和其顏色,順其辭令也。今有子七人,皆莫能慰母之心,使有去嫁之志。言母之欲嫁,由顏色不悅,辭令不順故也。自責言黃鳥之不如也。○箋“睍睆”至“令順”。○正義曰:興必以類,睍睆是好貌,故興顏色也;音聲猶言語,故興辭令也。《論語》曰:“色難。”注云:“和顏悅色,是為難也。”又《內則》云:“父母有過,下氣怡聲。”是孝子當和顏色、順辭令也。
《凱風》四章,章四句。
雄雉 | 返回目錄 |
《雄雉》,刺衛宣公也。淫亂不恤國事,軍旅數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淫亂者,荒放于妻妾,烝于夷姜之等。國人久處軍役之事,故男多曠,女多怨也。男曠而苦其事,女怨而望其君子。○刺,俗作“刺”,同七賜反。詩內多此音,更不重出。恤,本亦作“卹”。數,色角反。烝,之升反。
[疏]“《雄雉》四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男既從役于外,女則在家思之,故云男女怨曠。上二章,男曠之辭。下二章,女怨之辭。○箋“淫亂”至“君子”。○正義曰:淫,謂色欲過度;亂,謂犯悖人倫,故言“荒放于妻妾”以解淫也,“烝于夷姜”以解亂也。《大司馬職》曰:“外內亂,鳥獸行,則滅之。”注引《王霸記》曰:“悖人倫,外內無以異于禽獸。”然則宣公由上烝父妾,悖亂人倫,故謂之亂也。《君子偕老》、《桑中》皆云“淫亂”者,謂宣公上烝夷姜,下納宣姜,公子頑通于君母,故皆為亂也。《南山》刺襄公鳥獸之行,淫于其妹,不言亂者,言鳥獸之行,則亂可知。文勢不可言亂于其妹,故言淫耳。若非其匹配,與疏遠私通者,直謂之淫,故《澤陂》云“靈公君臣淫于其國”,《株林》云“淫于夏姬”,不言亂,是也。言荒放者,放恣情欲,荒廢政事,故《雞鳴》云“荒淫怠慢”,《五子之歌》云“內作色荒,外作禽荒”,是也。言烝者,服虔云“上淫曰烝”,則烝,進也,自進上而與之淫也。《左傳》曰:“文姜如齊,齊侯通焉。”服虔云:“傍淫曰通。”言傍者,非其妻妾,傍與之淫,上下通名也。《牆有茨》云“公子頑通于君母”,《左傳》曰“孔悝之母與其豎渾良夫通”,皆上淫也。齊莊公通于崔杼之妻,蔡景侯為大子般娶于楚,通焉,皆下淫也。以此知通者總名,故服虔又云“凡淫曰通”,是也。又宣公三年傳曰:“文公報鄭子之妃。”服虔曰:“鄭子,文公叔父子儀也。報,復也,淫親屬之妻曰報。”漢律“淫季父之妻曰報。”則報與亂為類,亦鳥獸之行也。宣公納伋之妻,亦是淫亂。箋于此不言者,是時宣公或未納之也,故《匏有苦葉》譏“雉鳴求其牡”,夫人為夷姜,則此亦為夷姜明矣。由國人久處軍役之事,故男多曠,女多怨也。序直云“男女怨曠”。知男曠女怨者,以《書》傳云“外無曠夫,內無怨女”,故謂男為曠,女為怨。曠,空也,謂空無室家,故苦其事。《書》傳“曠夫”謂未有室家者。此男雖有室家,久從軍役,過時不歸,與無不異,猶《何草不黃》云“何人不矜”也。此相對,故為男曠女怨,散則通言也。故《采綠》刺怨曠,經無男子,則總謂婦人也。《大司徒》云:“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怨者,男女俱兼,是其通也。此男女怨曠,不違于禮,故舉以刺宣公。《采綠》婦人不但憂思而己,乃欲從君子于外,非禮,故幷刺婦人也。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興也。雄雉見雌雉飛,而鼓其翼泄泄然。箋云:興者,喻宣公整其衣服而起,奮訊其形貌,志在婦人而己,不恤國之政事。○泄,移世反。訊音信,又音峻,字又作“迅”,同。我之懷矣,自詒伊阻!詒,遺。伊,維。阻,難也。箋云:懷,安也。“伊”當作“繄”,繄猶是也。君之行如是,我安其朝而不去。今從軍旅,久役不得歸,此自遺以是患難。○貽,本亦作“詒”,以之反。遺,維季反,沈羊類反。難,乃旦反,下同。繄,烏兮反。行,下孟反,下“君之行”同。朝,直遙反。
[疏]“雄雉”至“伊阻”。○正義曰:毛言雄雉往飛向雌雉之時,則泄泄然鼓動其羽翼,以興宣公往起就婦人之時,則奮訊其衣服,言志在婦人而已,不恤國之政事也。又數起軍旅,使大夫久役。大夫傷本見君之行如是,志在婦人之時,即應去之,我之安其朝而不去矣。今見使從軍,久不得歸,自遺此患難也。既處患難,自悔以怨君。伊訓為維,毛為語助也。鄭唯以伊字為異,義勢同也。○箋“伊當”至“患難”。○正義曰:箋以宣二年《左傳》趙宣子曰“嗚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戚”,《小明》云“自詒伊戚”,為義既同,明伊有義為“繄”者,故此及《蒹葭》、《東山》、《白駒》各以伊為繄。《小明》不易者,以“伊戚”之文與傳正同,為“繄”可知。此云“自詒伊阻”,《小明》云“心之憂矣”,宣子所引,幷與此不同者,杜預云“逸詩也”,故文與此異。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箋云:“下上其音”,興宣公小大其聲,怡悅婦人。○上,時掌反。展矣君子,實勞我心!展,誠也。箋云:誠矣君子,訴于君子也。君之行如是,實使我心勞矣。君若不然,則我無軍役之事。
[疏]“雄雉”至“我心”。○正義曰:言雄雉飛之時,下上其音聲,以怡悅雌雉,以興宣公小大其言語,心怡悅婦人。宣公既志在婦人,不恤政事,大夫憂之,故以君行訴于君子,言君之誠如是,志在婦人矣。君子聞君行如此,實所以病勞我心也。此大夫身既從役,乃追傷君行者,以君若不然,則無今日之役故也。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瞻,視也。箋云:視日月之行,迭往迭來。今君子獨久行役而不來,使我心悠悠然思之。女怨之辭。○“女怨”如字,下“女怨”同。道之云遠,曷云能來?箋云:曷,何也。何時能來望之也。
[疏]“瞻彼”至“能來”。○正義曰:大夫久役,其妻思之。言我視彼日月之行,迭往迭來。今君子獨行役而不來,故悠悠然我心思之。道路之遙,亦云遠矣,我之君子,何時可云能來,使我望之也。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箋云:爾,女也。女眾君子,我不知人之德行何如者可謂為德行,而君或有所?女怨,故問此焉。○行,下孟反,下注皆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害。臧,善也。箋云:我君子之行,不疾害,不求備于一人,其行何用為不善,而君獨遠使之在外,不得來歸?亦女怨之辭。○忮,之跂反,字書云:“很也。”韋昭音洎。臧,子郎反。
[疏]“百爾”至“不臧”。○正義曰:婦人念夫,心不能已,見大夫或有在朝者,而已君子從征,故問之云:汝為眾之君子,我不知人何者謂為德行。若言我夫無德而從征也,則我之君子不疾害人,又不求備于一人,其行如是,何用為不善,而君獨使之在外乎?
《雄雉》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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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匏有苦葉》,刺衛宣公也。公與夫人幷為淫亂。夫人,謂夷姜。
[疏]“《匏有苦葉》四章,章四句”至“淫亂”。○正義曰:幷為淫亂,亦應刺夫人,獨言宣公者,以詩者主為規諫君,故舉君言之,其實亦刺夫人也。故經首章、三章責公不依禮以娶,二章、卒章責夫人犯禮求公,是幷刺之。○箋“夫人謂夷姜”。○正義曰:知非宣姜者,以宣姜本適伋子,但為公所要,故有魚網離鴻之刺。此責夫人,云“雉鳴求其牡”,非宣姜之所為,明是夷姜求宣公,故云幷為淫亂。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興也。匏謂之瓠,瓠葉苦不可食也。濟,渡也。由膝以上為涉。箋云:瓠葉苦而渡處深,謂八月之時,陰陽交會,始可以為昏禮,納采、問名。○匏音薄交反。瓠,戶故反。上,時掌反,下皆同。處,昌慮反。深則厲,淺則揭。以衣涉水為厲,謂由帶以上也。揭,褰衣也。遭時制宜,如遇水深則厲,淺則揭矣。男女之際,安可以無禮義?將無以自濟也。箋云:既以深淺記時,因以水深淺喻男女之才性賢與不肖及長幼也。各順其人之宜,為之求妃耦。○厲,力滯反,《韓詩》云:“至心曰厲。”《說文》作“砅”,云:“履石渡水也。”音力智反,又音例。“則揭”,苦例反,褰衣渡水也。揭,揭衣,幷苦例反,下同。一云下揭字音起列反,一本作“揭,褰衣”。長,張丈反。“為之”,于偽反。“求妃”音配,本亦作“配”,下同。
[疏]“匏有”至“則揭”。○毛以為,匏有苦葉不可食,濟有深涉不可渡,以興禮有禁法不可越。又云:“若過深水則厲,淺水則褰衣。”過水隨宜,期之必渡,以興用禮當隨豐儉之異。若時豐則禮隆,時儉則禮殺,遭時制宜,不可無禮。若其無禮,將無以自濟,故雖貧儉,尙不可廢禮。君何為不以正禮娶夫人,而與夷姜淫亂乎?○鄭以為,匏葉先不苦,今有苦葉;濟處先不深,今有深涉。此匏葉苦,渡處深,謂當八月之中時,陰陽交會之月,可為昏禮之始,行納采、問名之禮也。行納采之法如過水,深則厲,淺則揭,各隨深淺之宜,以興男女相配,男賢則娶賢女,男愚則娶愚女,各順長幼之序以求昏,君何不八月行納采之禮,取列國之女,與之相配,而反犯禮而烝于夷姜乎?○傳“匏謂”至“可食”。○正義曰:陸機云“匏葉少時可為羹,又可淹煮,極美,故詩曰:‘幡幡瓠葉,采之烹之’。今河南及揚州人恆食之。八月中,堅強不可食,故云苦葉”。瓠,匏一也,故云“謂之瓠”。言葉苦不可食,似禮禁不可越也。傳以二事為一興,《詩》有此例多矣。涉言深不可渡,似葉之苦不可食。《外傳·魯語》曰:“諸侯伐秦,及涇不濟。叔向見叔孫穆子。穆子曰:‘豹之業及匏有苦葉矣。’叔向曰:‘苦葉不材,于人供濟而已。’”韋昭注云:“不材,于人言不可食,供濟而已,佩匏可以渡水也。”彼云取匏供濟,與此傳不同者,賦《詩斷》章也。○傳“由膝以上為涉”,后傳“以衣涉水為厲,謂由帶以上。揭,褰衣”。○正義曰:今定本如此。《釋水》云:“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揭者,褰衣也。以衣涉水為厲。由膝以上為涉,由帶以上為厲。”孫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褌也。”《爾雅》既引此詩,因揭在下,自人體以上釋之,故先揭,次涉,次厲也。傳依此經先后,故引《爾雅》不次耳。然傳不引《爾雅》由膝以下為揭者,略耳。涉者,渡水之名,非深淺之限,故《易》曰“利涉大川”,謂乘舟也。褰裳涉洧,謂膝下也。深淺者,各有所對,《谷風》云:“就其淺矣,泳之游之。”言泳,則深于厲矣。但對“方之舟之”,則為淺耳。此深涉不可渡,則深于厲矣。厲言深者,對揭之淺耳。《爾雅》以深淺無限,故引《詩》以由帶以上、由膝以下釋之,明過此不可厲深淺,異于餘文也。揭者褰衣,止得由膝以下,若以上,則褰衣不得渡,當須以衣涉為厲也。見水不沒人,可以衣渡,故言由帶以上。其實以由膝以上亦為厲,因文有三等,故曰“由膝以上為涉”。傳因《爾雅》成文而言之耳,非解此經之深涉也。鄭注《論語》及服注《左傳》皆云“由膝以上為厲”者,以揭衣、褰衣止由膝以下,明膝以上至由帶以上總名厲也。鄭以此深涉謂深于先時,則隨先時深淺,至八月水長深于本,故云深涉。涉亦非深淺之名。既以深淺記時,故又假水深淺,以喻下深字亦不與深涉同也。○箋“瓠葉”至“問名”。○正義曰:二至寒暑極,二分溫涼中,春分則陰往陽來,秋分則陰來陽往,故言“八月之時,陰陽交會”也。以昏禮者令會男女,命其事必順其時,故《昏禮目錄》云:“必以昏時者,取陽往陰來之義。”然則二月陰陽交會,《禮》云“令會男女”,則八月亦陰陽交會,可以納采、問名明矣。以此月則匏葉苦,渡處深,為記八月之時也,故下章“雝雝鳴雁,旭日始旦”,陳納采之禮。此記其時,下言其用,義相接也。納采者,昏禮之始;親迎者,昏禮之終,故皆用陰陽交會之月。《昏禮》“納采用雁”。賓既致命,降,出。“擯者出請。賓執雁,請問名”。則納采、問名同日行事矣,故此納采、問名連言之也。其納吉、納征無常時月,問名以后,請期以前,皆可也。請期在親迎之前,亦無常月,當近親迎乃行,故下箋云:“歸妻謂請期。冰未散,正月中以前也。二月可以為昏。”《禮》以二月當成昏,則正月中當請期,故云“迨冰未泮”,則冰之未散,皆可為之。以言及,故云正月中,非謂唯正月可行此禮。女年十五已得受納采,至二十始親迎,然則女未二十,納采之禮,雖仲春亦得行之,不必要八月也。何者?仲春亦陰陽交會之月,尙得親迎,何為不可納采乎?此云八月之時,得行納采,非謂納采之禮必用八月也。○傳“遭時”至“自濟”。正義曰:此以貧賤責尊貴之辭,言遭所遇之時,而制其所宜,隨時而用禮,如遇水之必渡也。男女之際,謂昏姻之始,故《禮記·大傳》曰:“異姓主名治際會。”注云:“名,謂母與婦之名;際會,謂昏禮交接之會”,是也。言遭時制宜,不可無禮,況昏姻人道之始,安可以無禮義乎?禮者,人所以立身,行禮乃可度世難,無禮將無以自濟。言公之無禮,必遇禍患也。○箋“既以”至“妃耦”。正義曰:箋解上為記時,此為喻意。上既以深涉記時,此因以深淺為喻,則上非喻,此非記時也。“男女才性賢與不肖”者,若《大明》云“天作之合”,箋曰:“賢女妃,聖人得禮之宜。”言“長幼”者,禮:女年十五得許嫁,男年長于女十年。則女十五,男二十五;女二十,男三十,各以長幼相敵,以才性長幼而相求,是各順其人之宜,為之求妃耦。
有瀰濟盈,有鷕雉鳴。瀰,深水也。盈,滿也。深水,人之所難也。鷕,雌雉聲也。衛夫人有淫佚之志,授人以色,假人以辭,不顧禮義之難,至使宣公有淫昏之行。箋云:“有瀰濟盈”,謂過于厲,喻犯禮深也。○瀰,彌爾反。鷕,以小反,沈耀皎反,雌雉聲。或一音戶了反,《說文》以水反,《字林》于水反。難,乃旦反,下同。泆音逸。行,下孟反。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濡,漬也。由輈以上為軌。違禮義,不由其道,猶雉鳴而求其牡矣。飛曰雌雄。走曰牝牡。箋云:渡深水者必濡其軌,言不濡者,喻夫人犯禮而不自知,雉鳴反求其牡,喻夫人所求非所求。○濡,而朱反。軌,舊龜美反,謂車轊頭也,依傳意直音犯。案:《說文》云:“軌,車轍也,從車,九聲。”龜美反。“軓,車軾前也,從車,凡聲”,音犯,車轊頭,所謂軓也,相亂,故具論之。牡,茂后反。輈,竹留反,車轅也。
[疏]“有瀰”至“其牡”。○正義曰:言有瀰然深水者,人所畏難,今有人濟此盈滿之水,不避其難,以興有儼然禮義者,人所防閑,今夫人犯防閑之禮,不顧其難。又言夫人犯禮,猶有鷕雉鳴也,有鷕然求其妃耦之聲者。雌雉之鳴,以興有求為淫亂之辭者,是夫人之聲。此以辭色媚悅于公,是不顧禮義之難。又言夫人犯禮既深,而不自知。言濟盈者,必濡其䡄。今言不濡䡄,是濟者不自知,以興淫亂者必違禮義。今云不違禮,是夫人不自知。夫人違禮淫亂,不由其道,猶雉鳴求其牡也。今雌雉,鳥也,乃鳴求其走獸之牡,非其道,以興夷姜,母也,乃媚悅為子之公,非所求也。夫人非所當求而求之,是犯禮不自知也。○傳“瀰深”至“之行”。○正義曰:下言雉求其牡,則非雄雉,故知“鷕,雌雉聲也”。又《小弁》云“雉之朝雊,尙求其雌”,則雄雉之鳴曰雊也。言“衛夫人有淫佚之志,授人以色,假人以辭”,解“有鷕雉鳴”也。“不顧禮義之難”,解“有瀰濟盈”也。“致使公有淫昏之行”,解所以責夫人之意也。以經上句喻夫人不顧禮義之難,即下句言其事,故傳反而覆之也。言“授人以色,假人以辭”,謂以顏色、言辭怡悅于人,令人啟發其心,使有淫佚之志。雌雉之鳴以假人以辭,幷言授人以色者,以為辭必怡悅顏色,故連言之。○箋“有瀰”至“禮深”。○正義曰:前厲衣可渡,非人所難,以深不可渡而人濟之,故知過于厲以喻犯禮深。○傳“由輈”至“牝牡”。○正義曰:《說文》云:“軌,車轍也”,“軓,車軾前也。”然則軾前謂之軓也,非軌也。但軌聲九,軓聲凡,于文易為誤,寫者亂之也。《少儀》云:“祭左右軌范,乃飲。”注云:“《周禮·大馭》‘祭兩軹,祭軌,乃飲’。軌與軹于車同謂轊頭也。軌與范聲同,謂軾前也。”《輈人》云:“軏前十尺,而策半之。”鄭司農云“軌謂軾前也。書或作軌。玄謂軌是軌法也,謂與下三面之材,輢軾之所樹,持車正”者,《大馭》云:“祭兩軹,祭軓,乃飲。”注云:“古書‘軹’為‘𨊻’,‘軌’為‘范’。杜子春云:‘文當如此。’又云‘𨊻當作軹。軹謂兩轊。范當為軌。軌,車軾前’。”鄭不易之,是依杜子春軌為正也。然則諸言軾前皆謂軌也。《小戎》傳曰:“陰掩軌也。”箋“掩軌在軾前垂輈上”。文亦作軌,非軌也,軌自車轍耳。《中庸》云“車同軌”,《匠人》云“經途九軌”,注云“軌謂轍廣”,是也。《說文》又云:“軹,輪小穿也。轊,車軸端也。”《考功記》注鄭司農云:“軹,轊也。”又云:“軹,小穿也。”玄謂“軹,轂末也”。然則轂末軸端共在一處,而有軹、轊二名,亦非軌也。《少儀》注云“軌與軹于車同謂轊頭”者,以《少儀》與《大馭》之文事同而字異,以“范”當《大馭》之“軌”,“軌”當《大馭》之“軹”,故幷其文而解其義,不復言其字誤耳。其實《少儀》“軌”字誤,當為“軹”也。此經皆上句責夫人之犯禮,下句言犯禮之事,故傳釋之,言“違禮義,不由其道,猶雌雉鳴求牡”也。“違禮義”者,即“濟盈”也。“不由其道”者,猶“雉鳴求其牡”也。《釋鳥》云:“鳥之雌雄不可別者,以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是“飛曰雌雄”也。《釋獸》云:“麋,牡麔,牝麎。”是“走曰牝牡”也。此其定例耳。若散則通,故《書》曰“牝雞之晨”,傳曰“獲其雄狐”,是也。《鄭志》張逸云:“雌雉求牡,非其耦,故喻宣公與夫人,言夫人與公非其耦,故以飛雌求走牡為喻,傳所以幷解之也。”
雍雍鳴雁,旭日始旦。雍雍,雁聲和也。納采用雁。旭日始出,謂大昕之時。箋云:雁者隨陽而處,似婦人從夫,故昏禮用焉。自納采至請期用昕,親迎用昏。○旭,許玉反,徐又許袁反,《說文》讀若好,《字林》呼老反。昕,許巾反。請音情,又七井反,下同。迎,魚敬反。士如歸妻,迨冰未泮。迨,及。泮,散也。箋云:歸妻,使之來歸于己,謂請期也。冰未散,正月中以前也,二月可以昏矣。○迨音殆。泮,普半反。
[疏]“雍雍”至“未泮”。○毛以為,宣公淫亂,不娶夫人,故陳正禮以責之。言此雍雍然聲和之鳴雁,當于旭然日始旦之時,以行納采之禮。既行納采之等禮成,又須及時迎之。言士如使妻來歸于己,當及冰之未散,正月以前迎之。君何故不用正禮,及時而娶,乃烝父妾乎?○鄭唯下二句及冰未散請期為異。○傳“雍雍”至“之時”。○正義曰:雁生執之以行禮,故言雁聲。《舜典》云“二生”,注云“謂羔、雁也”。言“納采”者,謂始相采擇,舉其始。其實六禮唯納征用幣,餘皆用雁也。親迎雖用雁,非昕時,則此雁不兼親迎。前經謂納采,下經謂親迎,總終始,其餘可知也。旭者,明著之名,故為為日出。昕者,明也,日未出已名為昕矣,至日出益明,故言大昕也。《禮記》注“大昕謂朔日”者,以言大昕之朝,奉種浴于川。若非朔日,恆日出皆可,無為特言大昕之朝,故知朔日與此不同。○箋“雁者”至“用昏”。○正義曰:此皆陰陽幷言。《禹貢》注云:“陽鳥,鴻鴈之屬,隨陽氣南北。”不言陰者,以其彭蠡之澤近南恆暖,鴻鴈之屬避寒隨陽而往居之,故經云“陽鳥攸居”,注釋其名曰陽鳥之意,故不言陰耳。定本云“雁隨陽”,無“陰”字。又言“納采至請期用昕,親迎用昏”者,因此旭日用雁,非徒納采而已。唯納征不用雁,亦用昕。此總言其禮耳。下歸妻謂請期,則鄭于此文不兼親迎日用昕者,君子行禮貴其始。親迎用昏,鄭云取陽往陰來之義。然男女之家,或有遠近,其近者即夜而至于夫家,遠者則宜昏受其女,明發而行,其入蓋亦以昏時也。《儀禮·士昏禮》執燭而往婦家,其夜即至夫氏,蓋同城郭者也。○箋“歸妻”至“昏矣”。○正義曰:以冰未散,未二月,非親迎之時,故為使之來歸于己,謂請期也。以正月尙有魚上負冰,故知冰未散,正月中以前也。所以正月以前請期者,二月可以為昏故也。正月冰未散,而《月令》孟春云“東風解凍”,《出車》云“雨雪載涂”,謂陸地也,其冰必二月乃散,故《溱洧》箋云“仲春之時,冰始散,其水渙渙然”,是也。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招招,號召之貌。舟子,舟人,主濟渡者。卬,我也。箋云:舟人之子,號召當渡者,猶媒人之會男女無夫家者,使之為妃匹。人皆從之而渡,我獨否。○招,照遙反。王逸云:“以手曰招,以言曰召。”《韓詩》云:“招招,聲也。”卬,五郎反,我也。本或作“仰”,音同。號,戶羔反。人涉卬否,卬須我友。人皆涉,我友未至,我獨待之而不涉。以言室家之道,非得所適,貞女不行;非得禮義,昏姻不成。
[疏]“招招”至“我友”。○正義曰:言招招然號召當渡者,是舟人之子。人見號召,皆從渡,而我獨否。所以人皆涉,我獨否者,由我待我友,我友未至,故不渡耳。以興招招然欲會合當嫁者,是為媒之人。女見會合,餘皆從嫁,而我貞女獨否者,由我待我匹,我匹未得,故不嫁耳。此則非得所適,貞女不行;非得禮義,昏姻不成耳。夫人何以不由禮而與公淫乎?○傳“招招,號召之貌”。○正義曰:號召必手招之,故云“之貌”。是以王逸云“以手曰招,以口曰召”,是也。
《匏有苦葉》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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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風》,刺夫婦失道也。衛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棄其舊室,夫婦離絕,國俗傷敗焉。新昏者,新所與為昏禮。○谷,古木反。
[疏]“《谷風》六章,章八句”至“敗焉”。○正義曰:作《谷風》詩者,刺夫婦失其相與之道,以至于離絕。言衛人由化效其上,故淫于新昏,而棄其舊室;是夫婦離絕,致令國俗傷敗焉。此指刺夫接其婦不以禮,是夫婦失道,非謂夫婦幷刺也。其婦既與夫絕,乃陳夫之棄已,見遇非道,淫于新昏之事。六章皆是。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興也。習習,和舒貌。東風謂之谷風。陰陽和而谷風至,夫婦和則室家成,室家成而繼嗣生。黽勉同心,不宜有怒。言黽勉者,思與君子同心也。箋云:所以黽勉者,以為見譴怒者,非夫婦之宜。○“黽勉”本亦作“僶”,莫尹反。黽勉猶勉勉也。譴,遣戰反。采葑采菲,無以下體。葑,須也。菲,芴也。下體,根莖也。箋云:此二菜者,蔓菁與葍之類也,皆上下可食。然而其根有美時,有惡時,采之者不可以根惡時幷棄其葉,喻夫婦以禮義合,顏色相親,亦不可以顏色衰,棄其相與之禮。○葑,孚容反,徐音豐,字書作蘴,孚容反。《草木疏》云:“蕪菁也。”郭璞云“今菘菜也”。案江南有菘,江北有蔓菁,相似而異。菘音嵩。菲,妃鬼反。芴音勿。《爾雅》云:“菲,芴。”又云:“菲,息菜。”郭以菲芴為土瓜,解息菜云:“似蕪菁,華紫赤色,可食。”莖,可耕反。蔓音方,本又作“蕪”,音無。菁音精,又子零反。葍音福,本又作“䔰”,音富。《爾雅》“葍,䔰”,郭云:“大葉白華,根如指,色白,可食。”幷俾政反,又如字。德音莫違,及爾同死。箋云:莫,無。及,與也。夫婦之言,無相違者,則可與女長相與處至死。顏色斯須之有。
[疏]“習習”至“同死”。○正義曰:習習然和舒之谷風,以陰以雨而潤澤行,百物生矣,以興夫婦和而室家成,即繼嗣生矣。言己黽勉然勉力思與君子同心,以為大婦之道不宜有譴怒故也。言采葑菲之菜者,無以下體根莖之惡,幷棄其葉,以興為室家之法,無以其妻顏色之衰,幷棄其德。何者?夫婦之法,要道德之音無相違,即可與爾君子俱至于死,何必顏色斯須之有乎?我之君子,何故以顏色衰而棄我乎?○傳“東風”至“嗣生”。○正義曰:“東風謂之谷風”,《釋天》文也。孫炎曰:“谷之言谷,谷,生也。谷風者,生長之風。”陰陽不和,即風雨無節,故陰陽和乃谷風至。此喻夫婦,故取于生物。《小雅·谷風》以喻朋友,故直云“潤澤行,恩愛成”而已。○傳“葑,須。菲,芴”。箋“此二菜”至“之類”。○正義曰:《釋草》云:“須,葑蓯。”孫炎曰:“須,一名葑蓯。”《坊記》注云:“葑,蔓菁也,陳、宋之間謂之葑。”陸機云:“葑,蕪菁,幽州人或謂之芥。”《方言》云:“蘴蕘,蕪菁也,陳、楚謂之蘴,齊、魯謂之蕘,關西謂之蕪菁,趙魏之郊謂之大芥。”蘴與葑字雖異,音實同,即葑也,須也,蕪菁也,蔓菁也,葑蓯也,蕘也,芥也,七者一物也。《釋草》又云:“菲,芴也。”郭璞曰:“土瓜也。”孫菼曰:“葍類也。”《釋草》又云:“菲,蒠菜。”郭璞曰:“菲草,生下濕地,似蕪菁,華紫赤色,可食。”陸機云:“菲似䔰,莖粗葉厚而長有毛,三月中烝鬻為茹,滑美可作羹。幽州人謂之芴,《爾雅》謂之蒠菜,今河內人謂之宿菜。”《爾雅》“菲芴”與“蒠菜”異釋,郭注似是別草。如陸機之言,又是一物。某氏注《爾雅》二處,引此詩即菲也,芴也,蒠菜也,土瓜也,宿菜也,五者一物也。其狀似葍而非葍,故云“葍類也。”箋云“此二菜者,蔓菁與葍之類”者,蔓菁謂葑也,葍類謂菲也。○箋“皆上下”至“之禮”。○正義曰:《坊記》引此詩證君子不盡利于人,故注云“無以其根美則幷取之”,與此異也。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遲遲,舒行貌。違,離也。箋云:違,徘徊也。行于道路之人,至將于別,尙舒行,其心徘徊然,喻君子于已不能如也。○違如字,《韓詩》云:“違,很也。”不遠伊邇,薄送我畿。畿,門內也。箋云:邇,近也。言君子與已訣別,不能遠,維近耳,送我裁于門內,無恩之甚。○畿音祈。訣音決,本或作“決”。“裁于門內”,一本作“裁至于門”,又一本作“裁至于門內”。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荼,苦菜也。箋云:荼誠苦矣,而君子于已之苦毒又甚于荼,比方之,荼則甘如薺。○荼音徒。薺音齊禮反。宴爾新昏,如兄如弟。宴,安也。○宴本又作“燕”,徐于顯反,又煙見反。
[疏]“行道”至“如弟”。○毛以為,婦人既已被棄,追怨見薄,言相與行于道路之人,至將離別,尙遲遲舒行,心中猶有乖離之志,不忍即別,況已與君子猶是夫婦,今棄已訣別之時,送我不遠,維近耳,薄送我于門內而已,是恩意不如行路之人也。又說遇已之苦,言人誰謂荼苦乎,以君子遇我之苦毒比之,荼即其甘如薺。君子苦已猶得新昏,故又言安愛汝之新昏,其恩如兄弟也。以夫婦坐圖可否,有兄弟之道,故以兄弟言之。○鄭唯“有違”為異,以傳訓為“離”,無眷戀之狀,于文不足,故以違為徘徊也。○傳“畿,門內”。正義曰:以言畿者,期限之名,故《周禮》九畿及王畿千里皆期限之義,故《楚茨傳》曰:“畿,期也。”經云“不遠”,言至有限之處,故知是門內。
涇以渭濁,湜湜其沚。涇渭相入而清濁異。箋云:小渚曰沚。涇水以有渭,故見渭濁。湜湜,持正貌。喻君子得新昏,故謂已惡也。已之持正守初如沚然,不動搖。此絕去所經見,因取以自喻焉。○涇音經,濁水也。渭音謂,清水也。湜音殖,《說文》云“水清見底”。沚音止。“故見渭濁”,舊本如此,一本“渭”作“謂”,后人改耳。搖,餘招反,又餘照反。宴爾新昏,不我屑以。屑,潔也。箋云:以,用也。言君子不復潔用我當室家。○屑,素節反。復,扶富反。毋逝我梁,毋發我笱。逝,之也。梁,魚梁。笱,所以捕魚也。箋云:毋者,諭禁新昏也。女毋之我家,取我為室家之道。○笱,古口反,捕魚器。《韓詩》云:“發,亂也。”捕音步。我躬不閱,遑恤我后。閱,容也。箋云:躬,身。遑,暇。恤,憂也。我身尙不能自容,何暇憂我后所生子孫也。○閱音悅。
[疏]“涇以”至“我后”。○正義曰:婦人既言君子苦已,又本已見薄之由,言涇水以有渭水清,故見涇水濁,以興舊室以有新昏美,故見舊室惡。本涇水雖濁,未有彰見,由涇渭水相入而清濁異,言己顏色雖衰,未至丑惡,由新舊幷而善惡別。新昏既駁已為惡,君子益憎惡于已。已雖為君子所惡,尙湜湜然持正守初,其狀如沚然,不動搖,可用為室家矣。君子何為安樂汝之新昏,則不復潔飾用我,已不被潔用事,由新昏,故本而禁之。言人無之我魚梁,無發我魚笱,以之人梁,發人笱,當有盜魚之罪,以興禁新昏,汝無之我夫家,無取我婦事。以之我夫家,取我婦事,必有盜寵之過。然雖禁新昏,夫卒惡己,至于見出。心念所生,己去必困。又追傷遇已之薄,即自訣:言我身尙不能自容,何暇憂我后所生之子孫乎?母子至親,當相憂念,言已無暇,所以自怨痛之極也。○傳“涇渭”至“濁異”。○正義曰:《禹貢》云:“涇屬渭汭。”注云:“涇水、渭水發源皆幾二千里,然而涇小渭大,屬于渭而入于河。”又引《地理志》云:“涇水出今安定涇陽西開頭山,東南至京兆陽陵,行千六百里入渭。”即涇水入渭也。此以涇濁喻舊室,以渭清喻新昏,取相入而清濁異,似新舊相幷而善惡別,故云“涇渭相入”,不言渭水入涇也。○箋“涇水”至“喻焉”。正義曰:此婦人以涇比已,箋將述婦人之心,故先述涇水之意。涇水言以有渭,故人見謂已濁,猶婦人言以有新昏,故君子見謂己惡也。見渭濁,言人見渭己涇之濁,由與清濁相入故也。定本“涇水以有渭,故見其濁”。《漢書·溝洫志》云:“涇水一碩,其泥數斗。”潘岳《西征賦》云“清渭濁涇”是也。此已絕去,所經見涇渭之水,因取以自喻也。《鄭志》張逸問:“何言絕去?”答曰:“衛在東河,涇在西河,故知絕去,不復還意。”以涇不在衛境,作詩宜歌土風,故信絕去。此婦人既絕,至涇而自比已志。邶人為詩得言者,蓋從送者言其事,故詩人得述其意也。禮,臣無境外之交。此詩所述,似是庶人得越國而昏者。《左傳》曰:“大夫越境逆女,非禮。”即士以下不禁,故《士昏禮》云:“若異邦,則贈丈夫,送者以束錦。”是士得外娶,即庶人得越國娶明矣。○傳“屑,潔”。○正義曰:潔者,飾也。謂不潔飾而用已也。○傳“梁魚”至“捕魚”。○正義曰:此與《小弁》及“敝笱在梁”皆云笱。笱者,捕魚之器,即梁為魚梁明矣。《何人斯》云:“胡逝我梁。”我者,己所自專之辭,即亦為魚梁也。《有狐》云:“在彼淇梁。”傳曰:“石絕水曰梁。”《候人》云:“維鵜在梁。”傳曰:“梁,水中之梁。”《鴛鴦》云:“鴛鴦在梁。”箋云:“石絕水之梁。”《白華》亦云:“有鶖在梁。”又云:“鴛鴦在梁。”皆鳥獸所在,非人所往還之處,即皆非橋梁矣,故以“石絕水”解之。此石絕水之梁,亦是魚梁,故《王制》云:“獺祭魚,然后虞人入澤梁。”注云:“梁,絕水取魚者。”《白華》箋云:“鶖也,鶴也,皆以魚為美食者也。鶖之性貪惡,而今在梁。”《表記》注云:“鵜洿澤,善居泥水之中,在魚梁。”是梁皆魚梁明矣。其制,《惇人》“掌以時惇為梁”,鄭司農云:“梁,水堰,堰水而為關空,以笱承其空。”然則梁者為堰,以鄣水空,中央承之以笱,故云“笱,所以捕魚也”。然則水不絕,云“絕水”者,謂兩邊之堰是絕水,堰則以土,皆云石者,蓋因山石之處,亦為梁以取魚也。《月令》“孟冬謹關梁”,《大明》云“造舟為梁”之類,皆謂橋梁,非絕水,故《月令》注云“梁,橫橋”,是也。○箋“毋者,喻禁新昏”。○正義曰:以毋,禁辭,禁人無逝我梁,是喻禁新昏無乃之我家也。故《角弓》箋云:“毋,禁辭”。《說文》云:“毋,從女,象有奸之者。”禁令勿奸,故毋為禁辭。○箋“我身”至“子孫”。○正義曰:以此婦人去夫,故知憂所生之子孫也。時未必有孫,言之協句耳。《小弁》云大子身被放逐,明恐身死之后,憂其父更受讒,故文同而義異。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舟,船也。箋云:方,泭也。潛行為泳。言深淺者,喻君子之家事無難易,吾皆為之。○泳音詠。泭音孚。易,夷豉反,下同。何有何亡,黽勉求之。有謂富也,亡謂貧也。箋云:君子何所有乎?何所亡乎?吾其黽勉勤力為求之,有求多,亡求有。○為,于偽反。凡民有喪,匍匐救之。箋云:匍匐,言盡力也。凡于民有兇禍之事,鄰里尙盡力往救之,況我于君子家之事難易乎,固當黽勉。以疏喻親也。○匍音蒲,又音扶。匐,蒲比反,一音服。
[疏]“就其”至“救之”。○毛以為,婦人既怨君子棄己,反追說己本勤勞之事,如人之渡水,若就其深矣,則方之舟之;若就其淺矣,則泳之游之,隨水深淺,期于必渡。以興已于君子之家事,若值其難也,則勤之勞之;若值其易也,即優之游之,隨事難易,期于必成。匪直于君子之家事無難易,又于君子之家財業,何所富有乎?何所貧無乎?不問貧富,吾皆勉力求之。所以君子家事已皆勉力者,以其凡民于有喪禍之事,其鄰里尙盡力以救之。鄰里之疏猶能如是,況我于君子家事難易,何得避之?故己所以盡力也。而君子棄已,故怨之。○鄭唯“何有何亡”為小異。○傳“舟,船”。○正義曰:舟者,古名也,今名船。《易》曰:“利涉大川,乘木舟虛。”注云:“舟謂集板,如今船。空大木為之,曰虛,即古又名曰虛,總名皆曰舟。”○傳“有謂富,亡謂貧”。○正義曰:以有謂有財,故云富。亡謂無財,故曰貧。言不問貧富,皆勉力求之。○箋“有求多,亡求有”。○正義曰:以有無,謂于一物之上有此物無此物,故言“有求多,亡求有”也。以求財業,宜于一事為有亡,故易傳。○箋“匍匐,言盡力”。○正義曰:以其救恤兇禍,故知宜為盡力。《生民》云“誕實匍匐”,謂后稷之生為小兒匍匐,與此不同也。《問喪》注云:“匍匐猶顛蹶。”然則匍匐者,以本小兒未行之狀,其盡力顛蹶似之,故取名焉。凡民有兇禍之事,鄰里尙盡力往救之,謂營護兇事,若有賵贈也。
不我能慉,反以我為讎。慉,養也。△箋云:慉,驕也。君子不能以恩驕樂我,反憎惡我。○慉,許六反,毛“興也”,《說文》“起也”。樂音洛。惡,烏路反,下皆同。既阻我德,賈用不售。阻,難云。箋云:既難卻我,隱蔽我之善,我脩婦道而事之,覬其察已,猶見疏外,如賣物之不售。○賈音古,市也。售,市救反。難,乃旦反,下“難卻”同。一音如字。覬音冀。昔育恐育鞫,及爾顛覆。育,長。鞫,窮也。箋云:“昔育”,育,稚也。及,與也。昔幼稚之時,恐至長老窮匱,故與女顛覆盡力于眾事,難易無所辟。○鞫,本亦作“諊”,居六反。覆,芳服反,注同。長,張丈反,下皆同。稚,本亦作“稚”,直吏反。匱,求位反,乏也。辟音避,本亦作“避”。既生既育,比予于毒。箋云:生謂財業也。育謂長老也。于,于也。既有財業矣,又既長老矣,其視我如毒螫。言惡已甚也。○螫,失石反。惡,烏洛反。
[疏]“不我”至“于毒”。○毛以為,婦人云,君子假不能以善道養我,何故反以我為讎乎?既不被恩遇,又為善不報,故言既難卻我,而隱蔽我之善德。謂先有善德,已被隱蔽矣。今我更修婦道以事之,覬其察已,而猶見疏外,似賣物之不售。又追說己本勤勞以責之,言我昔日幼稚之時,恐至長而困窮,故我與汝顛覆盡力于家事,難易無所避。今日既生有財業矣,又既長老矣,汝何為視我如蟲之毒螫乎?言惡己至甚。“不我能慉”,當倒之云“不能慉我”。鄭唯“不我能慉”為異。○傳“慉,養”。箋“慉,驕”至“惡我”。○正義曰:遍檢諸本,皆云“慉,養”。孫毓引傳云:“慉,興。”非也。《爾雅》不訓慉為驕,由養之以至于驕,故箋訓為驕。驕者,至恩之辭。讎者,至怨之稱。君子遇己至薄,怨切至痛,故舉至愛以駮至惡。○箋“昔育”至“所辟”。○正義曰:以“育”得兩說,故《釋言》為“稚”,《釋詁》為“長”,以經有二“育”,故辨之云:“昔育”者,“育,稚也”。以下云“既生”謂“財業”,又以黽勉、匍匐類之,故“顛覆”為盡力。若《黍離》云“閔周室之顛覆”,《抑》云“顛覆厥德”,各隨其義,不與此同。○箋“生謂財業”。○正義曰:以上云昔年稚恐窮,以生對窮,故為財業,以財由人而生之,故《大學》曰“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是也。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旨,美。御,御也。箋云:蓄聚美菜者,以御冬月乏無時也。○蓄,本亦作“畜”,敕六反。御,魚據反,下同。御也。徐魚舉反。一本下句即作“御”字。宴爾新昏,以我御窮。箋云:君子亦但以我御窮苦之時,至于富貴,則棄我如旨蓄。有洸有潰,既詒我肄。洸洸,武也。潰潰,怒也。肄,勞也。箋云:詒,遺也。君子洸洸然,潰潰然,無溫潤之色,而盡遺我以勞苦之事,欲窮困我。○洸音光。潰,戶對反。《韓詩》云:“潰潰,不善之貌。”詒音怡。肄,以世反,徐以自反,《爾雅》作“勩”,以世反。遺,唯季反,下同。不念昔者,伊余來塈!塈,息也。箋云:君子忘舊,不念往昔年稚我始來之時安息我。○塈,許器反。
[疏]“我有”至“來塈”。○正義曰:婦人怨其惡己,得新昏而見棄,故稱人言我有美菜,蓄之亦以御冬月乏無之時,猶君子安樂汝之新昏,本亦但以我御窮苦之時而己。然窮苦取我,至于富貴而見棄,似冬月蓄菜,至于春夏則見遺也。君子既欲棄己,故有洸洸然威武之容,有潰潰然恚怒之色,于我又盡道我以勞苦之事,不復念昔者我幼稚始來之時安息我也。由無恩如此,所以見出,故追而怨之。“亦以御冬”,言“亦”者,因亦己之御窮。伊,辭也。○箋“君子”至“旨蓄”。○正義曰:上經與此互相見,以舊至比旨蓄,新昏以比新菜。此云“宴爾新昏”,則上宜云“得爾新菜”,上言“我有旨蓄”,此宜云“爾有舊室”。得新菜而棄旨蓄,猶得新昏而棄己。又言己為之生有財業,故云“至于富貴”也。已言為致富耳,言貴者,協句也。○傳“肄,勞”。○正義曰:《釋詁》文。《爾雅》或作“勩”,孫炎曰:“習事之勞也。”
《谷風》六章,章八句。
式微 | 返回目錄 |
《式微》,黎侯寓于衛,其臣勸以歸也。寓,寄也。黎侯為狄人所逐,棄其國而寄于衛。衛處之以二邑,因安之,可以歸而不歸,故其臣勸之。○黎,力兮反,國名。杜預云:“在上黨壺關縣。”“寓于”,音遇;于,又作“乎”。
[疏]“《式微》二章,章四句”至“勸以歸”。○正義曰:此經二章,皆臣勸以歸之辭。此及《旄丘》皆陳黎臣之辭,而在《邶風》者,蓋邶人述其意而作,亦所以刺衛君也。○箋“黎侯”至“勸之”。○正義曰:以《旄丘》之敘,故知為狄人所逐。以經云“中露”、“泥中”,知處之以二邑。勸之云“胡不歸”,知可以歸而不歸。此被狄所逐,而云寄者,若《春秋》出奔之君,所在亦曰寄,故《左傳》曰“齊以郲寄衛侯”是也。《喪服傳》曰:“寄公者何?失地之君也。”謂削地盡者,與此別。
式微式微,胡不歸?式,用也。箋云:“式微式微”者,微乎微者也。君何不歸乎?禁君留止于此之辭。式,發聲也。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微,無也。中露,衛邑也。箋云:我若無君,何為處此乎?臣又極諫之辭。
[疏]“式微”至“中露”。○毛以為,黎之臣子責君久居于衛,言君用在此而益微。用此而益微,君何不歸乎?我等若無君在此之故,何為久處于此中露?鄭以式為發聲,言微乎微者,言君今在此皆甚至微,君何不歸乎?餘同。○傳“式,用”。○正義曰:《釋言》文。《左傳》曰:“榮成伯賦《式微》。”服虔云:“言君用中國之道微。”亦以“式”為“用”。此勸君歸國,以為君用中國之道微,未若君用在此微為密也。○箋“式微”至“發聲”。○正義曰:“式微式微者,微乎微者也”,《釋訓》文。郭璞曰:“言至微也。以君被逐既微,又見卑賤,是至微也。”不取“式”為義,故云“發聲也”。○傳“中露,衛邑”。○正義曰:以寄于衛所處之下,又責其不來迎我君,明非衛都,故知中露、泥中皆衛邑也。○箋“我若”至“之辭”。○正義曰:主憂臣勞,主辱臣死,固當不憚淹恤。今言我若無君,何為處此?自言己勞,以勸君歸,是極諫之辭。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泥中,衛邑也。
《式微》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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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旄丘》,責衛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衛。衛不能脩方伯連率之職,黎之臣子,以責于衛也。衛康叔之封爵稱侯,今曰伯者,時為州伯也。周之制,使伯佐牧。《春秋傳》曰五侯九伯,侯為牧也。○旄丘音毛丘,或作古北字。前高后下曰旄丘。《字林》作“堥”,云“堥,丘也”,亡周反,又音毛。山部又有“堥”字,亦云“堥丘”,亡付反,又音旄。率,所類反。《禮記》云:“十國以為連,連有率。”佐牧,州牧之佐。
[疏]“《旄丘》四章,章四句”至“于衛”。○正義曰:作《旄丘》詩者,責衛伯也。所以責之者,以狄人迫逐黎侯故黎侯,出奔來寄于衛。以衛為州伯,當脩連率之職以救于己,故奔之。今衛侯不能脩方伯連率之職,不救于己,故黎侯之臣子以此言責衛,而作此詩也。狄者,北夷之號,此不斥其國。宣十五年《左傳》伯宗數赤狄路氏之罪云:“奪黎氏地,三也。”服虔曰:“黎侯之國。”此詩之作,責衛宣公宣公。以魯桓二年卒,至魯宣十五年,百有餘歲,即此時,雖為狄所逐,后更復其國,至宣公之世,乃赤狄奪其地耳,與此不同。彼奪地是赤狄,此唯言狄人迫逐,不必是赤狄也。言方伯連率者,《王制》云:“五國以為屬,屬有長。十國以為連,連有帥。三十國以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以為州,州有伯。”注云:“凡長皆因賢侯為之。殷之州長曰伯,虞夏及周皆曰牧。”又曰:“千里之外設方伯。”《公羊傳》曰:“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方伯皆謂州長,則此方伯亦州長矣。周謂之牧,而云方伯者,以一州之中為長,故云方伯。若牧下二伯,不得云方伯也。連率者,即“十國以為連,連有帥”,是也。不言屬、卒者,舉其中也。《王制》雖殷法,周諸侯之數與殷同,明亦十國為連。此詩周事,有連率之文。《左傳》曰:“晉侯享公,公請屬鄫。”是周亦有連、屬。此宣公為二伯,非方伯,又非連率,而責不能脩之者,以連帥屬方伯。若諸侯有被侵伐者,使其連屬救之。宣公為州伯,佐方伯,今黎侯來奔之,不使連率救己,是不能脩方伯連率之職也。此敘其責衛伯之由,經皆責衛之也。經言叔、伯,則責衛臣矣。言責衛伯者,以衛為方伯,故責其諸臣之廢事,由君之不使,亦是責衛伯也。。○箋“衛康”至“為牧”。○正義曰:此解言衛伯之意,故云“衛康叔之封爵稱侯,今曰伯者,時為州伯也。周之制,使伯佐牧”,牧是州牧,伯佐之,是州伯也。知者,以《春秋》傳曰“五侯九伯”,是侯為牧,伯佐之也。宣公為侯爵,見于《春秋》,明矣。今而本之康叔者,以諸侯之爵,皆因始封之君,故本康叔也。《顧命》云“乃同召太保奭、畢公、衛侯”,是爵稱侯也。案《世家》自康叔至貞伯不稱侯,頃侯賂夷王始為侯。又平王命武公為公,不恆以康叔言康叔之封者,以康叔之后,自為時王所黜。頃侯因康叔本侯,故賂夷王而復之。命武公為公,謂為三公,爵仍侯也。此云責衛伯,何以知宣公非州牧為方伯,而以為牧下二伯者,以周之州長曰牧,以長一方言之,得謂之方伯,未有謂之州伯者。此若是牧,當言責衛牧,今言責衛伯,明非牧也,故知為二伯。言“周之制,使伯佐牧”者,以《左傳》所論周世之事,前代必不然,知指言周也。此方伯連率皆是諸侯之身相為長耳。王制云:“使大夫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注云:“使佐方伯領諸侯者。”謂天子命人為方伯,國內大夫監之,非此牧伯之類。《王制》雖是殷法,于周亦當然,故《燕禮》注云:“言諸公者,容牧有三監。”是鄭言周之牧國亦有三監也。一解云:“蓋牧國在先王之墟有舊法者,聖王因而不改。周之牧國則無三監矣。”《太宰職》云:“建其牧,立其監。”注云:“監謂公侯伯子男各監一國。”又非牧下三監也。所引“《春秋》傳曰”,僖四年管仲對楚辭也。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五侯九伯,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服虔云:“五侯、公、侯、伯、子、男。九伯,九州之長。”太公為王官之伯,掌司馬職,以九伐之法征討邦國,故得征之。鄭不然者,以司馬征伐,由王命乃行,不得云“汝實征之”。且“夾輔”者,左右之辭也,故因漢張逸受《春秋異讀》。鄭云:“五侯,侯為州牧也。九伯,伯為州伯也。一州一牧,二伯佐之。”太公為王官之伯,二人共分陜而治。自陜以東,當四侯半,一侯不可分,故言五侯。九伯則九人。若主五等諸侯,九州之伯是天子何異,何云夾輔之有也?知侯為牧伯者,《周禮》上公九命作伯,則東西大伯,上公為之。八命作牧,非上公也,公下唯侯耳。且傳當言五牧,而云五侯,明牧于外曰侯,是牧本侯爵,故《曲禮下》云:“九州之長,入天子之國曰牧,于外曰侯。”是牧本侯爵也。侯既為牧,其佐自然伯矣。此衛侯爵而為伯者,《鄭志》答張逸云:“實當用伯,而侯德適任之,何嫌不可命人位以德,古亦然也。”以此言,則宣公德適任伯,故為伯。《下泉序》云:“思明王賢伯。”經云:“四國有王,郇伯勞之。”傳曰:“郇伯,郇侯。”箋云:“文王之子為州伯。”則郇侯侯爵,而有賢德,亦為伯者。蓋其時多賢,故郇侯亦為伯。為伯,言其正法耳。亦有侯為伯,伯為牧者,故《周禮》“八命作牧”,注云:“謂侯伯有功德者,加命得專征伐。”謂侯與伯皆得為牧也。是以《雜問志》云:“五侯九伯,選州中諸侯以為牧,以二伯為之佐。”此正法也。若一州之中無賢侯,選伯之賢者以為牧,是也。
旄丘之葛兮,何誕之節兮?興也。前高后下曰旄丘。諸侯以國相連屬,憂患相及,如葛之蔓延相連及也。誕,闊也。箋云:土氣緩則葛生闊節。興者,喻此時衛伯不恤其職,故其臣于君事亦疏廢也。○蔓莚,以戰反,又音延。叔兮伯兮!何多日也?日月以逝而不我憂。箋云:叔、伯,字也。呼衛之諸臣,叔與伯與,女期迎我君而復之。可來而不來,女日數何其多也?先叔后伯,臣之命不以齒。
[疏]“旄丘”至“多日也”。○毛以為,言旄丘之葛兮,何為闊之節兮,以當蔓延相及,以興方伯之國兮,何為使之連屬兮,亦當憂患相及。令衛伯何為不使連屬救己而同其憂患乎?又責其諸臣久不憂己,言叔兮伯兮,我處衛邑己久,汝當早迎我而復之,何故多日而不憂我哉!○鄭以為,言旄丘之葛兮,何由誕之節兮?由旄丘之土,其氣和緩,故其葛之生長皆闊節,以興衛伯之臣兮,何由廢其事兮?由衛伯不恤其職,故其臣于君事亦疏廢。臣既廢事,故責之云:叔兮伯兮,汝所期來迎我君而復之。可來而不來,何其多日數也?○傳“前高”至“誕闊”。○正義曰:《釋丘》云:“前高旄丘。”李巡云:“謂前高后卑下。”以前高后必卑下,故傳亦言后下。傳以序云“責衛不脩方伯連率之職”,故以旄丘之葛闊節,延蔓相及,猶諸侯之國連屬,憂患相及,所以為喻也。又解言誕節者,誕,闊也,謂葛節之間長闊,故得異葛延蔓而相連也。○箋“土氣”至“疏廢”。○正義曰:箋以自此而下皆責諸臣。將由疏廢而責之,故以此土氣和緩,生物能殖,故葛生闊節,以喻君政解緩,不恤其職,故臣亦疏廢。君不恤職,臣廢其事,是不能脩方伯連率之職也。凡興者,取一邊相似耳,不須以美地喻惡君為難也。○傳“日月”至“我憂”。○正義曰:傳以黎臣責衛,稱己來之久,言日月以往矣,而衛之諸臣不憂我,故責之云,何多日而不憂我?○箋“叔伯”至“以齒”。○正義曰:鄭以呼為叔伯,是責諸臣之辭。以黎侯奔衛,必至即求復矣。衛且處之二邑,許將迎而復之,卒違其言,故責衛之諸臣,汝期來迎我君而復之,可來而不來,汝之日數何其多也?臣之爵命,自有高下,不以年齒長幼定尊卑也,故先叔后伯。
何其處也?必有與也。言與仁義也。箋云:我君何以處于此乎?必以衛有仁義之道故也。責衛今不行仁義。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必以有功德。箋云:我君何以久留于此乎?必以衛有功德故也。又責衛今不務功德也。
[疏]“何其”至“有以也”。○正義曰:黎之臣子既責衛之諸臣,故又本己之情而責之。言我何其久處于此也?必以衛有仁義之道與!我何其久留于此也?必以衛有功德與我故也。汝今何為不行仁義,不務功德,而迎我復之乎?○傳“言與仁義”,又曰“必以有功德”。○正義曰:此言“必有”,與下言“必有”,以二者別設其文,故分為仁義與功德。言仁義者,謂迎己復國,是有仁恩,且為義事。己得復國,由衛之功,是衛之德,則仁義功德一也。據其心為仁義,據其事為功德,心先發而事后見,故先言仁義,后言功德也。言“與”、言“以”者,互文。“以者”,自己于彼之辭。“與”者,從彼于我之稱。己望彼以事與己,唯仁義功德耳,故傳此“言與仁義”,不云“必”,由與自彼來。下云“必以有功德”,是自己情,故云“必”也。
狐裘蒙戎,匪車不東。大夫狐蒼裘,蒙戎以言亂也。不東,言不來東也。箋云:刺衛諸臣形貌蒙戎然,但為昏亂之行。女非有戎車乎,何不來東迎我君而復之?黎國在衛西,今所寓在衛東。○蒙如字,徐武邦反。戎如字,徐而容反。蒙戎,亂貌。案:徐此音,是依《左傳》讀作尨茸。行,下孟反,下同。叔兮伯兮!靡所與同。無救患恤同也。箋云:衛之諸臣行如是,不與諸伯之臣同,言其非之特甚。
[疏]“狐裘”至“與同”。○毛以為,黎之臣子責衛諸臣服此狐裘,其形貌蒙戎然,但為昏亂之行,而不務行仁義也。豈非有戎車乎,何為不來東迎我君而復之乎?言實有戎車,不肯迎已,故又責之,言叔兮伯兮,爾無救患恤同之心迎我也。○鄭唯下二句為異。○傳“大夫”至“來東”。○正義曰:以責衛諸臣,不當及士,故傳云“大夫”也。《玉藻》云:“君子狐青裘豹袖,玄綃衣以裼之。”青、蒼色同,與此一也。大夫息民之服,有黃衣狐裘。又狐貉之厚以居,在家之服。傳以此刺其徒服其服,明非蠟祭與在家之服,知為狐蒼裘也。蒼裘所施,禮無明文,唯《玉藻》注云:“蓋玄衣之裘。”禮無玄衣之名,鄭見“玄綃衣以裼之”,因言“蓋玄衣之裘”,兼無明說,蓋大夫士玄端之裘也。大夫士玄端裳雖異也,皆玄裘象衣色,故皆用狐青,是以《玉藻》注云:“君子大夫士衣。”此傳亦云大夫,當是大夫玄端之裘也。以蒙戎者,亂之貌,故云“蒙戎以言亂也”。《左傳》曰:“士蒍賦詩云:‘狐裘蒙戎。’”杜預云:“蒙戎,亂貌。”以此傳為說。不東者,言不來東迎我也,故箋申之,云“黎國在衛西,今所寓在衛東”者,杜預云:“黎,侯國。上黨壼關縣有黎亭。”是在衛之西也。
瑣兮尾兮!流離之子。瑣尾,少好之貌。流離,鳥也,少好長丑,始而愉樂,終以微弱。箋云:衛之諸臣,初有小善,終無成功,似流離也。○璅,依字作“瑣”,素果反。流音留,本又作“鶹”。離如字。《爾雅》云:“鳥少美而長丑,為鶹鷅。”《草木疏》云:“梟也,關西謂之流離,大則食其母。”少,詩照反,下同。長,張丈反。愉,以朱反。樂音洛。叔兮伯兮!袖如充耳。袖,盛服也。充耳,盛飾也。大夫袖然有尊盛之服而不能稱也。箋云:充耳,塞耳也。言衛之諸臣顏色袖然,如見塞耳無聞知也。人之耳聾,恆多笑而己。○袖,本亦作“裒”,由救反,又在秀反,鄭“笑貌”。稱,尺證反。聾,魯工反。
[疏]“瑣兮”至“充耳”。○毛以為,黎之臣子責衛諸臣,言瑣兮而少,尾兮而好者,乃流離之子也。此流離之子,少而美好,長即丑惡,以興衛之諸臣,始而愉樂,終以微弱。言無德自將,不能常為樂也。故又責之,言叔兮伯兮,汝徒衣袖然之盛服,汝有充耳之盛飾,而無德以稱之也。○鄭以為,衛之諸臣,初許迎黎侯而復之,終而不能,故責之。言流離之子,少而美好,長即丑惡,以興衛之臣子,初有小善,終無成功。言初許迎我,終不能復之,故又疾而言之,叔兮伯兮,汝顏色袖袖然,如似塞其耳無所聞知也。恨其不納己,故深責之。○傳“瑣尾”至“微弱”。○正義曰:瑣者,小貌。尾者,好貌。故幷言小好之貌。《釋訓》云:“瑣瑣,小也。”《釋鳥》云:“鳥少美長丑,為鶹鷅。”陸機云:“流離,梟也。自關西謂梟為流離,其子適長大,還食其母。”故張奐云“鶹鷅食母”,許慎云“梟,不孝鳥”,是也。流與鶹蓋古今之字。《爾雅》“離”或作“栗”。傳以上三章皆責衛不納己之辭,故以此章為黎之臣惡衛之諸臣,言汝等今好而苟且為樂,不圖納我,爾無德以治國家,終必微弱也。定本“偷樂”作“愉樂”。
《旄丘》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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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兮》,刺不用賢也。衛之賢者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伶官,樂官也。伶氏世掌樂官而善焉,故后世多號樂官為伶官。○簡,居限反,字從竹。或作“蕳”,是草名,非也。泠音零,字從水,亦作“伶”。
[疏]“《簡兮》三章,章六句”至“王者”。○正義曰:作《簡兮》詩者,刺不能用賢也。衛之賢者仕于伶官之賤職,其德皆可以承事王者,堪為王臣,故刺之。伶官者,樂官之總名。經言“公庭方舞”,即此仕于伶官在舞職者也。《周禮》掌舞之官有舞師、籥師、旄人、韎師也。《舞師》云“凡野舞,則皆教之”,不教國子。下傳曰“教國子弟”,則非舞師也。籥師掌教國子舞羽吹籥,則不教《萬》舞。經言“公庭《萬》舞”,則非籥師也。旄人、韎師皆教夷樂,非《萬》舞,又不教國子,且夷狄之樂,諸侯所無,非賢者所得為也。唯《大司樂》云“以樂教國子”,《樂師》云“以教國子小舞”。其用人則大司樂中大夫二人,樂師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下士十有六人。此乃天子之官也。諸侯之禮,亡其官屬,不可得而知。《燕禮》注云“樂正于天子為樂師也”,則諸侯有樂正之屬乎?首章傳曰:“非但在四方,親在宗廟、公庭。”二章傳曰:“祭有畀韗胞翟閽寺者,惠下之道。”《禮記》云“翟者,樂吏之賤者也”,則此賢者身在舞位,在賤吏之列,必非樂正也。又刺衛不用賢,而箋云“擇人”。擇人則君所置用,又非府史也。若府史,則官長所自辟除,非君所擇也。《祭統》曰:“尸飲九,以散爵獻士。”下言祭之末,乃賜之一爵,又非士也,蓋為樂正之屬。祭廟、教國子皆在舞位,則為舞人也,若周官旄人舞者眾寡無數,韎師舞者十有六人之類也。周官司樂、樂師,其下無舞人,此蓋諸侯官而有之。然則此非府史,而言樂吏者,以賤,故以吏言之。故韗胞閽寺悉非府史,皆以吏言之也。言“皆可以”者,見不用者非一,或在其餘賤職,故言“皆”也。時周室卑微,非能用賢,而言“可以承事王者”,見碩人德大,堪為王臣,而衛不用,非要周室所能任也。“仕于伶官”,首章是也。二章言“多才多藝”,卒章言“宜為王臣”,是可以承事王者之事也。○箋“伶官”至“為伶官”。○《正義》曰:《左傳》鐘儀對晉侯曰:“伶人也。”“使與之琴,操南音。”《周語》曰:“周景王鐘成,伶人告和。”《魯語》云:“伶蕭詠歌及《鹿鳴》之三。”此云“仕于伶官”,以“伶氏世掌樂官而善焉,故后世多號樂官為伶官”。《呂氏春秋》及《律歷志》云“黃帝使伶倫氏,自大夏之西,昆侖之陰,取竹斷雨節間而吹之,為黃鐘之宮”。《周語》“景王鑄無射,而問于伶州鳩”。是伶氏世掌樂官。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簡,大也。方,四方也。將,行也。以干羽為《萬》舞,用之宗廟山川,故言于四方。箋云:簡,擇。將,且也。擇兮擇兮者,為且祭祀當《萬》舞也。《萬》舞,干舞也。○為,于偽反。日之方中,在前上處。教國子弟,以日中為期。箋云:“在前上處”者,在前列上頭也。《周禮》:“大胥掌學士之版,以待致諸子。春,入學,舍采合舞。”○胥,思徐反。版音板。舍音釋,下篇“舍軷”同。采音菜。碩人俁俁,公庭《萬》舞。碩人,大德也。俁俁,容貌大也。《萬》舞,非但在四方,親在宗廟、公庭。○俁,疑矩反。《韓詩》在扈扈云“美貌”。
[疏]“簡兮”至“萬舞”。○毛以為,言衛不用賢。有大德之人兮,大德之人兮,祭山川之時,乃使之于四方,行在《萬》舞之位。又至于日之方中,教國子弟習樂之時,又使之在舞位之前行而處上頭,親為舞事以教之。此賢者既有大德,復容貌美大俁俁然,而君又使之在宗廟、公庭親為《萬》舞,是大失其所也。○鄭以為,衛君擇人兮,擇人兮,為有方且祭祀之時,使之當為《萬》舞。又日之方中,仲春之時,使之在前列上頭,而教國子弟習樂。為此賤事,不當用賢,而使大德之人,容貌俁俁然者,于祭祀之時,親在宗廟、公庭而《萬》舞。言擇大德之人,使為樂吏,是不用賢也。○傳“以干羽”至“四方”。○正義曰:《萬》,舞名也。謂之“萬”者,何休云:“象武王以萬人定天下,民樂之,故名之耳。”《商頌》曰:“《萬》舞有奕。”殷亦以武定天下,蓋象湯之伐桀也。何休指解周舞,故以武王言之。《萬》舞之名,未必始自武王也。以《萬》者,舞之總名,干戚與羽籥皆是,故云“以干羽為《萬》舞”,以祭山川宗廟。宜干、羽幷有,故云“用之宗廟山川”。由山川在外,故云“于四方”,解所以言四方之意也。《周禮》舞師教羽舞,帥而舞四方之祭祀;教兵舞,帥而舞山川之祭祀,則山川與四方別。此言山川,而云四方者,以《周禮》言“天子法四方為四望”,故注云:“四方之祭祀,謂四望也。”《大司樂》注云:“四望,謂五岳、四鎮、四瀆。”然則除此以外,乃是山川也,故山川與四方別舞。諸侯之祭山川,其在封內則祭之,非其地則不祭,無岳、瀆之異,唯祭山川而已,故以山川對宗廟在內為四方也。此傳干羽為《萬》舞,宗廟、山川同用之,而《樂師》注云“宗廟以人,山川以干”,皆非羽舞,宗廟、山川又不同。此得同者,天子之禮大,故可為之節文,別祀別舞。諸侯唯有時王之樂,禮數少,其舞可以同也。○箋“簡擇”至“干舞”。○正義曰:以下云“公言錫爵”,當祭末,則“公庭《萬》舞”是祭時。此方論擇人為《萬》舞,故為且祭祀也。傳亦以此推之,故用之宗廟、山川為祭也。知《萬》舞為干舞,不兼羽籥者,以《春秋》云“萬入去《籥》”別文。《公羊傳》曰:“《籥》者何?籥舞。《萬》者何?干舞。”言干則有戚矣,《禮記》云“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言籥則有羽矣,《籥師》曰“教國子舞羽吹籥”。羽、籥相配之物,則羽為《籥》舞,不得為《萬》也。以干戚武事,故以萬言之;羽籥文事,故指體言籥耳。是以《文王世子》云“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注云:“干戈,《萬》舞,象武也。羽籥,《籥》舞,象文也。”是干、羽之異也。且此《萬》舞幷兼羽籥,則碩人故能《籥》舞也。下二章論碩人之才藝,無為復言“左手執籥,右手秉翟”也。明此言干戚舞,下說羽籥舞也。以此知《萬》舞唯干,無羽也。孫毓亦云:“《萬》舞,干戚也。羽舞,翟之舞也。”傳以干羽為《萬》舞,失之矣。○傳“教國”至“為期”。○正義曰:知教國子弟者,以言“在前上處”。在前列上頭,唯教者為然。祭祀之禮,旦明而行事,非至日之方中始在前上處也。此既為樂官,明其所教者,國子也。國子,謂諸侯大夫士之適子。言“弟”,容諸侯之庶子,于適子為弟,故《王制》云“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土之適子”。彼雖天子之法,推此諸侯亦有庶子在國學,故言國子弟也。傳言“日中為期”,則謂一日之中,非春秋日夜中也。若春秋,言不當為期也,故王肅云“教國子弟,以日中為期,欲其遍至”,是也。○箋“在前”至“合舞”。○正義曰:《公羊傳》曰:“諸侯四佾,則舞者為四列。”使此碩人居前列上頭,所以教國子諸子學舞者,令法于己也。《周禮》者,皆《春官·大胥職》文也。彼注云:“學士,謂卿大夫諸子學舞者。版,籍也。大胥主此版籍,以待當召聚學舞者。卿大夫之諸子,則案此籍以召之。”又云“春,入學”者,注云:“春始以學士入學宮而學之合舞等,其進退使應節奏。《月令》仲春之月,命樂正習舞。入學者必釋菜以禮先師,謂蘋藻之屬也。”此賢者非為大胥也。引此者以證此“日之方中”,即彼“春,入學”是矣,謂二月日夜中也。《尙書》云“日中星鳥”,《左傳》曰“馬日中而出”,皆與此同也。○傳“碩人”至“公庭”。○正義曰:碩者,美大之稱,故諸言碩人者,傳皆以為大德。唯《白華》“碩人”,傳不訓此。及《考槃》傳意類之,則亦為大德也。故王肅云:“碩人謂申后。此刺不用賢。”則箋意亦以碩人為大德。其餘則隨義而釋,不與此同,故《白華》碩人為妖大之人,謂褒姒也。碩既為大德,故俁俁為容貌大也。上亦教國子,此直云“非但在四方”,不幷言教國子者,以“在前上處”文無舞,故據《萬》舞言也。
有力如虎,執轡如組。組,織組也。武力比于虎,可以御亂。御眾有文章,言能治眾,動于近,成于遠也。箋云:碩人有御亂、御眾之德,可任為王臣。○轡,悲位反。組音祖。任音壬。左手執籥,右手秉翟。籥,六孔。翟,翟羽也。箋云:碩人多才多藝,又能籥舞。言文武道備。○籥,餘若反,以竹為之,長三尺,執之以舞。鄭注《禮》云“三孔”。郭璞同,云“形似笛而小”。《廣雅》云“七孔”。翟,亭歷反。赫如渥赭,公言錫爵。赫,赤貌。渥,厚漬也。祭有畀輝、胞、翟、閽、寺者,惠下之道,見惠不過一散。箋云:碩人容色赫然,如厚傅丹,君徒賜其一爵而已。不知其賢而進用之。散受五升。
[疏]“有力”至“錫爵”。○正義曰:言碩人既有武力,比如虎,可以能御亂矣。又有文德,能治民,如御馬之執轡,使之有文章,如織組矣。以御者執轡于此,使馬騁于彼;織組者總紕于此,而成文于彼,皆動于近,成于遠。以興碩人能治眾施化,于己而有文章,在民亦動于近,成于遠矣。碩人既有御眾、御亂之德,又有多才多藝之伎,能左手執管籥,右手秉翟羽而舞,復能為文舞矣。且其顏色赫然而赤,如厚漬之丹赭。德能容貌若是,而君不用。至于祭祀之末,公唯言賜一爵而已,是不用賢人也。○傳“組織”至“于遠”。○正義曰:以義取動近成遠,故知為織組,非直如組也。武力比于虎,故可以御亂也。御,治也,謂有侵伐之亂,武力可以治之。定本作“御”字。又言“御眾有文章”者,御眾似執轡,有文章似織組。又云“言能治眾,動于近,成于遠”者,又總解御眾有文章之事也。以執轡及于如組與治眾,三者皆動于近、成于遠也。此治民似執轡,執轡又似織組,轉相如,故經直云“執轡如組”,以喻御眾有文章也。《大叔于田》云“執轡如組”,謂段之能御車,以御車似織組。知此不然者,以彼說段之田獵之伎,故知為實御,此碩大堪為王臣,言“有力如虎”,是武也,故知“執轡如組”比其文德,不宜但為御矣。○傳“籥,六孔。翟,翟羽”。○正義曰:《釋樂》云:“大籥謂之產。”郭璞曰:“籥如笛,三孔而短小。”《廣雅》云:“七孔。”鄭于《周禮·笙師》及《少儀》、《明堂位》注皆云“籥如笛,三孔”。此傳云六孔,與鄭不同,蓋以無正文,故不復改。傳“翟,翟羽”,謂雉之羽也,故《異義》:《公羊》說樂《萬》舞,以鴻羽取其勁輕,一舉千里;《詩毛》說《萬》以翟羽;《韓詩》說以夷狄大鳥羽。謹案:《詩》云“右手秉翟”,《爾雅》說“翟,鳥名,雉屬也”,知翟,羽舞也。○箋“碩人”至“道備”。○正義曰:籥雖吹器,舞時與羽幷執,故得舞名。是以《賓之初筵》云“《籥》舞笙鼓”,《公羊傳》曰“籥者何?《籥》舞”是也。首章云“公庭《萬》舞”,是能武舞,今又說其《籥》舞,是又能為文舞也。碩人有多才多藝,又能為此《籥》舞,言文武備也。言其能而已,非謂碩人實為之也。何者?此章主美其文德,不論其在職之事。○傳“渥厚”至“一散”。○正義曰:渥者,浸潤之名,故《信南山》曰“益之以霢霂,既優既渥”,是也。故此及《終南》皆云“渥,厚漬也”。言漬之人厚則有光澤,故以興顏色之潤。是以《終南》箋云“如厚漬之丹,言赤而澤”是也。定本“渥,厚也”,無“漬”字。“祭有畀韗、胞、翟、閽、寺者,惠下之道”,皆《祭統》文。彼又云:“畀之為言與也,能以其餘畀于下也。輝者,甲吏之賤者。胞者,肉吏之賤者。翟者,樂吏之賤者。閽者,守門之賤者。”注云:“輝,《周禮》作‘韗’,蓋謂磔皮革之官。”《周禮》韗人為鼓,鮑人為甲。《禮記》是諸侯兼官,故韗為甲吏也。胞,即《周禮》庖人,故注云:“庖之言苞也,裹肉曰苞苴。其職供王之膳羞。”是肉吏是也。其官次于韗人。《周禮》韗人亡。庖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閽人,王宮每門四人。寺人,王之正內五人。以庖人類之,則皆非府史,不在獻,又非士。庖人于天子為士,于諸侯故亦非士。引之證此碩人亦樂吏,故于祭末乃是賜也。知此亦是樂吏者,以經云“錫爵”,若士,則尸飲九而獻之,不得既祭乃賜之,故知在“惠下”之中。經云“爵”,傳言“散”者,《禮器獻》云:“禮有以小為貴者,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祭統》云:“尸飲九,以散爵獻士。”士猶以散獻爵,賤無過散,故知不過一散。散謂之爵,爵總名也。
山有榛,隰有苓。榛,木名。下濕曰隰。苓,大苦。箋云:榛也苓也,生各得其所。以言碩人處非其位。○榛,本亦作“蓁”,同側巾反,子可食。苓音零,《本草》云:“甘草。”云誰之思?西方美人。箋云:我誰思乎?思周室之賢者,以其宜薦碩人,與在王位。○與音預,或如字。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乃宜在王室。箋云:彼美人,謂碩人也。
[疏]“山有”至“人兮”。○正義曰:山之有榛木,隰之有苓草,各得其所,以興衛之有碩人而在賤職,可謂處非其位,乃榛苓之不如。碩人既不寵用,故令我云:誰思之乎?思西方周室之美人。若得彼美人,當薦此碩人,使在王朝也。彼美好之碩人兮,乃宜在王朝為西方之人兮,但無人薦之耳。○傳“榛,木名。苓,大苦”。○正義曰:陸機云“栗屬,其子小,似柿子,表皮黑,味如栗”,是也。榛字或作“蓁”,蓋一木也。《釋草》云:“蘦,大苦。”孫炎曰:“《本草》云:‘蘦,今甘草’,是也。蔓延生。葉似荷,青黃。其莖赤,有節,節有枝相當。或云蘦似地黃。”○箋“彼美人,謂碩人”。正義曰:上言西方之美人,謂周室之賢人,以薦此碩人,故知“彼美人”謂碩人,“西方之人”謂宜為西方之人,故傳曰“乃宜在王位”,言宜在王朝之位為王臣也。
《簡兮》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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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衛女思歸也。嫁于諸侯,父母終,思歸寧而不得,故作是詩以自見也。“以自見”者,見已志也。國君夫人,父母在則歸寧,沒則使大夫寧于兄弟。衛女之思歸,雖非禮,思之至也。○見,賢遍反,上同。“思之至”,一本“思”作“恩”。
[疏]“《泉水》四章,章六句”至“以自見”。○正義曰:此時宣公之世,宣父莊,兄桓。此言父母已終,未知何君之女也。言嫁于諸侯,必為夫人,亦不知所適何國。蓋時簡札不記,故序不斥言也。四章皆思歸寧之事。○箋“衛女”至“之至”。○正義曰:以之衛女思歸,雖非禮,而思之至極也。君子善其思,故錄之也。定本作“思”字。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興也。泉水始出,毖然流也。淇,水名也。箋云:泉水流而入淇,猶婦人出嫁于異國。○毖,悲位反,《韓詩》作“秘”,《說文》作“䎵”云“直視也”。淇音其。有懷于衛,靡日不思。箋云:懷,至。靡,無也。以言我有所至念于衛,我無日不思也。所至念者,謂諸姬,諸姑伯姊。孌彼諸姬,聊與之謀。孌,好貌。諸姬,同姓之女。聊,原也。箋云:聊,且,略之辭。諸姬者,未嫁之女。我且欲略與之謀婦人之禮,觀其志意,親親之恩也。○孌,力轉反,下篇同。
[疏]“毖彼”至“之謀”。○毛以為,毖彼然而流者,是泉水亦流入于淇水,以興行嫁者是我婦人,我婦人亦嫁于異國,故我有所至念于衛,無一日而不思念之也。我所思念者,念孌然彼諸姬未嫁之女,愿欲與之謀婦人之禮。○鄭唯以“聊”為“且欲略與之謀”為異,餘同。○傳“泉水始出,毖然流”。○正義曰:以此連云泉水,知為始出毖然流也。是以《衡門》傳亦云:“泌,泉水也。”言“亦流于淇”者,以本敘衛女之情,故言亦。亦,己也。○箋“懷至”至“伯姊”。○正義曰:以下云“靡日不思”,此“懷”不宜復為思,故以為“至念于衛”。以下文言之,知至念者,諸姬伯姊。○箋“聊且”至“之恩”。○正義曰:言“且”者,意不盡,故言“略之辭”,以言諸姬是未嫁之辭,又向衛所見,宜據未嫁者。傳言同姓之女,亦謂未嫁也。言諸姬,容兄弟之女,及五服之親,故言同姓以廣之。所以先言諸姬,后姑姊者,便文互見,以諸姬總辭,又卑欲與謀婦人之禮也。姑姊尊,故云問,明亦與謀婦人之禮。此衛女思歸,但當思見諸姬而已,思與謀婦禮,觀其志意,是親親之恩也。
出宿于泲,飲餞于禰。泲,地名。祖而舍軷,飲酒于其側曰餞,重始有事于道也。禰,地名。箋云:泲、禰者,所嫁國適衛之道所經,故思宿餞。○泲,子禮反。餞音踐,徐又才箭反,送行飲酒也。禰,乃禮反,地名,《韓詩》作“坭”,音同。軷,蒲末反,道祭也。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箋云:行,道也。婦人有出嫁之道,遠于親親,故禮緣人情,使得歸寧。○遠,于萬反,注同。問我諸姑,遂及伯姊。父之姊妹稱姑。先生曰姊。箋云:寧則又問姑及姊,親其類也。先姑后姊,尊姑也。
[疏]“出宿”至“伯姊”。○正義曰:衛女思歸,言我思欲出宿于泲,先飲餞于禰,而出宿以鄉衛國,而以父母既沒,不得歸寧,故言女子生而有適人之道,遠于父母兄弟之親,故禮緣人情,使得歸寧。今何為不聽我乎?我之向衛,為覲問諸姑,遂及伯姊而已,豈為犯禮也哉!而止我也?○傳“泲,地名”至“禰,地名”。○正義曰:言祖而舍軷,飲酒于其側者,謂為祖道之祭,當釋酒脯于軷舍。軷即釋軷也。于時送者遂飲酒于祖側,曰餞。餞,送也。所以為祖祭者,重已方始有事于道,故祭道之神也。《聘禮記》曰:“出祖釋軷,祭酒脯,乃飲酒于其側。”注云:“祖,始也。既受聘享之禮,行出國門,止陳車騎,釋酒脯之奠于軷,為行始。《詩傳》曰:‘軷,道祭’,謂祭道路之神。《春秋傳》曰‘軷涉山川’,然則軷,山行之名也。道路以阻險為難,是以委土為山,或伏牲其上,使者為軷,祭酒脯,祈告。卿大夫處者于是餞之,飲酒于其側。禮畢,乘車轢之而遂行,舍于近郊矣。其牲犬羊可也。”《大馭》:“掌馭玉輅,及犯軷,遂驅之。”注云:“封土為山象,以菩芻棘柏為神主。既祭之,以車轢之而去,喻無險難也。”以此言之,軷者,本山行之名,以祭道路之神,求無險難,故取名焉。知出國而為之者,以《聘禮》、《烝民》、《韓奕》皆言出祖,則不在國內;以祖為行道之始,則不得至郊,故知在國門外也。以軷者軷壤之名,與中霤行神之位同,知“委土為山”。言“或伏牲其上”者,據天子諸侯有牲,卿大夫用酒脯而已。《犬人》云“伏瘞亦如之”,明天子以犬伏于軷上。《羊人》無伏祭之事,則天子不用羊。《詩》云“取羝以軷”,謂諸侯也。故云“其有牲,則犬羊耳”。謂天子以犬,諸侯以羊,尊卑異禮也。以《大馭》云“犯軷”,即云“遂驅之”,故知禮畢,乘車轢之也。以《聘禮》上文“既受聘享之禮”,云“遂行,舍于郊”,故知轢之而遂行,舍于郊也。卿大夫之聘,出國則釋軷,聘禮于家,“又釋幣于行”。注云:“告將行也。行者之先,其古人之名未聞。天子諸侯有常祀,在冬。大夫三祀,曰門,曰行,曰厲。喪禮有毀宗躐行。出于大門,則行神之位在廟門外西方。今時民春秋祭祀有行神,古之遺禮。”是在家釋幣,告將行;出國門用酒脯以祈告,故二處不同也。《月令》:“冬其祀行。”注依中霤之禮云:“行在廟門外之西,為軷壤,厚二寸,廣五尺,輪四尺。有主有尸,用特牲。”是天子諸侯常祀在冬,與軷異也。軷祭,則天子諸侯卿大夫皆于國外為之。《大馭》云“犯軷”,《詩》云“取羝以軷”,《聘禮》云“釋軷”是也。又名祖,《聘禮》及《詩》云“出祖”,是也。又名道,《曾子問》云“道而出”,是也。以其為犯軷,祭道路之神,為行道之始,故一祭而三名也。皆先軷而飲餞,乃后出宿。此先言出宿者,見飲餞為出宿而設,故先言以致其意。《韓奕》云:“韓侯出祖,出宿于屠。”既祖,即當出宿,故彼箋云:“祖于國外,畢,乃出宿者,示行不留于是也。”欲先明祖必出宿,故皆先言出宿,后言飲餞也。《聘禮》“遂行,舍于郊”,則此出宿當在郊。而傳云“泲,地名”,不言郊者,與下傳互也。下“干”云“所適國郊”,則此泲亦在郊也。此泲云地名,則干亦地名矣。正以《聘禮》“遂行,舍于郊”,則此衛女思宿焉,明亦在郊也。干、泲思宿焉,傳以為在郊,則言禰思餞焉,差近在國外耳。計宿、餞當各在一處而已。而此云泲、禰,下云干、言,別地者,下箋云:“干、言猶泲、禰,未聞遠近同異。”要是衛女所嫁國適衛之道所經見,所思之耳。下傳或兼云“干、言,所適國郊”者,一郊不得二地,宿餞不得同處,“言”,衍字耳。定本、《集注》皆云“干,所適國郊”。○箋“婦人”至“歸寧”。○正義曰:此與《蝃蝀》、《竹竿》文同而義異者,以此篇不得歸寧而自傷,故為由遠親親而望歸寧;《蝃蝀》刺其淫奔,故為禮自得嫁,何為淫奔;《竹竿》以不見答,思而能以禮,故為出嫁為常,不可違禮。詩者各本其意,故為義不同。○傳“父之”至“曰姊”。正義曰:《釋親》文。孫炎曰:“姑之言古,尊老之名也。”然則姑姊,尊長,則當已嫁,父母既沒,當不得歸。所以得問之者,諸侯之女有嫁于卿大夫者,去歸則見之。○箋“寧則”至“尊姑”。○正義曰:以上章思與諸姬謀,今復問姑及姊,故言“又”也。不問兄弟宗族,而問姑及姊,由親其類也。
出宿于干,飲餞于言。干、言,所適國郊也。箋云:干、言猶泲、禰,未聞遠近同異。載脂載轄,還車言邁。脂轄其車,以還我行也。箋云:言還車者,嫁時乘來,今思乘以歸。○轄,胡瞎反,車軸頭金也。還音旋,此字例同音,更不重出。遄臻于衛,不瑕有害?遄,疾。臻,至。瑕,遠也。箋云:瑕猶過也。害,何也。我還車疾至于衛而返,于行無過差,有何不可而止我?○遄,市專反。瑕音遐。害,毛如字,鄭音曷。行,下孟反。差,初懈反,又初加反,卷末注同。
[疏]“出宿”至“有害”。○毛以為,我思欲出宿于干,先飲餞于言,而歸衛國耳。則為我脂車,則為我設轄,而還回其車,我則乘之以行。而欲疾至衛,不得為違禮遠義之害,何故不使我歸寧乎?傳以瑕為遠。王肅云“言原疾至于衛,不遠禮義之害”,是也。○鄭唯“不瑕有害”為異。○傳“脂轄”至“我行”。○正義曰:古者車不駕則脫其轄,故《車舝》云“間關車之轄兮”,傳曰“間關,設轄貌”,是也。今將行,既脂其車,又設其轄,故云“脂轄其車”。云還者,本乘來,今欲乘以還,故箋云:“言還車者,嫁時乘來,今思乘以歸。”
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所出同、所歸異為肥泉。箋云:茲,此也。自衛而來所渡水,故思此而長嘆。○肥字或作“淝”,音同。
[疏]傳“所出同,所歸異,為肥泉”。○正義曰:《釋水》云:“泉歸異出同流,肥。”○箋“自衛”至“渡水”。○正義曰:以下須、漕是衛邑,故知此肥泉是衛水也。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須、漕,衛邑也。箋云:自衛而來所經邑,故又思之。○漕音曹。
[疏]傳“須、漕,衛邑”。○正義曰:《鄘》云:“以廬于漕。”漕是衛邑,須與漕連,明亦衛邑。
駕言出游,以寫我憂。寫,除也。箋云:既不得歸寧,且欲乘車出游,以除我憂。
[疏]箋“既不”至“我憂”。○正義曰:以此不得歸寧,而出游不過出國,故言且出游。《竹竿》不見答,故以出游為歸,是以彼箋云:“適異國而不見答,其除此憂,維有歸耳。”
《泉水》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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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刺仕不得志也。言衛之忠臣,不得其志爾。不得其志者,君不知巳志而遇困苦。
[疏]“《北門》三章,章七句”至“志爾”。○正義曰:謂衛君之闇,不知士有才能,不與厚祿,使之困苦,不得其志,故刺之也。經三章皆不得志之事也。言士者,有德行之稱。其仕為官,尊卑不明也。
出自北門,憂心殷殷。興也。北門背明鄉陰。箋云:自,從也。興者,喻已仕于闇君,猶行而出北門,心為之憂殷殷然。○殷,本又作“慇”,同于巾反,沈于文反,又音隱,《爾雅》云:“憂也。”背,蒲對反。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為,于偽反。終窶且貧,莫知我艱。窶者,無禮也。貧者,困于財。箋云:艱難也。君于已祿薄,終不足以為禮。又近困于財,無知已以此為難者。言君既然矣,諸臣亦如之。○窶,其矩反,無禮也,《爾雅》云:“貧也。”案:謂貧無可為禮。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箋云:謂勤也。詩人事君無二志,故自決歸之于天。我勤身以事君,何哉?忠之至。
[疏]“出自”至“何哉”。○正義曰:衛之忠臣,不得其志。言人出自北門者,背明鄉陰而行,猶已仕于亂世,鄉于闇君而仕。由君之闇,已則為之憂心殷殷然。所以憂者,以君于已祿薄,使已終當窶陋,無財為禮,又且貧困,無資充用,而眾臣又莫知我貧窶之艱難者。君于已雖祿薄,已又不忍去之,止得守此貧困,故自決云:已焉哉,我之困苦,天實為之。使我遭此君,我止當勤以事之,知復奈何哉!○傳“北門背明鄉陰”。○正義曰:本取人鄉陰行,似已仕闇君,故以出自北門為喻。傳以鄉陰者必背明耳,不取背明為義,何者?此人既仕闇君,雖困不去,非恨本不擇君,故知不以背明為喻也。○傳“窶者”至“于財”。○正義曰:《釋言》云:“窶,貧也。”則貧、窶為一也。傳此經云“終窶且貧”,為二事之辭,故為窶與貧別。窶謂無財可以為禮,故言“窶者,無禮”;貧謂無財可以自給,故言“貧者,困于財”。是以箋云“祿薄,終不足以為禮”,是終窶也。“又近困于財”,是且貧也。言近者,已所資給,故言近;對以之為禮者,為遠也。無財謂之貧,此二者皆無財之事,故《爾雅》貧、窶通也。“終窶且貧”,言君于已祿薄,是君既然矣,莫知我艱,總謂人無知己,是諸臣亦如之。以頒祿由君,故怨已貧窶祿薄,不由諸臣,故但恨其不知已也。○箋“詩人”至“之至”。○正義曰:此詩人敘仕者之意,故謂之“詩人事君”,不知已而不去,是“無二志”也。己困苦,應去而不去,是終當貧困,故言“已焉哉”,是自決也。此實由君,言“天實為之”,是歸之于天也。君臣義合,道不行則去。今君于已薄矣,猶云勤身以事之,知復何哉!無去心,是忠之至也。
王事適我,政事一埤益我。適,之。埤,厚也。箋云:國有王命役使之事,則不以之彼,必來之我;有賦稅之事,則減彼一而以益我。言君政偏,己兼其苦。○埤,避支反。偏音篇。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謫我。謫,責也。箋云:我從外而入,在室之人更迭遍來責我,使已去也。言室人亦不知已志。○遍,古遍字,注及下同。凡遍字從行,偏字從人,后皆放此。謫,直革反,《玉篇》知革反。更音庚。迭,待結反。
[疏]“王事”至“謫我”。○正義曰:此仕者言君既昏闇,非直使已貧窶,又若國有王命役使之事,則不以之彼,必來之我,使已勞于行役;若有賦稅之事,則減彼一而厚益我,使己困于資財。君既政偏,己兼其苦,而我入自外而歸,則室家之人更迭而遍來責我。言君既政偏,爾何不去?此忠臣不忍去,而室人不知以責己。外為君所困,內為家人不知,故下又自決歸天。○傳“埤,厚”。○正義曰:謂減彼一以厚益己,使巳厚出賦稅之事是也。○箋“國有”至“其苦”。○正義曰:政事云一埤益我,有可減一,則為賦稅之事。政事是賦稅,則王事是役使可知。役使之事,不之彼而之我,使我勞而彼逸;賦稅之事,減彼一而益我,使彼少而我多。此王事不必天子事,直以戰伐行役皆王家之事,猶《鴇羽》云“王事靡盬”,于時甚亂,非王命之事也。○箋“我從”至“己志”。○正義曰:禮,君臣有合離之義。今遭困窮,而室人責之,故知使之去也。此士雖困,志不去君,而家人使之去,是不知己志。上言諸臣莫知我艱,故云室人亦不知己志。
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遺我。敦,厚。遺,加也。箋云:敦猶投擲也。○敦,毛如字;《韓詩》云“敦,迫”;鄭都回反,投擿也。遺,唯季反。擿,呈釋反,與擲同;本或作“摘”,非。
[疏]傳“敦,厚”。箋“敦猶投擲”。○正義曰:箋以役事與之,無所為厚也。且上云“適我”,此亦宜為“之己”之義,故易傳以為投擲于己也。
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摧,沮也。箋云:摧者,刺譏之言。○摧,徂回反,或作“催”,音同。《韓詩》作“䜅”,音千隹、子隹二反,就也。沮,在呂反,何音阻。
[疏]傳“摧,沮”。箋“摧者,刺譏之言”。○正義曰:毛以為,室人更責則乖沮己志。定本、《集注》皆云“摧,沮也”。箋以上章類之,言謫己者是室人責己,故以摧為刺譏己也。
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北門》三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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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刺虐也。衛國幷為威虐,百姓不親,莫不相攜持而去焉。○攜,穴圭反。
[疏]“《北風》三章,章六句”至“去焉”。○正義曰:作《北風》詩者,刺虐也。言衛國君臣幷為威虐,使國民百姓不親附之,莫不相攜持而去之,歸于有道也。此主刺君虐,故首章、二章上二句皆獨言君政酷暴。卒章上二句乃君臣幷言也。三章次二句皆言攜持去之,下二句言去之意也。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興也。北風,寒涼之風。雱,盛貌。箋云:寒涼之風,病害萬物。興者,喻君政教酷暴,使民散亂。○涼音良。雨,于付反,又如字,下同。雱,普康反。酷,苦毒反。惠而好我,攜手同行。惠,愛。行,道也。箋云:性仁愛而又好我者,與我相攜持同道而去。疾時政也。○好,呼報反,下及注同。行音衡。其虛其邪?既亟只且!虛,虛也。亟,急也。箋云:邪讀如徐。言今在位之人,其故威儀虛徐寬仁者,今皆以為急刻之行矣,所以當去,以此也。
[疏]“北風”至“只且”。○正義曰:言天既為北風,其寒涼矣,又加之雨雪其雱然而盛。由涼風盛雪,病害萬物,以興君政酷暴,病害百姓也。百姓既見病害,莫不散亂,故皆云:彼有性仁愛而又好我者,我與此人攜手同道而去。欲以共歸有德。我所以去之者,非直為君之酷虐,而在位之臣,雖先日其寬虛,其舒徐,威儀謙退者,今莫不盡為急刻之行,故已所以去之。既,盡也。只且,語助也。○箋“寒涼”至“散亂”。○正義曰:風雪幷喻君虐,而箋獨言涼風者,以風非所害物,但北風寒涼,故害萬物,與常風異,是以興君政酷暴也。而雪害物,不言可知。○“性仁”至“而去”。○正義曰:以經“攜手”之文承“惠好”之下,則與此惠而好我者相攜手也。○傳“虛,虛”。箋“邪讀如徐”。○正義曰:《釋訓》云:“其虛其徐,威儀容止也。”孫炎曰:“虛、徐,威儀謙退也。”然則虛徐者,謙虛閑徐之義,故箋云“威儀虛徐寬仁者”也。但傳質,詁訓疊經文耳,非訓虛為徐。此作“其邪”,《爾雅》作“其徐”,字雖異,音實同,故箋云“邪讀如徐”。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喈,疾貌。霏,甚貌。○喈音皆。霏,芳非反。惠而好我,攜手同歸。歸有德也。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狐赤烏黑,莫能別也。箋云:赤則狐也,黑則烏也,猶今君臣相承,為惡如一。○別,彼竭反。
[疏]“莫赤”至“匪烏”。○正義曰:衛之百性疾其時政,以狐之類皆赤,烏之類皆黑,人莫能分別赤以為非狐者,莫能分別黑以為非烏者,由狐赤烏黑,其類相似,人莫能別其同異,以興今君臣為惡如一,似狐、烏相類,人以莫能別其同異。言君惡之極,臣又同之,已所以攜持而去之。○傳“狐赤”至“能別”。○正義曰:狐色皆赤,烏色皆黑,以喻衛之君臣皆惡也。人于赤狐之群,莫能別其赤而非狐者,言皆是狐;于黑烏之群,莫能別其黑而非烏者,言皆是烏,以喻于衛君臣,莫能別其非惡者,言皆為惡,故箋云“猶今之君臣相承,為惡如一”也,故序云“幷為威虐”,經云“莫赤”、“莫黑”,總辭,故知幷刺君臣,以上下皆惡,故云相承也。
惠而好我,攜手同車。攜手就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北風》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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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女》,刺時也。衛君無道,夫人無德。以君及夫人無道德,故陳靜女遺我以彤管之法德,如是可以易之為人君之配。○遺,唯季反,下同。
[疏]“《靜女》三章,章四句”至“無德”。○正義曰:道德一也,異其文耳。經三章皆是陳靜女之美,欲以易今夫人也,庶輔臡于君,使之有道也。此直思得靜女以易夫人,非謂陳古也,故經云“俟我”、“貽我”,皆非陳古之辭也。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靜,貞靜也。女德貞靜而有法度,乃可說也。姝,美色也。俟,待也。城隅,以言高而不可逾。箋云:女德貞靜,然后可畜;美色,然后可安。又能服從,待禮而動,自防如城隅,故可愛之。○姝,赤朱反,《說文》作“𡚾”,云“好也”。說音悅,篇末注同。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言志往而行正。箋云:志往謂踟躕,行正謂愛之而不往見。○搔,蘇刀反。踟,直知反。躕,直誅反。
[疏]“靜女”至“踟躕”。○正義曰:言有貞靜之女,其美色姝然,又能服從君子,待禮而后動,自防如城隅然,高而不可逾。有德如是,故我愛之,欲為人君之配。心既愛之,而不得見,故搔其首而踟躕然。○傳“女德”至“可逾”。○正義曰:言靜女,女德貞靜也。俟我于城隅,是有法度也。女德如是,乃可悅愛,故下云“愛而不見”是也。姝、孌皆連靜女,靜既為德,故姝為美色也。《東方之日》傳:“姝者,初昏之貌。”以彼論初昏之事,亦是美色,故箋云:“姝姝然美好之子。”《干旄》傳曰:“姝,順貌。”以賢者告之善道,不以色,故為順,亦謂色美之順也。城隅高于常處,以喻女之自防深故。《周禮》“王城高七雉,隅九雉”,是高于常處也。○“女德”至“可愛”。○正義曰:箋解本舉女靜德與美色之意,言女德貞靜,然后可保畜也;有美色,然后可意安以為匹也,故德色俱言之。據女為說,故云服從、待禮,謂待君子媒妁聘好之禮,然后乃動。不為淫佚,是其自防如城隅,故可愛也。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既有靜德,又有美色,又能遺我以古人之法,可以配人君也。古者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法,史不記過,其罪殺之。后妃群妾以禮御于君所,女史書其日月,授之以環,以進退之。生子月辰,則以金環退之。當御者,以銀環進之,著于左手;既御,著于右手。事無大小,記以成法。箋云:彤管,筆赤管也。○貽,本又作“詒”,音怡,遺也,下同。下句協韻,亦音以志反。彤,徒冬反。彤,赤也。管,筆管。著,知略反,又直略反,下同。彤管有煒,說懌女美。煒,赤貌。彤管以赤心正人也。箋云:“說懌”當作“說釋”。赤管煒煒然,女史以之說釋妃妾之德,美之。○煒,于鬼反。說,本又作“悅”,毛、王上音悅,下音亦。鄭:說音始悅反:懌作“釋”,始亦反。
[疏]“靜女”至“女美”。○毛以為,言有貞靜之女,其色孌然而美,又遺我以彤管之法,不違女史所書之事,成其妃妾之美。我欲易之,以為人君之妃。此女史彤管能成靜女之德,故嘉善此彤管之狀有煒煒然,而喜樂其能成女德之美。因靜女能循彤管之法,故又悅美彤管之能成靜女。王肅云:“嘉彤管之煒煒然,喜樂其成女美也。”○鄭唯“說釋女美”為異。以上句既言遺我彤管之法,故說彤管以有法,由女史執之,以筆陳說而釋此妃妾之德美。有進退之法,而靜女不違,是遺我彤管之法也。○傳“既有”至“人君”。○正義曰:既有靜德,謂靜女也。又有美色,謂其孌也。遺我以古人之法,即貽我彤管也。○傳“古者”至“成法”。○正義曰:傳以經云“貽我彤管”是女史之事,故具言女史之法也。《周禮》“女史八人”,注云:“女史,女奴曉書者。”其職云:“掌王后之禮職,掌內治之貳,以詔后治內政。逆內宮,書內令。凡后之事,以禮從。”夫人女史亦如之,故此總云“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法”也。女史若有不記妃妾之過,其罪則殺之,謂殺此女史。凡后妃群妾以禮次序御于君所之時,使女史書其日月,使知某日某當御,某日當次某也。“授之以環,以進退之”者,即下句是也。“生子月辰”,謂將生子之月,故《內則》“妻將生子,及月辰,居側室”是也。此以月辰將產為文,實有娠即宜退之,故《生民》箋云“于是遂有身而肅戒不復御”,是也。《內則》月辰所居側室者,為將產異其處,非謂始不御也。“當御,以銀環進之,著于左手;既御,乃著于右手。”金環不言著,略之。此妃妾進御煩碎之事,而令女史書之者,事無大小,記以成法也。此是女史之法。靜女遺我者,謂遺我不違女史之法,使妃妾德美也。此似有成文,未聞所出。定本、《集注》“女吏”皆作“女史”。○傳“彤管以赤心正人”。○正義曰:必以赤者,欲使女史以赤心正人,謂赤心事夫人,而正妃妾之次序也。○箋“說懌”至“美之”。○正義曰:以女史執此赤管而書,記妃妾進退日月所次序,使不違失,宜為書說而陳釋之,成此妃妾之德美,故美之也。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牧,田官也。荑,茅之始生也。本之于荑,取其有始有終。箋云:洵,信也。茅,潔白之物也。自牧田歸荑,其信美而異者,可以供祭祀,猶貞女在窈窕之處,媒氏達之,可以配人君。○牧,州牧之牧,徐音目。荑,徒兮反。洵,本亦作“詢”,音荀。共音恭。窈,烏了反。窕,徒了反。處,昌慮反。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非為荑徒說美色而已,美其人能遺我法則。箋云:遺我者,遺我以賢妃也。○為,于偽反,注同。或如字。
[疏]“自牧”至“之貽”。○毛以為,詩人既愛靜女而不能見,思有人歸之,言我欲令有人自牧田之所歸我以茅荑,信美好而且又異者,我則供之以為祭祀之用,進之于君,以興我原有人自深宮之所,歸我以貞信之女,信美好而又異者,我則進之為人君之妃。又言我所用此女為人君之妃者,由此女之美。我非徒悅其美色,又美此女人之能遺我彤管之法,故欲易之以配人君。○鄭唯下二句為異。言若有人能遺我貞靜之女,我則非此女之為美,言不美此女,乃美此人之遺于我者。愛而不見,冀于得之,故有人遺之,則美其所遺之人也。○傳“荑茅”至“有終”。○正義曰:傳以茅則可以供祭祀之用。荑者,茅之始生,未可供用,而本之于荑者,欲取興女有始有終,故舉茅生之名也。言始為荑,終為茅,可以供祭祀,以喻始為女能貞靜,終為婦有法則,可以配人君。○箋“茅潔”至“人君”。○正義曰:箋解以茅喻之意。以茅潔白之物,信美而異于眾草,故可以供祭祀,喻靜女有德,異于眾女,可以配人君,故言洵美且異也。言供祭祀之用者,祭祀之時,以茅縮酒。《左傳》曰“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是也。定本、《集注》云“信美而異者”。○箋“遺我”至“賢妃”。○正義曰:箋以上“自牧歸荑”,欲人貽己以美女,此言“非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則非美其女,美貽己之人也,故易之以為遺我以賢妃也。
《靜女》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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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臺》,刺衛宣公也。納伋之妻,作新臺于河上而要之。國人惡之,而作是詩也。伋,宣公之世子。○新臺,脩舊曰新。《爾雅》云:“四方而高曰臺。”孔安國云:“土高曰臺。”伋音急,宣公世子名。要,于遙反。惡,烏路反。
[疏]“《新臺》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此詩伋妻蓋自齊始來,未至于衛,而公聞其美,恐不從己,故使人于河上為新臺,待其至于河,而因臺所以要之耳。若已至國,則不須河上要之矣。
新臺有泚,河水瀰瀰。泚,鮮明貌。瀰瀰,盛貌。水所以潔污穢,反于河上而為淫昏之行。○泚音此,徐又七禮反,鮮明貌。《說文》作“玼”,云:“新色鮮也。”瀰,莫爾反,徐又莫啟反,水盛也。《說文》云:“水滿也。”污音烏。行,下孟反。篇注同。燕婉之求,籧篨不鮮。燕,安。婉,順也。籧篨,不能俯者。箋云:鮮,善也。伋之妻,齊女,來嫁于衛。其心本求燕婉之人,謂伋也,反得籧篨不善,謂宣公也。籧篨口柔,常觀人顏色而為之辭,故不能俯也。○燕,于典反,又于見反,安也。婉,迂阮反,徐于管反。籧音渠。篨音儲。鮮,斯踐反;王,少也;依鄭又音仙。
[疏]“新臺”至“不鮮”。○毛以為,衛人惡公納伋之妻,故言所要之處。云公新作高臺,有泚然鮮明,在于河水瀰瀰之處,而要齊女以為淫昏也。水者所以潔污穢,反于河上作臺而為淫昏之行,是失其所也。又言齊女來嫁,本燕婉之人,是求欲以配伋,乃今為所要,反得行籧篨佞媚之行不少者之宣公,是非所求也。○鄭唯“不鮮”為異。○傳“此鮮”至“之行”。○正義曰:此與下傳互也。臺泚言鮮明,下言高峻,見臺體高峻而其狀鮮明也。河瀰言盛貌,下言平地,見河在平地而波流盛也。以公作臺要齊女,故須言臺。又言河水者,表作臺之處也。言水流之盛者,言水之盛流,當以潔污穢,而公反于其上為淫昏,故惡之也。○傳“籧篨,不能俯者”。○正義曰:籧篨、戚施,本人疾之名,故《晉語》云“籧篨不可使俯,戚施不可使仰”,是也。但人口柔者,必仰面觀人之顏色而為辭,似籧篨不能俯之人,因名口柔者為籧篨。面柔者,必低首下人,媚以容色,似戚施之人,因名面柔者為戚施。故箋云“籧篨口柔,常觀人顏色而為之辭,故不能俯。”戚施面柔,下人以色,故不能仰也。時宣公為此二者,故惡而比之,非宣公實有二病,故箋申傳意,以為口柔、面柔也。籧篨口柔,戚施面柔,《釋訓》文。李巡曰:“籧篨巧言好辭,以口饒人,是謂口柔。戚施和顏悅色以誘人,是謂面柔也。”
新臺有灑,河水浼浼。灑,高峻也。浼浼,平地也。○灑,七罪反,《韓詩》作“漼”,音同,云“鮮貌”。浼,每罪反,《韓詩》作“浘”。浘音尾,云“盛貌”。燕婉之求,籧篨不殄。殄,絕也。箋云:殄當作腆。腆,善也。殄,毛徒典反,鄭改作“腆”,吐典反。
[疏]傳“殄,絕”。○正義曰:《釋詁》文。言齊女反得籧篨之行而不絕者,謂行之不止常然。推此則首章“鮮”為“少”,傳不言耳,故王肅亦為“少”也。○殄當作“腆”。腆,善。○正義曰:箋云籧篨口柔,當不能俯,言“少”與“不絕”,非類也,故以上章“鮮”為“善”,讀此“殄”為“腆”。腆與殄,古今字之異,故《儀禮》注云“腆,古文字作殄”,是也。
魚網之設,鴻則離之。言所得非所求也。箋云:設魚網者宜得魚,鴻乃鳥也,反離焉。猶齊女以禮來求世子,而得宣公。燕婉之求,得此戚施。戚施,不能仰者。箋云:戚施面柔,下人以色,故不能仰也。○戚,干歷反。下,遐嫁反。
《新臺》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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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子乘舟》,思伋、壽也。衛宣公之二子,爭相為死,國人傷而思之,作是詩也。○為,于偽反。
[疏]“《二子乘舟》二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二子乘舟》詩者,思伋、壽也。衛宣公之二子伋與壽,爭相為死,故國人哀傷而思念之,而作是《二子乘舟》之詩也。二子爭相為死,即首章二句是也。國人傷而思之,下二句是也。
二子乘舟,汎汎其景。二子,伋、壽也。宣公為伋取于齊女而美,公奪之,生壽及朔。朔與其母愬伋于公,公令伋之齊,使賊先待于隘而殺之。壽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壽竊其節而先往,賊殺之。伋至,曰:“君命殺我,壽有何罪?”賊又殺之。國人傷其涉危遂往,如乘舟而無所薄,汎汎然迅疾而不礙也。○汎,芳劍反。景如字,或音影。愬,蘇路反。令,力征反。隘,于賣反。駛疾,所吏反;本或無“駛”字;一本作“迅疾”。願言思子,中心養養。愿,每也。養養然憂不知所定。箋云:愿,念也。念我思此二子,心為之憂養養然。
[疏]“二子”至“養養”。○毛以為,二子伋、壽爭相為死,赴死似歸,不顧其生,如乘舟之無所薄,觀之汎汎然,見其影之去往而不礙。猶二子爭死,遂往而亦不礙也。故我國人傷之,每有所言,思此二子,則中心為之憂養養然,不知所定。○鄭唯以“願言思子”為“念我思此二子”為異。○傳“二子”至“不礙”。○正義曰:以序云“思伋、壽”,故知二子伋、壽也。傳因言二子爭死之由,其言與桓十六年《左傳》小異大同也。此言“愬伋于公”,《傳》言“構伋子”。服虔云“構,會其過惡”,亦是愬之也。此言“先待于隘”,《傳》言“使盜待諸莘”。服虔云“莘,衛東地”,則莘與隘一處也。此言君命不可逃也,壽竊其節而先往,《傳》言“壽子告之,使行。不可,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有無父之國則可也。‘及行,飲以酒。壽子載其旌以先”。此文不足,亦當如《傳》飲以酒也。旌、節不同,蓋載旌旗以為節信也。《衛世家》所說與《左傳》略同,云“壽盜其白旄而先”。言白旄者,或以白旄為旌節也。言“國人傷其涉危遂往”者,解經以乘舟為喻之意。以二子遂往,不愛其死,如乘舟無所薄,汎汎然迅疾而不礙。無所薄猶涉危也,謂涉渡危難而取死。下言“其影”,以其影謂舟影,觀其去而見其影,義取其遂往不還,故卒章云“其逝”。傳曰“逝,往”,謂舟汎汎然,其形往,影形可見,故言往也。
二子乘舟,汎汎其逝。逝,往也。
願言思子,不瑕有害。言二子之不遠害。箋云:瑕猶過也。我思念此二子之事,于行無過差,有何不可而不去也?○害,毛如字,鄭音曷,何也。遠,于萬反。
[疏]“二子”至“有害”。○正義曰:下二句毛、鄭別。○箋“我念”至“不去”。○正義曰:此國人思念之至,故追言其本,何為不去而取死。深閔之之辭也。
《二子乘舟》二章,章四句。
邶國十九篇,七十一章,三百六十三句。
國風·鄘風 柏舟 | 返回目錄 |
○陸曰:鄘音容。鄭云:紂都以南曰鄘。王云:王城以西曰鄘也。
《柏舟》,共姜自誓也。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絕之。共伯,僖侯之世子。○共音恭,下同。姜,居羊反。共姜,共伯之妻也,婦人從夫謚。姜,姓也。蚤音早。僖,許其反,《史記》作“厘”,曹大家音僖。
[疏]“《柏舟》二章,章七句”至“以絕之”。○正義曰:作《柏舟》詩者,言其共姜自誓也。所以自誓者,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共姜守義不嫁,其父母欲奪其意而嫁之,故與父母誓而不許更嫁,故作是《柏舟》之詩,以絕止父母奪己之意。此誓云己至死無他心,與鄭伯誓母云“不及黃泉,無相見”,皆豫為來事之約,即盟之類也。言衛世子者,依《世家》,共伯之死,時厘侯已葬,“入厘侯羨自殺”,則未成君,故系之父在之辭。言世子,以別于眾子,《曾子問》曰“君薨而世子生”之類也。《春秋公羊》之說云:存稱世子,君薨稱子某,既葬稱子。《左氏》之義,既葬稱君,與此不同。此詩便文說事,非史策屬辭之例也。言共伯者,共,謚;伯,字。以未成君,故不稱爵。言早死者,謂早死不得為君,不必年幼也。《世家》武公和篡共伯而立,“五十五年,卒”。《楚語》曰:“昔衛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于國。”則未必有死年九十五以后也,則武公即位,四十一二以上,共伯是其兄,則又長矣。其妻蓋少,猶可以嫁。《喪服傳》曰:“夫死,妻稚子幼,子無大功之親,妻得與之適人。”是于禮得嫁,但不如不嫁為善,故云“守義”。《記云》:“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是夫妻之義也。此敘其自誓之由也。自誓,即下云“至死矢靡他”,是也。但上四句見已所以不嫁之由,下二句乃追恨父母奪已之意。○箋“共伯,僖侯之世子”。○正義曰:《史記》“僖”字皆作“厘”,《列女傳》曰“曹大家云厘音僖”,則古今字異而音同也。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興也。中河,河中。箋云:舟在河中,猶婦人之在夫家,是其常處。○汎,芳劍反。處,昌慮反。髧彼兩髦,實維我儀;髧,兩髦之貌。髦者,發至眉,子事父母之飾。儀,匹也。箋云:兩髦之人,謂共伯也,實是我之匹,故我不嫁也。禮,世子昧爽而朝,亦櫛、纚、筓、總、拂髦、冠、緌、纓。○髧,本又作“𠆶”,徒坎反。髦音毛,《說文》作“髳”,音同。禮:子生三月,翦發為鬌,長大作髦以象之。鬌,音丁果反。昧,莫背反。朝,直遙反。櫛,側乙反。纚,色蟹反,又色綺反。總,子孔反。緌,汝誰反。之死矢靡它。矢,誓。靡,無。之,至也。至已之死,信無它心。○它音他。母也天只!不諒人只!諒,信也。母也天也,尙不信我。天謂父也。○只音紙。亮,本亦作“諒”,力尙反。
[疏]“汎彼”至“人只”。○正義曰:言汎汎然者,彼柏木之舟,在彼中河,是其常處,以興婦人在夫家,亦是其常處。今我既在夫家矣,又髧然著彼兩髦之人共伯,實維是我之匹耦。言其同德齊意矣。其人雖死,我終不嫁,而父母欲奪已志,故與之誓言:己至死,誓無變嫁之心。母也父也,何謂尙不信我也,而欲嫁我哉!○傳“髦者”至“之飾”。○正義曰:《既夕禮》云:“既殯,主人脫髦。”注云:“兒生三月,翦發為鬌,男角女羈。否則男左女右。長大猶為之飾存之,謂之髦,所以順父母幼小之心。至此尸柩不見,喪無飾,可以去之。髦之形象未聞。”《內則》注云:“髦者,用發為之,象幼時鬌。其制未聞。”發至眉亦無文,故鄭云“其制未聞”。《內則》云:“子事父母,總拂髦。”是子事父母之飾也。言兩者,以象幼時鬌,則知鬌以挾囟,故兩髦也。《喪大記》云:“小斂,主人脫髦。”注云:“士既殯而脫髦。此云小斂,蓋諸侯禮也。”士之既殯,諸侯之小斂,于死者俱三日也,則脫髦,諸侯小斂而脫之。此共伯之死,時僖侯已葬,去髦久矣,仍云“兩髦”者,追本父母在之飾,故箋引“世子昧爽而朝”,明君在時事也。髦者,事父母之飾也。若父母有先死者,于死三日脫之,服闋又著之。若二親幷沒,則因去之矣。《玉藻》云“親沒不髦”,是也。○箋“兩髦”至“緌纓”。○正義曰:以共伯已死,不忍斥言,故以兩髦言之也。世子昧爽平旦而朝君,初亦如是。櫛髦乃櫛、纚、筓,《內則》注云“纚,所以韜發者也;筓,今之簪”,則著纚乃以簪約之。又著總,又拂髦而著之,故《內則》注云“拂髦,振去塵而著之。既著髦,乃加冠,又著緌、纓,然后朝君也。”《禮》“世子之記曰:‘朝夕至于寢門外。’”朝即昧爽也。又《內則》云:“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宮,昧爽而朝。”世子亦是命士以上,故知昧爽也。“文王之為世子,雞初鳴而衣服,至于寢門外”者,鄭玄云:“文王之為世子也,非禮之制,故不與常世子同也。”《內則》云“子事父母,雞初鳴,端韠紳”。注云:“端,玄端,士服也。庶人以深衣。”然則命士以下亦于雞鳴之時朝者,命士以下當勉力從事,因早起而適父母之所,不主為朝也。異宮者則敬多,故《內則》注云“異宮崇敬”,是也。但文王之為世子加隆焉,故雞初鳴而至寢門耳。《內則》云:“子事父母,雞初鳴,咸盥漱、櫛、纚、筓、總、拂髦、冠、緌、纓、端、韠、紳、搢笏。”謂命士以上,父子異宮,昧爽而朝,更不言衣服之異,則纚、筓以下同,故云“亦櫛、纚、筓、總、拂髦、冠、緌、纓也”。《禮記·文王世子》云:“親疾,世子親齊玄冠而養。”蓋亦衣玄端矣。不幷引端、韠、紳、搢笏者,以證經之兩髦,故盡首服而已。《士冠禮》曰:“皮弁筓,爵弁筓。”注云“有筓者屈組為紘,無筓者纓而結其絳”。然則此冠言緌、纓,則無筓矣。上言纚、筓者,為纚而著筓也。《問喪》曰:“親始死,雞斯。”注云:“雞斯,當為筓纚。”是著纚必須筓也。○傳“天謂父”。○正義曰:序云“父母欲奪而嫁之”,故知天謂父也。先母后天者,取其韻句耳。
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特,匹也。○特如字,《韓詩》作“直”,云“相當值也”。之死矢靡慝。慝,邪也。○慝,他得反。邪,似嗟反。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柏舟》二章,章七句。
牆有茨 | 返回目錄 |
《牆有茨》,衛人刺其上也。公子頑通乎君母,國人疾之而不可道也。宣公卒,惠公幼,其庶兄頑烝于惠公之母,生子五人: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墻,在良反。茨,徐資反。頑,五鰥反,宣公庶子昭伯名也。烝,之升反。《載馳序》注同。
[疏]“《牆有茨》三章,章六句”至“不可道”。○正義曰:此注刺君,故以宣姜系于君,謂之君母。《鶉之奔奔》則主刺宣姜與頑,亦所以惡公之不防閑,詩人主意異也。○箋“宣公”至“夫人”。○正義曰:《左傳》閔二年曰:“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齊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強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服虔云:“昭伯,衛宣公之長庶伋之兄。宣姜,宣公夫人,惠公之母。”是其事也。
牆有茨,不可埽也。興也。墻所以防非常。茨,蒺藜也。欲埽去之,反傷墻也。箋云:國君以禮防制一國,今其宮內有淫昏之行者,猶墻之生蒺藜。○蒺音蒺。藜音梨。去,丘呂反,下同。行,下孟反。中冓之言,不可道也。中冓,內冓也。箋云:內冓之言,謂宮中所冓成頑與夫人淫昏之語。○冓,本又作“遘”,古候反。《韓詩》云:“中冓,中夜,謂淫僻之言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于君丑也。
[疏]“墻有”至“丑也”。○正義曰:言人以墻防禁一家之非常,今上有蒺藜之草,不可埽而去之,欲埽去之,反傷墻而毀家,以興國君以禮防制一國之非法,今宮中有淫昏之行,不可滅而除之,欲除而滅之,反違禮而害國。夫人既淫昏矣,宮中所冓成此頑與夫人淫昏之語,其惡不可道。所可道言之,于君丑也。君本何以不防閑其母,至令有此淫昏。○傳“中冓,內冓”。箋“內冓”至“之語”。○正義曰:《媒氏》云:“凡男女之陰訟,聽之于勝國之社。”注云:“陰訟,爭中冓之事以觸法者。勝國,亡國也。亡國之社,掩其上而棧其下,使無所通,就之以聽陰訟之情,明不當宣露。”即引此詩以證之。是其冓合淫昏之事,其惡不可道也。
牆有茨,不可襄也。襄,除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詳,審也。○詳如字,《韓詩》作“揚”,揚猶道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長,惡長也。
牆有茨,不可束也。束而去之。中冓之言,不可讀也。讀,抽也。箋云:抽猶出也。
[疏]傳“讀,抽”。箋“抽猶出”。○正義曰:上云“不可詳”,則此為讀誦,于義亦通。必以為抽者,以讀誦非宣露之義。傳訓為“抽”,箋申“抽”為“出”也。
所可讀也?言之辱也。辱,辱君也。
《牆有茨》三章,章六句。
君子偕老 | 返回目錄 |
《君子偕老》,刺衛夫人也。夫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故陳人君之德,服飾之盛,宜與君子偕老也。夫人,宣公夫人,惠公之母也。人君,小君也。或者“小”字誤作“人”耳。○偕音皆。
[疏]“《君子偕老》三章,首章七句,二章九句,卒章八句”至“偕老”。○正義曰:作《君子偕老》詩者,刺衛夫人也。以夫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也。毛以為,由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陳別有小君,內有貞順之德,外有服飾之盛,德稱其服,宜與君子偕老者,刺今夫人有淫佚之行,不能與君子偕老。偕老者,謂能守義貞潔以事君子,君子雖死,志行不變,與君子俱至于老也。經陳行步之容,發膚之貌,言德美盛飾之事,能與君子偕老者乃然。故發首言“君子偕老”,以為一篇之總目。序則反之,見內有其德,外稱其服,然后能與君子偕老。各自為勢,所以倒也。鄭以為,由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陳此夫人既有舉動之德,服飾之盛,宜應與君子俱至于老。反為淫佚之行,而不能與君子偕老,故刺之。此人君之德,謂宣姜服飾之盛,行止有儀,不謂內有其德也。○箋“夫人”至“誤作人”。○正義曰:以上篇公子頑通乎君母,母是宣姜,故知此亦為宣公夫人,惠公之母也。以言刺夫人,故知人君為小君。以夫妻一體,婦人從夫之爵,故同名曰人君。《碩人》傳曰“人君以朱纏鑣”亦謂夫人也。夫人雖理得稱人君,而經、傳無謂夫人為人君者,故箋疑之云:“或者‘小’字誤作‘人’耳。”俗本亦有無此一句者,定本有之。
君子偕老,副筓六珈。能與君子俱老,乃宜居尊位,服盛服也。副者,后夫人之首飾,編發為之。筓,衡筓也。珈筓,飾之最盛者,所以別尊卑。箋云:珈之言加也,副既筓而加飾,如今步搖上飾。古之制所有,未聞。○副,芳富反。珈音加。編,蒲典反,或必仙反。別,彼列反。搖,餘昭反。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委委者,行可委曲蹤跡也。佗佗者,德平易也。山無不容,河無不潤。○委,于危反,注同。佗,待何反,注同。《韓詩》云:“德之美貌。”行,下孟反,舊如字。委曲如字。易,以豉反。象服是宜。象服,尊者所以為飾。箋云:象服者,謂揄翟、闕翟也。人君之象服,則舜所云“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之屬。○揄音遙,字又作“褕”。狄,本亦作“翟”。王后第二服曰褕狄。觀,古亂反,又音官。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有子若是,何謂不善乎?箋云:子乃服飾如是,而為不善之行,于禮當如之何!深疾之。○行,下孟反,又下同。
[疏]“君子”至“之何”。○毛以為,言夫人能與君子俱至于老者,首服副飾而著衡筓,以六珈玉為之飾,既服此服,其行委委然,行可委曲,佗佗然,其德平易,如山之無不容,如河之無不潤。德能如是,以象骨飾服而著之,是為得宜。此子之德,與服相稱以此。可謂不善,云如之何乎?言其宜善也。今之夫人何以不善而為淫亂,不能與君子偕老乎?。○鄭以為,言此夫人宜與君子偕老,何者?今夫人既有首服副筓而著六珈,又能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褕翟、闕翟得其宜。服飾如是,宜為善以配君子。今子之反為不善之行,欲云如之何乎?深疾之。○傳“能與”至“尊卑”。○正義曰:副者,祭服之首飾。《追師》“掌王后之首服,為副、編、次”,注云“副之言覆,所以覆首為之飾,其遺象若今之步搖矣,服之以從王祭祀。編,編列發為之,其遺象若今假紒矣,服之以告桑也。次,次第發長短。所謂髲髢,服之以見王”,是也。言編若今假紒者,編列他發為之,假作紒形,加于首上。次者,亦鬄他發與己發相合為紒,故云“所謂髲鬄”。是編、次所以異也。以此筓連副,則為副之飾,是衡筓也,故《追師》又云“追衡筓。”注云“王后之衡筓,皆以玉為之,唯祭服有衡筓垂于副之兩傍當耳,其下以紞懸瑱”,是也。編、次則無衡筓。言珈者,以玉珈于筓為飾,后夫人首服之尢尊,故云“珈筓,飾之最盛者”。此副及衡筓與珈飾,唯后夫人有之,卿大夫以下則無,故云“所以別尊卑”也。○箋“珈之”至“未聞”。○正義曰:以珈字從玉,則珈為筓飾。謂之珈者,珈之言加,由副既筓,而加此飾,故謂之珈,如漢之步搖之上飾也。步搖,副之遺象,故可以相類也。古今之制不必盡同,故言“古之制所有,未聞”。以言“六珈”,必飾之有六,但所施不可知。據此言“六珈”,則侯伯夫人為六,王后則多少無文也。○傳“委委”至“不潤”。○正義曰:傳以陳人君之德而駮宣姜,則以為內有德也。《釋訓》云:“委委佗佗,美也。”李巡曰:“寬容之美也。”孫炎曰:“委委,行之美。佗佗,長之美。”郭璞曰:“皆隹麗美艷之貌。”傳意陳善以駮宣姜,則以為內實有德,其言行可委曲,德平易。李巡與孫炎略同,則委委、佗佗皆行步之美,以內有其德,外形于貌,故傳互言之。委委者,行可委曲。佗佗者,德平易也。由德平易,故行可委曲。德平易,即“如山如河”是也。鄭以論宣姜之身,則或與孫、郭同,為宣姜自隹麗美艷,行步有儀,長大而美,其舉動之貌,如山如河耳,無取于容潤也。○傳“象服”至“為飾”。○正義曰:以下傳云“褕翟,羽飾衣”,則象非畫羽也。言服則非揥,明以象骨飾服,唯尊者為然,故云“尊者所以為飾”,象骨飾服,經、傳無文,但推此傳,其理當然。○箋“象服”至“之屬”。○正義曰:箋以經言“象服”,則非首服也。以象骨飾服,則《書傳》之所未聞。下云“其之翟也”,明此為褕翟、闕翟也。翟而言象者,象鳥羽而畫之,故謂之象。以人君之服畫日月星辰謂之象,故知畫翟羽亦為象也,故引古人之象以證之。《皋陶謨》云“帝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是也。自日月至黼黻皆為象,獨言日、月、星辰者,取證象服而已,故略之也。○傳“有子”至“不善”。○正義曰:傳意舉善以刺惡,故反其言以激之。“可謂不善”,言其善也。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玼,鮮盛貌。褕翟、闕翟,羽飾衣也。箋云:侯伯夫人之服,自褕翟而下,如王后焉。○玼音此,又且禮反。《說文》云:“新色鮮也。”《字林》云:“鮮也。”音同。《玉篇》且禮反,云:“鮮明貌”。沈云:“毛及呂忱幷作玼解。王肅云:‘顏色衣服鮮明貌。’本或作‘瑳’,此是后文‘瑳兮’,王肅注‘好美衣服潔白之貌’。若與此同,不容重出。”今檢王肅本,后不釋,不如沈所言也。然舊本皆前作“玼”,后作“瑳”字。鮮音仙。鬒發如云,不屑髢也。鬒,黑發也。如云,言美長也。屑,潔也。箋云:髢,髲也。不潔者不用髲為善。○鬒,真忍反。《說文》云:“發稠也。”服虔注《左傳》云:“發美為鬒。”屑,蘇節反。髢,徒帝反。髲,皮寄反。玉之瑱也,象之揥也。瑱,塞耳也。揥,所以摘發也。○瑱,吐殿反,充耳也。揥,敕帝反,摘也。摘,他狄反,本亦作“扌啻”,音同。本又作“擿”,又作“謫”,幷非。謫音丁革反,擿音直戟反。揚且之皙也。揚,眉上廣。皙,白皙。○且,七也反,徐子餘反,下同。皙,星歷反。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尊之如天,審諦如帝。箋云:胡,何也。帝,五帝也。何由然女見尊敬如天帝乎?非由衣服之盛,顏色之莊與?反為淫昏之行。○諦音帝。莊,如字,本又作“壯”,側亮反。與音餘。
[疏]“玼兮”至“如帝”。○毛以為,夫人能與君子偕老者,故宜服此。玼兮玼兮,其鮮盛之翟衣也。又其鬒發如云,言其美長,不用髲而自潔美也。又以玉為之瑱也,又以象骨為之揥也,又其眉上揚廣,且其面之色又白皙。既服飾如此,其德又稱之,其見尊敬如天帝。何由然見尊敬如天乎?由其瑱實如天;何由然見尊敬如帝乎?由其審諦如帝,故能與君子偕老。今夫人何故淫亂而不瑱實、不審諦,使不可尊敬乎?○鄭以指據宣姜今為淫亂,故責之,言夫人何由見尊敬如天乎?何由見尊敬如帝乎?非由衣服之盛、顏色之莊與?既由衣服、顏色以見尊敬,何故反為淫昏之行乎?○傳“褕翟”至“飾衣”。○正義曰:傳以翟,雉名也,今衣名曰翟,故謂以羽飾衣,猶右手秉翟,即執真翟羽。鄭注《周禮》三翟,皆刻繒為翟雉之形,而彩畫之以為飾,不用真羽。孫毓云:“自古衣飾山、龍、華蟲、藻、火、粉米,及《周禮》六服,無言以羽飾衣者。羽施于旌旗蓋則可,施于衣裳則否。蓋附人身,動則卷舒,非可以羽飾故也。鄭義為長。”○傳“鬒黑”至“美長”。○正義曰:昭二十八年《左傳》云:“有仍氏生女,鬒黑而甚美,光可以鑒,名曰玄妻。”服虔云:“發美為鬒。《詩》云‘鬒發如云’,其言美長而黑。以發美,故名玄妻。”是鬒為黑發也。○箋“髢髲”至“為善”。○正義曰:髢一名髲,故云“髢,髲”也。《說文》云:“髲,益發也。”言己發少,聚他人發益之。哀十七年《左傳》曰,衛莊公“見己氏之妻發美,使髡之,以為呂姜髢”,是也。不潔髢者,言婦人發美,不用他發為髲而自潔美,故云“不用髲為善。”○傳“瑱,塞”至“摘發”。○正義曰:《既夕》記云“瑱塞耳”,充耳是也。或曰“充耳”,《淇奧》云“充耳琇瑩”,是也。以象骨搔首,因以為飾,名之揥,故云“所以摘發”,《葛屨》云“佩其象揥”,是也。○傳“尊之”至“如帝”。○正義曰:傳互言之。言尊之如天,明德如天也。言審諦如帝,則亦尊之如帝。故經再云“胡然”也。《運斗樞》云:“帝之言諦。”夫人審諦似帝德,故云“如帝”,則“如天”亦然。《元命包》云:“天之言瑱。”則此蓋亦為填,取其瑱實也。毛不明說天、帝同別,不可知也,二者皆取名以見德也。此章論祭服,言其德當神明,故尊之以比天帝。卒章論事君子、見賓客之服,故以美女言之,是以《內司服》注引“《詩·國風》曰‘玼兮玼兮,其之翟也’,下云‘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言其德當神明。又曰‘瑳兮瑳兮,其之展也’,下云‘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言其行配君子。二者之義與禮合矣”。鄭雖非舉善駁惡,其以類根配,與傳同也。○箋“帝五帝”至“之行”。○正義曰:天、帝名雖別而一體也,以此別,設其文為有帝王之嫌,故云“帝,五帝”,謂五精之帝也。《春秋·文耀勾》曰“倉帝,其名靈威仰;赤帝,其名赤熛怒;黃帝,其名含樞紐;白帝,其名白招拒;黑帝,其名汁光紀”,是也。此責夫人之辭,故言何由然而見尊敬如天帝乎?非由衣服之盛、顏色之莊與?是覆上以責之。此云“反為淫昏之行”,卒章箋云“淫昏亂國”者,以下經云“邦之媛也”,因有“邦”文,故言“亂國”。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禮有展衣者,以丹縠為衣。蒙,覆也。絺之靡者為縐,是當暑袢延之服也。箋云:后妃六服之次展衣,宜白。縐絺,絺之蹙蹙者。展衣,夏則里衣縐絺。此以禮見于君及賓客之盛服也。展衣字誤,《禮記》作“袒衣”。○瑳,七我反,《說文》云:“玉色鮮白。”展,涉戰反,注“展衣”皆同;沈張輦反。縐,側救反,靡也。絺,敕之反。紲,息列反。袢,符袁反。縠,戶木反。延,以戰反,又如字。蹙,子六反。衣,于既反,著也,下“里衣”同。里如字,舊音吏。見,賢遍反。“于君子”,一本無“子”字。袒,陟戰反。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清,視清明也。揚,廣揚而顏角豐滿。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展,誠也。美女為媛。箋云:媛者,邦人所依倚以為媛助也。疾宣姜有此盛服而以淫昏亂國,故云然。○媛,于眷反,《韓詩》作“援”。援,取也。倚,于綺反。
[疏]“瑳兮”至“媛也”。○毛以為,言夫人能與君子偕老者,故服此“瑳兮瑳兮”其鮮盛之展衣,以覆彼縐絺之上。縐絺是當暑紲去袢延烝熱之服也。子之夫人非直服飾之盛,又目視清明,而眉上平廣,且顏角豐滿,而德以稱之。誠如是德服相稱之人,宜配君子,故為一國之美女兮。今夫人何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而不為美女之行乎?○鄭以言宣姜服飾容貌如是,故一邦之人依倚以為媛助,何故反為淫昏之行而亂國乎?○傳“禮有”至“之服”。○正義曰:言衣服之內有名展衣者,其衣以丹縠為之。以文與“縐絺”相連,嫌以絺為之,故辨其所用也。絺者,以葛為之,精曰絺,粗曰綌。其精尢細靡者,縐也。言細而縷縐,故箋申之云:“縐絺,絺之蹙蹙者。”言“是當暑袢延之服”者,謂縐絺是詍袢之服,展衣則非是也。紲袢者,去熱之名,故言袢延之服。袢延是熱之氣也。此傳言展用丹縠,餘五服,傳無其說。丹縠亦不知所出,而孫毓推之,以為褘衣赤,褕翟青,闕翟黑,鞠衣黃,展衣赤,褖衣黑。鞠名與麹同,雖毛亦當色黃。褖衣與男子之褖衣名同,則亦宜黑。然則六服逆依方色,義或如毓所言。以婦人尙華飾,赤為色之著,因而右行以為次,故褘衣赤,褕翟青,闕翟黑。次鞠衣,鞠衣宜白,以為疑于兇服,故越取黃。而展衣同赤。因西方闕其色,故褖衣越青而同黑也。二章傳曰“褕翟、闕翟,羽飾衣”則褘衣亦羽飾衣。褘衣以翬鳥羽,褕翟以搖鳥羽,闕翟次褕翟,則亦用搖羽矣,但飾之有闕少耳。○箋“后妃”至“袒衣”。○正義曰:箋不同傳,故云“后妃六服之次展衣,宜白”。言宜者,無明文。《周禮》之注,差之以為然也。《內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褘衣、褕翟、闕翟、鞠衣、展衣、褖衣”,鄭司農云:“展衣白,鞠衣黃,褖衣黑。”玄謂“鞠衣黃,桑服也,色如麹塵,象桑葉始生。《月令》三月薦鞠衣于先帝,告桑事也。綠衣者,實褖衣也。男子之褖衣黑,則是亦黑也。六服備于此矣”。以下推次其色,則闕翟赤,褕翟青,褘衣玄。是鄭以天地四方之色差次六服之文。以《士冠禮》爵弁服、皮弁服之下有玄端,無褖衣,《士喪禮》爵弁服、皮弁服之下有褖衣,無玄端,則褖衣當玄端,玄端當黑,則褖亦黑矣。以男子之褖衣黑,知婦人之褖衣亦黑。褖衣上有展衣,鄭司農云“展衣白”。上又有鞠衣,以色如麹塵,故取名焉,是鞠衣黃也。三服之色以見矣,是從下依行運,逆而為次。唯三翟之色不明,故云“以下推次其色,闕翟亦,褕翟青,褘衣玄”也。又解展衣之里,不恆以絺,而云“蒙彼縐絺”者,衣展衣者,夏則里之以縐絺,作者因舉時事而言之,故云“是紲袢也”。定本云“展衣,夏則里衣縐絺”,俗本多云“冬衣展衣”,蓋誤也。又解展衣所用,云“此以禮見于君及賓客之盛服”。《玉藻》云“一命袒衣”,《喪大記》曰“世婦以袒衣”,是《禮記》作“袒衣”也。定本云《禮記》作“袒”,無衣字。《司服》注以展為聲誤,從袒為正。以衣服之字宜從衣故也。○傳“清視”至“廣揚”。○正義曰:以目視清明,因名為清,故此云“清,視清明也”。揚者,眉上之美名,因名眉目曰揚。故《猗嗟》云“美目揚兮”,傳曰“好目揚眉”是也。既名眉為揚,目為清,因謂眉之上眉之下皆曰揚,目之上目之下皆曰清。故上傳曰“揚,眉上廣”,此及《猗嗟》傳云“揚,廣揚。”是眉上為揚。《野有蔓草》傳曰:“清揚,眉目之間。”是眉之下為揚,目之上為清。《猗嗟》傳又曰:“目下為清。”是目之下亦為清也。《釋訓》云:“猗嗟名兮,目上為名。”郭云:“眉眼之間。”是目上又為之名也。“猗嗟名兮”既為目上,故知“美目清兮”,清為目下。○傳“美女為媛”。○正義曰:《釋訓》文。孫炎曰:“君子之援助。然則由有美可以援助君子,故云美女為媛。”箋以為,責非夫人之辭,當取援助為義,故云“邦人所依倚以為援助”,因顏色依為美女,故知邦人依之為援助。是舉其外,責其為內之不稱,故說各殊也。
《君子偕老》三章,一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八句。
桑中 | 返回目錄 |
《桑中》,刺奔也。衛之公室淫亂,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竊妻妾,期于幽遠,政散民流,而不可止。衛之公室淫亂,謂宣惠之世,男女相奔,不待媒氏以禮會之也。世族在位,取姜氏、弋氏、庸氏者也。竊,盜也。幽遠,謂桑中之野。○竊,千節反。弋,羊識反。
[疏]“《桑中》三章,章七句”至“不可止”。○正義曰:作《桑中》詩者,刺男女淫怨而相奔也。由衛之公室淫亂之所化,是故又使國中男女相奔,不待禮會而行之,雖至于世族在位為官者,相竊其妻妾,而期于幽遠之處,而與之行淫。時既如此,即政教荒散,世俗流移,淫亂成風而不可止,故刺之也。定本云“而不可止”,“止”下有“然”字。此男女相奔,謂民庶男女;世族在位者,謂今卿大夫世其官族而在職位者。相竊妻妾,謂私竊而與之淫,故云“期于幽遠”,非為夫婦也。此經三章,上二句惡衛之淫亂之主,下五句言相竊妻妾,“期我于桑中”,是“期于幽遠”。此敘其淫亂之由,經陳其淫亂之辭。言公室淫亂,國中男女相奔者,見衛之淫風,公室所化,故經先言衛都淫亂,國中男女相奔,及世族相竊妻妾,俱是相奔之事,故序總云“刺奔”。經陳世族相奔,明民庶相奔明矣。經言孟姜之等為世族之妻,而兼言妾者,以妻尙竊之,況于妾乎?故連言以協句耳。謂之竊者,蔽其夫而私相奸,若竊盜人物,不使其主知之然。既上下淫亂,有同亡國,故序云“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是以《樂記》曰“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是也。○箋“衛之”至“之野”。○正義曰:此惠公之時,兼云宣公者,以其言由公惑淫亂,至于政散民流,則由化者遠矣。此直言公室淫亂,不指其人,而宣公亦淫亂,故幷言之也。序言“相竊妻妾”,經陳相思之辭,則孟姜之輩與世族為妻也,故知世族在位,取姜氏、弋氏、庸氏矣。
爰采唐矣?沬之鄉矣。爰,于也。唐蒙,菜名。沬,衛邑。箋云:于何采唐,必沬之鄉,猶言欲為淫亂者,必之衛之都。惡衛為淫亂之主。○沬音妹。惡,烏路反。云誰之思?美孟姜矣。姜,姓也。言世族在位有是惡行。箋云:淫亂之人誰思乎?乃思美孟姜。孟姜,列國之長女,而思與淫亂。疾世族在位,有是惡行也。○行,下孟反,箋同。“列國之女”,一本作“列國之長女”。長音丁丈反。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桑中、上宮,所期之地。淇,水名也。箋云:此思孟姜之愛厚已也,與我期于桑中,而要見我于上宮,其送我則于淇水之上。○要,于遙反,注下同。淇音其,衛水也。
[疏]“爰采”至“上矣”。○正義曰:人欲采唐者,于何采唐菜乎?必之沬之鄉矣。以興人欲淫亂者,于何處淫亂乎?必之衛之都。言沬鄉,唐所生;衛都,淫所主故也。又言衛之淫亂甚矣,故雖世族在位之人,相竊妻妾,與之期于幽遠而行淫,乃云我誰思乎?乃思美好之孟姜,與之為淫亂。所以思孟姜者,以孟姜愛厚于我,與我期往于桑中之野,要見我于上宮之地,又送我于淇水之上。愛厚于我如此,故思之也。世族在位,猶尙如此,致使淫風大行,民流政散,故陳其以刺之。○傳“唐蒙,菜名”。○正義曰:《釋草》云“唐蒙,女蘿。女蘿,菟絲。”舍人曰:“唐蒙名女蘿,女蘿又名菟絲。”孫炎曰:“別三名。”郭璞曰:“別四名。”則唐與蒙或幷或別,故三、四異也。以經直言唐,而傳言“唐蒙”也。《頍弁》傳曰:“女蘿,菟絲,松蘿也。”則又名松蘿矣。《釋草》又云:“蒙,王女。”孫炎曰:“蒙,唐也。”一名菟絲,一名王女,則通松蘿、王女為六名。○傳“沬,衛邑”。○正義曰:《酒誥》注云:“沬邦,紂之都所處也。”于《詩》國屬鄘,故其風有“沬之鄉”,則“沬之北”、“沬之東”,朝歌也。然則沬為紂都,故言“沬邦”。后三分殷畿,則紂都屬鄘。《譜》云“自紂城而南”,據其大率,故猶云“之北”、“之東”,明紂城北與東猶有屬鄘者。今鄘幷于衛,故言衛邑。紂都朝歌,明朝歌即沬也。○箋“于何”至“之主”。○正義曰:《殷武》傳曰:“鄉,所也。”則此沬之鄉以,為沬之所矣。沬,邑名,則采唐不于邑中,但總言于其所耳,不斥其方。下云“之北”、“之東”,則指其所在采之處矣。言衛之都,謂國所在也。時衛之淫風流行,遍于境內。獨言都者,淫風所行,相習成俗,公室所在,都尢甚焉,故舉都為主。國外承化,淫亦可知。言淫亂主者,猶《左傳》云“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然言淫在其都而君不禁,似若為之主然,故言“惡衛為淫亂之主”。○箋“淫亂”至“惡行”。○正義曰:知“孟姜,列國之長女”者,以衛朝貴族無姓姜者,故為列國。列國姜姓,齊、許、申、呂之屬。不斥其國,未知誰國之女也。臣無境外之交,得取列國女者,春秋之世,因聘逆妻,故得取焉。言孟,故知長女。下孟囗囗孟弋、孟庸,以孟類之,蓋亦列國之長女,但當時列國姓庸、弋者,無文以言之。○傳“桑中”至“之地”。○正義曰:經“桑中”言“期”,“上宮”言“要”,傳幷言“所期”者,見設期而相要,一也。
爰采麥矣?沬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弋,姓也。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東矣。箋云:葑,蔓菁。○葑,孚容反。菁音精,又子形反。云誰之思?美孟庸矣。庸,姓也。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桑中》三章,章七句。
鶉之奔奔 | 返回目錄 |
《鶉之奔奔》,刺衛宣姜也。衛人以為,宣姜,鶉鵲之不若也。刺宣姜者,刺其與公子頑為淫亂行,不如禽鳥。○鶉音純,䳺鶉鳥。䳺,烏南反。行,下孟反,下皆同。
[疏]“《鶉之奔奔》二章,章四句”至“不若”。○正義曰:二章皆上二句刺宣姜,下二句責公不防閑也。頑與宣姜共為此惡,而獨為刺宣姜者,以宣姜衛之小君,當母儀一國,而與子淫,尤為不可,故作者意有所主,非謂頑不當刺也。今“人之無良,我以為兄”,亦是惡頑之亂。
鶉之奔奔,鵲之彊彊。鶉則奔奔,鵲則彊彊然。箋云:奔奔、彊彊,言其居有常匹,飛則相隨之貌。刺宣姜與頑非匹偶。○彊音姜。《韓詩》云:“奔奔、彊彊,乘匹之貌。”人之無良,我以為兄。良,善也。兄,謂君之兄。箋云:人之行無一善者,我君反以為兄。君謂惠公。
[疏]“鶉之”至“為兄”。○正義曰:言鶉,則鶉自相隨奔奔然,鵲,則鵲自相隨彊彊然,各有常匹,不亂其類。今宣姜為母,頑則為子,而與之淫亂,失其常匹,曾鶉鵲之不如矣。又惡頑,言人行無一善者,我君反以為兄,而不禁之也。惡頑而責惠公之辭。○箋“奔奔”至“匹耦”。○正義曰:序云“鶉鵲之不若”,則以奔奔、彊彊為相匹之善,故為居有常匹。定本、《集注》皆云“居有常匹”,則為“俱”者誤也。《表記》引此證君命逆則臣有逆命,故注云:“彊彊、奔奔,爭斗惡貌也。”
鵲之彊彊,鶉之奔奔。人之無良,我以為君。君,國小君。箋云:小君,謂宣姜。
[疏]傳“君,國小君”。○正義曰:夫人對君稱小君。以夫妻一體言之,亦得曰君。襄九年《左傳》筮穆姜曰君,其出乎是也。
《鶉之奔奔》二章,章四句。
定之方中 | 返回目錄 |
《定之方中》,美衛文公也。衛為狄所滅,東徙渡河,野處漕邑。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營宮室,得其時制,百姓說之,國家殷富焉。《春秋》閔公二年冬,“狄人入衛”。衛懿公及狄人戰于熒澤而敗。宋桓公迎衛之遺民渡河,立戴公以廬于漕。戴公立一年而卒。魯僖公二年,齊桓公城楚丘而封衛,于是文公立而建國焉。○定,丁佞反,下同。定,星名,《爾雅》云:“營室謂之定。”孫炎云:“定,正也。”“衛為狄所滅”,一本作“狄人”,本或作“衛懿公為狄所滅”,非也。漕音曹。攘,如羊反。說音悅。熒,迥丁反。廬,力居反。
[疏]“《定之方中》三章,章七句”至“富焉”。○正義曰:作《定之方中》詩者,美衛文公也。衛國為狄人所滅,君為狄人所殺,城為狄人所入。其有遺餘之民,東徙渡河,暴露野次,處于漕邑。齊桓公攘去戎狄而更封之,立文公焉。文公乃徙居楚丘之邑,始建城,使民得安處。始建市,使民得交易。而營造宮室,既得其時節,又得其制度,百姓喜而悅之。民既富饒,官亦充足,致使國家殷實而富盛焉,故百姓所以美之。言封者,衛國巳滅,非謂其有若新造之然,故云封也。言徙居楚丘,即二章升墟、望楚、卜吉、終臧,是也。而營宮室者,而首章“作于楚宮”,“作于楚室”,是營宮室也。建成市,經無其事,因徙居而始筑城立市,故連言之。毛則“定之方中”,“揆之以日”,皆為得其制。既得其制,則得時可知。鄭則“定之方中”得其時,“揆之以日”為得其制,既營室得其時,樹木為豫備,雨止而命駕,辭說于桑田,故“百姓說之”。“匪直也人,秉心塞淵”,是悅之辭也。國家殷富,則“騋牝三千”是也。序先言徙居楚丘者,先言所徙之處,乃于其處而營宮室,為事之次。而經主美宮室得其時制,乃追本將徙觀望之事,故與序倒也。國家殷富,在文公末年,故《左傳》曰:“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明其“騋牝三千”亦末年之事也。此詩蓋末年始作,或卒后為之。○箋“《春秋》”至“國焉”。○正義曰:此序總說衛事,故直云“滅衛”,不必斥懿公。《載馳》見懿公死而戴公立,夫人之唁,戴公時,故言懿公為狄人所滅。實滅也,而《木瓜序》云“衛國有狄人之敗”者,敗、滅一也。但此見文公滅而復興,《載馳》見國滅而唁兄,故言滅。《木瓜》見國敗而救之,故言敗。是文勢之便也。閔二年《左傳》曰:“狄人侵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祿位。余焉能戰?’公與石祈子玦,與寧莊子矢,使守,曰:‘以此贊國,擇利而為之。’與夫人繡衣,曰:‘聽于二子。’渠孔御戎,子伯為右,黃夷前驅,孔嬰齊殿。及狄人戰于滎澤,衛師敗績,遂滅衛。”是為狄所滅之事。傳言“滅”,經書“入”者,賈逵云:“不與夷狄得志于中國。”杜預云:“君死國散,經不書滅者,狄不能赴,衛之君臣皆盡,無復文告,齊桓為之告諸侯,言狄巳去,言衛之存,故但以‘入’為文。”是《春秋》書“入”之意也。《詩》則據實而言,以時君死民散,故云“滅”耳。言東徙渡河,則戰在河北也。《禹貢》豫州,“滎波既豬”,注云:“沇水溢出河為澤,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其在縣東。《春秋》魯閔公二年,衛侯及狄人戰于滎澤,此其地也。”如《禹貢》之注,則當在河南。時衛都河北,狄來伐而御之。既敗而渡河,在河北明矣,故杜預云“此滎澤當在河北”。但沇水發源河北,入于河,乃溢為滎,則沇水所溢,被河南北,故河北亦有滎澤,但在河南多耳。故指其豬水大處,則在豫州。此戰于滎,則在其北畔,相連猶一物,故云“此其地也”。《左傳》又曰:“及敗,宋桓公逆諸河,霄濟。衛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于漕。”是宋桓迎衛之遺民渡河,立戴公廬于漕之事。杜預云“廬,舍也”。言國都亡滅,且舍于此也。此渡河處漕,戴公時也。傳唯言戴公之立,不言其卒,而《世家》云:“戴公申元年卒,復立其弟文公。二十五年,文公卒。”案經僖二十五年,“衛侯毀卒”,則戴公之立,其年即卒,故云一年。然則狄以十二月入衛,懿公死。其月,戴公立而卒。又文公立,故閔二年傳說衛文公衣“大布之衣、大帛之冠”,服虔云“戴公卒在于此年”,杜預云“衛文公以此年冬立”,是也。戴公立未逾年,而成君稱謚者,以衛既滅而立,不系于先君,故臣子成其喪而為之謚。而為之謚者,與系世者異也。又言僖二年齊桓城楚丘而封衛者,《春秋》“僖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左傳》曰“諸侯城楚丘而封衛”,是也。引證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木瓜序》云“救而封之”,與此一也。《左傳》無攘戎狄救衛之事,此言攘戎狄者,以衛為狄所滅,民尙畏狄。閔二年傳曰:“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以戍漕。”至僖二年,又帥諸侯城楚丘,于是戎狄避之,不復侵衛。是亦攘救之事,不必要與狄戰,故《樂緯·稽耀嘉》云:“狄人與衛戰,桓公不救。于其敗也,然后救之。”宋均注云:“救,謂使公子無虧戍之。”《公羊傳》曰:“以城楚丘,為力能救之,則救之可也。”是戍漕、城楚丘幷是救之之事也。滅衛者,狄也。兼言戎者,戎狄同類,協句而言之。序自“攘戎狄而封之”以上,總說衛事,不指其君,故為狄所滅,懿公時也。野處漕邑,戴公時也。攘戎狄而封之,文公時也。自“文公徙居楚丘”以下,指說文公建國營室得其制,所以美之,故箋云:“于是文公立而建國焉。”
定之方中,作于楚宮。定,營室也。方中,昏正四方。楚宮,楚丘之宮也。仲梁子曰:“初立楚宮也。”箋云:楚宮,謂宗廟也。定星昏中而正,于是可以營制宮室,故謂之營室。定昏中而正,謂小雪時,其體與東壁連正四方。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揆,度也。度日出日入,以知東西。南視定,北準極,以正南北。室猶宮也。箋云:楚室,居室也。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揆,葵癸反。度,待洛反,下同。“視”,字又作“視”,音同。廄,居又反。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椅,梓屬。箋云:爰,曰也。樹此六木于宮者,曰其長大可伐以為琴瑟。言豫備也。○榛,側巾反。椅,于宜反。《草木疏》云:“梓實桐皮曰椅也。”梓音子。漆音七。長,丁丈反。
[疏]“定之”至“琴瑟”。○毛以為,言定星之昏正四方而中,取則視之以正其南,因準極以正其北,作為楚丘之宮也。度之以日影,度日出之影與日入之影,以知東西,以作為楚丘之室也。東西南北皆既正方,乃為宮室。別言宮室,異其文耳。既為宮室,乃樹之以榛、栗、椅、桐、梓、漆六木于其宮中,曰此木長大,可伐之以為琴瑟。言公非直營室得其制,又能樹木為豫備,故美之。○鄭以為,文公于定星之昏正四方而中之時,謂夏之十月,以此時而作為楚丘之宮廟。又度之以日影而營表其位,正其東西南北,而作楚丘之居室。室與宮俱于定星中而為之,同度日影而正之,各于其文互舉一事耳。餘同。○傳“楚宮”至“立楚宮”。○正義曰:《鄭志》“張逸問:‘楚宮今何地?仲梁子何時人?’答曰:‘楚丘在濟河間,疑在今東郡界中。仲梁子,先師,魯人,當六國時,在毛公前。然衛本河北,至懿公滅,乃東徙渡河,野處漕邑,則在河南矣。又此二章升漕墟望楚丘,楚丘與漕不甚相遠,亦河南明矣。故疑在東郡界中。’”杜預云“楚丘,濟陰成武縣西南,屬濟陰郡”,猶在濟北,故云“濟河間”也。但漢之郡境巳不同,鄭疑在東郡,杜云濟陰也。毛公,魯人,而春秋時魯有仲梁懷,為毛所引,故言“魯人”,當六國時,蓋承師說而然。○箋“定星”至“四方”。正義曰:傳雖不以方中為記時,亦以定為營室方中為昏正四方,而箋以為記時,故因解其名定為營室及其方中之意。《釋天》云:“營室謂之定。”孫炎曰“定,正也。天下作宮室者,皆以營室中為正。”此言定星昏中而正四方,于是可以營制宮室,故謂之營室,是取《爾雅》為說也。然則毛不取記時,而名營室者,為視其星而正南北,以營宮室,故謂之營室。又云定星昏而正中,謂小雪時。小雪者,十月之中氣。十二月皆有節氣,有中氣。十月立冬節,小雪中于此時,定星昏而正中也。又解中得方者,由其體與東壁相成,故得正四方,以于列宿,室與壁別星,故指室云其體,又壁居南,則在室東,故因名東壁。《釋天》云:“娵觜之口,營室東壁也。”孫炎曰:“娵觜之口,嘆則口開方,營室東壁四方似口,故因名云。”是也。此定之方中,小雪時,則在周十二月矣。《春秋》“正月城楚丘”,《谷梁傳》曰:“不言城衛,衛未遷。”則諸侯先為之城其城,文公乃于其中營宮室也。建城在正月,則作室亦正月矣。而云“得時”者,《左傳》曰:“凡土功,水昏正而裁,日至而畢。”則冬至以前,皆為土功之時。以歷校之,僖二年閏餘十七,則閏在正月之后,正月之初未冬至,故為得時也。箋言定星中,小雪時,舉其常期耳,非謂作其楚宮即當十月也。如此,則小雪以后方興土功。而《禮記》云“君子既蠟不興功”者,謂不復興農功,而非土功也。《月令》仲秋云“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者,秦法與周異。仲冬云“命有司曰:‘土事無作’,亦與《左傳》同。然則《左傳》所云乃是正禮。而《召誥》于三月之下營洛邑之事,于周之三月起土功,不依禮之常時者,《鄭志》答趙商云:“傳所言者,謂庸時也。周、召之作洛邑,因欲觀眾殷樂之與否。”則由欲觀民之意,故不依常時也。○傳“度日”至“南北”。○正義曰:此度日出日入,謂度其影也。故《公劉》傳曰“考于日影”,是也。其術則《匠人》云:“水地以縣,置槷以縣,視以影。為規,識日出之影與日入之影,晝參諸日中之影,夜考之極星,以正朝夕。”注云:“于四角立植而縣以水,望其高下。高下既定,乃為位而平地。于所平之地中央,樹八尺之臬,以縣正之。視之以其影,將以正四方也。日出日入之影,其端則東西正也。又為規以識之者,為其難審也。自日出而畫其影端,以至日入既,則為規。測影兩端之內,規之,規之交乃其審也。度兩交之間,中屈之以指臬,則南北正也。日中之影最短者也。極星,謂北辰也。”是揆日瞻星以正東西南北之事也。如《匠人》注度日出日入之影,不假于視定、視極,而東西南北皆知之。此傳度日出入,以知東西,視定、極以正南北者,《考工》之文止言以正朝夕,無正南北之語,故規影之下別言“考之極星”,是視極乃南北正矣。但鄭因屈橫度之繩,即可以知南北,故細言之,與此不為乖也。唯傳言“南視定”者,鄭意不然。何者?以《匠人》云“晝參諸日中之影”,不言以定星參之。經、傳未有以定星正南北者,故上箋以定為記時,異于傳也。傳以視定為正南北,則四句同言得制,非記時也。○傳“室猶宮”。○正義曰:《釋宮》云:“宮謂之室,室謂之宮。”郭璞曰:“皆所以通古今之異語。”明同實而兩名,故云“室猶宮”也。○箋“楚室”至“為后”。○正義曰:《釋宮》以宮室為一,謂通而言之,其對文則異,故上箋楚宮謂廟,此楚室謂居室,別其文以明二者不同也。故引《曲禮》曰:“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明制有先有后,別設其文也。《緜》與《斯干》皆述先作宗廟,后營居室也。○傳“椅,梓屬”。○正義曰:《釋木》云:“椅,梓也。”舍人曰:“梓一名椅。”郭璞曰:“即楸也。”《湛露》曰:“其桐其椅。”桐椅既為類,而梓一名椅,故以椅桐為梓屬。言梓屬,則椅梓別,而《釋木》椅梓為一者,陸機云“梓者,楸之疏理白色而生子者為梓,梓實桐皮曰椅”,則大類同而小別也。箋云“樹此六木于宮中”,明其別也。定本“椅,梓屬”,無“桐”字,于理是也。
升彼虛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山與京,虛,漕虛也。楚丘有堂邑者。景山,大山。京,高丘也。箋云:自河以東,夾于濟水,文公將徙,登漕之虛以望楚丘,觀其旁邑及其丘山,審其高下所依倚,乃后建國焉,慎之至也。○虛,起居反,本或作“墟”。夾,居洽反。濟,節禮反。倚,于綺反。降觀于桑。地勢宜蠶,可以居民。卜云其吉,終然允臧。龜曰卜。允,信。臧,善也。建國必卜之,故建邦能命龜,田能施命,作器能銘,使能造命,升高能賦,師旅能誓,山川能說,喪紀能誄,祭祀能語,君子能此九者,可謂有德音,可以為大夫。○使,所吏反。能說如字。《鄭志》“問曰:‘山川能說,何謂也?’答曰:兩讀。或言說,說者,說其形勢也。或曰述,述者,述其故事也。述讀如“遂事不諫”之遂。’”{亻疆}本又作“{訁疆}”,又作“誄”,皆力水反。《說文》云:“{訁疆},禱也,累功德以求福也。”誄,謚也。“為卿大夫”,一本無“卿”字。
[疏]“升彼”至“允臧”。正義曰:此追本欲遷之由,言文公將徙,先升彼漕邑之墟矣,以望楚丘之地矣,又望其傍堂邑及景山與京丘。言其有山林之饒,高丘之阻,可以居處。又下漕墟而往觀于其處之桑,既形勢得宜蠶桑,又茂美可以居民矣。人事既從,乃命龜卜之,云從其吉矣,終然信善,非直當今而巳。乃由地勢美而卜又吉,故文公徙居楚丘而建國焉。○傳“虛漕”至“高丘”。○正義曰:知墟,漕墟者,以文公自漕而徙楚丘,故知升漕墟。蓋地有故墟,高可登之以望,猶僖二十八年《左傳》稱“晉侯登有莘之墟”也。升墟而幷望楚堂,明其相近,故言楚丘有堂邑,楚丘本亦邑也。但今以為都,故以堂系楚丘而言之。《釋詁》云:“景,大也。”故知景山為大山。京與山相對,故為高丘。《釋丘》云:“絕高為之京。”郭璞曰:“人力所作也。”又云:“非人為之丘。”郭璞曰:“地自然生。”則丘者,自然而有:京者,人力所為,形則相類,故云“京,高丘也”。《公劉》箋云“絕高為之京”,與此一也。《皇矣》傳曰“京,大阜也”,以與“我陵”、“我阿”相接,類之,故為大阜。○箋“自河”至“濟水”。○正義曰:箋解楚丘所在,故云“自河以東,夾于濟水”,言楚丘在其間。《禹貢》云:“道沇水,東流為濟,入于河,溢為滎。東出于陶丘北,又東至于菏,又東北會于汶。”是濟自河北而南入于河,又出而東。楚丘在于其間,西有河,東有濟,故云“夾于濟水”也。○傳“龜曰卜”至“大夫”。○正義曰:《大卜》曰:“國大遷,大師,則貞龜。”是建國必卜之。《緜》云“爰契我龜”,是也。大遷必卜,而筮人掌九筮,“一曰筮更”,注云:“更,謂筮遷都邑也。”《鄭志》答趙商云:“此都邑比于國為小,故筮之。”然則都邑則用筮,國都則卜也。此卜云“終吉”,而僖三十一年又遷于帝丘,而言“終善”者,卜所以決疑,衛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文公徙居楚丘,興復祖業,國家殷富,吉莫如之。后自更,以時事不便而遷,何害“終然允臧”也。傳因引“建邦能命龜”,證“建國必卜之”,遂言“田能施命”。以下本有成文,連引之耳。建邦能命龜者,命龜以遷,取吉之意。若《少牢》史述曰:“假爾大筮有常,孝孫某來日丁亥,用薦歲事于皇祖伯某,以某妃配某氏,尙饗。”《士喪》卜曰:“哀子某,卜葬其父某甫。考降,無有近悔。”如此之類也。建邦亦言某事以命龜,但辭亡也。田能施命者,謂于田獵而能施教命以設誓,若《士師職》云:“三曰禁,用諸田役。”注云:“禁,則軍禮曰:‘無于車無自后射其類也。’”《大司馬職》云:“斬牲,以左右徇陳,曰:‘不用命者,斬之。’”是也。田所以習戰,故施命以戒眾也。作器能銘者,謂既作器,能為其銘。若《栗氏》“為量,其銘曰:‘時文思索,允臻其極。嘉量既成,以觀四國。永啟厥后,茲器維則。’”是也。《大戴禮》說武王盤盂幾杖皆有銘,此其存者也。銘者,名也,所以因其器名而書以為戒也。使能造命者,謂隨前事應機,造其辭命以對,若屈完之對齊侯,國佐之對晉師,君無常辭也。升高能賦者,謂升高有所見,能為詩賦其形狀,鋪陳其事勢也。師旅能誓者,謂將帥能誓戒之,若鐵之戰,趙鞅誓軍之類。山川能說者,謂行過山川,能說其形勢,而陳述其狀也。《鄭志》“張逸問:‘傳曰山川能說,何謂?’答曰:‘兩讀。或云說者,說其形勢。或云述者,述其古事。’”則鄭為兩讀,以義俱通故也。喪紀能誄者,謂于喪紀之事,能累列其行,為文辭以作謚,若子囊之誄楚恭之類,故《曾子問》注云:“誄,累也,累列生時行跡,以作謚。”是也。祭祀能語者,謂于祭祀能祝告鬼神而為言語,若荀偃禱河、蒯瞶禱祖之類是也。君子由能此上九者,故可為九德,乃可以列為大夫。定本、《集注》皆云“可謂有德音”,與俗本不同。獨言可以為大夫者,以大夫,事人者,當賢著德盛乃得位極人臣。大夫,臣之最尊,故責其九能。天子諸侯嗣世為君,不可盡責其能此九者,
靈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零,落也。倌人,主駕者,箋云:靈,善也。星,雨止星見。夙,早也。文公于雨下,命主駕者:雨止,為我晨早駕,欲往為辭說于桑田,教民稼穡。務農急也。○倌音官,徐古患反,《說文》云:“小臣也。”星言,《韓詩》云:“星精也。”說,毛始銳反,舍也。鄭如字。辭,說。見,賢遍反。為,于偽反。匪直也人,非徒庸君。秉心塞淵,秉,操也。箋云:塞,充實也。淵,深也。○操,七刀反。騋牝三千。馬七尺以上曰騋。騋馬與牝馬也。箋云:國馬之制,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國六閑,馬四種,千二百九十六匹。衛之先君兼邶、鄘而有之,而馬數過禮制。今文公滅而復興,徙而能富,馬有三千,雖非禮制,國人美之。○騋牝,上音來,馬六尺巳上也;下頻忍反,徐扶死反。上,時掌反。種,章勇反,下同。過禮,一本作“過禮制”。復,符富反。
[疏]“靈雨”至“三千”。○正義曰:此章說政治之美。言文公于善雨既落之時,命彼倌人云:汝于雨止星見,當為我早駕,當乘之往辭說于桑田之野,以教民之稼穡。言文公既愛民務農如此,則非直庸庸之人,故秉操其心,能誠實且復深遠,是善人也。既政行德實,故能興國,以致殷富,騋馬與牝馬乃有三千,可美之極也。○傳“倌人,主駕者”。○正義曰:以命之使駕,故知主駕者。諸侯之禮亡,未聞倌人為何官也。○傳“馬七尺”至“牝馬”。○正義曰:七尺曰騋,《廋人》文也。定本云“六尺”,恐誤也。此三千,言其總數。國馬供用,牝牲俱有,或七尺六尺,舉騋牝以互見,故言騋馬與牝馬也。知非直牝而七尺有三千者,以諸侯之制,三千已多,明不得獨牝有三千。《輈人職》注云:“國馬,謂種馬、戎馬、齊馬、道馬,高八尺,田馬七尺,駑馬六尺。”此天子國馬有三等,則諸侯國馬之制不一等,明不獨七尺也。乘車、兵車及田車高下各有度,則諸侯亦齊、道高八尺,田馬高七尺,駑馬高六尺。獨言騋馬者,舉中言之。○箋“國馬”至“美之”。○正義曰:言國馬,謂君之家馬也。其兵賦,則《左傳》曰“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是也。
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邦國六閑,馬四種,皆《校人》文也。其天子三千四百五十六匹,諸侯千二百九十六匹,皆推《校人》而計之。《校人》又曰:“凡頒良馬而養乘之,乘馬一師四圉,三乘為皂,皂一趣馬;三皂為系,系一馭夫;六系為廄,廄一仆夫;六廄成校,校有左右。駑馬三良馬之數。”注云:“二耦為乘。自乘至廄,其數二百一十六匹。《易》:‘干為馬。’此應干之策也。至校變言成者,明六馬各一廄,而王馬小備也。校有左右,則良馬一種者四百三十二匹,五種合二千一百六十匹。駑馬三之,則為千二百九十六匹。五良一駑,凡三千四百五十六匹,然后王馬大備。”由此言之,六廄成校,校有左右,則為十二廄,即是十二閑,故鄭又云“每廄為一閑”,明廄別一處,各有閑衛,故又變廄言閑也。以一乘四匹,三乘為皂,則十二匹。三皂為系,則三十六匹。六系成廄,以六乘三十六,則二百一十六匹。故云自乘至廄,其數二百一十六匹,應干之策。謂變者,為揲蓍用四,四九三十六,謂一爻之數。純干六爻,故二百一十六也。以校有左右,故倍二百一十六,為四百三十二。駑馬三之,又三乘此四百三十二,為千二百九十六匹。此天子之制,雖駑馬數言三良,亦以三駑之數共廄為一閑。諸侯言六閑,馬四種,則不種為二閑,明因駑三良之數而分為三閑,與上三種各一閑,而六閑,皆二百一十六匹,以六乘之,故諸侯千二百九十六匹也。是以《校人》又云:大夫四閑,馬二種。鄭因諸侯不種為二閑,亦分駑馬為三,故注云諸侯有齊馬、道馬、田馬,大夫有田馬,各一閑,其駑皆分為三,是也。故《鄭志》“趙商問曰:‘《校人職》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為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國六閑,馬四種,為二千五百九十二匹。家四閑,馬二種,為千七百二十八匹。商案大夫食縣,何由能供此馬?《司馬法》論之,一甸之田方八里,有戎馬四匹,長轂一乘。今大夫采四甸,一甸之稅以給王,其餘三甸裁有十二匹。今就《校人職》相覺甚異。’答曰:‘邦國六閑,馬四種,其數適當千二百九十六匹。家四閑,馬二種,又當八百六十四。今子何術計之乎?此馬皆國君之制,非民之賦。《司馬法》甸有戎馬四匹,長轂一乘,此謂民出軍賦,無與于天子國馬之數。’”是鄭計諸侯大夫之明數也。趙商因校有左右,謂二廄為一閑,故其數皆倍而誤。鄭以十二廄即十二閑數,諸侯大夫閑數,駑與良同,故云“子以何術計之”。鄭以諸侯之馬千二百九十六匹,而此亦諸侯之國,馬有三千,過制,明非始文公,所從遠矣,故本之先君,言由衛之先君兼邶、鄘而有之。謂有此邶、鄘之富,而馬數過禮制,故今文公過制也。然則三千之數,違禮者也。而《校人》注引《詩》云“‘騋牝三千’,王馬之大數”者,以三千與王馬數近相當,故因言之。其實此數非王馬之數也。
《定之方中》三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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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蝃蝀》,止奔也。衛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恥,國人不齒也。不齒者,不與相長稚。○蝃蝀,上丁計反,下都動反。《爾雅》作“螮蝀”,音同。長,丁丈反。
[疏]“《蝃蝀》三章,章四句”至“不齒”。○正義曰:作《蝃蝀》詩者,言能止當時之淫奔。衛文公以道化其民,使皆知禮法,以淫奔者為恥。其有淫之恥者,國人皆能惡之,不與之為齒列相長稚,故人皆恥之而自止也。
蝃蝀在東,莫之敢指。蝃蝀,虹也。夫婦過禮則虹氣盛,君子見戒而懼諱之,莫之敢指。箋云:虹,天氣之戒,尙無敢指者,況淫奔之女,誰敢視之。○虹音洪,一音絳。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箋云:行,道也。婦人生而有適人之道,何憂于不嫁,而為淫奔之過乎?惡之甚。○遠,于萬反,下同。惡,烏路反,下“惡之”皆同。
[疏]“蝃蝀”至“兄弟”。○正義曰:此惡淫奔之辭也。言虹氣見于東方,為夫婦過禮之戒。君子之人尙莫之敢指而視之,況今淫奔之女,見為過惡,我誰敢視之也?既惡淫奔之女,因即就而責之。言女子有適人之道,當自遠其父母兄弟,于理當嫁,何憂于不嫁,而為淫奔之過惡乎?○傳“蝃蝀”至“敢指”。○正義曰:《釋天》云:“螮蝀謂之雩。螮蝀,虹也。”郭璞曰:“俗名為美人。”《音義》云:“虹雙出,色鮮盛者為雄,雄曰虹;闇者為雌,雌曰蜺。”此與《爾雅》字小異,音實同,是為虹也。序云“止奔”,而經云“莫之敢指”,是虹為淫戒,故言夫婦過禮則虹氣盛也。夫婦過禮,謂不以道妄淫行夫婦之事也。《月令》孟冬虹藏不見,則十月以前,當自有虹。言由夫婦過禮者,天垂象,因事以見戒,且由過禮而氣更盛,不謂凡平無虹也。以天見戒,故君子見而懼諱自戒。懼諱,惡此由淫過所致,不敢指而視之。若指而視之,則似慢天之戒不以淫為懼諱然,故莫之敢指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隮,升。崇,終也。從旦至食時為終朝。箋云:朝有升氣于西方,終其朝則雨,氣應自然。以言婦人生而有適人之道,亦性自然。○隮,子西反,徐又子細反。鄭注《周禮》云:“隮,虹。”應,應對之應。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疏]“朝隮”至“父母”。○正義曰:言朝有升氣于西方,終朝其必有雨。有隮氣必有雨者,是氣應自然,以興女子生則必當嫁,亦性自然矣。故又責之,言女子生有適人之道,遠其兄弟父母,何患于不嫁而為淫奔乎?○傳“從旦”至“終朝”。○正義曰:以朝者早旦之名,故《爾雅》“山東曰朝陽”。今言終朝,故至食時矣。《左傳》曰:“子文治兵,終朝而畢,子玉終日而畢。”是終朝非竟日也。○箋“朝有”至“自然”。○正義曰:《視祲》注云:“隮,虹也。《詩》云:‘朝隮于西。’”則隮亦虹也。言升氣者,以隮,升也,由升氣所為,故號虹為隮。鄭司農亦云“隮者,升氣”,是也。上“蝃蝀,虹也”,色青赤,因云而見。此言雨征,則與彼同也。《視祲》“掌十輝之法,以觀妖祥”,注云“輝謂日光氣也”,則隮亦日之光氣矣。蝃蝀亦日光氣,但日在東,則虹見西方,日在西方,虹見東方,無在日傍之時。鄭注《周禮》見隮與此同,故引以證,非謂此為妖祥也。
乃如之人也,懷昏姻也。乃如是淫奔之人也。箋云:懷,思也。乃如是之人,思昏姻之事乎?言其淫奔之過惡之大。大無信也,不知命也。不待命也。箋云:淫奔之女,大無貞潔之信,又不知昏姻當待父母之命,惡之也。○大音泰。注同。
《蝃蝀》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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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鼠》,刺無禮也。衛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無禮儀也。○相,息亮反。篇內同。
[疏]“《相鼠》三章,章四句”至“禮儀”。正義曰:作《相鼠》詩者,刺無禮也。由衛文公能正其群臣,使有禮儀,故刺其在位有承先君之化無禮儀者。由文公能化之,使有禮,而刺其無禮者,所以美文公也。《凱風》美孝子而反以刺君,此刺無禮而反以美君,作者之本意然也。在位無禮儀,文公不黜之者,以其承先君之化,弊風未革,身無大罪,不可廢之故也。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相,視也。無禮儀者,雖居尊位,猶為闇昧之行。箋云:儀,威儀也。視鼠有皮,雖處高顯之處,偷食苟得,不知廉恥,亦與人無威儀者同。○行,下孟反。之處,昌慮反。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箋云:人以有威儀為貴,今反無之,傷化敗俗,不如其死,無所害也。
[疏]“相鼠”至“何為”。○正義曰: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在位猶有無禮者,故刺之。視鼠有皮,猶人之無儀,何則?人有皮,鼠亦有皮,鼠猶無儀,故可恥也,人無禮儀,何異于鼠乎?人以有威儀為貴。人而無儀,則傷化敗俗,此人不死何為?若死,則無害也。○箋“視鼠”至“者同”。○正義曰:大夫雖居尊位,為闇昧之行,無禮儀而可惡,猶鼠處高顯之居,偷食苟得,不知廉恥。鼠無廉恥,與人無禮儀者同,故喻焉。以傳曰“雖居尊位”,故箋言“雖處高顯之居”以對之。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止,所止息也。箋云:止,容止。《孝經》曰:“容止可觀。”無止,則雖居尊,無禮節也。人而無止,不死何俟。俟,待也。
相鼠有體,體,支體也。
[疏]傳“體,支體”。○正義曰:上云“有皮有齒”,己指體言之,明此言體,非遍體也,故為支體。
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遄,速也。○遄,市專反。
《相鼠》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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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旄》,美好善也。衛文公臣子多好善,賢者樂告以善道也。賢者,時處士也。○旄音毛。好,呼報反,篇內同。
[疏]“《干旄》三章,章六句”至“善道”。○正義曰:作《干旄》詩者,美好善也。衛文公臣子多好善,故處士賢者樂告之以善道也。毛以為,此敘其由臣子多好善,故賢者樂告以善道。經三章皆陳賢者樂告以善道之事。鄭以三章皆上四句言文公臣子建旌乘馬,數往見賢者于浚邑,是好善。見其好善,下二句言賢者樂告以善道也。○箋“賢者,時處士”。○正義曰:以臣子好善,賢者告之,則賢者非臣子,故云處士也。士者,男子之大稱。言處者,處家未仕為官。《鄉飲酒》注云:“賓介,處士賢者,鄉大夫賓之,以獻于君。”是未仕也。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孑孑,干旄之貌,注旄于干首,大夫之旃也。浚,衛邑。古者,臣有大功,世其官邑。郊外曰野。箋云:《周禮》“孤卿建旃,大夫建物”,首皆注旄焉。時有建此旄來至浚之郊,卿大夫好善也。○孑,居熱反,又居列反。浚,蘇俊反。旃,之然反,通帛為旃。素絲紕之,良馬四之。紕,所以織組也。總紕于此,成文于彼,原以素絲紕組之法御四馬也。箋云:素絲者,以為縷以縫紕旌旗之旒縿,或以維持之。浚郊之賢者,既識卿大夫建旄而來,又識其乘善馬。四之者,見之數也。○紕,毛符至反,鄭毗移反。組音祖。旒音留。縿,所銜反,何、沈相沾反。彼姝者子,何以畀之?姝,順貌。畀,予也。箋云:時賢者既說此卿大夫有忠順之德,又欲以善道與之,心誠愛厚之至。○姝,赤朱反。畀,必寐反,與也。注“予”同。說音悅。
[疏]“孑孑”至“畀之”。○毛以為,衛之臣子好善,故賢者樂告之以善道。言建孑孑然之干旄,而食邑在于浚之郊。此好善者,我原告之以素絲紕組之法,而御善馬四轡之數,以此法而治民也。織組者總紕于此,成文于彼,猶如御者執轡于此,馬騁于彼,以喻治民立化于已,而德加于民,使之得所,有文章也。賢者原以此道告之。賢者既原告以御眾之德,又美此臣之好善,言彼姝然忠順者之子,知復更何以予之?言雖有所告,意猶未盡也。○鄭以為,浚郊處士言,衛之卿大夫建此子孑然之干旄,來在浚之郊,以素絲為縷,縫紕此旌旗之旒縿,又以維持之,而乘善馬,乃四見于己也。故賢者有善道,樂以告之。云彼姝然忠順之子,好善如是,我有何善道以予之?言心誠愛之,情無所吝。○傳“孑孑”至“曰野”。○正義曰:謂之干旄者,以注旄于干首,故《釋天》云:“注旄首曰旌。”李巡曰:“旄牛尾著干首。”孫炎曰:“析五采羽注旄上也。其下亦有旒縿。”郭璞曰:“載旄于竿頭,如今之幢,亦有旒也。”如是則干之首有旄有羽也,故《周禮·序官·夏采》注云:“夏采,夏翟羽色。《禹貢》徐州貢夏翟之羽,有虞氏以為綏。后世或無,故染鳥羽象而用之,謂之夏采。”其職注云“綏以旄牛尾為之,綴于幢上,所謂注旄于干首者”也。言大夫之旃者,以經言干旄,唯言干首有旄,不言旒縿,明此言干旄者,乃是大夫之旃也。《周禮》“孤卿建旃”,衛侯無孤,當是卿也。大夫者,總名,故《春秋》書諸侯之卿皆曰大夫,是也。天子以下建旃之者,干首皆注旄,獨以為卿之建旃者,以臣多好善,當據貴者為言,故知是卿旃也。大夫得言在浚之郊,則此臣子食邑于浚也。所以得食邑者,由古者臣有大功,世其官邑,故《左傳》曰:“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是有功之臣得世官邑也。有功世邑,則宜為卿,故舉旃言之。三章皆言在浚,則所論是一人,皆卿也。二章言“干旟”,傳曰:“鳥隼曰旟。”于《周禮》則州里之所建,若卿而得建旟者,《大司馬職》曰:“百官載旟。”注云:“百官,卿大夫也。載旟者,以其屬衛王也。凡旌旗,有軍眾者畫異物。”然則平常建旃,出軍則建旟,是卿有建旟之時。旟亦有旄,二章互文也。言旄則有旒縿,言旟則亦有旄矣。卒章言“干旌”,傳曰:“析羽為旌。”于《周禮》則游車之所載。卿而得建旌者,《鄉射記》注云:“旌,總名也。”《爾雅》云:“注旄首曰旌。”則干旄、干旌一也。既設旒縿,有旃、旟之稱;未設旒縿,空有析羽,謂之旌。卿建旌者,設旒縿而載之,游車則空載析羽,無旒縿也。《釋地》云:“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此言“郊外曰野”,略《爾雅》之文,以言在浚之郊,明所食邑在郊外也。下言“在浚之都”,“在浚之城”,言于郊為都邑相兼一也。○箋“周禮”至“好善”。○正義曰:孤卿建旃,大夫建物,《司常》文也。又曰:“通帛為旃,雜帛為物。”注云:“凡九旗之帛皆用絳。”則通帛,大赤也;雜帛,以白為飾絳之側也。知“首皆注旄”者,以《夏采》王崩,以緌復魄,緌有旄牛尾也。注云:“王祀四郊,乘玉輅,建太常。今以之復去其旒,異于此,亦因先王有徒緌。”是太常之干有旄也。又《出車》云:“設此旐矣,建彼旄矣。”此亦云“干旄”,是九旗之干皆有旄矣,故知旃、物首皆注旄焉。以序言“多好善”,故卿大夫兼言之。○傳“紕所”至“四馬”。○正義曰:以二章言組,卒章言織,故于此總解之。言“紕所以織組”也。以織組總紕于此,成文于彼,似御執轡于此,馬騁于彼,故原以素絲紕組之法御四馬也。言“原以”者,稱賢者之意,欲告文公臣子以此道,故言“原以”也。言“總紕于此,成文于彼”者,《家語》文也。○箋“素絲”至“之數”。○正義曰:以前云干旄說旌旗,而此云“素絲紕之”,故知以素絲為線縷,所以縫紕旌旗之旒縿也。縿謂系于旌旗之體,旒謂縿末之垂者,須以縷縫之,使相連。《釋天》云:“纁帛縿。”郭璞曰:“眾旒所著。”孫炎曰:“為旒于縿。”是也。或以維持者,謂旒之垂數非一,故以繯相綴連之。《節服氏》云:“六人,維王之太常。”注云:“維之以縷,王旌十二旒,兩兩以縷綴連之傍,三人持之。禮,天子旌曳地。”諸侯旗九旒。《釋天》又曰:“練旒九,維以縷。”孫炎曰:“維持以縷,不欲其曳地。”然則諸侯以下,旒數少而且短,維之以否,未可知也。經直言“紕之”,不言其所用,故言“或”,為疑辭。前經言“干旄”,是浚郊之賢者識卿大夫建旄而來。此又云“良馬”,是又識其乘善馬也。“四之”者,四見之數也。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烏隼曰旟。下邑曰都。箋云:《周禮》州里建旟,謂州長之屬。○旟音餘。隼,荀尹反。長,張丈反。
[疏]箋“周禮”至“之屬”。○正義曰:箋以為,賢者見時臣子實建旟而來,此為州長,非卿大夫。若卿大夫,則將兵乃建旟,非賢者所當見也。《周禮》州長,中大夫,天子之州長也。《鄉射目錄》云:“州長射于州序之禮。”經曰:“釋獲者執鹿中。”《記》云:“士則鹿中。”是諸侯之州長,士也。言“之屬”者,見鄉遂官非一,《司常》云:“師都建旗,州里建旟,縣鄙建旐。”注云:“師都,六鄉六遂大夫也。州里、縣鄙,鄉遂之官,互約言之。”如鄭之意,則以鄉、遂同建旗。鄉之下有州,州為第二,黨為第三,族為第四,閭為第五,比為第六。其遂之下有縣,縣為第二,鄙為第三,酇為第四,里為第五,鄰為第六。今云州里建旟,則六鄉內州長、黨正及六遂內酇長、里宰、鄰長等五人同建旟也。又云“縣鄙建旐”,謂六遂內縣正、鄙師及六鄉內族師、閭胥、比長等五人同建旐,故鄭云“互約言”也。諸侯之鄉亦大夫,故《鄉飲酒目錄》云:“諸侯之鄉大夫三年賓賢能之禮。”是鄉為大夫,則遂亦大夫也。其縣與州長班同,則亦士也。黨、鄙在州、縣之下,或亦為士。酇、族以下卑,則皆非士矣。上章朝臣言卿大夫,則此各亦有大夫兼鄉遂與州縣也。鄉大夫以下及不命之士等職位雖卑,皆問善道,其可互約,別圖于后:鄉旗,州旟,黨旟,族旐,閭旐,比旐,遂旗,縣旐,鄙旐,酇旟,里旟,鄰旟。
素絲組之,良馬五之。總以素絲而成組也。驂馬五轡。箋云:以素絲縷縫組于旌旗以為之飾。五之者,亦為五見之也。○總,子孔反。驂,七南反。
[疏]傳“驂馬五轡”。○正義曰:凡馬,士駕二,《既夕禮》云“公賵以兩馬”,是也。大夫以上駕四,四馬則八轡矣。驂馬五轡者,御車之法,驂馬內轡納于觖,唯執其外轡耳。驂馬馬執一轡,服馬則二轡俱執之,所謂六轡在手也。此經有四之、五之、六之,以御馬喻治民,馬多益難御,故先少而后多。傳稱漸多之由為說,從內而出外。上章四之,謂服馬之四轡也。此章加一驂馬益一轡,故言五之也。下章又加一驂,更益一轡,故六之也。據上四之為服馬,此加一驂乃有五,故言五轡也。王肅云:“古者一轅之車駕三馬則五轡,其大夫皆一轅車。夏后氏駕兩謂之麗,殷益以一騑謂之驂。周人又益一騑謂之駟。本從一驂而來,亦謂之驂。”經言驂,則三馬之名。又孔晁云:“作者歷言三王之法,此似述傳,非毛旨也。何則?馬以引重,左右當均。一轅車以兩馬為服,傍以一馬驂之,則偏而不調,非人情也。《株林》曰:‘乘我乘駒。’傳曰:‘大夫乘駒。’則毛以大夫亦駕四也。且殷之制亦駕四,故王基云:‘《商頌》曰:“約軧錯衡,八鸞鏘鏘。”是則殷駕四,不駕三也。’”又《異義》:“天子駕數,《易孟京》、《春秋公羊》說天子駕六,《毛詩》說天子至大夫同駕四,士駕二。《詩》云:‘四牡彭彭’,武王所乘;‘龍旗承祀,六轡耳耳’,魯僖所乘;‘四牡騑騑,周道委遲’,大夫所乘。謹案:《禮·王度記》曰‘天子駕六,諸侯與卿同駕四,大夫駕三,士駕二,庶人駕一’,說與《易》、《春秋》同。”玄之聞也,《周禮·校人》“掌王馬之政,凡頒良馬而養乘之,乘馬一師四圉”。四馬為乘,此一圉者養一馬,而一師監之也。《尙書·顧命》諸侯入應門皆布乘黃朱,言獻四黃馬朱鬣也。既實周天子駕六,《校人》則何不以馬與圉以六為數?《顧命》諸侯何以不獻六馬?《王度記》曰“大夫駕三”,經傳無所言,是自古無駕三之制也。○箋“以素”至“之飾”。○正義曰:前云“孑孑干旟”,言旌旗之狀,此云“素絲組之”,為旌旗之飾,可知《周禮》九旗皆不言組飾。《釋天》說龍旗云“飾以組”,而此鄉大夫鄉遂之官亦有組,則九旗皆以組為飾,故郭璞曰“用綦組飾旒之邊”,是也。
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析羽為旌。城,都城也。○析,星歷反。素絲祝之,良馬六之。祝,織也。四馬六轡。箋云:祝當作“屬”。屬,著也。六之者,亦謂六見之也。○祝,毛之六反,鄭之蜀反。著,直略反,沈知略反。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干旄》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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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馳》,許穆夫人作也。閔其宗國顛覆,自傷不能救也。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露于漕邑。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之小,力不能救,思歸唁其兄,又義不得,故賦是詩也。滅者,懿公死也。君死于位曰滅。露于漕邑者,謂戴公也。懿公死,國人分散,宋桓公迎衛之遺民渡河,處之于漕邑,而立戴公焉。戴公與許穆夫人俱公子頑烝于宣姜所生也。男子先生曰兄。○閔,一本作“愍”,密謹反。唁音彥。吊失國曰唁。
[疏]“《載馳》五章,首章六句,二章三章四句,四章六句,卒章八句”至“是詩”。○正義曰:此《載馳》詩者,許穆夫人所作也。閔念其宗族之國見滅,自傷不能救之。言由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故立戴公,暴露而舍于漕邑。宗國敗滅,君民播遷,是以許穆夫人閔念衛國之亡,傷己許國之小,而力弱不能救,故且欲歸國而唁其兄。但在禮,諸侯夫人父母終,唯得使大夫問于兄弟,有義不得歸,是以許人尤之,故賦是《載馳》之詩而見己志也。定本、《集注》皆云“又義不得”,則為“有”字者非也。上云“許穆夫人作”,又云“故賦是詩”,作、賦一也。以作詩所以鋪陳其志,故作詩名曰賦。《左傳》曰“許穆夫人賦《載馳》”,是也。此“思歸唁其兄”,首章是也。“又義不得”,二章以下是也。此實五章,故《左傳》叔孫豹、鄭子家賦《載馳》之四章,四猶未卒,明其五也。然彼賦《載馳》,義取控引大國,今控于大邦,乃在卒章。言賦四章者,杜預云:“幷賦四章以下。賦詩雖意有所主,欲為首引之勢,幷上章而賦之也。”《左傳》服虔注:“《載馳》五章屬《鄘風》。許夫人閔衛滅,戴公失國,欲馳驅而唁之,故作以自痛國小,力不能救。在禮,婦人父母既沒,不得寧兄弟,于是許人不嘉,故賦二章以喻‘思不遠’也。‘許人尢之’,遂賦三章。以卒章非許人不聽,遂賦四章,言我遂往,無我有尢也。”服氏既云《載馳》五章,下歷說唯有四章者,服虔意以傳稱四章,義取控于大國,此卒章乃是傳之所謂四章也,因以差次章數以當之。首章論歸唁之事,其所思之意。下四章為許人所尢而作之,置首章于外,以下別數為四章也。言許大夫不嘉,故賦二章,謂除首章而更有二章,即此二章、三章是也。凡詩之作,首尾接連,未有除去首章,更為次弟者也。服氏此言,無所案據,正以傳有四章之言,故為此釋,不如杜氏幷賦之說也。○“滅者”至“曰滅”。○正義曰:“君死于位曰滅”,《公羊傳》文也。《春秋》之例,滅有二義。若國被兵寇,敵人入而有之,其君雖存而出奔,國家多喪滅,則謂之滅,故《左傳》曰:“凡勝國曰滅。”齊滅譚,譚子奔莒;狄滅溫,溫子奔衛之類是也。若本國雖存,君與敵戰而死,亦謂之滅,故云“君死于位曰滅”,即昭二十三年“胡子髡、沈子逞滅”之類是也。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載,辭也。吊失國曰唁。箋云:載之言則也。衛侯,戴公也。○驅字亦作驅,如字。協韻亦音丘。驅馬悠悠,言至于漕。悠悠,遠貌。漕,衛東邑。箋云:夫人原御者驅馬悠悠乎,我欲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草行曰跋。水行曰涉。箋云:跋涉者,衛大夫來告難于許時。○跋涉,蒲末反。《韓詩》云:“不由蹊遂而涉曰跋涉。”難,乃旦反。
[疏]“載馳”至“則憂”。○正義曰:夫人言己欲驅馳而往歸于宗國,以吊唁衛侯,故原御者馳馬悠悠然而遠行,我欲疾至于漕邑。我所以思原如是者,以衛大夫跋涉而告難于我,我心則憂閔其亡,傷不能救,故且驅馳而唁之。鄭唯“載之言則”為異,餘同。○傳“吊失國曰唁”。○正義曰:昭二十五年,“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唁公于野井”。《谷梁傳》曰“吊失國曰唁。唁公不得入于魯”,是也。此據失國言之。若對,吊死曰吊,則吊生曰唁。《何人斯》云:“不入唁我。”《左傳》曰:“齊人獲臧堅,齊侯使夙沙衛唁之。”服虔云:“吊生曰唁。”以生見獲,故唁之也。○傳“草行曰跋”。○正義曰:《左傳》云“跋涉山川”,則跋者,山行之名也。言草行者,跋本行草之名,故傳曰“反首茇舍以行”。山必有草,故山行亦曰跋。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不能旋反,我思也。箋云:既,盡。嘉,善也。言許人盡不善我欲歸唁兄。視爾不臧,我思不遠。不能遠衛也。箋云:爾,女。女,許人也。臧,善也。視女不施善道救衛。○臧,子郎反。遠,于萬反,注同。協句如字。
[疏]“既不”至“不遠”。○正義曰:夫人既欲歸唁,而許大夫不聽,故責之云:汝許人盡不善我欲歸唁其兄,然不能旋反我心中之思,使不思歸也。既不得去,而又責之言:我視汝許大夫不施善道以救衛,由此故我思不遠于衛,恆欲歸唁之爾。既不能救,何以止我也?
既不我嘉,不能旋濟。濟,止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閟,閉也。○閟,悲位反,徐又方冀反。
陟彼阿丘,言采其虻。偏高曰阿丘。虻,貝母也。升至偏高之丘,采其虻者,將以療疾。箋云:升丘采貝母,猶婦人之適異國,欲得力助,安宗國也。○虻音盲,藥名也。療,力照反。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行,道也。箋云:善猶多也。懷,思也。女子之多思者有道,猶升丘采其虻也。許人尢之,眾稚且狂。尢,過也。是乃眾幼稚且狂進,取一概之義。箋云:許人,許大夫也。過之者,過夫人之欲歸唁其兄。○尢,本亦作“訧”,音同。稚,本又作“稚”,直吏反。概,古愛反。
[疏]“陟彼”至“且狂”。○正義曰:夫人既為許人所止而不得歸,故說巳歸意以非之。言有人升彼阿丘之上,言欲采其虻者,欲得其虻以療疾,猶婦人適于異國,亦欲得力助以安宗國。然我言力助宗國,似采虻療疾。是我女子之多思,亦各有道理也。既不能救,思得暫歸。許人守禮尤我,言此許人之尤過者,是乃眾童稚無知且狂狷之人也,唯守一概之義,不知我宗國今人敗滅,不與常同,何為以常禮止我也?○傳“偏高”至“貝母”。○正義曰:“偏高,阿丘”,《釋丘》文。李巡曰:“謂丘邊高。”“莔,貝母”,《釋草》文。陸機《疏》云:“虻,今藥草貝母也。其葉如栝樓而細小。其子在根下,如芋,子正白,四方連累相著有分解”,是也。○箋“善猶”至“采虻”。○正義曰:夫人思衛,為許所尤。方宜開釋許人,不宜自稱善思,故許人尤之,明嫌其多思,故云善猶多也。此多思有道,自夫人之意,言猶升丘采虻者。以經云“亦各有行”,“亦各”,不一之辭,明采虻與已俱有道理,故云“亦各”也。然則此與上互相明,上言采虻療疾,猶己欲力助宗國;此言已思有理,則采虻亦有理矣。○傳“是乃”至“之義”。○正義曰:《論語》云:“狂者進取。”注云:“狂者進取,仰法古例,不顧時俗。”是進取一概之義。一概者,一端不曉變通,以常禮為防,不聽歸唁,是童蒙而狂也。○箋“許人,許大夫”。○正義曰:下云“大夫君子”,故許人為許大夫。上章“視爾不臧”,箋云:“爾,汝。汝,許人。”大夫亦由此也。大夫而曰人者,眾辭。下箋云“君子,國中賢者”,此獨云大夫者,以言“眾稚且狂”,是責大夫之辭,故不及國中賢者。下以巳情恕而告之,不必唯對國中大夫,故兼言賢者焉。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原行衛之野,麥芃芃然方盛長。箋云:麥芃芃者,言未收刈,民將困也。。○芃,薄紅反,徐又符雄反。長,張丈反。
控于大邦,誰因誰極!控,引。極,至也。箋云:今衛侯之欲求援引之力助于大國之諸侯,亦誰因乎?由誰至乎?閔之,故欲歸問之。○控,苦貢反。引,夷忍反,又夷刃反。援,于眷反,又音袁,沈于萬反。
大夫君子,無我有尢。箋云:君子,國中賢者。無我有尤,無過我也。
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不如我所思之篤厚也。箋云:爾,女。女,眾大夫君子也。
[疏]“我行”至“所之”。○正義曰:夫人冀得歸唁,說己往意。我所以歸唁于衛者,我比欲行衛之野,觀其芃芃然方盛之麥,時未收刈,明民困苦。閔其國民,故欲往行之。又欲問衛求援引之力助于大國之諸侯,亦由誰因乎?由誰至乎?我之歸唁,為此而已。爾許之大夫及國中君子,無以我為有過,而不聽問。爾之過我,由不思念于衛。汝百眾大夫君子,縱有所思念于衛,不如我所思之篤厚也。由情不及己,故不聽我去耳。○箋“欲求”至“誰至乎”。○正義曰:此時宋桓公迎衛之遺民,立戴公,是夫人所知,不須問矣。又于時十二月也,草木已枯,野無生麥,而云問所控引,言欲觀麥者,夫人志在唁兄,思歸訪問,非是全不知也。又思欲向衛,得于三月四月,民饑麥盛之時,出行其野,不謂當今十二月也。故《鄭志》答趙商云“狄人入衛,其時明然。戴公廬漕及城楚丘二者,是還復其國也。許夫人傷宗國之滅,又閔其民,欲歸行其野,視其麥,是時之憂思,乃引日月而不得歸,責以冬夏與誰因誰極,未通于許夫人之意”,是也。
《載馳》五章,一章六句,二章四句,一章六句,一章八句。
鄘國十篇,三十章,百七十六句。
國風·衛風 淇奧 | 返回目錄 |
○鄭、王俱云:“紂都之東也。”
《淇奧》,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詩也。○淇奧,上音其,下音于六反,一音烏報反。淇,水名。奧,隈也。《草木疏》云:“奧亦水名。”相,息亮反。
[疏]“《淇奧》三章,章九句”至“是詩”。○正義曰:作《淇奧》詩者,美武公之德也。既有文章,又能聽臣友之規諫,以禮法自防閑,故能入相于周為卿士,由此故美之而作是詩也。《沔水》箋云:“規者,正圓之器也。”《司諫》注云:“以義正君曰規。”然則方圓者度之準,禮義者德之則。正圓以規,使依度,猶正君以禮,使入德,故謂之規諫。諫,干也,干君之意而告之。卒章傳曰“重較,卿士之車”,則入相為卿士也。《賓之初筵》云“武公既入而作是詩也”,則武公當幽王之時巳為卿士矣。又《世家》云:“武公將兵佐周平戎,甚有功。平王命為公。”則平王之初,未命為公,亦為卿士矣。此云“入相于周”,不斥其時之王,或幽或平,未可知也。若平王則為公,而云卿士者,卿為典事,公其兼官,故《顧命》注“公兼官,以六卿為正次”,是也。言“美武公之德”,總敘三章之義也。“有文章”,即“有斐君子”是也。“聽其規諫,以禮自防”,即“切磋琢磨,金錫圭璧”是也。“入相于周”,即“充耳會弁,猗重較兮”是也。其餘皆是武公之德從可知也。序先言聽諫自防,乃言入相于周者,以先說在國之德,乃言入相。經亦先言其德盛聽諫,后陳卿士之車服為事次也。諸言美者,美所施之政教,此則論質美德盛,學問自修,乃言美其身之德,故敘者異其文也。案《世家》云“武公以其賂賂士,以襲攻共伯”,而殺兄篡國,得為美者,美其逆取順守,德流于民,故美之。齊桓、晉文皆篡弒而立,終建大功,亦皆類也。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興也。奧,隈也。綠,王芻也。竹,篇竹也。猗猗,美盛貌。武公質美德盛,有康叔之餘烈。○綠竹幷如字。《爾雅》作“菉”,音同。《韓詩》“竹”作“”,音徒沃反,云“,篇筑也”,石經同。猗,于宜反。隈,烏回反,孫炎云“水曲中也”。芻,初俱反,郭璞云:“今呼白腳莎。”莎音蘇禾反,一云即菉蓐草也。蓐音辱。萹竹,本亦作“扁”,四善反,又音篇,郭四殄反,一音布典反。竹音如字,又敕六反,《韓詩》作“筑”,音同。郭云:“似小藜,赤莖節,好生道旁,可食,又殺蟲。”《草木疏》云:“有草似竹,高五六尺,淇水側人謂之菉竹也。”“之烈”,一本作“之餘烈”。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匪,文章貌。治骨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道其學而成也。聽其規諫以自脩,如玉石之見琢磨也。○匪本又作“斐”,同芳尾反,下同。《韓詩》作“邲,美貌也。”磋,七何反。琢,陟角反。磨,本又作“摩”,莫何反。瑟兮僩兮,赫兮咺兮。瑟,矜莊貌。僩,寬大也。赫,有明德赫赫然。咺,威儀容止宣著也。○僩,遐板反,《韓詩》云“美貌”,《說文》云“武貌”。赫,呼白反。咺,況晚反,《韓詩》作“宣”。宣,顯也。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諼,忘也。○諼,音況元反,又音況遠反。
[疏]“瞻彼”至“諼兮”。○正義曰:視彼淇水隈曲之內,則有王芻與篇竹猗猗然美盛以興,視彼衛朝之上,則有武公質美德盛。然則王芻、萹竹所以美盛者,由得淇水浸潤之故。武公所以德盛者,由得康叔之餘烈故。又言此有斐然文章之君子謂武公,能學問聽諫,以禮自脩,而成其德美,如骨之見切,如象之見磋,如玉之見琢,如石之見磨,以成其寶器,而又能瑟兮顏色矜莊,僩兮容裕寬大,赫兮明德外見,咺兮咸儀宣著。有斐然文章之君子,盛德之至如此,故民稱之,終不可以忘兮。○傳“奧隈”至“餘烈”。○正義曰:“隩,隈”,《釋丘》文。孫炎曰:“隈,水曲中也。”又云:“崖內為隩。”李巡曰:“崖內近水為隩。”是也。陸機云“淇、奧,二水名”,以毛云“隩,隈”為誤,此非也。《爾雅》所以訓此,而云“隩,隈”,明非毛誤。《釋草》云:“菉,王芻。”舍人曰:“菉,一為王芻。”某氏曰:“菉,鹿蓐也。”又曰:“竹,萹蓄。”李巡曰:“一物二名。”郭璞曰:“似小藜,赤莖節,好生道傍,可食。”此作“竹,篇竹”,字異音同,故孫炎、某氏皆引此詩,明其同也。陸機云:“綠、竹一,草名,其莖葉似竹,青綠色,高數尺。今淇隩傍生此,人謂此為綠竹。”此說亦非也。《詩》有“終朝采綠”,則綠與竹別草,故傳依《爾雅》以為王芻與篇竹異也。二章“綠竹青青”,傳云“茂盛”。卒章“綠竹如簀”,傳云“積也”,言茂盛似如積聚,亦為美盛也。又云“有康叔之餘烈”者,烈,業也。美武公之質美德盛,有康叔之餘業,即謂以淇水比康叔,以隩內比衛朝,以綠竹美盛比武公質美德盛也。○傳“匪文章”至“琢磨”。○正義曰:《論語》云“斐然成章”,序曰“有文章”,故斐為文章貌也。《釋器》云:“骨謂之切,象謂之磋,玉謂之琢,石謂之磨。”孫炎曰:“治器之名。”則此謂治器加功而成之名也,故《論語》注云“切磋琢磨以成寶器”,是也。此其對例耳。白圭之玷尙可磨,則玉亦得稱磨也,故下箋云“圭璧亦琢磨”。傳既云切磋琢磨之用,乃云“道其學而成也”,指解切磋之喻也。又言而能聽其規諫,以禮自脩飾,如玉石之見琢磨,則唯解琢磨,無切磋矣。此經文相似,傳必知分為別喻者,以《釋訓》云:“如切如磋,道學也。”郭璞曰:“骨象須切磋而為器,人須學問以成德。”又云:“如琢如磨,自脩也。”郭璞曰:“玉石之被琢磨,猶人自脩飾也。”《禮記·大學》文同《爾雅》。是其別喻可知。○傳“瑟矜莊”至“宣著”。○正義曰:此四者,皆言內有其德,外見于貌,大同而小異也。“瑟,矜莊”,是外貌莊嚴也。“僩,寬大”,是內心寬裕。“赫,有明德赫然”,是內有其德,故發見于外也。“咺,威儀宣著”,皆言外有其儀,明內有其德,故《釋訓》與《大學》皆云:“瑟兮僩兮,恂栗也。赫兮咺兮,威儀也。”以瑟、僩者,自矜持之事,故云“恂栗也”,言其嚴峻戰栗也。赫、咺者,容儀發揚之言,故言“威儀也”。其實皆是威儀之事,但其文互見,故分之。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青青,茂盛貌。○青,子丁反。本或作“菁”,音同。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充耳謂之瑱。琇瑩,美石也。天子玉瑱,諸侯以石。弁,皮弁,所以會發。箋云:會,謂弁之縫中,飾之以玉,皪皪而處,狀似星也。天子之朝服皮弁,以日視朝。○琇音秀,沈又音誘,《說文》作“琇”,云“石之次玉”者,弋久反。瑩音榮,徐又音營,又音瑩磨之瑩。會,古外反,注同。鄭注《周禮》則如字,《說文》作“䯤”。弁,皮變反。瑱,天見反。縫,符用反。皪,本又作“礫”,音歷,又音洛。朝,直遙反,下及下篇同。
[疏]“有匪”至“如星”。○毛以為,有斐然文章之君子謂武公,其充耳以琇瑩之石,為之會發之弁,文駮如星,言有其德而稱其服,故宜入王朝而為卿相也。○鄭說在箋。○傳“天子”至“會發”。○正義曰:案《冬官·玉人職》云:“天子用全,上公用龍,侯用瓚,伯用將。”鄭注云:“公、侯四玉一石,伯、子、男三玉二石。”由此言之,此傳云“諸侯以石”,謂玉、石雜也。《禮記》云:“周弁,殷哻,夏收。”言收者,所以收發,則此言會者,所以會發可知。○箋“會謂”至“視朝”。○正義曰:《弁師》云:“王之皮弁,會五采玉璂。”注云:“會,縫中也。皮弁之縫中,每貫結五采玉十二以為飾,謂之綦。《詩》云‘會弁如星’,又曰‘其弁伊綦’,是也。”此云武公所服非爵弁,是皮弁也。皮弁而言會,與《弁師》皮弁之會同,故云“謂弁之縫中”也。《弁師》上云:“王之皮弁,會五采玉璂。”又曰:“諸侯及孤卿大夫之皮弁,各以其等為之。”注云:“皮弁,則侯、伯璂飾七,子、男璂飾五,玉亦三采。”武公本畿外諸侯,入相于周,自以本爵為等,則玉用三采,而璂飾七,故云“飾之以玉,皪皪而處,狀似星”。若非外土諸侯事王朝者,則卿璂飾六,大夫璂飾四,及諸侯孤卿大夫各依命數,幷玉用二采,其韋弁飾與皮弁同。此皮弁,天子視朝之服,《玉藻》云“天子皮弁,以日視朝”,是也。在朝君臣同服,故言天子之朝也。諸侯亦皮弁以視朝,以序云“入相于周”,故為在王朝之服。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簀,積也。○簀音責。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金、錫練而精,圭、璧性有質。箋云:圭、璧亦琢磨,四者亦道其學而成也。寬兮綽兮,倚重較兮。寬能容眾。綽,緩也。重較,卿士之車。箋云:綽兮,謂仁于施舍。○綽,昌若反。猗,于綺反,依也。重,直恭反,注同。較,古岳反,車兩傍上出軾也。施如字,又詩豉反,又式氏反。善戲謔兮,不為虐兮。寬緩弘大,雖則戲謔,不為虐矣。箋云:君子之德,有張有弛,故不常矜莊,而時戲謔。○謔,香略反。弛,本亦作“施”,同式氏反。
[疏]“有匪”至“虐兮”。○正義曰:言有匪然文章之君子,謂武公,器德已成,練精如金錫。道業既就,琢磨如圭璧。又性寬容兮,而情綽緩兮,既外脩飾而內寬弘,入相為卿士,倚此重較之車兮,實稱其德也。又能善戲謔兮,而不為虐兮,言其張弛得中也。○傳“金錫”至“有質”。○正義曰:此與首章互文。首章論其學問聽諫之時,言如器未成之初,須琢磨。此論道德既成之時,故言如圭璧已成之器。傳以金錫言其質,故釋之言,此已練而精。圭璧舉已成之器,故本之言性有質,亦互文也。言金錫有其質,練之故益精,圭璧有其實,琢磨乃成器,故箋云“圭璧亦琢磨,四者亦道其學而成之”。○傳“重較,卿士之車”。○正義曰:序云“入相于周”,而此云“猗重較兮”,故云卿士之車。《輿人》注云:“較,兩輢上出軾者。”則較謂車兩傍,今謂之平較。案《大車》以子男入為大夫,得乘子男車服,則此重較謂侯伯之車也。但《周禮》無重較、單較之文。○箋“綽兮,謂仁于施舍”。○正義曰:謂有仁心于施恩惠、舍勞役。《左傳》曰“喜有施舍”,是也。俗本作“人”字者,誤。定本作“仁”。
《淇奧》三章,章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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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槃》,刺莊公也。不能繼先公之業,使賢者退而窮處。窮猶終也。○槃,薄寒反。
[疏]“《考槃》三章,章四句”至“窮處”。○正義曰:作《考槃》詩者,刺莊公也。刺其不能繼其先君武公之業,脩德任賢,乃使賢者退而終處于澗阿,故刺之。言先君者,雖今君之先,以通于遠,要則不承繼者皆指其父,故《晨風》云“忘穆公之業”,又曰“棄先君之舊臣”,先君謂穆公也。此刺不能繼先君之業,謂武公也。經三章皆是也。○箋“窮猶終”。○正義曰:不以澗阿為窮處者,以經皆賢者怨君之辭,而言成樂在澗,成其樂之所在,是終處之義,故以窮為終也。
考槃在澗,碩人之寬。考,成。槃,樂也。山夾水曰澗。箋云:碩,大也。有窮處,成樂在于此澗者,形貌大人,而寬然有虛乏之色。○澗,古晏反,《韓詩》作“干”,云“磽埆之處也”。樂音洛,下同。夾,古洽反。獨寐寤言,永矢弗諼。箋云:寤,覺。永,長。矢,誓。諼,忘也。在澗獨寐,覺而獨言,長自誓以不忘君之惡,志在窮處,故云然。○覺,交孝反,又如字。
[疏]“考槃”至“弗諼”。○正義曰:此篇毛傳所說不明,但諸言碩人者,《傳》皆以為大德之人。卒章“碩人之軸”,《傳》訓軸為進,則是大德之人進于道義也。推此而言,則寬薖之義,皆不得與箋同矣。王肅之說,皆述毛傳,其注云“窮處山澗之間,而能成其樂者,以大人寬博之德。故雖在山澗,獨寐而覺,獨言先王之道,長自誓不敢忘也。美君子執德弘,信道篤也”。歌所以詠志,長以道自誓,不敢過差,其言或得傳旨。今依之以為毛說。鄭以為,成樂在于澗中而不仕者,是形貌大人,寬然而有虛乏之色,既不為君用,饑乏退處,故獨寐而覺則言,長自誓不忘君之惡。莊公不用賢者,反使至饑困,故刺之。○傳“山夾水曰澗”。○正義曰:《釋山》文也。傳以澗為窮處,下文“阿陸”亦為窮處矣,故《釋地》云“大陸曰阿”,而下傳曰“曲陵曰阿”,以《大雅》云“有卷者阿”,則阿有曲者,于隱遯為宜。《釋地》又云“高平曰陸,大陸曰阜”,則陸與阜類,亦可以隱居也。○箋“成樂”至“之色”。○正義曰:此經言“考槃”,文連“在澗”,明碩人成樂在于此澗,謂成此樂而不去,所謂終處也。以寬、薖及軸言碩人之饑狀,則碩人是其形也,故云“形貌大人”。不以寬為寬德者,以卒章言軸為病,反以類此,故知為虛乏之色也。不論其有德之事者,以怨君不用賢,有德可知,故不言也。○箋“在澗”至“云然”。○正義曰:賢者志欲終處于此澗,而不仕君朝,故云然。若其更有仕心,則不復自誓矣。
考槃在阿,碩人之薖。曲陵曰阿。薖,寬大貌。箋云:薖,饑意。○薖,若禾反,《韓詩》作“{亻過}”。{亻過},美貌。獨寐寤歌,永矢弗過。箋云:弗過者,不復入君之朝也。○過,古禾反,注同,崔古臥反。復,符又反,下同。
考槃在陸,碩人之軸。軸,進也。箋云:軸,病也。○軸,毛音迪,鄭直六反。
[疏]傳“軸,進”。箋“軸,病”。正義曰:傳“軸”為“迪”,《釋詁》云:“迪,進也。”箋以與陸為韻,宜讀為逐。《釋詁》云:“逐,病。”逐與軸蓋古今字異。
獨寐寤宿,永矢弗告。無所告語也。箋云:不復告君以善道。○語,魚據反。
《考槃》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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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人》,閔莊姜也。莊公惑于嬖妾,使驕上僭。莊姜賢而不答,終以無子,國人閔而憂之。○嬖,補惠反。上,時掌反。僭,作念反。
[疏]“《碩人》四章,章七句”至“憂之”。○正義曰:嬖妾謂州吁之母。惑者,謂心所嬖愛,使情迷惑,故夫人雖賢,不被答偶。經四章皆陳莊姜宜答,而君不親幸,是為國人閔而憂之。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頎,長貌。錦,文衣也。夫人德盛而尊,嫁則錦衣加褧襜。箋云:碩,大也。言莊姜儀表長麗俊好頎頎然。褧,禪也。國君夫人翟衣而嫁,今衣錦者,在涂之所服也。尙之以禪衣,為其文之大著。○頎,其機反。衣錦,于既反。注“夫人衣翟,今衣錦”同。褧,苦迥反,徐又孔穎反,《說文》作“檾”,枲屬也。襜,昌占反。佼,本又作“姣”,古卯反,下同。禪音丹。為,于偽反。大音泰,下“大子”同,舊音敕賀反。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東宮,齊大子也。女子后生曰妹。妻之姊妹曰姨。姊妹之夫曰私。箋云:陳此者,言莊姜容貌既美,兄弟皆正大。○邢音形,姬姓國。譚,徒南反,國名。
[疏]“碩人”至“維私”。○毛以為,有大德之人,其貌頎頎然長美,衣此文錦之服,而上加以褧襜之禪衣,在涂服之,以來嫁者,乃是齊侯之子,嫁為衛侯之妻。又是東宮太子之妹,嫡夫人所生,為邢侯之姨,而譚公又是其私。容貌既美,父母兄弟正大如此,君何為不答之也?○鄭以碩大為形貌碩大為異。○傳“頎長”至“褧襜”。○正義曰:《猗嗟》云“頎而長兮”,《孔世家》云“頎然而長”,故為長貌。下箋云“敖敖猶頎頎也”,與此相類,故亦為長貌。以類宜重言,故箋云“頎頎然”也。《王制》云“錦文珠玉”,《書傳》云“衣文錦”,故知“錦,文衣也”。以碩為大德,錦衣為在涂之服,故云“夫人德盛而尊,嫁則錦衣”。經言“衣錦褧衣”,上“衣”謂衣著,下“衣”為衣服。《丰》云“衣錦褧衣”,對“裳錦褧裳”,裳非著名,故箋云“裳用錦”,與此異也。襜亦禪而在上,故云加之以褧襜。○箋“莊姜”至“大著”。○正義曰:言莊姜儀容表狀乃長大而佳麗,又佼壯美好頎頎然也。《玉藻》云“禪為絅”,故知“褧,禪衣”也。又解國君夫人當翟衣而嫁,今言錦衣非翟衣,則是在涂之所服也。錦衣所以加褧者,為其文之大著也,故《中庸》云“衣錦尙絅,惡其文之大著”,是也。此夫人錦衣為在涂之服,《丰》云錦衣錦裳,庶人之妻嫁時之服,非為在涂,與夫人異也。《士昏禮》云“女次純衣纁袡”,士禮,故不用錦衣。庶人之妻得與夫人同者,賤不嫌也。○傳“東宮”至“曰私”。○正義曰:太子居東宮,因以東宮表太子,故《左傳》曰“娶于東宮得臣之妹”,服虔云“得臣,齊太子名,居東宮”,是也。系太子言之,明與同母,見夫人所生之貴,故箋云“兄弟皆正大”。經無弟而言弟者,協句也。《釋親》云:“男子謂女子先生為姊,后生為妹。妻之姊妹同出為姨。女子謂姊妹之夫為私。”孫炎曰:“同出,俱已嫁也。私,無正親之言。然則謂吾姨者,我謂之私。邢侯、譚公皆莊姜姊妹之夫,互言之耳。《春秋》譚子奔莒,則譚子爵言公者,蓋依臣子之稱,便文耳。”
手如柔荑,如荑之新生。○荑,徒奚反。
[疏]傳“如荑之新生”。○正義曰:以荑所以柔,新生故也。若久則不柔,故知新生也。
膚如凝脂。如脂之凝。
[疏]傳“如脂之凝”。○正義曰:以脂有凝有釋,散文則膏脂皆總名,對例即《內則》注所云:“脂,肥凝者。釋者曰膏。”《釋器》云:“冰,脂也。”孫炎曰“膏凝曰脂”,是也。
領如蝤蠐,領,頸也。蝤蠐,蝎蟲也。○蝤,似脩反,徐音曹。𧓉,本亦作“蠐”,又作“齊”,同音齊,沈又音茨。《爾雅》云:“蟦蠐,螬。蝤蠐,蝎。”郭云“蠐螬在糞土中,蝎在木中。蝎,桑蠹”,是也。蟦,音肥分反。蠹音妒,蝎也,音曷,或音葛。
[疏]傳“領,頸。蝤蠐,蝎蟲”。○正義曰:領一名頸,故《禮記》曰:“其頸七寸。”又名項,《士冠禮》云“緇布冠頍項”,是也。《釋蟲》云“蟦蠐,螬。蝤蠐,蝎。”孫炎曰:“蠐螬謂之蟦蠐,關東謂之蝤蠐,梁益之間謂之蝎。”又曰:“蝎,蛣𧌑。”孫炎曰:“蝎,木蟲也。”又曰:“蝎,桑蠹。”孫炎曰:“即蛣𧌑也。”然則蟦蠐也,蠐螬也,蝤蠐也,蛣𧌑也,桑蠹也,蝎也,一蟲而六名也。以在木中,白而長,故以比頸。今定本云“蝤蠐,蝎也”,無“蟲”字,與《爾雅》合。
齒如瓠犀。瓠犀,瓠瓣。○瓠,戶故反。犀音西。瓣,補遍反,又蒲莧反,沈又蒲閑反。
[疏]傳“瓠犀,瓠瓣”。○正義曰:《釋草》云:“瓠,棲瓣也。”今定本亦然。孫炎曰:“棲瓠,中瓣也。”棲與犀,字異音同。
螓首蛾眉,螓首,顙廣而方。箋云:螓謂蜻蜻也。○螓音秦。蛾,我波反。顙,蘇黨反。蜻,郭、徐子盈反,沈又慈性反,方頭有文。王肅云“如蟬而小”。
[疏]箋“螓謂蜻蜻”。○正義曰:《釋蟲》云:“蚻,蜻蜻。”舍人曰:“小蟬也。”青青者,某氏曰:“鳴蚻蚻者。”孫炎曰:“《方言》云‘有文者謂之螓’。郭氏曰‘如蟬而小,有文’,是也。”此蟲額廣而且方,此經手、膚、領、齒,舉全物以比之,故言“如”,“螓首蛾眉”,則指其體之所似,故不言“如”也。
巧笑倩兮,倩,好口輔。○倩,本亦作“蒨”,七薦反,《韓詩》云:“蒼白色。”
[疏]傳“倩,好口輔”。○正義曰:以言巧笑之狀,故知好口輔也。《左傳》曰:“輔車相依。”服虔云:“輔,上頷車也,與牙相依。”則是牙外之皮膚,頰下之別名也,故《易》云:“咸其輔頰舌。”明輔近頰也,而非頰也。笑之貌美,在于口輔,故連言之也。
美目盻兮。盻,白黑分。箋云:此章說莊姜容貌之美,所宜親幸。○盻,敷莧反,徐又膚諫反。《韓詩》云:“黑色也。”《字林》云:“美目也。”匹間反,又匹莧反。
碩人敖敖,說于農郊。敖敖,長貌。農郊,近郊。箋云:“敖敖”猶“頎頎”也。“說”當作“禭”。《禮》、《春秋》之禭,讀皆宜同。衣服曰禭,今俗語然。此言莊姜始來,更正衣服于衛近郊。○敖,五刀反。說,本或作“稅”,毛始銳反,舍也。鄭作“禭”,音遂。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驕,壯貌。幩,飾也。人君以朱纏鑣扇汗,且以為飾。鑣鑣,盛貌。翟,翟車也。夫人以翟羽飾車。茀,蔽也。箋云:此又言莊姜自近郊既正衣服,乘是車馬以入君之朝,皆用嫡夫人之正禮。今而不答。○驕,起橋反。幩,孚云反,又符云反,《說文》云:“馬纏鑣扇汗也。”鑣,表驕反,馬銜外鐵也,一名扇汗,又曰排沫。《爾雅》云:“鑣謂之钀。”钀,音魚列反。沫音末。茀音弗。朝,直遙反,注皆同。適,丁歷反,本亦作“嫡”。大夫夙退,無使君勞。大夫未退,君聽朝于路寢,夫人聽內事于正寢。大夫退,然后罷。箋云:莊姜始來時,衛諸大夫朝夕者皆早退,無使君之勞倦者,以君夫人新為妃耦,宜親親之故也。○夙退,《韓詩》“退,罷也”。案《禮記》云:“朝廷曰退。妃曰配。”
[疏]“碩人”至“君勞”。○毛以為,言有大德之人,敖敖然其形貌長美,其初來嫁,則說舍于衛之近郊,而整其車飾,則乘四牡之馬,驕驕然壯健,以朱飾其鑣,則鑣鑣然而盛美。又以翟羽為車之蔽。其車馬之飾如此,乃乘之以入君之朝。既入朝,而諸大夫聽朝者皆為早退,以君與夫人新為妃耦,宜相親幸,無使君之勞倦。此言莊姜容貌之美,皆用嫡夫人之正禮,君何為不答之乎?○鄭以為,形貌大人而佼好長麗敖敖然,欲至于國,舍其在涂之服,而更正衣服于近郊,乃馳車馬以入國。餘同。○傳“農郊,近郊”。○正義曰:以下云“翟茀以朝”,明此在國近郊。毛于《詩》皆不破字,明此說為舍。孫毓述毛云:“說之為舍,常訓也。”○箋“說當”至“近郊”。○正義曰:類前章“衣錦褧衣”,謂在涂之服。明至近郊,更正翟衣而入國,故為襚。不言聲之誤,從可知。《士喪禮》云:“兄弟不以襚進。”《雜記》云:“襚者曰:寡君使某襚。”此《禮》之襚。《春秋》文九年,“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隱元年《公羊傳》曰:“衣被曰襚。”《谷梁傳》曰:“衣衾曰襚。”此《春秋》之遂也。襚于農郊之襚,與《禮》及《春秋》之襚,讀皆同也。《禮》與《春秋》之襚謂之衣服,曰“襚贈死者”,故何休云:“襚猶遺也,以衣服可以遺人,因謂衣服為襚。雖遺吉之衣服,亦謂為襚。今俗語猶然。”以《禮》文施于死者,故引俗語以證之。傳云衣被、衣衾,此云衣服者,以夫人所更正而服之,不必為衾也,故云服。服,總名也。前“衣錦褧衣”,在涂之服,則此為夫人所嫁之服,所嫁之服,褕翟之等也。以近郊服之而入國,故為“更正衣服于衛近郊”。又下言夫人車馬之飾,明此為正其所著之正服也。○傳“幩,飾”至“茀,蔽”。○正義曰:以言朱幩,朱為飾之物,故幩為飾。又解朱所飾之狀,故言“人君以朱纏鑣扇汗”,且因以為馬之飾。此纏鑣之鑣,自解飾之所施,非經中之鑣也,故又云:“鑣鑣,盛貌。”言既以朱飾其鑣,而四牡之馬鑣鑣而盛,非謂唯鑣之盛。《清人》云:“駟介麃麃。”傳曰“盛貌”,與此同也。車之所以有翟者,夫人以翟羽飾車。茀,車蔽也。婦人乘車不露見,車之前后設障以自隱蔽,謂之茀,因以翟羽為之飾。《巾車》注引《詩》乃云“此翟茀,蓋厭翟也。厭翟,次其羽,使相迫也。重翟、厭翟,謂蔽”,是也。○傳“大夫”至“然后罷”。○正義曰:釋大夫所以早退之意,而兼言天人者,以君聽外治,夫人聽內職,事與君皆同。大夫退,然后罷,故連言之。《玉藻》云“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適小寢。”釋服適小寢即是罷也。又《昏義》曰:“天子聽外治,后聽內職。”夫人之于國與后同,故知聽內事于正寢。《雞鳴箋》云:“蟲飛薨薨,所以當起者,卿大夫朝者旦罷歸。”則似早退由君者。以國之政事,君與大夫之所謀,若君早朝,事早畢,若晚朝,事晚畢,故云卿大夫旦罷歸,是早晚由君也。君出視朝,事畢乃之路寢,以待大夫之所諮。決事之多少,大夫所主,故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罷。明非由于大夫,要事畢否大夫。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發,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洋洋,盛大也。活活,流也。罛,魚罟。濊,施之水中。鱣,鯉也。鮪,鮥也。發發,盛貌。葭,蘆。菼,𦯠也。揭揭,長也。孽孽,盛飾。庶士,齊大夫送女者。朅,武壯貌。箋云:庶姜,謂侄娣。此章言齊地廣饒,士女佼好,禮儀之備,而君何為不答夫人?○洋音羊,徐又音祥。活,古闊反,又如字。罛音孤。濊,呼活反,馬云:“大魚網目大豁豁也。”《韓詩》云:“流貌。”《說文》云:“凝流也。”鱣,陟連反,大魚,口在頷下,長二三丈,江南呼黃魚,與鯉全異。鮪,于軌反,似鱣,大者名王鮪,小者曰叔鮪。沈云:“江淮間曰叔。伊洛曰鮪。海濱曰鮥。”發,補末反,馬云:“魚著罔尾發發然。”《韓詩》作“鮁”。葭音加。菼,他覽反,《玉篇》通敢反。揭,其謁反,徐居謁反。孽,魚竭反,徐五謁反,《韓詩》作“䡾”,牛遏反,長貌。朅,欺列反,徐起謁反,《韓詩》作“桀”,云:“健也。”罛音孤。罟音古。鮥音洛。蘆音盧。𦯠,五患反,江東呼之烏蓲。蓲音丘。
[疏]傳“罛,魚罟”至“送女者”。○正義曰:《釋器》云:“魚罟謂之罛。”李巡曰:“魚罟,捕魚具也。”鱣,鯉;鮪,鮥,謂魚有二名,《釋魚》有“鯉”、“鱣”。舍人曰:“鯉一名鱣。”郭璞曰:“鯉,今赤鯉魚也。鱣,大魚,似鱘而短鼻,口在頷下,體有邪行甲,無鱗,肉黃,大者長二三丈。今江東呼為黃魚。”即是也。《釋魚》又有“鰋”,“鲇”。孫炎曰:“鰋一名鲇。”郭璞曰:“鰋,今鰋額白魚。鲇別名鯷,江東通呼鲇為鮧。”舍人以鱣、鯉為一魚,孫以鰋、鲇為一魚,郭璞以四者各為一魚。陸機云:“鱣、鮪出江海,三月中,從河下頭來上。鱣身形似龍,銳頭,口在頷下,背上腹下,皆有甲,縱廣四五尺。今于盟津東石磧上釣取之,大者千餘斤,可烝為𦞦,又可為鮓,魚子可為醬。鮪,魚形,似鱣而青黑,頭小而尖,似鐵兜鍪,口亦在頷下。其甲可以摩姜,大者不過七八尺。益州人謂之鱣。鮪大者為王鮪,小者為鯥鮪。一名鮥,肉色白,味不如鱣也。今東萊遼東人謂之尉魚,或謂之仲明。仲明者,樂浪尉也,溺死海中,化為此魚。”如陸之言,又以今語驗之,則鯉、鮪、鱣、鮥皆異魚也,故郭璞曰:“先儒及《毛詩訓傳》皆謂此魚有兩名,今此魚種類形狀有殊,無緣強合之為一物。”是郭謂毛傳為誤也。“葭,蘆”、“菼,𦯠”,《釋草》文。李巡曰:“分別葦類之異名。”郭璞曰:“蘆,葦也。𦯠,似葦而小。”如李巡云,蘆、𦯠共為一草。如郭云,則蘆、𦯠別草。《大車》傳曰:“菼,鵻也,蘆之初生。”則毛意以葭、菼為一草也。陸機云:“𦯠或謂之荻,至秋堅成則謂之萑。其初生三月中,其心挺出,其下本大如箸,上銳而細,揚州人謂之馬尾。”以今語驗之,則蘆、𦯠別草也。桓三年《左傳》曰:“凡公女嫁于敵國公子,則下卿送之。”于時齊、衛敵國,莊姜,齊侯之子,則送者下卿也。大夫,卿之總名。士者,男子之大稱,故云:“庶士,齊大夫送女者。”○箋“庶姜”至“廣饒”。○正義曰:此為莊姜不見答而言,則非目國中之女,故為侄娣。二者非一,故稱眾也。齊所以得有河者,《左傳》曰:“賜我先君之履,西至于河。”是河在齊西北流也。衛境亦有河,知此是齊地者,以庶姜、庶士類之,知不據衛之河也。
《碩人》四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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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刺時也。宣公之時,禮義消亡,淫風大行,男女無別,遂相奔誘。華落色衰,復相棄背。或乃困而自悔,喪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風焉。美反正,刺淫泆也。○氓,莫耕反,民也。《韓詩》云:“美貌。”別,彼列反。華,戶花反,或音花。復,扶又反。背音佩。喪,息浪反。妃音配。風,福鳳反。泆音逸。
[疏]“《氓》六章,章十句”至“淫,佚”。○正義曰:言男女無別者,若“外言不入于閫,內言不出于閫”,是有別也。今交見往來,是無別也。奔誘者,謂男子誘之,婦人奔之也。華落、色衰,一也,言顏色之衰,如華之落也。或乃困而自悔者,言當時皆相誘,色衰乃相棄,其中或有困而自悔棄喪其妃耦者,故敘此自悔之事,以風刺其時焉。美者,美此婦人反正自悔,所以刺當時之淫泆也。“復相棄背”以上,總言當時一國之事。“或乃困而自悔”以下,敘此經所陳者,是困而自悔之辭也。上二章說女初奔男之事,下四章言困而自悔也。“言既遂矣,至于暴矣”,是其困也。“躬自悼矣”,盡“亦已焉哉”,是自悔也。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氓,民也。蚩蚩,敦厚之貌。布,幣也。箋云:幣者,所以貿買物也。季春始蠶,孟夏賣絲。○蚩,尺之反。貿,莫豆反。匪來貿絲,來即我謀。箋云:匪,非。即,就也。此民非來買絲,但來就我,欲與我謀為室家也。送子涉淇,至于頓丘。丘一成為頓丘。箋云:子者,男子之通稱。言民誘己,己乃送之,涉淇水至此頓丘,定室家之謀,且為會期。○頓,都寸反。稱,尺證反。匪我愆期,子無良媒。愆,過也。箋云:良,善也。非我以欲過子之期,子無善媒來告期時。○愆,起虔反,字又作“愆”。將子無怒,秋以為期。將,原也。箋云:將,請也。民欲為近期,故語之曰:請子無怒,秋以與子為期。○將,七羊反。語,魚據反。
[疏]“氓之”至“為期”。○毛以為,此婦人言己本見誘之時,有一民之善蚩蚩然顏色敦厚,抱布而來,云當買絲。此民于時本心非為來買絲,但來就我,欲謀為室家之道,以買絲為辭,以來誘己。我時為男子所誘,即送此子涉淇水至于頓丘之地,與之定謀,且為會期。男子欲即于夏中以為期,己即謂之:非我欲得過子之期,但子無善媒來告其期時,近恐難可會,故原子無怒于我,與子秋以為期。○鄭唯以“將為”、“請為”異。其以時對面與之言,宜為請。○傳“氓,民”至“布,幣”。○正義曰:氓、民之一名,對文則異,故《遂人》注云:“變民言甿,異內外也。甿,猶懵懵無知貌。”是其別也。其實通,故下箋云“言民誘己”,是也。《論語》及《靈臺》注皆云:“民者,冥也。”此婦人見棄,乃追本男子誘己之時,己所未識,故以悠悠天子之民言之,不取于冥與無知。既求謀己與之相識,故以男子之通稱言之,“送子涉淇”、“將子無怒”是也。既因有廉恥之心,以君子所近而托號之,“以望復關”是也。以婦人號夫為君子,是其常稱,故傳曰:“復關,君子之所近。”又因男子告己云“爾卜爾筮”,己亦答之云“以爾車來”也。三章言士、女者,時賢者所言,非男女相謂也。士者,亦男子之大號,因賢者所言,故四章言“士貳其行”也。以蚩蚩言民之狀,故云“敦厚貌”。謂顏色敦厚,己所以悅之。《外府》注云:“布,泉也。其藏曰泉,其行曰布。取名于水泉,其流行無不遍。”《檀弓》注云:“古者謂錢為泉布,所以通布貨財。泉亦為布也。”知此布非泉,而言幣者,以言抱之,則宜為幣,泉則不宜抱之也。《載師》鄭司農云:“里布者,布參印書,廣二寸,長二尺,以為幣貿易物。”引《詩》云“‘抱布貿絲’,抱此布也”。司農之言,事無所出,故鄭易之云“罰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也。此布幣謂絲麻布帛之布。幣者,布帛之名,故《鹿鳴》云“實幣帛筐篚”,是也。○箋“季春”至“賣絲”。○正義曰:《月令》季春云:“后妃齊戒以勸蠶事。”是季春始蠶。孟夏云:“蠶事既畢,分繭稱絲。”是孟夏有絲賣之也。欲明此婦人見誘之時節,故言賣絲之早晚。以男子既欲為近期,女子請之至秋,明近期不過夏末,則賣絲是孟夏也。○傳“丘一成為頓丘”。○正義曰:《釋丘》云:“丘一成為敦丘,再成為陶丘,三成為昆侖丘。”孫炎曰:“形如覆敦。敦器似盂。”郭璞曰:“成猶重也。”《周禮》曰:“為壇三成。”又云:“如覆敦者敦丘。”孫炎曰:“丘一成之形象也。”郭璞曰:“敦,盂也,音頓。”與此字異音同。○箋“子者”至“會期”。○正義曰:子者,有德之名。此男子非能有德,直以子者男子之通稱,故謂之為子也。上云“來即我謀”,男就女來與之謀也。今此送之,故知至此頓丘定室家之謀。又下云“匪我愆期”,則男子于此與之設期也,故知且為會期。言且者,兼二事也。
乘彼垝垣,以望復關。垝,毀也。復關,君子所近也。箋云:前既與民以秋為期,期至,故登毀垣,鄉其所近而望之,猶有廉恥之心,故因復關以托號民,云此時始秋也。○垝,俱毀反。垣音袁。所近,附近之近。鄉,許亮反,本又作“向”。
[疏]傳“復關,君子所近”。○正義曰:復關者,非人之名號,而婦人望之,故知君子所近之地。箋又申之猶有廉恥之心,故因其近復關以托號此民,故下云“不見復關”、“既見復關”,皆號此民為復關。又知此時始秋者,上云“秋以為期”。下四章“桑之落矣”為季秋,三章“桑之未落”為仲秋,故知此時始秋也。
不見復關,泣涕漣漣。言其有一心乎君子,故能自悔。箋云:用心專者怨必深。○漣音連,泣貌。既見復關,載笑載言。箋云:則笑則言,喜之甚。爾卜爾筮,體無咎言。龜曰卜。蓍曰筮。體,兆卦之體。箋云:爾,女也。復關既見此婦人,告之曰:我卜女筮,女宜為室家矣。兆卦之繇,無兇咨之辭,言其皆吉,又誘定之。○筮,市制反。體如字,卦兆之體也,《韓詩》作“履”。履,幸也。咎,其九反。蓍音尸。繇,直又反,卦兆之辭也。
[疏]傳“體,兆卦之體”。箋“兆卦”至“定之”。○正義曰:傳以經卜、筮幷言,故兼云“兆卦之體”謂龜兆、筮卦也。《左傳》云:“其繇曰:‘一薰一蕕,十年尙猶有臭。’”是龜之繇。《易》曰:“困于石,據于蒺藜。”是卦之繇也。二者皆有繇辭。此男子實不卜筮,而言皆吉無兇咎者,又誘以定之。前因貿絲以誘之,今復言卜筮以誘之,故言又也。
以爾車來,以我賄遷。賄,財。遷,徙也。箋云:女,女復關也。信其卜筮皆吉,故答之曰:徑以女車來迎我,我以所有財遷徙就女也。○賄,呼罪反。徑,經定反。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桑,女功之所起。沃若,猶沃沃然。鳩,鶻鳩也。食桑葚過則醉而傷其性。耽,樂也。女與士耽則傷禮義。箋云:桑之未落,謂其時仲秋也。于是時,國之賢者刺此婦人見誘,故于嗟而戒之。鳩以非時食葚,猶女子嫁不以禮,耽非禮之樂。○沃,如字,徐于縛反。葚,本又作“椹”,音甚,桑實也。耽,都南反。鶻音骨。樂音洛,下同。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箋云:說,解也。士有百行,可以功過相除。至于婦人無外事,維以貞信為節。○行,下孟反。
[疏]“桑之”至“不可說”。○毛以為,桑之未落之時,其葉則沃沃然盛,以興己色未衰之時,其貌亦灼灼然美。君子則好樂于己,己與之耽樂。時賢者見己為夫所寵,非禮耽樂,故吁嗟而戒己,言“吁嗟鳩兮,無食桑椹”,猶“吁嗟女兮,無與士耽”。然鳩食桑椹過時則醉而傷其性,女與士耽過度則淫而傷禮義。然耽雖士、女所同,而女思于男,故言士之耽兮,尙可解說,女之耽兮,則不可解說。己時為夫所寵,不聽其言,今見棄背,乃思而自悔。○鄭以為,男子既秋來見己,己使之取車。男子既去,當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仲秋之時。國之賢者刺己見誘,故言:吁嗟鳩兮,無得非時食椹;吁嗟女兮,無得非禮與士耽。士之耽兮,尙可解說,女之耽兮,則不可解說。已時不用其言,至季秋乘車而從之,故今思而自悔。○傳“桑女”至“禮義”。○正義曰:言桑者,女功之所起,故此女取桑落與未落,以興己色之盛衰。毛氏之說,《詩》未有為記時者,明此以為興也。言“鳩,鶻鳩”者,《釋鳥》云:“鶻鳩,鶻鵃。”某氏曰:“《春秋》云‘鶻鳩氏司事’,春來冬去。”孫炎曰:“一名鳴鳩。”《月令》云:“鳴鳩拂其羽。”郭璞曰:“似山鵲而小,短尾,青黑色,多聲。”“宛彼鳴鳩”,亦此鳩也。陸機云:“班鳩也。”《爾雅》鳩類非一,知此是鶻鳩者,以鶻鳩冬始去,今秋見之,以為喻,故知非餘鳩也。鳩食椹過時者,謂食之過多,故醉而傷其性。經直言“無食桑椹”,而云“過時”者,以“與士耽”相對。耽者過禮之樂,則如食桑椹過時矣。女與士耽以過禮,故為傷禮義,則時賢者戒女之過禮,謂己為君子所寵過度,不謂非禮之嫁為耽也。○箋“桑之”至“之樂”。○正義曰:以上章初秋云“以爾車來”,始令男子取車,下章季秋云“漸車帷裳”,謂始適夫家,則桑之未落為仲秋明矣。言“士”、“女”則非自相謂之辭,故知國之賢者刺其見誘而戒之。其時仲秋則無椹,賢者禁鳩食之,由當時無也。假有而食之,為非時。以非時之食椹,以興非禮之行嫁,故云耽非禮之樂。《鄭志》張逸問:“箋云‘耽非禮之樂’,《小雅》云‘和樂且耽’,何謂也?”答曰:“禮樂者,五聲八音之謂也。《小雅》亦言過禮之盛。和樂,過禮之言也。燕樂嘉賓過厚,賢也。不以禮耽者,非禮之名,故此禁女為之。《小雅》論燕樂,言作樂過禮,以見厚意,故亦言耽,而文連和樂也。”○箋“士有”至“為節”。○正義曰:士有大功則掩小過,故云可以功過相除。齊桓、晉文皆殺親戚篡國而立,終能建立高勛于周世,是以功除過也。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隕,惰也。湯湯,水盛貌。帷裳,婦人之車也。箋云:桑之落矣,謂其時季秋也。復關以此時車來迎已。徂,往也。我自是往之女家。女家乏谷食巳三歲,貧矣。言此者,明己之悔,不以女今貧故也。幃裳,童容也。我乃渡深水,至漸車童容,猶冒此難而往,又明己專心于女。○隕,韻謹反。湯音傷。漸,子廉反,注同,漬也,濕也。帷,位悲反。隋字又作“墮”,唐果反。冒音墨。難,乃旦反。女也不爽,士貳其行。爽,差也。箋云:我心于女,故無差貳,而復關之行有二意。○行,下孟反,注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極,中也。
[疏]“桑之”至“其德”。○毛以為,桑之落矣之時,其葉黃而隕墜,以興婦人年之老矣之時,其色衰而雕落。時君子則棄己,使無自以托,故追說見薄之漸。言自我往爾男子之家,三歲之后,貧于衣食而見困苦,已不得其志。悔己本為所誘,涉湯湯之淇水,而漸車之帷裳而往,今乃見棄,所以自悔也。既追悔本之見誘,而又怨之,言我心于汝男子也不為差貳,而士何謂二三其行于已也?士也行無中正,故二三其德,及年老而棄已,所以怨也。○鄭以為,婦人言已本桑之落矣,其黃而隕之時,當季秋之月,我往之爾家。自我往汝家時,已聞汝家三歲以來乏于谷食,已貧矣。我不以汝貧之故,猶涉此湯湯之淇水,漸車之帷裳,冒難而來。言已專心于汝如是。今而見棄,所以悔也。餘同。○傳“帷裳,婦人之車”。○正義曰:傳以大夫之車立乘,有蓋無幃裳。此言帷裳者,婦人之車故也。傳于上章以桑為女功所起為興此,桑落黃隕亦興也。其黃而隕既興顏色之衰,則食貧在已衰之后。言自我徂爾,三歲食貧,謂至夫家三歲之后,始貧乏于衣食,漸不得志,乃追悔本冒漸車之難而來也。故王肅曰:“言其色黃而隕墜也。”婦人不慎其行,至于色衰無以自托。我往之汝家,從華落色衰以來,三歲食貧矣。貧者乏食,饑而不充,喻不得志也。○箋“桑之”至“于女”。○正義曰:《月令》季秋草木黃落,故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其時季秋也。上使“以爾車來”,不見其迎之事,此言漸車涉水,是始往夫家,故知復關以此時車來迎已也。此始鄉夫家。已言“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故以為自我往之汝家之時,汝家乏谷食已三歲,貧矣,我猶渡水而來。此婦人但當悔其來耳。而言谷食先貧者,于時君子家貧,恩意之情遇已漸薄,已遭困苦,所以悔。言已先知此貧而來,明已之悔不以汝今貧之故,直以二三其德,恩意疏薄故耳。幃裳一名童容,故《巾車》云:重翟、厭翟、安車皆有容蓋。鄭司農云:“容謂襜車,山東謂之裳幃,或曰童容。”以幃障車之傍,如裳以為容飾,故或謂之幃裳,或謂之童容。其上有蓋,四傍垂而下,謂之襜,故《雜記》曰:“其輤有裧。”注云:“裧謂鱉甲邊緣”,是也。然則童容與襜別。司農云:“謂襜車者,以有童容,上必有襜,故謂之為襜車也。”此唯婦人之車飾為然,故《士昏禮》云“婦車亦如之,有襜”,是也。幃裳在傍,渡水則濕,言已雖知汝貧,猶尙冒此深水漸車之難而來,明已專心于汝,故責復關有二意也。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箋云:靡,無也。無居室之勞,言不以婦事見困苦。有舅姑曰婦。夙興夜寐,靡有朝矣。箋云:無有朝者,常早起夜臥,非一朝然。言已亦不解惰。○解音懈。言既遂矣,至于暴矣。箋云:言,我也。遂猶久也。我既久矣,謂三歲之后,見遇浸薄,乃至見酷暴。○浸,子鴆反。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咥咥然笑。箋云:兄弟在家,不知我之見酷暴。若其知之,則咥咥然笑我。○咥,許意反,又音熙,笑也。又一音許四反,《說文》云:“大笑也”,虛記反,又大結反。靜言思之,躬自悼矣。悼,傷也。箋云:靜,安。躬,身也。我安思君子之遇已無終,則身自哀傷。
[疏]“三歲”至“悼矣”。○正義曰:婦人追說已初至夫家,三歲為婦之時,顏色未衰,為夫所愛,無室家之勞,謂夫不以室家婦事以勞于己。時夫雖如此,己猶不恃寵自安,常自早起夜臥,無有一朝一夕而自解惰。我已三歲之后,在夫家久矣,漸見疏薄,乃至于酷暴矣。我兄弟不知我之見遇如此,若其知之,則咥咥然其笑我矣。我既本為夫所誘,遇己不終,安靜而思之,身自哀傷矣。○箋“有舅姑曰婦”。○正義曰:《公羊傳》曰:“稱婦,有姑之辭。”傳以國君無父,故云有姑。其實婦亦對舅,故《士昏禮》云“贊見婦于舅姑”,是也。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箋云:及,與也。我欲與女俱至于老,老乎汝反薄我,使我怨也。淇則有岸,隰則有泮。泮,坡也。箋云:泮讀為畔。畔,涯也。言淇與隰皆有崖岸,以自拱持。今君子放恣心意,曾無所拘制。○泮音判。坡本亦作“陂”,北皮反。《澤陂》詩傳云:“障也。”呂忱北髲反,云:“陂,阪也,亦所以為隰之限域也。”本或作“破”字,未詳。觀王述意,似作“破拱”,俱勇反,本又作“共”,音同。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總角,結發也。晏晏,和柔也。信誓旦旦然。箋云:我為童女未筓結發宴然之時,女與我言笑晏晏然而和柔,我其以信,相誓旦旦爾。言其懇惻款誠。○宴,如字。本或作“丱”者,非。旦,《說文》作“怚怚”。懇,起很反。惻,本亦作“𢝔”,楚力反。不思其反。箋云:反,復也。今老而使我怨,曾不念復其前言。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箋云:已焉哉,謂此不可奈何,死生自決之辭。
[疏]“及爾”至“已焉哉”。○正義曰:言男子本謂已云:與汝為夫婦,俱至于老,不相棄背。何謂今我既老,反薄我,使我怨?何不念其前言也?然淇則有岸,隰則有泮,以自拱持。今君子反薄而棄己,放恣心意,曾無所拘制。言淇隰之不如。本我總角之宴然幼稚之時,君子與已言笑晏晏然和柔而相親,與已為信誓,許偕至于老者,旦旦然懇惻款誠如是。及今老而使我怨,是曾不思念復其前言,而棄薄我。我反復是君子不思前言之事,則我亦已焉哉,無可奈何。○箋“我欲”至“我怨”。○正義曰:以下云“不思其反”,責其不念前言,則男子之初與婦人有期約矣,則此“及爾偕老”,男子之辭,故箋述之云:我欲與汝俱至于老,老乎汝反薄我,使我怨也。言反薄我,明“及爾偕老”,男子之言也。老者,以華落色衰為老,未必大老也。○傳“泮,坡”。箋“泮讀”至“拘制”。○正義曰:以隰者下濕,猶如澤,故以泮為陂。《澤陂》傳云“陂,澤障”,是也。箋以泮不訓為陂,故讀為畔,以申傳也。但毛氏于《詩》無易字者,故箋易之,其義猶不異于傳也。畔者,水崖之名,以經云“有岸”、“有泮”,明君子之無也,故云今君子放恣心意,曾無所拘制,則非君子。○傳“總角”至“旦旦然”。○正義曰:《甫田》云:“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是男子總角未冠,則婦人總角未筓也。故箋云“我為童女未筓”,《內則》亦云:“男女未冠筓者,總角,衿纓。”以無筓,直結其發,聚之為兩角,故《內則》注云:“故發結之。”《甫田》傳云:“總角,聚兩髦也。”《釋訓》云:“晏晏,柔也。”故此云:“晏晏,和柔。”又曰:“晏晏,旦旦,悔爽忒也。”謂此婦人恨夫差貳其心,變本言信,故言此晏晏、旦旦而自悔。解言此之意,非訓此字也。定本云“旦旦”猶“怛怛”。○箋“我為”至“款誠”。○正義曰:箋言結發宴然之時,解經“總角之宴”。經有作“丱”者,因《甫田》“總角丱兮”,而誤也,定本作“宴”。傳直云“信誓旦旦然”,不解旦旦之義,故箋申之言,旦旦者,言懇惻為信誓,以盡己款誠也。○箋“曾不復念其前言”。○正義曰:今定本云“曾不念復其前言”,俗本多誤。“復其前言”者,謂前要誓之言,守而不忘,使可反復。今乃違棄,是不思念復其前言也。
《氓》六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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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竿》,衛女思歸也。適異國而不見答,思而能以禮者也。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興也。籊籊,長而殺也。釣以得魚,如婦人待禮以成為室家。○籊,他歷反。釣音吊。殺,色界反。豈不爾思?遠莫致之。箋云:我豈不思與君子為室家乎?君子疏遠己,己無由致此道。○遠如字,又于萬反,注同。
[疏]“籊籊”至“致之”。○正義曰:籊籊然長而殺之竹竿,以釣于淇,必得魚,乃成為善釣,以興婦人嫁于夫,必得禮,乃成為室家。今君子不以禮答己,己豈不思與爾君子為室家乎?但君子疏遠于己,己無由致此室家之道耳
。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泉源,小水之源。淇水,大水也。箋云:小水有流入大水之道,猶婦人有嫁于君子之禮。今水相與為左右而已,亦以喻已不見答。
[疏]傳“泉源”至“大水”。○正義曰:泉源者,泉水初出,故云小水之源。淇則衛地之川,故知大水。箋申說之,言小水有流入大水合為一之道,猶婦人于君子有相親幸之禮。今淇水與泉源左右而已,不相入,猶君子與已異處,不相親,故以喻己之不見答。
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箋云:行,道也。女子有道當嫁耳,不以不答而違婦禮。○遠,于萬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瑳,巧笑貌。儺,行有節度。箋云:己雖不見答,猶不惡君子,美其容貌與禮儀也。○瑳,七可反,沈又七何反。儺,乃可反,《說文》云:“行有節也。”惡,烏路反。
淇水浟浟,檜楫松舟。浟浟,流貌。檜,柏葉松身。楫,所以桌舟也。舟楫相配,得水而行,男女相配,得禮而備。箋云:此傷己今不得夫婦之禮。○浟,本亦作“浟”,音由。檜,古活反,又古會反,木名。楫,本又作“檝”,子葉反,徐音集,《方言》云:“楫謂之橈,或謂之桌。”《釋名》云:“楫,捷也,撥水舟行捷疾也。”橈音饒。桌,直教反。
[疏]傳“檜,柏葉”至“而備”。○正義曰:《釋木》云“檜,柏葉松身”。《書》作“栝”字。《禹貢》云:“杶干栝柏。”注云:“柏葉松身曰栝。”與此一也。言楫所以桌舟,以喻女所以配男。此不答之詩,以舟楫喻男女,故反而為興,言舟楫相配,得水而行,男女相配,得禮而備。
駕言出游,以寫我憂。出游,思鄉衛之道。箋云:適異國而不見答,其除此憂,維有歸耳。○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
[疏]傳“出游,思鄉衛之道”。○正義曰:今定本“思”作“斯”,或誤。
《竹竿》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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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芄蘭》,刺惠公也。驕而無禮,大夫刺之。惠公以幼童即位,自謂有才能而驕慢。于大臣但習威儀,不知為政以禮。○芄音丸,本亦作“丸”。芄蘭,草名。
[疏]“《芄蘭》二章,章六句”至“刺之”。○正義曰:毛以為,君子當柔潤溫良,自謂無知。今而不然,是為驕慢,故二章章首一句及第四句是也。下二句言有威儀,是無禮也。次二句言佩觿、佩韘,明雖幼而行成人之事,不當驕慢。鄭以為,幼而行成人之事,當任用大臣,不當驕慢,上四句是也。刺之,亦下二句是也。○箋“惠公”至“以禮”。○正義曰:經言童子,則惠公時仍幼童。童者,未成人之稱,年十九以下皆是也。閔二年《左傳》曰:“初,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預云:“蓋年十五六。”杜氏以傳言“初,衛宣公烝于夷姜,生伋子,為之娶于齊而美,公娶之。生壽及朔。”言為之娶于齊,則宣公己即位也。宣公以隱四年冬立,假令五年即娶齊女,至桓十二年見經,凡十九年,而朔尙有兄壽,則宣公即位三四年始生惠公也,故疑為十五六也。且此自謂有才能,則非身幼也。經云“能不我知”,是自謂有才能。刺之而言容璲之美,故知但習威儀,不知為政以禮。
芄蘭之支,興也。芄蘭,草也。君子之德當柔潤溫良。箋云:芄蘭柔弱,恆蔓延于地,有所依緣則起。興者,喻幼稚之君,任用大臣,乃能成其政。○恆蔓于地,蔓音萬,本或作“蔓延于地”者,后人輒加耳。童子佩觿。觿,所以解結,成人之佩也。人君治成人之事,雖童子猶佩觿,早成其德。○佩,蒲對反,依字從人。或玉傍作者,非。觿,許規反,解結之器。雖則佩觿,能不我知。不自謂無知,以驕慢人也。箋云:此幼稚之君,雖佩觿與,其才能實不如我眾臣之所知為也。惠公自謂有才能而驕慢,所以見刺。○與音餘,下“佩韘與”同。容兮遂兮,垂帶悸兮。容儀可觀,佩玉遂遂然垂其紳帶,悸悸然有節度。箋云:容,容刀也。遂,瑞也。言惠公佩容刀與瑞及垂紳帶三尺,則悸悸然行止有節度,然其德不稱服。○悸,其季反,《韓詩》作“萃”,垂貌。紳音身。稱,尺證反。
[疏]“芄蘭”至“悸兮”。○毛以為,言芄蘭之支性柔弱阿儺,以興君子之德當柔潤溫良。今君之德何以不溫柔而為驕慢?以君今雖童子,而佩成人之觿,則當治成人之事,當須溫柔。何為今雖則佩觿,而才能不自謂我無知以驕慢人也?君非直驕慢,又不知為政當以禮,而徒善其外飾,使容儀可觀兮,佩玉璲璲兮,垂其紳帶悸悸兮,而內德不稱,無禮以行之。○鄭以為,言芄蘭之支以柔弱恆延蔓于地,有所依緣則起,以興幼稚之君,以幼時恆闇昧,于政有所任用,乃能成其德教。君今幼弱,何以不任用大臣?君雖童子,佩成人之觿,則當治成人之事。君雖則佩觿,欲治成人之事,其才能實不如我眾臣之所知,何故不任大臣,而為驕慢矣!不知為政以禮,徒善其威儀,佩容刀與瑞玉及垂紳帶,使行止有節度悸悸兮,而內無德以稱之。○傳“芄蘭”至“溫良”。○正義曰:《釋草》云:“雚,芄蘭。”郭璞曰:“蔓生,斷之有白汁,可啖。”陸機《疏》云:“一名蘿摩,幽州人謂之雀瓢。”以此草支葉柔弱,序刺君驕慢,故以喻君子之德當柔潤溫良。○箋“芄蘭”至“其政”。○正義曰:以此大夫刺之,而下云“能不我知”,則刺其驕慢自專,故易傳取其有所依緣,以興幼稚當須任用大臣也。○傳“觿所以”至“其德”。○正義曰:《內則》云:“子事父母,左佩小觿,右佩大觿。”下別云“男女未冠筓者”,故知成人之佩。《內則》注云“觿貌如錐,以象骨為之。”是可以解結也。又解童子而得佩成人之佩者,由人君治成人之事,故使得佩,以早成其德故也。《尙書》注云:“人君十二而冠佩為成人。”則似十二以上。要人君雖未十二,亦治成人之事,不必至冠也。此解觿以成人自當佩之,不必國君,為父母在乃服也。下章韘亦佩時有之,舉以言焉,不必國君常佩。○傳“不自謂無知”。○正義曰:傳以此直責君驕慢,言君于才能不肯自謂我無知。○箋“此幼”至“見刺”。○正義曰:箋以此大夫刺之,云“能不我知”,則大夫自我也。以君才能不如我所知,因解其見刺之意,由自謂有才能而驕慢大臣,故刺之。○傳“容儀”至“節度”。○正義曰:傳以此三者皆言兮,故各為其狀。《孝經》曰:“容止可觀。”《大東》云:“鞙鞙佩璲。”璲本所佩之物,因為其貌,故言佩玉璲璲然。帶之垂者,唯有紳耳,故知垂其紳帶也。“悸悸然有節度”,總三者之辭。○箋“容刀”至“不稱服”。○正義曰:箋以容及璲與帶相類,則皆指體言也,故為容刀與瑞。知紳帶垂三尺者,《禮記·玉藻》云“紳長,制三尺”,是也。“行止有節度”,亦總三者之辭也。定本云“然其德不稱服”。
芄蘭之葉,箋云:葉猶支也。童子佩韘。韘,玦也。能射御則佩韘。箋云:韘之言沓,所以彄沓手指。○韘,夫涉反。玦,本又作“決”,音同。沓,徒答反。彄,苦侯反。
[疏]傳“韘,玦”。箋“韘之言沓”。○正義曰:傳云玦者,以《禮》及《詩》言決拾。《車攻》傳曰:“決,鉤弦也。”《繕人》注云:“玦,挾矢時所以持弦飾也,著右手巨指。”引《士喪禮》曰:“玦用正,玉棘若擇棘。”則天子用象骨為之,著右臂大指以鉤弦闓體。《大射》、《士喪》注皆然。以士用棘,故推以上用骨。《大射》注“諸侯亦用象骨”,以大夫用骨,不必用象。彼注云“鉤弦”,與《車攻》傳同,則一也。拾,一名遂,以韋為之,著于左臂,所以遂弦,與玦別。鄭以《禮》無以韘為玦者,故易之為沓。《士喪禮》曰:“纊極二。”注云:“極猶放弦也。以沓指放弦,令不挈也。生者以朱韋為之而三,死用纊又二,明不用也。”知生用朱韋而三者,《大射》云:“朱極三。”注云:“以朱韋為之,食指、將指、無名指。小指短,不用。”此是彄沓手指也。《車攻》云:“決拾既佽。”箋云:“手指相比次。”亦謂巨指既著玦,左臂加拾,右手指又著沓而相比次也。
雖則佩韘,能不我甲。甲,狎也。箋云:此君雖佩韘與,其才能實不如我眾臣之所狎習。○甲如字,《爾雅》同,徐胡甲反,《韓詩》作“狎”。狎,戶甲反。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芄蘭》二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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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廣》,宋襄公母歸于衛,思而不止,故作是詩也。宋桓公夫人,衛文公之妹,生襄公而出。襄公即位,夫人思宋,義不可往,故作詩以自止。
[疏]“《河廣》二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河廣》詩者,宋襄公母,本為夫所出而歸于衛。及襄公即位,思欲鄉宋而不能止,以義不可往,故作《河廣》之詩以自止也。序言所思之意,經二章皆言義不得往之事。○箋“宋桓”至“自止”。○正義曰:《左傳》云“公子頑烝于宣姜,生文公及宋桓夫人”,故知文公之妹。襄公,桓公之子,故知襄公之母。今定本無“襄公之母”四字,然子無出母之道,故知當桓公之時,生襄公而出。今系之襄公。言母歸者,明思而不止,當襄公時,故云“襄公即位,夫人思宋”也。所以義不得往者,以夫人為先君所出,其子承父之重,與祖為一體,母出與廟絕,不可以私反,故義不得也。《大戴禮》及《家語》皆云:“婦有七出:不順父母出,為逆;無子出,為絕人世:淫佚出,為其亂族;疾妒出,為其亂家;有惡疾出,為其不可供粢盛;多口出,為其離親;盜竊出,為其反義。有三不去:有所取,無所歸,不去;更三年喪,不去;前貧賤,后富貴,不去。”于今令犯七出,雖在三不去之中,若不順父母與淫、無子亦出。雖古亦應然,以其終不可絕嗣與勃德故也。諸侯之夫人,雖無子不出,以嬪妾既多,不為絕嗣。故《易·同人》注云“天子諸侯后夫人不出”,是也。知者,以《春秋》魯夫人無子多矣,皆不出。若犯餘六出則去,故《雜記》有出夫人禮。又《春秋》杞伯姬來婦,及此宋桓夫人,皆是也。王后犯出,則廢之而已,皆不出,非徒無子,故《易·鼎卦》注云:“嫁于天子,雖失禮,無出,道遠之而已。”以天子天下為家,其后無所出故也。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杭,渡也。箋云:誰謂河水廣與?一葦加之則可以渡之,喻狹也。今我之不渡,直自不往耳,非為其廣。○葦,韋鬼反。杭,戶郎反。與音餘,下“遠與”同。狹音洽。為,于偽反。
[疏]箋“一葦”至“喻狹”。○正義曰:言一葦者,謂一束也,可以浮之水上而渡,若桴筏然,非一根葦也。此假有渡者之辭,非喻夫人之鄉宋渡河也。何者?此文公之時,衛已在河南,自衛適宋,不渡河。
誰謂宋遠?跂予望之。箋云:予,我也。誰謂宋國遠與?我跂足則可以望見之。亦喻近也。今我之不往,直以義不往耳,非為其遠。○跂,丘豉反。
[疏]箋“誰謂”至“亦喻近”。○正義曰:宋去衛甚遠,故杜預云:“宋,今梁國睢陽縣也。”言跂足可見,是喻近也。言“亦”者,以喻宋近,猶喻河狹,故俱言“亦”。定本無“亦”字,義亦通。
誰謂河廣?曾不容刀。箋云:不容刀,亦喻狹小。船曰刀。○刀如字,《字書》作“舠”,《說文》作“𦩍”,幷音刀。
[疏]箋“小船曰刀”。○正義曰:上言一葦桴筏之小,此刀宜為舟船之小,故云“小船曰刀。”《說文》作“𦩍”。𦩍,小船也,字異音同。劉熙《釋名》云:“二百斛以上曰艇,三百斛曰刀。江南所謂短而廣、安不傾危者也。”○
誰謂宋遠?曾不崇朝。箋云:崇,終也。行不終朝,亦喻近。
《河廣》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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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兮》,刺時也。言君子行役,為王前驅,過時而不反焉。衛宣公之時,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伯也為王前驅久,故家人思之。○為,于偽反,又如字。注下“為王”幷同。“從王伐鄭”,讀者或連下“伯也”為句者,非。
[疏]“《伯兮》四章,章四句”至“不反焉”。○正義曰:此言過時者,謂三月一時。《谷梁傳》“伐不逾時”,故《何草不黃》箋云“古者師出不逾時,所以厚民之性”,是也。此敘婦人所思之由。經陳所思之辭,皆由行役過時之所致。敘言“為王前驅”,雖辭出于經,總敘四章,非指一句也。○箋“衛宣”至“思之”。○正義曰: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春秋》桓五年經也。時當宣公,故云“衛宣公之時”。服虔云:“言人者,時陳亂無君,則三國皆大夫也,故稱人。”《公羊傳》曰:“其言從王伐鄭何?從王,正也。”鄭答臨碩引《公羊》之文,言諸侯不得專征伐,有從天子及伯者之禮。然則宣公從王為得其正,以兵屬王節度,不由于衛君。而以過時刺宣公者,諸侯從王雖正,其時天子微弱,不能使衛侯從己,而宣公自使從之。據其君子過時不反,實宣公之由,故主責之宣公,而云“刺時”者也。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州伯也。朅,武貌。桀,特立也。箋云:伯,君子字也。桀,英桀,言賢也。○朅,丘列反。桀,其列反。
[疏]傳“伯州伯”至“特立”。○正義曰:言為王前驅,則非賤者。今言伯兮,故知為州伯,謂州里之伯。若牧下州伯,則諸侯也,非衛人所得為諸侯之州長也。謂之伯者,伯,長也。《內則》云“州史獻諸州伯,州伯命藏諸州府”。彼州伯對閭史、閭府,亦謂州里之伯。傑者,俊秀之名,人莫能及,故云特立。○箋“伯,君子字”。○正義曰:伯、仲、叔、季,長幼之字,而婦人所稱云伯也,宜呼其字,不當言其官也。此在前驅而執兵,則有勇力,為車右,當亦有官,但不必州長為之。朅為武貌,則傑為有德,故云英傑。傑亦特立,與傳一也。
伯也執殳,為王前驅。殳長丈二而無刃。箋云:兵車六等,軫也,戈也,人也,殳也,車戟也,酋矛也,皆以四尺為差。○殳,市朱反。長如字,又直亮反。軫,本亦作“𨋎”,之忍反。酋,在由反,發聲。矛音謀。
[疏]傳“殳長丈二而無刃”。○正義曰:《考工記》云:“殳長尋有四尺。”尋八尺,又加四尺,是丈二也。冶氏為戈戟之刃,不言殳刃,是無刃也。○箋“兵車”至“為差”。○正義曰:因殳是兵車之所有,故歷言六等之差。《考工記》曰:“兵車六等之數:車軫四尺,謂之一等。戈秘六尺有六寸,既建而迤,崇于軫四尺,謂之二等。人長八尺,崇于戈四尺,謂之三等。殳長尋有四尺,崇于人四尺,謂之四等。車戟常崇于殳四尺,謂之五等。酋矛常有四尺,崇于戟四尺,謂之六等。”是也。彼注云:“戈、殳、戟、矛皆插車輢。”此云執之者,在車當插,用則執之,此據用以言也。又《廬人》先言戈、殳、車戟、酋矛、夷矛之長短,乃云“攻國之兵”。又云:“六建既備,車不反覆。”注云:“六建,五兵與人也。”則六建于六等不數軫而數夷矛。不引之者,因六等自軫歷數人殳以上為差之備故。引之六等者,自地以上數之,其等差有六,故注云“法《易》之三才六畫”,非六建也。建者,建于車上,非車上所建也。凡兵車皆有六建,故《廬人》先言戈、殳、車戟、酋矛、夷矛,乃云“攻國之兵”,又云“六建既備”,六建在車,明矣。但記者因酋矛、夷矛同為矛稱,故自軫至矛為六等,象三材之六畫,故不數夷矛。其實六建與六等一也。若自戈以上數為六等,則人于六建不處其中。故鄭云“車有天地之象,人在其中焉”,明為由此,故自軫數之,以戈、軫為地材。人、殳為人材,矛、戟為天材,人處地上,故在殳下。如此則得其象矣。或以為,凡兵車則六建,前驅則六等。知不然者,以《考工記》“兵車六等之數”,鄭云“此所謂兵車也”,明兵車皆然,非獨前驅也。前驅在車之右,其當有勇力以用五兵,不得無夷矛也。《司兵》云“掌五兵”,鄭司農云:“五兵者,戈、殳、戟、酋矛、夷矛。”又曰:“軍事,建車之五兵。”注云:“車之五兵,司農所云者是也。”步卒之五兵則無夷矛,而有弓矢,則前驅非步卒,必有夷矛明矣。知步卒五兵與在車不同者,《司右》云:“凡國之勇力之士,能用五兵者屬焉。”注云:“勇力之士屬焉者,選右當于中。”《司馬法》云弓矢、殳、矛、戈、戟相助,“凡五兵,長以衛短,短以救長”。以《司兵》云“建車之五兵”,則步卒五兵與車兵異矣。夷矛長,非步卒所宜用,故以《司馬法》五兵弓矢、殳、矛、戈、戟當之。車之五兵云“建”,與“六建”文同,故以司農所云戈、殳、戟、酋矛、夷矛當之。勇力之士屬司右,選右當于中,則仍是步卒,未為右也,故以步卒五兵解之。步卒無夷矛,數弓矢為五兵,在車則六建,除人即五兵。以弓矢不在建中,故不數也。其實兵車皆有弓矢,故《司弓矢》云:“唐大利車戰、野戰。枉矢、潔矢用諸守城、車戰。”又《檀弓》注云:“射者在左。”又《左傳》曰:“前驅歂犬,射而殺之。”是皆有弓矢也。
自伯之東,
[疏]“自伯之東”。○正義曰:此時從王伐鄭,鄭在衛之西南,而言東者,時蔡、衛、陳三國從王伐鄭,則兵至京師乃東行伐鄭也。上云“為王前驅”,即云“自伯之東”,明從王為前驅而東行,故據以言之,非謂鄭在衛東。
首如飛蓬。婦人,夫不在,無容飾。豈無膏沐?誰適為容!適,主也。○適,都歷反,注同。為,于偽反,或如字。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杲杲然日復出矣。箋云:人言其雨其雨,而杲杲然日復出,猶我言伯且來,伯且來,則復不來。○杲,右老反。出如字,沈推類反。復,扶又反,下同。願言思伯,甘心首疾!甘,厭也。箋云:原,念也。我念思伯,心不能已。如人心嗜欲所貪,口味不能絕也。我憂思以生首疾。○厭,于艷反,下同。嗜,市志反。憂思,息嗣反。
[疏]“願言思伯,甘心首疾”。○毛于《二子乘舟》傳曰:“原,每也。”則此“原”亦為“每”。言我每有所言,則思念于伯,思之厭足于心,由此故生首疾。○傳“甘,厭”。○正義曰:謂思之不已,乃厭足于心,用是生首疾也。凡人飲食口甘,遂至于厭足,故云“甘,厭也”。○箋“如人”至“不能絕”。○正義曰:箋以甘心者,思之不能已,如口味之甘,故《左傳》云“請受而甘心焉”。始欲取以甘心,則甘心未得為厭,故云“我念思伯,心不能已”。如人心嗜欲,甘口不能絕。“甘與子同夢”,義亦然。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諼草令人善忘,背北堂也。箋云:憂以生疾,恐將危身,欲忘之。○焉,于虔反。諼,本又作“萱”,況爰反,《說文》作“萱”,云“令人忘憂也”,或作“萱”。背音佩,沈又如字。令,力呈反。忘,亡向反,又如字。願言思伯,使我心痗!痗,病也。○痗音每,又音悔。
[疏]“焉得”至“心痗”。○毛以為,君子既過時不反,己思之至甚,既生首疾,恐以危身,故言我憂如此,何處得一忘憂之草,我樹之于北堂之上,冀觀之以忘憂。伯也既久而不來,每有所言思此伯也,使我心病。○鄭以“愿”為“念”為異。○傳“諼草”至“北堂”。○正義曰:諼訓為忘,非草名,故傳本其意,言焉得諼草,謂欲得令人善忘憂之草,不謂諼為草名,故《釋訓》云:“諼,忘也。”孫氏引《詩》云“焉得諼草”,是諼非草名也。背者,鄉北之義,故知在北。婦人欲樹草于堂上,冀數見之,明非遠地也。婦人所常處者,堂也,故知北堂。《士昏禮》云“婦洗在北堂”,《有司徹》云“致爵于主婦,主婦北堂”,注皆云:“北堂,房半以北為北堂。堂者,房室所居之地,總謂之堂。房半以北為北堂,房半以南為南堂也。”《昏禮》注云:“洗南北直室東隅,東西直房戶與隅間。”謂在房室之內也。此欲樹草,蓋在房室之北。堂者,總名,房外內皆名為堂也。
《伯兮》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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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刺時也。衛之男女失時,喪其妃耦焉。古者國有兇荒,則殺禮而多昏,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育,生長也。○狐音胡。喪,息浪反,下注同。妃音配,下注同。殺,所戒反,又所例反。“所以育人民也”,本或作“蕃育”者,非。長,張丈反。
[疏]“《有狐》三章,章四句”至“人民”。○正義曰:作《有狐》詩者,刺時也。以時君不教民隨時殺禮為昏,至使衛之男女失年盛之時為昏,而喪失其妃耦,不得早為室家,故刺之。以古者國有兇荒,則減殺其禮,隨時而多昏,會男女之無夫家者,使為夫婦,所以蕃育人民。刺今不然,男女失時,謂失男女年盛之時,不得早為室家,至今人而無匹,是喪其妃耦,非先為妃而相棄也。與《氓序》文同而義異。《大司徒》曰:“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十曰多昏。”注云:“荒,兇年也。多昏,不備禮而娶昏者多也。”是兇荒多昏之禮也。序意言古者有此禮,故刺衛不為之,而使男女失時。非謂以此詩為陳古也,故經皆陳喪其妃耦,不得匹行,思為夫婦之辭。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興也。綏綏,匹行貌。石絕水曰梁。○綏音雖。心之憂矣,之子無裳!之子,無室家者。在下曰裳,所以配衣也。箋云:之子,是子也。時婦人喪其妃耦,寡而憂是子無裳。無為作裳者,欲與為室家。○無為,于偽反
[疏]“有狐”至“無裳”。○正義曰:有狐綏綏然匹行,在彼淇水之梁,而得其所,以興今衛之男女皆喪妃耦,不得匹行,乃狐之不如。故婦人言心之憂矣,是子無室家,已思欲與之為室家。裳之配衣,猶女之配男,故假言之子無裳,已欲與為作裳,以喻巳欲與之為室家。○傳“綏綏,匹行貌”。○正義曰:序云“喪其妃耦”而言,故知綏綏是匹行之貌。○傳“之子”至“配衣”。○正義曰:以此稱婦人之辭。言之子無裳,則謂男子為之子也,故言“之子,無室家者”。直指言無裳,則因事見義,以喻己當配夫,故云“裳,所以配衣”。二章傳曰“帶,所以申束衣”,則傳皆以衣喻夫,以裳帶喻妻,宜配之也。故箋云是子無裳,欲與為室家之道,申說傳“裳所以配衣”之義。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厲,深可厲之旁。○厲,力滯反。心之憂矣,之子無帶!帶,所以申束衣。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言無室家,若人無衣服。
《有狐》三章,章四句。
木瓜 | 返回目錄 |
《木瓜》,美齊桓公也。衛國有狄人之敗,出處于漕,齊桓公救而封之,遺之車馬器服焉。衛人思之,欲厚報之,而作是詩也。○瓜,古花反。遺,唯季反,下注同。
[疏]“《木瓜》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有狄之敗,懿公時也。至戴公,為宋桓公迎而立之,出處于漕,后即為齊公子無虧所救。戴公卒,文公立,齊桓公又城楚丘以封之。則戴也、文也,皆為齊所救而封之也。下總言遺之車馬器服,則二公皆為齊所遺。《左傳》:“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以戍漕。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是遺戴公也。《外傳·齊語》曰:“衛人出廬于漕,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散而無育,齊桓公與之系馬三百。”是遺文公也。系馬,系于廄之馬,言遺其善者也。器服,謂門材與祭服。傳不言車,文不備。此不言羊豕雞狗,舉其重者言。欲厚報之,則時實不能報也,心所欲耳。經三章皆欲報之辭。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木瓜,楙木也,可食之木。瓊,玉之美者。琚,佩玉名。○瓊,求營反,《說文》云:“赤玉也。”琚音居,徐又音渠。楙音茂,字亦作“茂”,《爾雅》云:“楙,木瓜也。”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箋云:匪,非也。我非敢以瓊琚為報木瓜之惠,欲令齊長以為玩好,結已國之恩也。○為好,呼報反,篇內同。
[疏]“投我”至“為好”。○正義曰:以衛人得齊桓之大功,思厚報之而不能,乃假小事以言。設使齊投我以木瓜,我則報之而不能,乃假以瓊琚。我猶非敢以此瓊琚報齊之木瓜,欲令齊長以為玩好,結我以恩情而已。今國家敗滅,出處于漕,齊桓救而封我,如此太功,知何以報之。○傳“木瓜”至“玉名”。○正義曰:《釋木》云:“楙,木瓜。”以下木桃、木李,皆可食之木,則此木瓜亦美木可食,故郭璞云“實如小瓜,酸可食”,是也。以言瓊琚,琚是玉名,則瓊非玉名,故云:“瓊,玉之美者。”言瓊是玉之美名,非玉名也。《聘義》注云:“瑜,玉之美者,亦謂玉中有美處謂之瑜。”瑜非玉名也。《有女同車》云“佩玉瓊琚”,故知“琚,佩玉名”。此言“琚,佩玉名”,下傳云“瓊瑤,美石”,“瓊玖,玉石”。三者互也。琚言佩玉名,瑤、玖亦佩玉名。瑤言美石,玖言玉名,明此三者皆玉石雜也,故《丘中有麻》傳云:“玖,石次玉。”是玖非全玉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瓊瑤,美玉。○瑤音遙,《說文》云:“美石。”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瓊玖,玉名。○玖音久,《書》云:“玉黑色。”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孔子曰:“吾于《木瓜》,見苞苴之禮行。”箋云:以果實相遺者,必苞苴之。《尙書》曰:“厥苞橘柚。”○苴,子餘反。橘,均栗反。柚,餘救反。
[疏]傳“孔子”至“禮行”。○正義曰:《孔叢》云:孔子讀《詩》,自二《南》至于《小雅》,喟然嘆曰:“吾于二《南》,見周道之所成。于《柏舟》,見匹夫執志之不易。于《淇奧》,見學之可以為君子。于《考槃》,見遯世之士而無悶于世。于《木瓜》,見苞苴之禮行。于《緇衣》,見好賢之至。”是也。傳于篇末乃言之者,以《孔叢》所言,總論一篇之事,故篇終言之。《小弁》之引《孟子》亦然。○箋“以果”至“橘柚”。○正義曰:箋解于木瓜所以得見苞苴之禮者,凡以果實相遺者,必苞苴之。此投人以木瓜、木李,必苞苴而往,故見苞苴之禮行。知果實必苞之者,《尙書》曰:“厥苞橘柚。”橘柚在苞,明果實皆苞之。《曲禮》注云:“苞苴裹魚肉。”不言苞果實者,注舉重而略之。此苞之所通,《曲禮》注云:“或以葦,或以茅。”故《既夕禮》云“葦苞二”,《野有死麕》“白茅苞之”,是或葦或茅也。
《木瓜》三章,章四句。
衛國十篇,三十四章,二百四句。
國風·王風 黍離 | 返回目錄 |
○陸曰:王國者,周室東都王城畿內之地,在豫州,今之洛陽是也。幽王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詩不能復雅。下列稱風,以“王”當國,猶《春秋》稱王人。
王城譜王城者,周東都王城畿內方六百里之地。○正義曰:《車攻序》云“復會諸侯于東都”,謂王城也。周以鎬京為西都,故謂王城為東都,王城即洛邑。《漢書·地理志》云:“初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南北短,短長相覆千里。”韋昭云:“通在二封之地,共千里也。”臣瓚按:“西周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為方百里者六十四。東周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為方百里者三十六。二都方百里者百,方千里也。”《秦譜》云:“橫有西周畿內八百里之地。”是鄭以西都為八百,東都為六百,其言與瓚同也。《鄭志》趙商問:“定四年《左傳》曰:‘曹為伯甸。’言爵為伯,服在甸。案曹國實今定陶,去王城六七百里,甸服在二服,去王城一千五百里,亦復不合,敢問其故?”答曰:“東都之畿方六百里,半之三百里。定陶去王城八百里有餘,豈六七百也?除畿內三百里,又侯五百里,定陶在外,何謂之不合?以子魚言為伯甸,本其始封而在甸服,明東都六百,初則然矣。西都初則亦八百,相通可知。《周禮》每言王畿千里者,制禮設法據方圓而言,其實地形不可如圖也。蓋以西都先王所居,東都貢賦所均,不可幷為二畿,故通數之共為千里。”○其封域在《禹貢》豫州太華、外方之閑。○正義曰:《禹貢》云:“荊河惟豫州。”注云:州界自荊山而至于河。而王城在河南、洛北,是屬豫州也。太華即華山也。外方即嵩高也。《地理志》華山在京兆華陰縣南,外方在潁川嵩高縣,則東都之域,西距太華,東至于外方,故云之閑。○北得河陽,漸冀州之南。○正義曰:僖二十五年《左傳》稱襄王賜晉文公陽樊、溫、原之田,“晉于是始啟南陽”。杜預云:“在晉山南河北,故曰南陽。”是未賜晉時,為周之畿內,故知北得河陽。《夏官·職方氏》云:“河內曰冀州。”知河北之地漸冀南境也。
始,武王作邑于鎬京,謂之宗周,是為西都。○正義曰:《文王有聲》云:“宅是鎬京,武王成之。”是武王作邑于鎬京也。《正月》云“赫赫宗周”,謂鎬京也。后平王居洛邑,亦謂洛邑為宗周。《祭統》云“即宮于宗周”,謂洛邑也。以洛邑為東都,故謂鎬京為西都。○周公攝政,五年,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謂之王城,是為東都,今河南是也。○正義曰:《洛誥》云:“周公曰:‘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注云:“我以乙卯日至于洛邑之眾,觀召公所卜之處,皆可長久居民,使服田相食瀍水東。既成,名曰成周,今洛陽縣是也。召公所卜處,名曰王城,今河南縣是也。”則成周、洛邑同年營矣。《書傳》云:“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則知此二邑皆五年營之也。“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書序》文。彼注云:“欲擇土中建王國,使召公在前視所居者,王與周公將自后往也。”武王已都鎬京,成王尙云在豐者,豐有文王廟,將行,就告之,故《召誥》云:“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注云“于此從鎬京行至于豐,就告文王廟”,是也。此王城,于漢時為河南縣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今洛陽是也。○正義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亦《書序》文也。《地理志》河南郡有洛陽縣,“周公遷殷頑民,是為成周”,是也。○成王居洛邑,遷殷頑民于成周,復還歸處西都。○正義曰:《洛誥》云:“戊辰,王在新邑,烝。”是成王居洛邑也。《書序》云:“成周既成,遷殷頑民。”注云:“此皆士也,周謂之頑民,民,無知之稱。”是殷頑民于成周也。《周本紀》云:太史公曰:“學者皆稱周伐紂,居洛邑,其實不然。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之,遷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是成王復還歸西都。
至于夷、厲,政教尤衰。十一世幽王嬖褒姒,生伯服,廢申后,太子宜咎奔申。○正義曰:《周本紀》云:“懿王立,王室遂衰。”《郊特牲》曰:“覲禮不下堂而見諸侯。下堂而見諸侯,自夷王始。”昭二十六年《左傳》曰:“至于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于彘。”是王室之衰,始于懿王。至于夷、厲,政教尤衰也。十一世者,以言武王作邑,因據武王數之。《周本紀》云:武王崩,子成王誦立。崩,子康王釗立。崩,子昭王瑕立。崩,子穆王滿立。崩,子共王繄扈立。崩,子懿王畑立。崩,共王弟孝王辟方立。崩,子夷王溪立。崩,子厲王胡立。崩,子宣王靜立。崩,子幽王宮皇立。自武王至幽王,凡十二王,除孝王辟方,是十一世也。《本紀》又云:“幽王三年,嬖褒姒,生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后。幽王得褒姒,愛之,欲廢申后,幷去太子,用褒姒為后,以其子伯服為太子。”《鄭語》云:“王嬖褒姒,使至于為后,而生伯服。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是申后見廢,太子奔申,王欲于申求之,故韋昭云:“太子時奔申也。”○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于戲。○正義曰:《周本紀》云:“幽王之廢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乃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麗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魯語》“里革對成公云:幽王滅于戲”。孔晁曰:“戲,西周地名。”《史記》云麗山,《國語》言于戲,則是麗山之下有地名戲。皇甫謐云:“今京兆新豐東二十里戲亭是也。”潘岳《西征賦》述幽王之亂滅,云“軍敗戲水之上,身死麗山之北”,則戲亦水名。韋昭云“戲,山名”,非也。○晉文侯、鄭武公迎宜咎于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東都王城。○正義曰:《鄭語》云:“晉文侯于是平定天子。”隱六年《左傳》稱:“周桓公言于王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地理志》:“幽王敗,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周本紀》云:“于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咎,是為平王。”《地理志》云:“幽王淫褒姒,滅宗周,子平王東居洛邑。”鄭所據之文也。○于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正義曰:于時王室雖衰,天命未改,《春秋》王人之微猶尊矣。言與諸侯無異者,以其王爵雖在,政教才行于畿內,化之所及,與諸侯相似,故言無異也。詩者緣政而作,風、雅系政廣狹,故王爵雖尊,猶以政狹入風。此風、雅之作,本自有體,而云貶之謂之風者,言當作為雅,頌貶之而作風,非謂采得其詩乃貶之也。《鄭志》張逸問:“平王微弱,其詩不能復雅。厲王流于彘,幽王滅于戲,在雅何?”答曰:“幽、厲無道,酷虐于民,以強暴至于流滅,豈如平王微弱,政在諸侯,威令不加于百姓乎?其意言幽、厲以酷虐之政被于諸侯,故為雅,平、桓則政教不及畿外,故為風也。”言王國變風者,謂以王當國,故服虔云“尊之,猶稱王,猶《春秋》之王人”。稱王而列于諸侯之上,在風則卑矣已。此列國當言周,而言王,則尊之,故題王以當國,而敘以實應,故每言閔周也。《周本紀》云:“平王即位,五十一年,崩,太子泄父早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二十三年,崩,子莊王他立。十五年,崩。”維此三王有詩耳。《黍離序》云“閔周室之顛覆”,言鎬京毀滅,則平王時也。《君子于役》及《揚之水》、《葛藟》皆序云平王,是平王詩矣。《君子陽陽》、《中谷有蓷》居中,從可知。《兔爰序》云桓王,則本在《葛藟》之下,但簡札換處,失其次耳。《兔爰》既言桓王,舉上以明下,明《采葛》、《大車》從可知矣。《采葛》箋云“桓王之時,政事不明”,明《大車》亦桓王詩也。《丘中有麻序》云“莊王不明”,即莊王詩,明矣。故鄭于左方中以此而知。皇甫謐云:‘平王時,王室微弱,詩人怨而為刺,今王風自《黍離》至《中谷有蓷》五篇是也。桓王失信,禮義陵遲,男女淫奔,讒偽幷作,九族不親,故詩人刺之,今王風自《兔爰》至《大車》四篇是也。’如謐此言,以《葛藟》為桓王之詩。今《葛藟序》云平王,則謐言非也。定本《葛藟序》云‘刺桓王’,誤也。《王》詩次在《鄭》上,《譜》退《豳》下者,欲近雅、頌,與王世相次故也。”
《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宗周,鎬京也,謂之西周。周王城也,謂之東周。幽王之亂而宗周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下列于諸侯,其詩不能復雅,而同于國風焉。○離,如字,《說文》作“䅻”。過,古臥反,又古禾反。覆,芳服反。仿,蒲皇反。徨音皇。鎬,胡老反。復,扶又反。“而同于國風焉”,崔《集注》本此下更有“猶尊之,故稱王也”。今《詩》本皆無。
[疏]“《黍離》三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作《黍離》詩者,言閔宗周也。周之大夫行從征役,至于宗周鎬京,過歷故時宗廟宮室,其地民皆墾耕,盡為禾黍。以先王宮室忽為平田,于是大夫閔傷周室之顛墜覆敗,彷徨省視,不忍速去,而作《黍離》之詩以閔之也。言“過故宗廟”,則是有所適,因過舊墟,非故詣宗周也。周室顛覆,正謂幽王之亂,王室覆滅,致使東遷洛邑,喪其舊都,雖作在平王之時,而志恨幽王之敗,但主傷宮室生黍稷,非是追刺幽王,故為平王詩耳。又宗周喪滅,非平王之咎,故不刺平王也。“彷徨不忍去”,敘其作詩之意,未必即在宗周而作也。言“宗周宮室,盡為禾黍”,章首上二句是也。“閔周顛覆,彷徨不忍去”,三章下八句是也。言“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敘其所傷之由,于經無所當也。○箋“宗周”至“風焉”。○正義曰:鄭先為箋而復作《譜》,故此箋與《譜》大同。《周語》云:“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是鎬京謂之西周也,即知王城謂之東周也。《論語》“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注云“據時東周則謂成周為東周”者,以敬王去王城而遷于成周,自是以后,謂王城為西周,成周為東周。故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入于王城,《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公羊傳》曰:“成周者何?東周也。”孔子設言之時,在敬王居成周之后,且意取周公之教頑民,故知其為東周,據時成周也。此在敬王之前,王城與鎬京相對,故言王城謂之東周也。《周本紀》云:“平王東徙洛邑,避戎寇。平王之時,周室微弱,諸侯以強幷弱,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是平王東遷,政遂微弱。《論語》注云“平王東遷,政始微弱”者,始者,從下本上之辭,遂者,從上鄉下之稱。彼言十世希不失矣,據末而本初,故言始也。此言天子當為雅,從是作風,據盛以及衰,故言遂也。下列于諸侯,謂化之所及,才行境內,政教不加于諸侯,與諸侯齊其列位,故其詩不能復更作大雅、小雅,而與諸侯同為國風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彼,彼宗廟宮室。箋云:宗廟宮室毀壞,而其地盡為禾黍。我以黍離離時至,稷則尙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邁,行也。靡靡,猶遲遲也。搖搖,憂無所愬。箋云:行,道也。道行,猶行道也。○搖音遙。愬,蘇路反。知我者,謂我心憂,箋云:知我者,知我之情。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箋云:謂我何求,怪我久留不去。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悠悠,遠意。蒼天,以體言之。尊而君之,則稱皇天;元氣廣大,則稱昊天;仁覆閔下,則稱旻天;自上降鑒,則稱上天;據遠視之蒼蒼然,則稱蒼天。箋云:遠乎蒼天,仰愬欲其察己言也。此亡國之君,何等人哉!疾之甚。○蒼天,本亦作“倉”,采郎反,《爾雅》云:“春為蒼天。”《莊子》云:“天之蒼蒼,其正色邪?”昊,胡老反。夏為昊天。旻,密巾反,閔也。秋為旻天。
[疏]“彼黍”至“人哉”。○正義曰:鎬京宮室毀壞,其地盡為禾黍。大夫行役,見而傷之,言彼宗廟宮室之地,有黍離離而秀,彼宗廟宮室之地,又有稷之苗矣。大夫見之,在道而行,不忍速去,遲遲然而安舒,中心憂思,搖搖然而無所告訴。大夫乃言,人有知我之情者,則謂我為心憂,不知我之情者,乃謂我之何求乎。見我久留不去,謂我有何所求索。知我者希,無所告語,乃訴之于天。悠悠而遠者,彼蒼蒼之上天,此亡國之君,是何等人哉!而使宗廟丘墟至此也?疾之太甚,故云“此何人哉”!○傳“彼,彼宗廟宮室”。○正義曰:序云“宗廟宮室,盡為禾黍”,故知彼黍彼稷是宗廟宮室之地黍與稷也。作者言彼黍彼稷,正謂黍、稷為彼耳。傳言“彼宗廟宮室”者,言彼宗廟宮室之地有此黍、稷也。○箋“宗廟”至“尙苗”。○正義曰:言毀壞者,以傳文質略,嫌宗廟尙存,階庭生禾黍,故辨之。《湛露》傳曰:“離離,垂然。”則黍離離亦謂秀而垂也。黍言離離,稷言苗,則是黍秀,稷未秀,故云:“我以黍離離時至,稷則尙苗。”苗謂禾未秀。《出車》云“黍稷方華”,則二物大時相類,但以稷比黍,黍差為稙,故黍秀而稷苗也。詩人以黍秀時至,稷則尙苗,六月時也。未得還歸,遂至于稷之穗,七月時也。又至于稷之實,八月時也。是故三章歷道其所更見,稷則穗、實改易,黍則常云離離,欲記其初至,故不變黍文。大夫役當有期而反,但事尙未周了故也。○傳“邁,行”至“所愬”。○正義曰:“邁,行”,《釋言》文。靡靡,行舒之意,故言猶遲遲也。《釋訓》云:“遲遲,徐也。”《戰國策》云:“楚威王謂蘇秦曰:‘寡人心搖搖然如懸旌而無所薄。’”然則搖搖是心憂無所附著之意,故為憂思無所愬也。○箋“行,道也。道行,猶行道”。○正義曰:今定本文當如此。傳訓經之邁以為行,箋又訓經之行以為道,嫌相涉,故又釋之,云:“道行,猶行道也。”○傳“悠悠”至“蒼天”。○正義曰:《釋詁》云:“悠,遠也。”故知“悠悠,遠意”。《釋天》云:“穹蒼,蒼天。”李巡曰:“古詩人質,仰視天形,穹隆而高,其色蒼蒼,故曰穹蒼。是蒼天以體言之也。皇,君也,故尊而君之,則稱皇天。昊,大貌,故言其混元之氣昊昊廣大,則稱昊天。旻,閔也,言其以仁慈之恩覆閔在下,則稱旻天。從上而下視萬物,則稱上天。據人遠而視之,其色蒼蒼然,則稱蒼天。”然以經、傳言天,其號不一,故因蒼天而總釋之,當有成文,不知出何書。《釋天》云:“春為蒼天,夏為昊天,秋為旻天,冬為上天。”李巡曰:“春,萬物始生,其色蒼蒼,故曰蒼天。夏,萬物盛壯,其氣昊大,故曰昊天。秋,萬物成熟,皆有文章,故曰旻天。冬,陰氣在上,萬物伏藏,故曰上天。”郭璞曰:“旻猶愍也,愍萬物凋落。”冬時無事,在上臨下而已。如《爾雅·釋天》以四時異名,此傳言天,各用所宜為稱,鄭君和合二說,故《異義》天號,“《今尙書》歐陽說:‘春曰昊天,夏曰蒼天,秋曰旻天,冬曰上天。’《爾雅》亦云‘《古尙書》說與毛同’。謹案:《尙書·堯典》羲、和以昊天,總敕以四時,故知昊天不獨春也。《左傳》‘夏四月,孔丘卒’,稱曰‘旻天不吊’,非秋也。”玄之聞也,《爾雅》者,孔子門人所作,以釋六藝之言,蓋不誤也。春氣博施,故以廣大言之。夏氣高明,故以達人言之。秋氣或生或殺,故以閔下言之。冬氣閉藏而清察,故以監下言之。皇天者,至尊之號也。六藝之中,諸稱天者,以情所求之耳,非必于其時稱之。“浩浩昊天”,求天之博施。“蒼天蒼天”,求天之高明。“旻天不吊”,求天之生殺當得其宜。“上天同云”,求天之所為當順其時也。此之求天,猶人之說事,各從其主耳。若察于是,則“堯命羲和,欽若昊天”,“孔丘卒,旻天不吊”,無可怪耳。是鄭君和合二說之事也。《爾雅》春為蒼天,夏為昊天;歐陽說春為昊天,夏為蒼天。鄭既言《爾雅》不誤,當從《爾雅》,而又從歐陽之說,以春昊、夏蒼者,鄭《爾雅》與孫、郭本異,故許慎既載《今尙書》說,即言“《爾雅》亦云”明見《爾雅》與歐陽說同,雖蒼、昊有春、夏之殊,則未知孰是,要二物理相符合,故鄭和而釋之。○箋“此亡國”至“之甚”。○正義曰:《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亡國之君者,幽王也。《史記·宋世家》云:“箕子朝周,過殷故墟,城壞生黍。箕子傷之,乃作《麥秀》之詩以歌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兮。彼狡童兮,不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過殷墟而傷紂,明此亦傷幽王,但不是主刺幽王,故不為雅耳。何等人猶言何物人,大夫非為不知,而言何物人,疾之甚也。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穗,秀也。詩人自黍離離見稷之穗,故歷道其所更見。○穗音遂。更音庚。行邁靡靡,中心如醉。醉于憂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自黍離離見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噎,憂不能息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疏]傳“噎,憂不能息”。○正義曰:噎者,咽喉蔽塞之名,而言中心如噎,故知憂深,不能喘息,如噎之然。
《黍離》三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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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以風焉。○難,乃旦反,下注同。風,福鳳反。
[疏]“《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至“風焉”。○正義曰:大夫思其危難,謂在家之大夫,思君子僚友在外之危難。君子行役無期度,二章上六句是也。思其危難,下二句是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箋云:曷,何也。君子往行役,我不知其反期,何時當來至哉!思之甚。○曷音寒末反。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鑿墻而棲曰塒。箋云:雞之將棲,日則夕矣,羊牛從下牧地而來。言畜產出入,尙使有期節,至于行役者,乃反不也。○棲音西。時如字,本亦作“塒”,音同,《爾雅》同,《玉篇》時理反,鑿墻以棲雞。鑿,在各反。畜,許又反。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箋云:行役多危難,我誠思之。
[疏]傳“鑿墻而棲曰塒”。○正義曰:《釋宮》文也。又云:“雞棲于杙為桀。”李巡曰:“別雞所棲之名。寒鄉鑿墻,為雞作棲曰塒。”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佸,會也。箋云:行役反無日月,何時而有來會期。○佸,戶括反,《說文》口活反,《韓詩》:“至也。”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雞棲于杙為桀。括,至也。○括,古活反。弋,本亦作“杙”,羊職反。或音羊特反。君子于役,苟無饑渴?箋云:苟,且也。且得無饑渴,憂其饑渴也。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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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陽陽》,閔周也。君子遭亂,相招為祿仕,全身遠害而已。祿仕者,苟得祿而已,不求道行。○遠,于萬反。
[疏]“《君子陽陽》二章,章四句”至“而已”。○正義曰:作《君子陽陽》之詩者,閔周也。君子之人,遭此亂世,皆畏懼罪辜,招呼為祿仕,冀安全己身,遠離禍害,已不復更求道行,故作詩以閔傷之。此敘其招呼之由,二章皆言其相呼之事。○箋“祿仕”至“道行”。○正義曰:君子仕于朝廷,欲求行己之道,非為祿食而仕。今言祿仕,則是止為求祿,故知是苟得祿而已,不求道行也。
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陽陽,無所用其心也。簧,笙也。由,用也。國君有房中之樂。箋云:由,從也。君子祿仕在樂官,左手持笙,右手招我,欲使我從之于房中,俱在樂官也。我者,君子之友自謂也,時在位,有官職也。○簧音皇。其樂只且!箋云:君子遭亂,道不行,其且樂此而已。○樂音洛。注“且樂”、“和樂”及下章同。且,子徐反,又作“且”,七也反。
[疏]“君子”至“只且”。○毛以為,君子祿仕賤職,招呼其友。此君子之友,陳其呼已之事。言有君子之人,陽陽然無所用心,在于樂官之位,左手執其笙簧,右手招我用此房中樂官之位。言時世衰亂,道教不行,其且相與樂此而已。○鄭唯以“由”為“從”為異,餘同。○傳“陽陽”至“之樂”。○正義曰:言無所用心者,《史記》稱晏子“御擁大蓋,策四馬,意氣陽陽,甚自得”,則陽陽是得志之貌。賢者在賤職而亦意氣陽陽,是其無所用心,故不憂。下傳云“陶陶,和樂”,亦是無所用心,故和樂也。簧者,笙管之中金薄鍱也。《春官·笙師》注:“鄭司農云:‘笙十三簧。’”笙必有簧,故以簧表笙。傳以笙簧一器,故云“簧,笙也”。《月令》“仲夏調竽、笙、篪、簧”,則簧似別器者。彼于竽、笙、篪三器之下而別言簧者,欲見三器皆有簧,簧非別器也。若然三器皆有簧,何知此非竽、篪,而必以為笙者?以《笙師》備言樂器有笙、簧。《鹿鳴》云:“吹笙鼓簧。”言吹笙則鼓簧,是簧之所用,本施于笙,言笙可以見簧,言簧可以見笙,故知簧即笙,非竽、篪也。此執笙招友,欲令在房,則其人作樂在房內矣,故知國君有房中之樂。此實天子,而言國君者,以諸侯亦有此樂,舉國君以明天子。《譜》云:“詻寢之常樂,風之正經,天子以《周南》,諸侯以《召南》。”是天子諸侯皆有房中之樂也。○箋“由從”至“官職”。○正義曰:《釋詁》云:“由、從,自也。”俱訓為“自”,是由得為從。以招人必欲其從已,故易傳也。此君子之友說君子招己,故言“我,君子之友自謂也”。此人于時在位,有官職,故君子得招之。《鄭志》張逸問:“何知在位有官職?又男子焉得在房?”答曰:“房中而招人,豈遠乎?故知可招者當在位也。招之者樂官,有祿而無言責,苟免時耳。路寢房中可用男子,是說男子得在房招友之事也。”《斯干》箋云“宗廟及路寢制如明堂”,則天子路寢有五室,無左右房矣。言路寢房中可用男子者,此路寢之樂,謂路寢之下、小寢之內作之,非于正寢作樂也。何則?《玉藻》云:“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適小寢,釋服。”是路寢以聽政,小寢以燕息,路寢非燕息之所也。下箋云“欲使從之于燕舞之位”,以燕言之,明不在路寢也。樂實不在路寢,而《譜》云路寢之樂者,云路寢房中者,以小寢是路寢之下室,系路寢言之。《天官·宮人》:“掌六寢之脩”,注云:“六寢者,路寢一,小寢五。”是小寢系于路寢之事也。天子小寢,如諸侯之路寢,故得有左右房。
君子陶陶,左執翿,右招我由敖,陶陶,和樂貌。翿,纛也,翳也。箋云:陶陶,猶陽陽也。翳,舞者所持,謂羽舞也。君子左手持羽,右手招我,欲使我從之于燕舞之位,亦俱在樂官也。○陶音遙。翿,徒刀反。敖,五刀反。游也。纛,徒報反,沈徒老反,俗作“纛”。翳,于計反。燕,本又作“宴”,于見反。其樂只且!
[疏]傳“翿,纛也,翳也”。○正義曰:《釋言》云:“翿,纛也。”李巡曰:“翿,舞者所持纛也。”孫炎曰:“纛,舞持羽也。”又云:“纛,翳也。”郭璞云:“所持以自蔽翳也。”然則翿訓為纛也,纛所以為翳,故傳幷引之。
《君子陽陽》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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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之水》,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遠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怨平王恩澤不行于民,而久令屯戍,不得歸,思其鄉里之處者。言周人者,時諸侯亦有使人戍焉,平王母家申國,在陳、鄭之南,迫近彊楚,王室微弱,而數見侵伐,王是以戍之。○揚如字,或作“楊木”之字,非。屯,徒門反。戍,束遇反,守也,《韓詩》云:“舍。”思如字,沈息嗣反。令,力呈反。近,附近之近,或如字。數音朔。
[疏]“《揚之水》三章,章六句”至“思焉”。○正義曰:“不撫其民”,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屯戍母家”,次二句是也。思者,不二句是也。此三章,皆是所怨之思,俱出民心,故以怨配思而總之。○箋“怨平王”至“戍之”。○正義曰:此刺平王,不嫌非是周人,而特言周人者,時諸侯亦有使人戍焉,故言周人以別之。諸侯之戍,亦由于王,諸侯之人所以不怨者,時王政不加于諸侯,諸侯自使戍耳。假有所怨,自怨其君,故周人獨怨王也。《車舝》、《白華》之序亦云“周人”,但其詩在雅,天下為一,此則下同列國,故須辨之。杜預云“申,今南陽宛縣”,是也。在陳、鄭之南,后竟為楚所滅,故知迫近強楚,數見侵伐,是以戍之。
揚之水,不流束薪。興也。揚,激揚也。箋云:激揚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移束薪。興者,喻平王政教煩急,而恩澤之令不行于下民。○薪音新。激,經歷反。湍,吐端反。迅音信,又蘇俊反。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戍,守也。申,姜姓之國,平王之舅。箋云:之子,是子也。彼其是子,獨處鄉里,不與我來守申,是思之言也。“其”或作“記”,或作“已”,讀聲相似。○其音記,詩內皆放此,或作“已”,亦同。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箋云:懷,安也。思鄉里處者,故曰今亦安不哉,安不哉!何月我得歸還見之哉!思之甚。
[疏]“揚之水”至“歸哉”。○毛以為,激揚之水豈不能流移一束之薪乎?言能流移之,以興王者之尊,豈不能施行恩澤于下民乎?言其能施行之。今平王不撫下民,自不為耳,非不能也。王既不撫下民,又復政教頗僻,彼其之子在家,不與我共戍申國,使我獨行,偏當勞苦。自我之來,日月已久,此在家者,今日安否哉?安否哉?何月得還歸見之哉!羨其得在家,思原早歸見之。久不得歸,所以為怨。鄭唯上二句為異,餘同。○傳“興也。揚,激揚”。○正義曰:激揚,謂水急激而飛,揚波流疾之意也。此傳不言興意,而《鄭風》亦云“揚之水,不流束楚”,文與此同。傳曰:“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束楚乎?”則此亦不與鄭同,明別為興。○箋“懷安”至“之甚”。○正義曰:《釋詁》云:“懷、安,止也。”俱訓為止,是懷得為安。此承“不與我戍申”之下,故知思鄉里處者之安否也。役人所思,當思其家,但既怨王政不均,羨其在家處者。雖托辭于處者,原早歸而見之,其實所思之甚,在于父母妻子耳。
揚之水,不流束楚。楚,木也。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甫,諸姜也。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疏]傳“甫,諸姜”。○正義曰:《尙書》有《呂刑》之篇,《禮記》引之,皆作《甫刑》。孔安國云:“呂侯后為甫侯。”《周語》云:“祚四岳,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又曰:“申、呂雖衰,齊、許猶在。”是申與甫、許同為姜姓,故傳言“甫,諸姜”,“許,諸姜”。皆為姓,與申同也。平王母家申國,所戍唯應戍申,不戍甫、許也。言甫、許者,以其同出四岳,俱為姜姓,既重章以變文,因借甫、許以言申,其實不戍甫、許也。六國時,秦、趙皆伯益之后,同為嬴姓。《史記》、《漢書》多謂秦為趙,亦此類也。
揚之水,不流束蒲。蒲,草也。箋云:蒲,蒲柳。○蒲如字。孫毓云:蒲草之聲不與戍、許相協,箋義為長。今則二蒲之音,未詳其異耳。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許,諸姜也。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疏]箋“蒲,蒲柳”。○正義曰:以首章言薪,下言蒲、楚,則蒲、楚是薪之木名,不宜為草,故易傳以蒲為柳。陸機《疏》云:“蒲柳有兩種,皮正青者曰小楊,其一種皮紅者曰大楊。其葉皆長廣于柳葉,皆可以為箭干,故《春秋》傳曰:‘董澤之蒲,可勝既乎。’今又以為箕鑵之楊也。”
《揚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谷有蓷 | 返回目錄 |
《中谷有蓷》,閔周也。夫婦日以衰薄,兇年饑饉,室家相棄爾。○蓷,吐雷反,《韓詩》云:“茺蔚也。”《廣雅》又名“益母”。饑,本或作“饑”,居疑反,谷不熟。饉音覲,蔬不熟。
[疏]“《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至“棄爾”。○正義曰:作《中谷有蓷》詩者,言閔周也。平王之時,民人夫婦之恩日日益以衰薄,雖薄未至棄絕,遭遇兇年饑饉,遂室家相離棄耳。夫婦之重逢,遇兇年薄而相棄,是其風俗衰敗,故作此詩以閔之。“夫婦日以衰薄”,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兇年饑饉,室家相棄”,下四句是也。夫婦衰薄,以兇年相棄,假陸草遇水而傷,以喻夫恩薄厚。蓷之傷于水,始則濕,中則脩,久而干,猶夫之于婦,初已衰,稍而薄,久而甚,甚乃至于相棄。婦既見棄,先舉其重,然后倒本其初,故章首二句先言干,次言脩,后言濕,見夫之遇己,用兇年深淺為薄厚也。下四句言婦既被棄,怨恨以漸而甚,初而嘆,次而嘯,后而泣。既嘆而后乃嘯,艱難亦輕于不淑,“何嗟及矣”,是決絕之語,故以為篇終。雖或逆或順,各有次也。
中谷有蓷,暵其乾矣。興也。蓷,鵻也。暵,煙貌。陸草生于谷中,傷于水。箋云:興者,喻人居平之世,猶鵻之生于陸,自然也。遇衰亂兇年,猶鵻之生谷中,得水則病將死。○暵,呼但反,徐音漢,《說文》云:“水濡而干也。”字作“鸂”,又作“灘”,皆他安反。鵻音隹,《爾雅》又作“萑”,音同。煙,于據反,何音于,《說文》云:“郁也。”《廣雅》云:“臭也。”有女仳離,嘅其嘆矣。仳,別也。箋云:有女遇兇年而見棄,與其君子別離,嘅然而嘆,傷己見棄,其恩薄。○仳,匹指反,徐符鄙反,又敷姊反,《字林》父幾、扶罪二反。嘅,口愛反。嘆,本亦作“嘆”,吐丹反,協韻也。嘅其嘆矣,遇人之艱難矣。艱亦難也。箋云:所以嘅然而嘆者,自傷遇君子之窮厄。
[疏]“中谷”至“難矣”。○正義曰:言谷中之有蓷草,為水浸之,暵然其干燥矣。以喻兇年之有婦人,其夫遇之恩情甚衰薄矣。蓷草宜生高陸之地,今乃生于谷中,為谷水浸之,故干燥而將死。喻婦人宜居平安之世,今乃居于兇年,為其夫薄之,故情疏而將絕。恩既疏薄,果至分離矣。有女與夫別離,嘅然其長嘆矣。所以長嘆者,自傷逢遇人之艱難于己矣。人者,斥其夫艱難,謂無恩情而困苦之。○傳“蓷,鵻”至“于水”。○正義曰:《釋草》云:“萑,蓷。”李巡曰:“臭穢草也。”郭璞曰:“今茺蔚也。葉似萑,方莖白華,華注節間,又名益母。”陸機《疏》云:“舊說及魏博士濟陰周元明皆云‘庵葖’是也。《韓詩》及《三蒼》說悉云‘益母’,故曾子見益母而感。”案《本草》云:“益母,茺蔚也。”一名益母,故劉歆曰“蓷,臭穢”。臭穢即茺蔚也。《說文》云:“暵,燥也。”《易》曰:“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文》云:“煙,緌也。”然則由煙死而至于干燥,以暵為煙也。《釋水》云:“水注川曰溪,注溪曰谷。”谷是水之所注,蓷處其中而干,故知以陸草傷水為喻。○傳“仳,別”。○正義曰:以仳與離共文,故知當為別義也。
中谷有蓷,暵其脩矣。脩,且干也。○脩如字。本或作“蓨”,音同。有女仳離,條其歗矣。條條然歗也。○歗,籀文“嘯”字,本又作“嘯”。條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箋云:淑,善也。君子于已不善也。
中谷有蓷,暵其濕矣。鵻遇水則濕。箋云:鵻之傷于水,始則濕,中而脩,久而干。有似君子于已之恩,徒用兇年深淺為厚薄。○徒如字,徒,空也。沈云:“當作從。”有女仳離,啜其泣矣。啜,泣貌。○啜,張劣反。啜其泣矣,何嗟及矣。箋云:及,與也。泣者傷其君子棄已,嗟乎,將復何與為室家乎!此其有餘厚于君子也。○復,扶又反。
[疏]箋“鵻之”至“薄厚”。○正義曰:以水之浸草,當先濕后干,今詩立文,先干后濕,故知喻君子于已有薄厚,從其甚而本之也。但君子于已自薄,因遭兇年益甚,故云“徒用兇年深淺為薄厚”。徒,空也。言其意自薄,己空假兇年為也。○箋“及,與”至“君子”。○正義曰:“及,與”,《釋詁》文。嗟乎,復何與為室家乎!其意言舍此君子,則無所與。此其有餘厚于君子。定本作“餘”。俗本作“殊”,非也。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
兔爰 | 返回目錄 |
《兔爰》,閔周也。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構怨連禍,王師傷敗,君子不樂其生焉。不樂其生者,寐不欲覺之謂也。○背音佩。樂,沈音岳,又音洛。注同。覺,古孝反,又如字,下同。
[疏]“《兔爰》三章,章七句”至“生焉”。○正義曰:作《兔爰》詩者,閔周也。桓王失信于諸侯,諸侯背叛之。王與諸侯交構怨惡,連結殃禍,乃興師出伐諸侯。諸侯御之,與之交戰,于是王師傷敗,國危役賦不息,使君子之人皆不樂其生焉,故作此詩以閔傷之也。隱三年《左傳》曰:“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及平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粟。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是桓王失信之事也。桓五年《左傳》曰:“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是諸侯背叛也。傳又曰:“秋,王以諸侯伐鄭。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人屬焉;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鄭伯御之,“曼伯為右拒,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戰于繻葛。蔡、衛、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是王師傷敗之事也。傳稱“射王中肩”,自是矢傷王身。此言“師敗”,正謂軍敗耳。據《邶·谷風》序云“國俗傷敗”,止言俗敗,則知此云傷敗,亦止言師敗,非謂王身傷也。序云君子不樂其生之由,三章下五句皆言不樂其生之事,章首二句言王政有緩有急,君子亦為此而不樂。序不言,略之也。
有兔爰爰,雉離于羅。興也。爰爰,緩意。鳥網為羅。言為政有緩有急,用心之不均。箋云:‘有緩者,有所聽縱也;有急者,有所躁蹙也。○躁,七刀反,本亦作“懆”,沈七感反。今作“躁”,與定本異,與箋義合。蹙,子六反,本亦作“戚”,七歷反。我生之初,尙無為。尙無成人為也。箋云:尙,庶幾也。言我幼稚之時,庶幾于無所為,謂軍役之事也。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尙寐無吪!罹,憂。吪,動也。箋云:我長大之后,乃遇此軍役之多憂。今但庶幾于寐,不欲見動,無所樂生之甚。○罹,本又作“離”,力知反。吪,本亦作“訛”,五戈反。長,張丈反。大音代賀反。
[疏]“有兔”至“無吪”。正義曰:言有兔無所拘制,爰爰然而緩。有雉離于羅網之中而急。此二者緩急之不均,以喻王之為政,有所聽縱者則緩,有所躁蹙者則急。此言王為政用心之不均也,故君子本而傷之。言我生初幼稚之時,庶幾無此成人之所為。言其冀無征役之事也。今我生之后,年已長大,乃逢此軍役之百憂,既不能殺身,庶幾服寐而無動耳。言不樂其生也。○傳“爰爰”至“不均”。○正義曰:《釋訓》云:“爰爰,緩也。”《釋器》云:“鳥罟謂之羅。”李巡曰:“鳥飛,張網以羅之。”此經兔言緩,則雉為急矣;雉言在羅,則兔無拘制矣。舉一緩一急之物,故知喻政有緩急,用心之不均也。箋“有所躁蹙”者,定本作“操”,義幷得通。○箋“尙,庶幾”至“之事”。○正義曰:《釋言》云:“庶幾,尙也。”是尙得為庶幾也。《易》注:“庶,幸也。幾,覬也”。是庶幾者幸覬之意也。以傳云尙無成人者為成人之所為,正謂軍役之事,申述傳意。○傳“罹,憂。吪,動”。○正義曰:皆《釋詁》文。
有兔爰爰,雉離于罦。罦,覆車也。○罦音俘,郭云:“今之翻車大網也。”覆,芳服反。車,赤奢反。我生之初,尙無造。造,偽也。我生之后,逢此百憂,尙寐無覺!
[疏]傳“罦,覆車”。正義曰:下傳“罿,罬”與此一也。《釋器》云:“繴謂之罿。罿,罬也。罬謂之罦。罦,覆車也。”孫炎曰:“覆車,網可以掩兔者也。一物五名,方言異也。”郭璞曰:“今之翻車也。有兩轅,中施罥以捕鳥。”展轉相解,廣異語也。
有兔爰爰,雉離于罿。罿,罬也。○罿,昌鐘反,《韓詩》云:“施羅于車上曰罿。”《字林》:“上兇反。”罬,張劣反,郭、徐姜雪、姜穴反。《爾雅》云:“罬謂之罦。罦,覆車也。”我生之初,尙無庸。庸,用也。箋云:庸,勞也。我生之后,逢此百兇,尙寐無聰!聰,聞也。箋云:百兇者,王構怨連禍之兇。
《兔爰》三章,章七句。
葛藟 | 返回目錄 |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九族焉。九族者,據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藟,力軌反。藟似葛。《廣雅》云:“藟,藤也。”“刺桓王”,本亦作“刺平王”。按《詩譜》是平王詩,皇甫士安以為桓王之詩,崔《集注》本亦作桓王。
[疏]“《葛藟》三章,章六句”至“族焉”。○正義曰:棄其九族者,不復以族食族燕之禮敘而親睦之,故王之族人作此詩以刺王也。此敘其刺王之由,經皆陳族人怨王之辭。定本云“刺桓王”,義雖通,不合鄭《譜》。○箋“九族”至“之親”。○正義曰:此《古尙書》說,鄭取用之。《異義》,“九族,今《戴禮》、《尙書》歐陽說云:’九族,乃異姓有親屬者。父族四:五屬之內為一族,父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己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己之子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母族三:母之父姓為一族,母之母姓為一族,母女昆弟適人者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為一族,妻之母姓為一族。’《古尙書》說:‘九族者,上從高祖,下至玄孫,凡九,皆為同姓。’謹案:‘《禮》,緦麻三月以上,恩之所及。《禮》,為妻父母有服。明在九族,不得但施于同姓。’”玄之聞也,婦人婦宗,女子雖適人,字猶系姓,明不與父兄為異族,其子則然。《昏禮》請期辭曰:“惟是三族之不虞。”欲及今三族未有不億度之事而迎婦也。如此所云,則三族當有異姓。異姓其服皆緦麻,緦麻之服,不禁嫁女聚妻,是為異姓不在族中明矣。《周禮》:“小宗伯掌三族之別。”《喪服小記》說族之義曰:“親親以三為五,以五為九。”以此言之,知高祖至玄孫,昭然察矣。是鄭以古說長,宜從之事也。《古尙書》說直云高祖至玄孫,凡九,不言“之親”。此言“之親”,欲見同出高祖者當皆親之。此言“棄其九族”,正謂棄其同出高祖者,非棄高祖之身。
綿綿葛藟,在河之滸。興也。綿綿,長不絕之貌。水崖曰滸。箋云:葛也藟也,生于河之崖,得其潤澤,以長大而不絕。興者,喻王之同姓,得王之恩施,以生長其子孫。○滸,呼五反。長不,張丈反,下同。涯,本亦作“崖”,魚佳反。施,始豉反,下同。終遠兄弟,謂他人父。兄弟之道已相遠矣。箋云:兄弟,猶言族親也。王寡于恩施,今巳遠棄族親矣,是我謂他人為己父。族人尙親親之辭。○遠,于萬反,又如字,注下皆同。謂他人父,亦莫我顧!箋云:謂他人為己父,無恩于我,亦無顧眷我之意。
[疏]“綿綿”至“我顧”。○正義曰:綿綿然枝葉長而不絕者,乃是葛藟之草,所以得然者,由其在河之滸,得河之潤故也。以興子孫長而昌盛者,乃是王族之人。所以得然者,由其與王同姓,得王之恩故也。王族宜得王之恩施,猶葛藟宜得河之潤澤,王何故棄遺我宗族之人乎?王終是遠于兄弟,無復恩施于我,是我謂他人為己父也。謂他人為己父,則無恩于我,亦無肯于我有顧戀之意。言王無恩于己,與他人為父同,責王無父之恩也。○傳“水崖曰滸”。○正義曰:《釋水》云:“滸,水崖。”李巡曰:“滸,水邊地,名崖也。
綿綿葛藟,在河之涘。涘,崖也。○涘音俟,涯也。○終遠兄弟,謂他人母。王又無母恩。謂他人母,亦莫我有!箋云:有,識有也。
[疏]傳“涘,崖”。○正義曰:《釋丘》云:“涘為崖。”李巡曰:“涘一名崖。”郭璞曰:“謂水邊也。”○箋“王又無母恩”。○正義曰:又者,亞前之辭。上言謂他人父,責王無父恩也。此言謂他人母,責王又無母恩也。然則下章謂他人昆,責王無兄恩也。定本及諸本“又”作“后”,義亦通。
綿綿葛藟,在河之漘。漘,水溓也。○漘,順春反。《爾雅》云:“夷上灑下水漘。”旁從水。郭云:“涯上平坦而下水深為漘。不,發聲也。”隒,魚檢反,何音檢。《爾雅》云:“重甗,隒。”郭云:“形似累兩重甑,上大下小。”李巡云:“隒,阪也。”詩本又作水旁兼者,字書音呂恬、理染二反,《廣雅》云“溓,清也”,與此義乖。終遠兄弟,謂他人昆。昆,兄也。謂他人昆,亦莫我聞!箋云:不與我相聞命也。
[疏]傳“漘,水隒”。○正義曰:《釋丘》云:“夷上灑下不漘。”李巡曰:“夷上,平上;灑下,峭下,故名漘。”孫炎曰:“平上峭下故名曰漘。不者,蓋衍字。”郭璞曰:“崖上平坦而下水深者為漘。不,發聲也。”此在河之漘,即彼漘也。《釋山》云:“重甗,隒。”孫炎曰:“山基有重岸也。”隒是山岸,漘是水岸,故云“水隒”。○傳“昆,兄”。○正義曰:《釋親》文。
《葛藟》三章,章六句。
采葛 | 返回目錄 |
《采葛》,懼讒也。桓王之時,政事不明,臣無大小使出者,則為讒人所毀,故懼之。○使,所吏反,下幷同。
[疏]“《采葛》三章,章三句”至“讒也”。○正義曰:三章如此次者,既以葛、蕭、艾為喻,因以月、秋、歲為韻。積日成月,積月成時,積時成歲,欲先少而后多,故以月、秋、歲為次也。臣之懼讒于小事大事,其憂等耳,未必小事之憂則如月,急事之憂則如歲。設文各從其韻,不由事大憂深也。年有四時,時皆三月,三秋謂九月也。設言三春三夏,其義亦同,作者取其韻耳。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興也。葛所以為絺綌也。事雖小,一日不見于君,憂懼于讒矣。箋云:興者,以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
[疏]“彼采”至“月兮”。○正義曰:彼采葛草以為絺綌兮,以興臣有使出而為小事兮。其事雖小,憂懼于讒,一日不得見君,如三月不見君兮,日久情疏,為懼益甚,故以多時況少時也。○傳“葛所”至“讒矣”。○正義曰:言所以為絺綌者,以其所采,疑作當暑之服,比于祭祀療疾乃緩而且小,故以喻小事使出也。大事容或多過,小事當無愆咎,但桓王信讒之故,其事唯小,一日不見于君,已憂懼于讒矣。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蕭所以共祭祀。箋云:彼采蕭者,喻臣以大事使出。○共音恭。
[疏]傳“蕭所以共祭祀”。○正義曰:《釋草》云:“蕭,荻。”李巡曰:“荻,一名蕭。”陸機云:“今人所謂荻蒿者是也。或云牛尾蒿,似白蒿,白葉莖粗,科生多者數十莖,可作燭,有香氣,故祭祀以脂爇之為香。許慎以為艾蒿,非也。”《郊特牲》云:“既奠,然后爇蕭合馨香。”《生民》云:“取蕭祭脂。”是蕭所以供祭祀也。成十三年《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以祭祀所須者喻大事使出。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艾所以療疾。箋云:彼采艾者,喻臣以急事使出。○艾,五蓋反。
《采葛》三章,章三句。
大車 | 返回目錄 |
《大車》,刺周大夫也。禮義陵遲,男女淫奔,故陳古以刺今大夫不能聽男女之訟焉。
[疏]“《大車》三章,章四句”至“訟焉”。○正義曰:經三章,皆陳古者大夫善于聽訟之事也。陵遲,猶陂陀,言禮義廢壞之意也。男女淫奔,謂男淫而女奔之也。《檀弓》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來,未之有改。”然則周法始合葬也。經稱“死則同穴”,則所陳古者,陳周公以來賢大夫。
大車檻檻,毳衣如菼。大車,大夫之車。檻檻,車行聲也。毳衣,大夫之服。菼,鵻也。蘆之初生者也。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乘其大車檻檻然,服毳冕以決訟。箋云:菼,𦯠也。古者,天子大夫服毳冕以巡行邦國,而決男女之訟,則是子男入為大夫者。毳衣之屬,衣繢而裳繡,皆有五色焉,其青者如鵻。○檻,胡覽反。毳,尺銳反,冕名。菼,吐敢反。鵻,本亦作“萑”,音隹。蘆,力吳反。𦯠,五患反。行,下孟反。繢,胡妹反。豈不爾思?畏子不敢。畏子大夫之政,終不敢。箋云:此二句者,古之欲淫奔者之辭。我豈不思與女以為無禮與?畏子大夫來聽訟,將罪我,故不敢也。子者,稱所尊敬之辭。○禮與,音餘。
[疏]“大車”至“不敢”。○正義曰:言古者大夫乘大車而行,其聲檻檻然。身服毳冕之衣,其有青色者,如菼草之色。○然乘大車、服毳冕巡行邦國,決男女之訟,于時男女莫不畏之。有女欲奔者,謂男子云:我豈不于汝思為無禮之交與?畏子大夫之政,必將罪我,故不敢也。古之大夫使民畏之若此。今之大夫不能然,故陳古以刺之也。○傳“大車”至“決訟”。○正義曰:以序云陳古大夫,故知大車是大夫之車。《春官·巾車職》云:“革路,以封四衛。”四衛,四方諸侯守衛者,謂蠻服以內。又云:“大夫乘墨車。”然則王朝大夫于禮當乘墨車,以大夫出封,如子男之服,則車亦得乘諸侯之車,此大車,蓋革路也。檻檻,聲之狀,故為車行聲。陳古大夫而云毳衣,故知毳衣,大夫之服也。“菼,鵻”,《釋言》文。郭璞曰:“菼,草色如鵻,在青白之間。”傳以經云“如菼”,以衣冠比菼色,故先解菼色,又解草,言菼是蘆之初生。《釋草》云“葭,蘆”,“菼,𦯠”。孫炎、郭璞皆以蘆、𦯠為二草,李巡、舍人、樊光以蘆、𦯠為一草。此傳菼為蘆之初生,則意同李巡之輩以蘆、菼為一也。《春官·司服》曰:“子男之服,自毳冕而下。卿大夫之服,自玄冕而下。”則大夫不服毳冕。傳又解其得服之意,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故得服毳冕也。《春官·典命職》曰:“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鄭解《周禮》出封,謂出于畿內,封為諸侯。加一等,褒有德也。謂大夫為子男,卿為侯伯,其命加于王朝一等,耳非謂使出封畿外即加命也。今傳言大夫四命,出封五命,則毛意以《周禮》出封,謂出于封畿,非封為諸侯也。尊王命而重其使,出于封畿,即得加命;反于朝廷,還服其本。此陳古者大夫出封聽訟,故得如子男之衣服,乘其大車檻檻然,服毳冕以決訟也。比時王政才行境內而已,周人刺其大夫不能聽境內之訟,無復出封之事,但作者陳出封之事以刺之耳。○箋“菼𦯠”至“如鵻”。○正義曰:“菼,𦯠”,《釋草》文。以傳解菼色,未辨草名,故取《爾雅》以定之。鄭以《周禮》出封,謂為諸侯,乃加一等。出封行使則不得。然此詩陳古天子大夫服毳冕以決訟,則是其人于禮自得服之,緣此服之貴賤,準其官之尊卑,解得服之所由,故云“則是子男入為大夫者”也。王朝之卿大夫出封于畿外,褒有德,加一等。使卿為侯伯,大夫為子男。其諸侯入于王朝為卿大夫者,以其本爵仍存,直以入仕為榮耳,不復更加其命數,故侯伯入為卿,子男入為大夫。諸侯之數眾,王朝之官少,或亦侯伯為大夫,非唯子男耳。隱十一年《左傳》曰:“滕侯曰:‘我,周之卜正。’”《顧命》孔安國注云:“齊侯呂伋,為天子虎賁氏。”是侯伯入為大夫者也。以其本爵先尊,服其于國之服,故《鄭志》答趙商云:諸侯入為卿大夫,與在朝仕者異,各依本國,如其命數。是由尊諸侯,使之以其命。此陳子男為大夫,仍得服毳冕也。又解毳衣之色所以得如菼者,以毳衣之屬,衣則畫繪為之,裳則刺繡為文,由皆有五色,其青色者則如鵻,故得如菼色。言毳衣之屬者,自毳以上,當有兗冕、鷩冕與毳冕之服,其衣皆用繢也。若絺冕,則衣刺粉米,唯用繡。玄冕,則衣無文,不復用繡。明毳衣之屬,正謂兗鷩耳。知衣繢裳繡者,《考工記》言畫繢之事,則繢謂畫之也。《皋陶謨》云:“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于“華蟲”以上言“作繢”,明畫為繢文。“宗彝”以下言“絺繡”,明是絺為繡文。但王者相變,禮制不同。周法火與宗彝亦畫而為衣,不復在裳,故鄭于《司服》引《尙書》以校之《周禮》,考之而立說云:“古者天子冕服十二章,至周而以日、月、星辰畫于旌旗,而冕服九章,登龍于山,登火于宗彝。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畫以為繢;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兗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畫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畫虎雉,謂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絺刺粉米,無畫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也。玄者,衣無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謂之玄焉。”如鄭此言,是毳以上則衣用繢,絺冕則衣亦繡也。知繡皆有五色者,《考工記》曰:“畫繢之事雜五色。”又曰:“五色備,謂之繡。”是繢繡皆五色。其青者如鵻,其赤者如頳,故二章各舉其一耳。傳以菼為鵻,箋以菼為𦯠,似如易傳。又言其青者如鵻,復似從傳。張逸疑而問之,鄭答云:“鵻鳥青,非草名,𦯠亦青,故其青者如鵻。”
大車啍啍,毳衣如璊。啍啍,重遲之貌。璊,赬也。○啍,他敦反,徐又徒孫反。璊音門,《說文》作“璊”,云:“以毳為罽也。”解此璊云:玉赬色也。禾之赤苗謂之𥡹,玉色如之。赬,敕貞反,赤也。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疏]傳“啍啍”至“璊赬”。○正義曰:啍啍,行之貌,故為重遲。上言行之聲,此言行之貌,互相見也。《釋器》云:“一染謂之緹,再染謂之赬。”郭璞云:“淺赤也。”《說文》云:“璊,玉赤色。”故以璊為赬。
谷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谷,生。曒,白也。生在于室,則外內異,死則神合,同為一也。箋云:穴,謂冢壙中也。此章言古之大夫聽訟之政,非但不敢淫奔,乃使夫婦之禮有別。今之大夫不能然,反謂我言不信。我言之信,如白日也。刺其闇于古禮。○皦,本又作“皎”,古了反。壙,苦晃反。別,彼列反。
[疏]“谷則”至“皦日”。○正義曰:言古之大夫聽政也,非徒不敢淫奔,又令室家有禮,使夫之與婦,生則異室而居,死則同穴而葬,男女之別如此。汝今時大夫若謂我此言為不信乎?我言之信,有如皦然之白日,言其明而可信也。刺今大夫闇于古禮,而不信此言也。○傳“谷生”至“為一”。○正義曰:“谷,生”,《釋言》文。皦者,明白之貌,故為白也。《內則》曰:“禮始于謹夫婦宮室,辨外內。男不入,女不出。”是禮也,生在于室,則內外異,死所以得同穴者,死則神合,同而為一,故得同穴也。《祭統》曰:“鋪筵設同幾。”《春官·司幾筵》注云:“《周禮》雖今葬及同時在殯,皆異幾,體實不同。祭于廟中,同幾精氣合也。”是既葬之后,神合為一,神合故可以同穴也。
《大車》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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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中有麻》,思賢也。莊王不明,賢人放逐,國人思之,而作是詩也。思之者,思其來,已得見之。
[疏]“《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毛以為,放逐者,本在位有功,今去,而思之。鄭以為,去治賤事,所在有功,故思之。意雖小異,三章俱是思賢之事。○箋“思之”至“見之”。○正義曰:箋以為“施施”為見已之貌,“來食”謂已得食之,故以“思之”為“思其來,己得見之”。毛以“來食”為“子國復來,我乃得食”,則思其更來在朝,非徒思見而已,其意與鄭小異。子國是子嗟之父,俱是賢人,不應同時見逐。若同時見逐,當先思子國,不應先思其子。今首章先言子嗟,二章乃言子國,然則賢人放逐,止謂子嗟耳。但作者既思子嗟,又美其弈世有德,遂言及子國耳。故首章傳曰“麻、麥、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是言麥亦子嗟所治,非子國之功也。二章箋言“子國使丘中有麥,著其世賢”,言著其世賢,則是引父以顯子,其意非思子國也。卒章言“彼留之子”,亦謂子嗟耳。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留,大夫氏。子嗟,字也。丘中磽埆之處,盡有麻、麥、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箋云:子嗟放逐于朝,去治卑賤之職而有功,所在則治理,所以為賢。○磽,本亦作“墽”,苦交反。埆,苦角反,又音學。本或作“遠”,此從孫義而誤耳。彼留子嗟,將其來施施。施施,難進之意。箋云:施施,舒行,伺閑獨來見己之貌。○將,王申毛如字,鄭七良反,下同。施,如字。伺音司。閑音閑,又如字。
[疏]“丘中”至“來施施”。○毛以為,子嗟在朝有功,今而放逐在外,國人睹其業而思之。言丘中磽埆之處,所以得有麻者,乃留氏子嗟之所治也,由子嗟教民農業,使得有之。今放逐于外,國人思之,乃遙述其行。彼留氏之子嗟,其將來之時,施施然甚難進而易退,其肯來乎?言不肯復來,所以思之特甚。○鄭以為,子嗟放逐于朝,去治卑賤之職。言丘中磽埆之處,今日所以有麻者,彼留氏之子嗟往治之耳,故云“所在則治理”,信是賢人。國人之意,原得彼留氏之子嗟。其將欲來,舒行施施然,伺候閑暇,獨來見己。閔其放逐,愛其德義,冀來見己,與之盡歡。○傳“留大”至“所治”。○正義曰:賢人放逐,明為大夫而去。下云“彼留之子”與易稱“顏氏之子”,其文相類,故知劉氏,大夫氏也。子者,有德之稱,古人以子為字,與嗟連文,故知字也。《釋丘》云:“非人力為之丘。”丘是地之高者,在丘之中,故云磽埆之處。磽埆,謂地之瘠薄者也。傳探下章而解之,故言麻、麥、草、木也。木即下章李也,兼言草以足句,乃彼子嗟之所治。謂子嗟未去之日,教民治之也。定本云“丘中磽埆,遠盡有麻、麥、草、木”,與俗本不同也。○箋“子嗟”至“為賢”。○正義曰:箋以“有麻”之下即云“彼留子嗟”,則是子嗟今日所居有麻麥也。且丘中是隱遁之處,故易傳以為“去治卑賤之職而有功”。《孝經》云:“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子嗟在朝則能助教行政,隱遁則能使磽埆生物,所在則治理,是其所以為賢也。○傳“施施,難進之意”。○正義曰:傳亦以施施為舒行,由賢者難進,故來則舒行,言其本性為然,恐將不復更來,故思之也。○箋“施施”至“之貌”。○正義曰:箋以思之欲使更來,不宜言其難進。且言其“將”者,是冀其復來,故易傳以為“伺候閑暇,獨來見己之貌”。此章欲其獨來見己,下章冀得設食以待之,亦事之次也。
丘中有麥,彼留子國。子國,子嗟父。箋云:言子國使丘中有麥,著其世賢。彼留子國,將其來食。子國復來,我乃得食。箋云:言其將來食,庶其親己,己得厚待之。○食如字,一云鄭音嗣。復,扶又反。
[疏]傳“子國,子嗟父”。正義曰:毛時書籍猶多,或有所據,未詳毛氏何以知之。○箋“言子”至“世賢”。○正義曰:箋以丘中有麻,是子嗟去往治之,而此章言子國亦能使丘中有麥,是顯著其世賢。言其父亦是治理之人耳,非子國實使丘中有麥也。○傳“子國”至“得食”。○正義曰:傳言以子國教民稼穡,能使年歲豐穣,及其放逐,下民思之,乏于飲食,故言子國其將來,我乃得有食耳。○箋“言其”至“待之”。○正義曰:準上章思者欲令子國見己,言其獨來,就我飲食,庶其親己。來至己家,己得厚禮以待之。思賢之至,欲飲食之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箋云:丘中而有李,又留氏之子所治。彼留之子,貽我佩玖。玖,石次玉者。言能遺我美寶。箋云:留氏之子,于思者則朋友之子,庶其敬己而遺己也。○貽音怡。玖音久,《說文》紀又反,云“石之次玉,黑色者”。遺,唯季反,下同。
[疏]傳“玖石”至“美寶”。○正義曰:玖是佩玉之名,故以美寶言之。美寶猶美道。傳言以為作者思而不能見,乃陳其昔日之功,言彼留氏之子,有能遺我以美道,謂在朝所施之政教。○箋“留氏”至“遺已”。○正義曰:箋亦以佩玖喻美道,所異者,正謂今日冀望其來,敬己而遺已耳,非是昔日所遺。上章欲其見己,己得食之,言己之待留氏。此章留氏之子遺我以美道,欲留氏之子教己,是思者與留氏情親,故云“留氏之子,于思者則朋友之子”,正謂朋友之身,非與其父為朋友。孔子謂子路“賊夫人之子”,亦此類也。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
王國十篇,二十八章,百六十二句。
國風·鄭風 緇衣 | 返回目錄 |
○陸曰:鄭者,國名,周宣王母弟桓公友所封也。其地,《詩譜》云:“宗周圻內咸林之地,今京兆鄭縣是其都也。”《漢書·地理志》云“京兆鄭縣,周宣王弟鄭桓公邑”,是也。至桓公之子武公滑突,隨平王東遷,遂滅虢、鄶而居之,即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右洛左濟,前華后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鄭是也,在滎陽宛陵縣西南。
鄭譜。初,宣王封母弟友于宗周畿內咸林之地,是為鄭桓公,今京兆鄭縣是其都也。○正義曰:《漢書·地理志》云:“本周宣王母弟友為周司徒,食采于宗周畿內,是為鄭桓公。”鄭據此為說也。《春秋》之例,母弟稱弟,系兄為尊,以異于其餘公子。僖二十四年《左傳》曰“鄭有厲、宣之親”,以厲王之子,而兼云宣王,明是其母弟也。服虔、杜預皆云“母弟”。《鄭世家》云“宣王庶弟”,皇甫謐亦云“庶弟”。又《史記·年表》云:“鄭桓公友,宣王母弟。”《世家》、《年表》同出馬遷,而自乖異,是無明文可據也。《地理志》云“京兆鄭縣,周宣王母弟鄭桓公邑”,是桓公封京兆鄭縣,故云京兆鄭縣是其都也。其地一曰咸林,故曰“咸林之地”。不先言鄭國所在,而本宣王封母弟者,以鄭因虢、鄶之地而國之,而鄶亦有詩,既譜鄶事,然后譜鄭,故先言有鄭之由,而后說得鄶之事。又云為幽王大司徒,甚得周眾與東土之人,問于史伯曰:“王室多故,余懼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正義曰:自此以下,盡“可以少固”,皆《鄭語》文,謂得西周之眾,與東土河、洛之人心也多,故謂多難,懼禍難及己也。
史伯曰:“其濟、洛、河、潁之間乎?是其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皆有驕侈怠慢之心,加之以貪冒,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帑與賄,不敢不許,是驕而貪,必將背君。君以成周之眾,奉辭罰罪,無不克矣。○正義曰:謂濟西、洛東、河南、潁北,是四水之間,其子、男之國有十,惟虢、鄶為大。叔、仲皆當時二國之君字也。勢謂地勢阻固,險謂境多阨塞。若克二邑,鄢、蔽、補、丹、依、疇、歷、華,君之土也。脩典刑以守之,惟是可以少固。○正義曰:八國皆在四水之間,與虢、鄶為鄰。若克虢、鄶二邑,則其餘八邑自然可滅,為君之土也。脩典法以守之,惟有是處可以少固,餘方不可入也。虢、鄶實國,而言邑者,以國邑相對為異,散則國亦為邑。《殷武》云“商邑翼翼”,《左傳》每言“弊邑”者,皆公侯之國而稱邑也。
桓公從之,言:“然。”之后三年,幽王為犬戎所殺,桓公死之,其子武公與晉文侯定平王于東都王城。○正義曰:《鄭語》又云:“公悅,乃東寄帑與賄,虢、鄶受之。”是桓公從之也。《鄭語》云:“幽王八年,桓公為司徒。”《鄭世家》云:“桓公為司徒一歲,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余安逃死?’”是為司徒一年乃問也。問史伯在九年,至十一年而幽王被殺,是言然之后三年也。《世家》又云:“犬戎殺幽王,幷殺桓公。鄭人立其子掘突,是為武公。”《地理志》云:“幽王敗,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是其事也。卒取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右洛左濟,前華后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鄭是也。正義曰:此謂武公卒取之。知者,以史伯之言,皆信而有征。隱元年《左傳》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桓十一年《公羊傳》曰:“先鄭伯有善于鄶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國。”鄭見處虢、鄶之地,明是武公滅虢、鄶,則其餘八邑亦武公取之可知。故云“卒取十邑之地”。案《鄭世家》:“史伯云:‘虢、鄶之君,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愛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桓公曰:‘善。’于是卒言于王,東徙其民于洛東,而虢、鄶果獻十邑,竟國之。”如《世家》,則桓公皆自取十邑,而云死后武公取者,馬遷見《國語》有史伯為桓公謀取十邑之文,不知桓身未得,故傅會為此說耳。《外傳云》“皆子、男之國,虢、鄶為大”,則八邑各為其國,非虢、鄶之地,無由得獻之桓公也,明馬遷之說謬耳。桓公雖未得虢、鄶,既寄帑賄,臣民亦從而寄焉,故昭十六年《左傳》子產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翟而共處之。”是桓公寄帑之時,商人亦從而寄,至武公遂取而與居之也。史伯言“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設令十邑皆方百里,開方除之,尙三百有餘。鄭當侯爵而為伯者,《周禮》五等封疆,言大法耳,其土地不可一如其制度。《春秋》之敘鄭伯在邢侯之上,曹伯在許男之下,是不可以爵之尊卑計其地之大小也。“右洛左濟,前華后河,食溱、洧焉”,亦《鄭語》文也。韋昭云:“華,華國也。食,謂居其土而食其水也。”《鄶譜》云“居溱、洧之地”,此云“食溱、洧焉”,則鄭都在鄶地,故服虔云:“鄭,東鄭,古鄶國之地。”是鄭雖處其地,不居其都。僖三十三年《左傳》稱文夫人葬公子瑕于鄶城之下。服虔云:“鄶城,故鄶國之墟。”杜預云:“鄶國在滎陽密縣東北,新鄭在滎陽宛陵縣西南,是鄭非鄶都,故別有鄶城也。”若然,昭十七年《左傳》曰“鄭祝融之墟”,《鄶譜》亦云“則鄶、鄭同地”,而云鄭非鄶都者,正以鄭國別有鄶城,決知鄭國之都非鄶也。但二城不甚相遠,故于鄶言祝融之墟,見鄭因國其地,言其境界所及,非謂鄭居鄶都也。鄶在東周畿外之國,隱元年《谷梁傳》曰:“寰內諸侯,不正其外交。”然則畿內之國,非正南面之君,政教稟于天子,善惡歸于其上,無假風諫,不當有詩。鄶國見有變風,不在畿內明矣。鄭因虢、鄶之國,自然亦為畿外。鄭《發墨守》云:桓公國在宗周畿內,武公遷居東周畿內者,以鄭于西周,本在畿內。西都之地,盡以賜秦,明武公初遷,亦在東周畿內,故歷言之也。及幷十邑,郁成大國,盟會列于諸侯,灼然在畿外,故《緇衣》傳曰:“諸侯入為天子卿士。”是畿外之君稱入也。鄭雖非畿內,不過侯服。昭十三年《左傳》曰:“鄭伯,男也。”賈逵以為,鄭伯爵,在男畿。鄭距王城三百餘里,而得在男畿者,《鄭志》答趙商云:“此鄭伯男者,非男畿,乃謂子男也。先鄭之于王城,為在畿內之諸侯,雖爵為侯伯,周之舊俗皆食子、男之地,故云‘鄭伯,男也’。”是鄭意與賈說異。
武公又作卿士,國人宜之,鄭之變風又作。○正義曰:《緇衣序》云:“父子幷為周司徒。”則桓公之死,武公即代為司徒,故得輔平王以東遷。是先為卿士,后幷十邑。但鄭先說得國之由,故云“又作卿士”。其實作卿士在幷十邑之前也。序又云:“善于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德。”是國人宜之而作變風也。對上《鄶風》已作,故云“又作”。案《左傳》及《鄭世家》,武公生莊公。莊公娶鄧曼,生太子忽,是為昭公。又娶宋雍氏女,生公子突,是為厲公。又生公子亹、公子儀。《春秋》桓十一年夏五月,莊公卒,而昭公立。其年九月,昭公奔衛,而厲公立。桓十五年夏,厲公奔蔡。六月,昭公入。桓十七年,高渠彌弒昭公,而立子亹。十八年,齊人殺子亹,鄭人立公子儀。莊十四年,傅瑕殺子儀,而納厲公。厲公前立四年而出奔,至此而復入。至莊二十一年卒,前后再在位,凡十一年。厲公卒,子文公踕立,四十五年卒。此其君世之次也。《詩·緇衣序》云“美武公”,則武公詩也。《將仲子》、《叔于田》、《大叔于田》序皆云“刺莊公”,而《清人》之下有《羔裘》、《遵大路》、《女曰雞鳴》。《遵大路》序云“莊公失道”,則此三篇通上《將仲子》等六篇,皆莊公詩也。《有女同車》、《山有扶蘇》、《蘀兮》、《狡童》及《揚之水》皆云“刺忽”,則《褰裳》、《丰》、《東門之墠》、《風雨》、《子衿》在其間,皆為昭公詩也。忽于桓十一年以太子而承正統,雖未逾年,要君于其國。《有女同車序》云“至于見逐”,則為被逐而作,是忽前立時事也。《山有扶蘇》、《蘀兮》、《狡童》刺忽所美非賢,權臣擅命。忽之前立時月既淺,則此三篇蓋后立時事也。《褰裳》“思見正”,言突篡國之事,是突前篡之事,國人欲以鄰國正之。《春秋》之義,君雖篡弒而立,已列于會,則成為君。案突以桓十一年篡,十二年公會鄭伯,盟于武父。自是以后,頻列于會,則成為鄭君,國人不應思大國之見正,《褰裳》宜是初田事也。《丰》、《東門之墠》、《風雨》、《子衿》直云“刺亂世耳”,不指君事。或當突篡之時,或當忽入之后,其時難知。要是忽為其主,雖當突前篡時,亦宜系忽,故序于《揚之水》又言忽以明之。《揚之水》言“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經云“終鮮兄弟”,則兄弟已爭,是后立之事。《出其東門序》云“公子五爭”,《野有蔓草序》云“民窮于兵革”,《溱洧序》云“兵革不息”,三篇相類,皆三公子既爭之后事也。公子五爭,突最在后得之,則此三篇,厲公詩也。《清人》刺文公,文公詩也。鄭于左方中皆以此而知。文公,厲公之子,《清人》當處卷末,由爛脫失次,廁于莊公詩內。所以得錯亂者,鄭答趙商云:“詩本無文字,后人不能盡得其弟,錄者直錄其義而已。”如《志》之言,則作序乃始雜亂,故《羔裘》之序從上《大叔于田》為莊公之詩也。
《緇衣》,美武公也。父子幷為周司徒,善于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父,謂武公父,桓公也。司徒之職掌十二教,善善者,治之有功也。鄭國之人皆謂桓公、武公居司徒之官,正得其宜。○緇,側基反。
[疏]“《緇衣》三章,章四句”至“功焉”。○正義曰:作《緇衣》詩者,美武公也。武公之與桓公,父子皆為周司徒之卿,而善于其卿之職,鄭國之人咸宜之,謂武公為卿,正得其宜。諸侯有德,乃能入仕王朝。武公既為鄭國之君,又復入作司徒,已是其善,又能善其職,此乃有國者善中之善,故作此詩,美其武公之德,以明有邦國者善善之功焉。經三章,皆是國人宜之,美其德之辭也。“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敘其作詩之意,于經無所當也。○箋“父謂”至“其宜”。○正義曰:以桓公已作司徒,武公又復為之,子能繼父,是其美德,故兼言父子,所以盛美武公。《周禮·大司徒職》曰:“因民常而施十有二教焉:一曰以祀禮教敬,則民不苟;二曰以陽禮教讓,則民不爭;三曰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四曰以樂教和,則民不乖;五曰以儀辨等,則民不越;六曰以俗教安,則民不愉;七曰以刑教中,則民不暴;八曰以誓教恤,則民不怠;九曰以度教節,則民知足;十曰以世事教能,則民不失職;十有一曰以賢制爵,則民慎德;十有二曰以庸制祿,則民興功。”是司徒職掌十二教也。祀禮,謂祭祀之禮,教之恭敬,則民不苟且。陽禮,謂鄉射、飲酒之禮,教之謙讓,則民不爭斗。陰禮,謂男女昏姻之禮,教之相親,則民不怨曠。樂,謂五聲八音之樂,教之和睦,則民不乖戾。儀,謂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之屬,辨其等級,則民不逾越。俗,謂土地所生習,教之安存,則民不愉惰。刑,謂刑罰,教之中正,則民不殘暴。誓,謂戒敕,教之相憂,則民不懈怠。度,謂宮室衣服之制,教之節制,則民知止足。世事,謂士農工商之事,教之各能其事,則民不失業。以賢之大小,制其爵之尊卑,則民皆謹慎其德,相勸為善,以功之多少,制其祿之數量,則民皆興立功效,自求多福。司徒之職,所掌多矣。此十二事,是教民之大者,故舉以言焉。此與《淇隩》國人美君有德,能仕王朝,是其一國之事,故為風。蘇公之刺暴公,吉甫之美申伯,同寮之相刺美,乃所以刺美時王,故為雅。作者主意有異,故所系不同。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緇,黑色,卿士聽朝之正服也。改,更也。有德君子,宜世居卿士之位焉。箋云:緇衣者,居私朝之服也。天子之朝服,皮弁服也。○敝,本又作“弊”,符世反。朝,直遙反,下同。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適,之。館,舍。粲,餐也。諸侯入為天子卿士,受采祿。箋云:卿士所之之館,在天子宮,如今之諸廬也。自館還在采地之都,我則設餐以授之。愛之,欲飲食之。○館,古玩反。粲,七旦反,飧也。飧,蘇尊反。廬,力于反。飲,于鴆反。食音嗣。
[疏]“緇衣”至“粲兮”。○毛以為,武公作卿士,服緇衣,國人美之。言武公于此緇衣之宜服之兮,言其德稱其服也。此衣若敝,我原王家又復改而為之兮,原其常居其位,常服此服也。卿士于王宮有館舍,于畿內有采祿。言武公去鄭國,入王朝之適子卿士之館舍兮,自朝而還,我原王家授子武公以采祿兮,欲使常朝于王,常食采祿也。采祿,王之所授,衣服,王之所賜,而言予為子授者,其意原王為然,非民所能改受之也。○鄭以為,國人愛美武公,緇衣若弊,我原為君改作兮。自館而還,我原授君以飲食兮。愛之,原得作衣服,與之飲食也。鄭以授之以食為民授之,則改作衣服亦民為之也。○傳“緇黑”至“之位”。○正義曰:《考工記》言染法,“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注云:“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緅,又復再染以黑乃成緇。”是緇為黑色。此緇衣,即《士冠禮》所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韡”是也。諸侯與其臣服之以日視朝,故禮通謂此服為朝服。美武公善為司徒,而經云“緇衣”,明緇衣,卿士所服也。而天子與其臣皮弁以日視朝,則卿士旦朝于王服皮弁,不服緇衣,故知是卿士聽朝之正服。謂既朝于王,退適治事之館,釋皮弁而服,以聽其所朝之政也。言緇衣之宜,謂德稱其服,宜衣此衣,敝則更原王為之,令常衣此服。以武公繼世為卿,幷皆宜之,故言“有德君子,宜世居卿士之位焉”。○箋“緇衣”至“弁服”。○正義曰:退適治事之處,為私也,對在天子之庭為公。此私朝在天子宮內,即下句“適子之館兮”是也。《舜典》云“辟四門”者,注云:“卿士之職,使為已出政教于天下。”言四門者,亦因卿士之私朝在國門,魯有東門襄仲,宋有桐門右師,是后之取法于前也。彼言私朝者在國門,謂卿大夫夕治家事,私家之朝耳,與此不同。何則?《玉藻》說視朝之禮曰:“君既視朝,退適路寢。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適小寢,釋服。”君使人視其事盡,然后休息,則知國之政教事在君所斷之,不得歸適國門私朝,明國門私朝非君朝矣。《論語》“冉子退朝”,注云“朝于季氏之私朝”,亦謂私家之朝,與此異也。《玉藻》云“天子皮弁以日視朝”,是天子之朝服皮弁,故退適諸曹服緇衣也。定本云“天子之朝,朝服皮弁服”。○傳“適之”至“采祿”。○正義曰:《釋詁》云:“之、適,往也。”故適得為之。館者,人所止舍,故為舍也。“粲,餐”,《釋言》文。郭璞曰:“今河北人呼食為粲,謂餐食也。”諸侯入為天子卿士,受采祿,解其授粲之意。采謂田邑,采取賦稅。祿謂賜之以谷。二者皆天子與之,以供飲食,故謂之授子粲也。○箋“卿士”至“飲食”。○正義曰:《考工記》說王官之制,“內有九室,九嬪居之。外有九室,九卿朝焉”。注云:“內,路寢之里。外,路寢之表。九室如今朝堂諸曹治事之處也。六卿三孤為九卿”。彼言諸曹治事處,此言諸廬,正謂天子宮內,卿士各立曹司,有廬舍以治事也。言適子之館,則有所從而適也。言還授子粲,則還有所至也。既為天子卿士,不可還歸鄭國,明是從采邑而適公館,從公館而反采邑,故云“還在采地之都,我則設餐以授之”。傳言受采祿者,以采祿解粲義也。箋言還在采地之都者,自謂回還所至國人授粲之處,其意與傳不同。雖在采地之都,原授之食,其授之者,謂鄭國之人,非采地之人。何則?此詩是鄭人美君,非采地之人美之。且食采之主,非邑民常君,善惡系于天子,不得曲美鄭國君也。鄭國之人所以能遠就采地,授之食者,言愛之,原飲食之耳,非即實與之食也。易傳者,以言予者鄭人自授之食,非言天子與之祿也。飲食雖云小事,聖人以之為禮。《伐柯》言王迎周公,言“我覯之子,籩豆有踐”,奉迎聖人,猶原以飲食,故小民愛君,原飲食之。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好,猶宜也。箋云:造,為也。
[疏]箋“造,為”。○正義曰:《釋言》文。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蓆,大也。箋云:作,為也。○蓆音席,《韓詩》云“儲也”,《說文》云“廣多”。
[疏]傳“蓆,大”。○正義曰:《釋詁》文。言服緇衣,大得其宜也。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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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莊公之母,謂武姜。生莊公及弟叔段,段好勇而無禮。公不早為之所,而使驕慢。○將,七羊反,下及注皆同。勝音升。祭,側界反,后放此。聽,吐丁反。好,呼報反。
[疏]“《將仲》三章,章八句”至“大亂焉”。○正義曰:作《將仲子》詩者,刺莊公也。公有弟名段,字叔。其母愛之,令莊公處之大都。莊公不能勝止其母,遂處段于大都,至使驕而作亂,終以害其親弟。是公之過也。此叔于未亂之前,失為弟之道,而公不禁制,令之奢僭。有臣祭仲者,諫公,令早為之所,而公不聽用。于事之小,不忍治之,以致大亂國焉,故刺之。經三章,皆陳拒諫之辭。“豈敢愛之?畏我父母”,是小不忍也。后乃興師伐之,是致大亂大也。○箋“莊公”至“驕慢”。○正義曰:此事見于《左傳》隱元年。傳曰:“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于武公,公不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公子呂曰:‘國不堪二,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不與,則請除之。’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昵。厚將崩。’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大叔出奔共。”是謂共城大叔。是段驕慢作亂之事也。《大叔于田序》曰:“叔多才而好勇。”是段勇而無禮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將,請也。仲子,祭仲也。踰,越。里,居也。二十五家為里。杞,木名也。折,言傷害也。箋云:祭仲驟諫,莊公不能用其言,故言請,固距之。“無踰我里”,喻言無干我親戚也。“無折我樹杞”,喻言無傷害我兄弟也。仲初諫曰:“君將與之,臣請事之。君若不與,臣請除之。”○折,之舌反,下同。杞音起。驟,仕救反,服虔曰:“數也。”“君若與之”,一本“若”作“將”。豈敢愛之?畏我父母。箋云:段將為害,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以父母之故,故不為也。○“段將”,此一將字如字。與音餘。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箋云:懷私曰懷。言仲子之言可私懷也。我迫于父母,有言不得從也。
[疏]“將仲子”至“可畏”。○正義曰:祭仲數諫莊公,莊公不能用之,反請于仲子兮,汝當無踰越我居之里垣,無損折我所樹之杞木,以喻無干犯我之親戚,無傷害我之兄弟。段將為害,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但畏我父母也。以父母愛之,若誅之,恐傷父母之心,故不忍也。仲子之言可私懷也,雖然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言莊公以小不忍至于大亂,故陳其拒諫之辭以刺之。傳“里居”至“木名”。○正義曰:里者,民之所居,故為居也。《地官·遂人》云:“五家為鄰,五鄰為里。”是二十五家為里也。“無踰我里”,謂無踰越我里居之垣墻,但里者,人所居之名,故以所居表墻耳。《四牡》傳云:“杞,枸檵。”此直云木名,則與彼別也。陸機《疏》云:“杞,柳屬也,生水傍,樹如柳,葉粗而白色,理微赤,故今人以為車轂。今共北淇水傍,魯國泰山汶水邊,純杞也。○箋“祭仲”至“除之”。○正義曰:哀二十年《左傳》云:“吳公子慶忌驟諫吳王。”服虔云:“驟,數也。”箋言驟諫,出于彼文。序不言驟,而箋言驟者,若非數諫,不應固請,故知驟諫也。以里垣之內始有樹木,故以里喻親戚,樹喻兄弟。既言驟諫,以為其諫非一,故言“初諫曰”,以為數諫之意。案《左傳》此言乃是公子呂辭,今箋以為祭仲諫者,詩陳請祭仲,不請公子呂,然則祭仲之諫多于公子呂矣。而公子呂請除大叔,為諫之切,莫切于此。祭仲正可數諫耳,其辭亦不是過。仲當亦有此言,故引之以為祭仲諫。○箋“懷私”至“得從”。○正義曰:《晉語》稱公子重耳安于齊,姜氏勸之行,云:“懷與安,實病大事。《鄭詩》云:‘仲可懷也。’”引此為懷私之義,故以懷為私。以父母愛段,不用害之,故畏迫父母,有言不得從也。于時其父雖亡,遺言尙存,與母連言之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墻,無折我樹桑。墻,垣也。桑,木之眾也。○垣音袁。豈敢愛之?畏我諸兄。諸兄,公族。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園,無折我樹檀。園所以樹木也。檀,強韌之木。○檀,徒丹反,木名。強,其良反,一音居良反。忍,本亦作“刃”,同而慎反。依字韋旁作刃,今此假借也。沈云系旁作刃為是。案糸旁刃,音女巾反,《離騷》云“紉秋蘭以為佩”,是也。
[疏]傳“園所”至“之木”。○正義曰:《大宰職》云:“園圃,毓草木。”園者圃之蕃,故其內可以種木也。檀材可以為車,故云“強韌之木。”陸機《疏》云:“檀木皮正青滑澤,與檕迷相似,又似駁馬。駁馬,梓檎。故里語曰:‘斫檀不諦得檕迷,檕迷尙可得駁馬。’檕迷一名挈橀,故齊人諺曰:‘上山斫檀,挈橀先殫。’”
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三章,章八句。
叔于田 | 返回目錄 |
《叔于田》,刺莊公也。叔處于京,繕甲治兵,以出于田,國人說而歸之。繕之言善也。甲,鎧也。○繕,市戰反,善也。說音悅。鎧,苦愛反。
[疏]“《叔于田》三章,章五句”至“歸之”。○箋“繕之”至“甲鎧”。○正義曰:《世本》云:“杼作甲。”宋仲子云:“少康子名杼也。”經典皆謂之甲,后世乃名為鎧。箋以今曉古。
叔于田,巷無居人。叔,大叔段也。田,取禽也。巷,里涂也。箋云:叔往田,國人注心于叔,似如無人處。○巷,學絳反。大音泰,后“大叔”皆放此。○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箋云:洵,信也。言叔信美好而又仁。○洵,蘇遵反。
[疏]“叔于”至“且仁”。○正義曰:此皆悅叔之辭。時人言叔之往田獵也,里巷之內全似無復居人。豈可實無居人乎,有居人矣,但不如叔也信美好而且有仁德。國人注心于叔,悅之若此,而公不知禁,故刺之。○傳“叔大”至“里涂”。○正義曰:《左傳》及下篇皆謂之大叔,故傳辨之,以明叔與大叔一人,其字曰叔,以寵私過度,時呼為大叔,《左傳》謂之京城大叔。是由寵而異其號也。此言“叔于田”,下言“大叔于田”,作者意殊,無他義也。田者,獵之別名,以取禽于田,因名曰田,故云“田,取禽也”。《丰》曰“俟我乎巷”,謂待我于門外,知巷是里內之途道也。○箋“洵信”至“又仁”。○正義曰:“洵,信”,《釋詁》文。仁是行之美名,叔乃作亂之賊,謂之信美好而又仁者,言國人悅之辭,非實仁也。
叔于狩,巷無飲酒。冬獵曰狩。箋云:飲酒,謂燕飲也。○狩,手又反。獵,力輒反。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疏]傳“冬獵曰狩”。○正義曰:《釋天》文。李巡曰:“圍守取之,無所擇也。”
叔適野,巷無服馬。箋云:適,之也。郊外曰野。服馬,猶乘馬也。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箋云:武,有武節。
[疏]箋“郊外”至“乘馬”。○正義曰:《釋地》云:“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是野在郊外也。《易》稱“服牛乘馬”,俱是駕用之義,故云服馬猶乘馬。夾轅兩馬謂之服馬。何知此非夾轅之馬,而云“猶乘馬”者,以上章言無居人,無飲酒,皆是人事而言,此不宜獨言無馬,知正謂叔既往田,巷無乘馬之人耳。○箋“武,有武節”。○正義曰:文武者,人之伎能。今言美且武,悅其為武,則合武之要,故云有武節。言其不妄為武。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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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于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眾也。○“而勇”,本或作“而好勇”,“好”衍字。
[疏]“《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至“得眾”。正義曰:叔負才恃眾,必為亂階,而公不知禁,故刺之。經陳其善射御之等,是多才也;“袒裼暴虎”,是好勇也;“火烈具舉”,是得眾也。
叔于田,乘乘馬。叔之從公田也。○“叔于田”,本或作“大叔于田”者,誤。“乘乘”,上如字,下繩證反。后句例爾。執轡如組,兩驂如舞。驂之與服,和諧中節。箋云:如組者,如織組之為也。在旁曰驂。○組音祖。中,竹仲反。叔在藪,火烈具舉。藪,澤,禽之府也。烈,列。具俱也。箋云:列人持火俱舉,言眾同心。○藪,素口反,《韓詩》云:“禽獸居之曰藪。”袒裼暴虎,獻于公所。袒裼,肉袒也。暴虎,空手以搏之。箋云:“獻于公所”,進于君也。○袒,本又作“袒”,音但。裼,素歷反。搏音博。“將叔無狃,戒其傷女。”狃,習也。箋云:狃,復也。請叔無復者,愛也。○將,七羊反,請也。毋音無,本亦作“無”。狃,女九反。復,符又反,下同。
[疏]“大叔”至“傷女”。○毛以為,大叔往田獵之時,乘駕一乘之馬。叔馬既良,叔之御人又善,執持馬轡如織組。織組者,總紕于此,成文于彼。御者執轡于手,馬騁于道,如織組之為,其兩驂之馬與兩服馬和諧,如人舞者之中于樂節也。大叔乘馬,從公田獵。叔之在于藪澤也,火有行列,俱時舉之,言得眾之心,故同時舉火。叔于是袒去裼衣,空手搏虎,執之而獻于公之處所。公見其如是,恐其更然,謂之曰:請叔無習此事。戒慎之,若復為之,其必傷汝矣。言大叔得眾之心,好勇如此,必將為亂,而公不禁,故刺之。○鄭唯以“狃”為“復”,餘同。○傳“叔之從公田”。○正義曰:下云“袒裼暴虎,獻于公所”,明公亦與之俱田,故知從公田也。○傳“驂之”至“中節”。○正義曰:此經止云“兩驂”,不言“兩服”,知驂與服和諧中節者,以下二章于此二句皆說“兩服”、“兩驂”,則知此經所云,亦總驂、服。但馬之中節,亦由御善,以其篇之首先云御者之良。既言“執轡如組”,不可更言兩服,理則有之,故知“如舞”之言,兼言服亦中節也。此二句言叔之所乘,馬良御善耳,非大叔親自御之。下言“又良御忌”,乃云叔身善御。○傳“藪澤”至“具俱”。○正義曰:《地官序·澤虞》云:“每大澤大藪,小澤小藪。”注云:“澤,水所鐘。水希曰藪。”然則藪非一,而此云“藪,澤”者,以藪澤俱是曠野之地,但有水無水異其名耳。《地官》藪澤共立澤虞掌之。《夏官·職方氏》每州云其澤藪曰“某”,明某是一也。《釋地》說十藪云:“鄭有圃田。”此言“在藪”,蓋在圃田也。此言“府”者,貨之所藏謂之府,藪澤亦禽獸之所藏,故云“禽之府”。爛熟謂之烈,火烈嫌為火猛,此無取爛義,故轉烈為列,言火有行列也。火有行列,由布列人使持之,故箋申之云“列人持火”。此為宵田,故持火照之。具,備,即偕俱之義,故為俱也。○傳“袒裼”至“搏之”。○正義曰:“袒裼,肉袒”,《釋訓》文。李巡曰:“袒裼,脫衣見體曰肉袒。”孫炎曰:“袒去裼衣。”《釋訓》又云:“暴虎,徒搏也。”舍人曰:“無兵,空手搏之。”○傳“狃,習”。○正義曰:《釋言》云:“狃,復也。”孫炎曰:“狃伏前事復為也。”復亦貫習之意,故傳以狃為習也。箋以《爾雅》正訓,故以為復。
叔于田,乘乘黃。四馬皆黃。兩服上襄,兩驂雁行。箋云:兩服,中央夾轅者。襄,駕也。上駕者,言為眾馬之最良也。雁行者,言與中服相次序。○上襄,幷如字。行,戶郎反。夾,古洽反。叔在藪,火烈具揚。揚,揚光也。叔善射忌,又良御忌。忌,辭也。箋云:良亦善也。忌,讀如“彼已之子”之已。○忌,注作“己”,同,音記。下皆同。抑磬控忌,抑縱送忌。騁馬曰磬。止馬曰控。發矢曰縱。從禽曰送。○磬,苦定反。控,口貢反。騁,敕領反。
[疏]“叔于”至“送忌”。○正義曰:言叔之往田也,乘一乘之黃馬。在內兩服者,馬之上駕也。在外兩驂,與服馬如雁之行,相次序也。叔乘此四馬,從公田獵。叔之在于藪澤也,火有行列,俱時揚之。叔有多才,既善射矣,又善御矣。抑者,此叔能磬騁馬矣,又能控止馬矣。言欲疾則走,欲止則往。抑者,此叔能縱矢以射禽矣,又能縱送以逐禽矣。言發則能中,逐則能及,是叔之善御、善射也。叔既得眾多才如是,必將為亂,而公不禁,故刺之。○箋“兩服”至“次序”。○正義曰:《小戎》云:“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驂、中對文,則驂在外。外者為驂,則知內者為服,故言“兩服,中央夾轅者”也。“襄,駕”,《釋言》文。馬之上者,謂之上駕,故知上駕者,言眾馬之最上也。《曲禮》注云:“雁行者,與之幷差退。”此四馬同駕,其兩服則齊首,兩驂與服馬雁行,其首不齊,故《左傳》云:“如驂之有靳。”○傳“揚,揚光”。○正義曰:言舉火而揚其光耳,非訓揚為光也。○傳“騁馬”至“曰送”。○正義曰:此無正文,以文承射御之下,申說射御之事。馬之進退,唯騁止而已,故知騁馬曰磬,止馬曰控。今止馬猶謂之控,是古遺語也。縱謂放縱,故知發矢。送謂逐后,故知從禽。
叔于田,乘乘鴇。驪白雜毛曰鴇。○鴇音保,依字作“駂”。驪,力馳反。兩服齊首,馬首齊也。兩驂如手。進止如御者之手。箋云:如人左右手之相佐助也。叔在藪,火烈具阜。阜,盛也。叔馬慢忌,叔發罕忌。慢,遲。罕,希也。箋云:田事且畢,則其馬行遲,發矢希。○嫚,本又作“慢”,莫晏反。抑釋掤忌,抑鬯弓忌。掤,所以覆矢。鬯弓,弢弓。箋云:射者蓋矢弢弓,言田事畢。○掤音冰,所以覆矢也。馬云:“櫝丸蓋也。”杜預云:“櫝丸,箭筒也。”鬯,敕亮反。弢,吐刀反。
[疏]“叔于”至“弓忌”。○毛以為,叔往田獵之時,乘一乘之駂馬。其內兩服則齊其頭首,其外兩驂,進止如御者之手。乘此車馬,從公田獵。叔之在于藪也,火有行列,其光俱盛。及田之將罷,叔之馬既遲矣,叔發矢又希矣。及其田畢,抑者叔釋掤以覆矢矣,抑者叔執鬯以弢弓矣。既美叔之多才,遂終說其田之事。○鄭唯“如手”如人手相助為異。餘同。以如者比諸外物,故易傳。○傳“驪白雜毛曰駂”。○正義曰:《釋畜》文。郭璞曰:“今呼之為烏驄。”○傳“慢,遲。罕,希”。○正義曰:以惰慢者必遲緩,故慢為遲也。《釋詁》云:“希,罕也。”是罕為希也。○傳“掤所”至“弢弓”。○正義曰:昭二十五年《左傳》云:“公徒執冰而踞。”字雖異,音義同。服虔云:“冰,犢丸蓋。”杜預云:或說犢丸是箭筒,其蓋可以取飲。先儒相傳掤為覆矢之物,且下句言鬯弓,明上句言覆矢可知矣,故云“掤,所以覆矢”。鬯者,盛弓之器。鬯弓,謂弢弓而納之鬯中,故云“鬯弓,弢弓”,謂藏之也。
《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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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而欲遠之不能。使高克將兵而御狄于竟,陳其師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眾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也。好利不顧其君,注心于利也。御狄于竟,時狄侵衛。○克,一本作“克”。好,呼報反,注同。惡,烏路反,下同。遠,于萬反。將,子亮反。御,魚呂反,注同。翱,五羔反。
[疏]“《清人》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清人》詩者,刺文公也。文公之時,臣有高克者,志好財利,見利則為,而不顧其君。文公惡其如是,而欲遠離之,而君弱臣強,又不能以理廢。退適值有狄侵衛,鄭與衛鄰國,恐其來侵,文公乃使高克將兵御狄于竟。狄人雖去,高克未還,乃陳其師旅,翱翔于河上。日月經久,而文公不召,軍眾自散而歸,高克懼而奔陳。文公有臣鄭之公子名素者,惡此高克進之事君不以禮也,又惡此文公退之逐臣不以道,高克若擁兵作亂則是危國,若將眾出奔則是亡師。公子素謂文公為此,乃是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清人》之詩以刺之。經三章唯言“陳其師旅,翱翔河上”之事耳,序則具說翱翔所由。作詩之意,二句以外,皆于經無所當也。○箋“好利”至“侵衛”。○正義曰:《春秋》閔公二年冬十二月,“狄入衛,鄭棄其師”。《左傳》曰:“鄭人惡高克,使帥師次于河上,久而不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鄭人為之賦《清人》。”是于時有狄侵衛也。衛在河北,鄭在河南,恐其渡河侵鄭,故使高克將兵于河上御之。《春秋》經書“入衛”,而箋言“侵”者,狄人初實侵衛,衛人與戰而敗,后遂入之。此據其初侵,故言侵也。案襄十九年,晉侯使士丐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左傳》稱為“禮也”,《公羊傳》亦云“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然則高克禮當自還,不須待召。而文公不名,久留河上者,其戰伐進退,自由將帥。若罷兵還國,必須君命,故不召不得歸也。傳善士丐不伐喪耳,其得反國,亦當晉侯有命,故善之。
清人在彭,駟介旁旁。清,邑也。彭,衛之河上,鄭之郊也。介,甲也。箋云:清者,高克所帥眾之邑也。駟,四馬也。○介音界。旁,補彭反,王云“彊也”。“駟,四馬也”,一本“駟介,四馬也”。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重英,矛有英飾也。箋云:二矛,酋矛、夷矛也,各有畫飾。○矛,莫侯反,《方言》云:“矛,吳揚江淮南楚五湖之間謂之鉇鉇音蛇。或謂之鋋鋋音蟬。或謂之鏦鏦音錯江反。”其柄謂之矜。矜,郭音巨巾反。重,直龍反,注下同。英如字,沈于耕反。酋,在由反。
[疏]“清人”至“翱翔”。○正義曰:言高克所率清邑之人,今在于彭地。狄人以去,無所防御,高克乃使四馬被馳驅敖游,旁旁然不息。其車之上,建二種之矛,重有英飾,河水之上,于是翱翔。言其不復有事,可召之使還,而文公不召,故刺之。○傳“清邑”至“介甲”。○正義曰:序言高克將兵,則清人是所將之人,故知清是鄭邑。言御狄于竟,明在鄭、衛境上。言翱翔河上,是營軍近河,而衛境亦至河南,故云“衛之河上,鄭之郊也”。郊謂二國郊境,非近郊、遠郊也。《碩鼠》云“適彼樂郊”,亦總謂境為郊也。下言消、軸,傳皆以為河上之地,蓋久不得歸,師有遷移,三地亦應不甚相遠,故俱于河上。介是甲之別名,故云“介,甲也”。《北山》傳云“旁旁然不得已”,則此言旁旁亦為不得已之義,與下麃麃為武貌,陶陶為驅馳之貌,互相見也。○傳“重英,矛有英飾”。○正義曰:重英與二矛共文,明是矛飾。《魯頌》說矛之飾,謂之朱英,則以朱染為英飾。二矛長短不同,其飾重累,故謂之重英也。○箋“二矛”至“畫飾”。○正義曰:《考工記》云:“酋矛常有四尺,夷矛三尋。”注云:“八尺曰尋,倍尋曰常。”酋、夷,長短名也,酋近夷長也,是矛有二等也。《記》又云:“攻國之兵用短,守國之兵用長。”此御狄于境,是守國之兵長,宜有夷矛,故知二矛為酋矛、夷矛。《魯頌》以矛與重弓共文,弓無二等,直是一弓而重之,則知二矛,亦一矛而有二,故彼箋云:“二矛重弓,備折壞。”直是酋矛有二,無夷矛也。經言重英,嫌一矛有重飾,故云各有畫飾。言其各自有飾,幷建而重累。
清人在消,駟介麃麃。消,河上地也。麃麃,武貌。○麃,表驕反。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遙。重喬,累荷也。箋云:喬,矛矜近上及室題,所以縣毛羽。○喬,毛音橋,鄭居橋反,雉名,《韓詩》作“鷮”。逍,本又作“消”。遙,本又作“搖”。荷,舊音何,謂刻矛頭為荷葉相重累也;沈胡可反,謂兩矛之飾相負荷也。矜,字又作“㮗”,同巨巾反,沈又居陵反。近,附近之近。題音啼。題,頭也。室,劍削名也,《方言》云:“劍削,自河而北,燕、趙之間謂之室。”此言室,謂矛頭受刃處也。削音笑。縣音玄。
[疏]傳“重喬,累荷”。○正義曰:《釋詁》云:“喬,高也。”重喬猶如重英,以矛建于車上,五兵之最高者也。而二矛同高,其高復有等級,故謂之重高。傳解稱高之意,故言累荷。《候人》傳曰:“荷,揭也。”謂此二矛,刃有高下,重累而相負揭。○箋“喬矛”至“毛羽”。○正義曰:矜謂矛柄也。室謂矛之銎孔。襄十年《左傳》云:“舞,師題以旌夏。”杜預云:“題,識也。以大旌表識其行列。”然題者,表識之言。箋申說累荷之意,言喬者,矛之柄近于上頭及矛之銎室之下,當有物以題識之,其題識者,所以懸毛羽也。二矛于其上頭皆懸毛羽以題識之,似如重累相負荷然,故謂之累荷也。經、傳不言矛有毛羽,鄭以時事言之,猶今之鵝毛槊也。
清人在軸,駟介陶陶。軸,河上地也。陶陶,驅馳之貌。○軸音逐,地名。陶,徒報反。左旋右抽,中軍作好。左旋講兵,右抽抽矢以射,居軍中為容好。箋云:左,左人,謂御者。右,車右也。中軍,為將也。高克之為將,久不得歸日,使其御者習旋車,車右抽刃,自居中央,為軍之容好而已。兵車之法,將居鼓下,故御者在左。○抽,敕由反,《說文》作“陷”,他牢反,云:“抽刃以習擊刺也。”好,呼報反,注同。將,子亮反,下同。
[疏]“左旋右抽,中軍作好”。○毛以為,高克閑暇無為,逍遙河上,乃左回旋其師,右手抽矢以射,高克居軍之中,以為一軍之容好,言可召而不召,故刺之。○鄭以高克使御人在車左者,習回旋其車。勇士在右者,習抽刃擊刺。高克自居中央,為軍之容好。指謂一車之上事也。○傳“左旋”至“容好”。○正義曰:毛以為,左右中總謂一軍之事。左旋以講習兵事,在軍之人皆右手抽矢而射。高克為將,將在軍中,以此左旋右抽矢為軍之容好。言其無事,故逍遙也。必左旋者,《少儀》云:“軍尙左。”注云:“右,陽也。陽主生。將軍有廟勝之策,左將軍為上,貴不敗績。”然則此亦以左為陽,故為左旋。○箋“左人”至“在左”。○正義曰:箋以左右為相敵之言,傳以左為軍之左旋,右為人之右手,于事不類,故易傳以為一車之事,左謂御者在車左,右謂勇力之士在車右,中謂將居車中也。車是御之所主也,故習旋回之事。右主持兵,故抽刃擊刺之,亦是習之也。高克自居車中,以此一車所為之事為軍之容好。成二年《左傳》說晉之伐齊云:“郤克將中軍,解張御,鄭兵緩為右。郤克傷于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張侯即解張也。郤克傷矢,言未絕鼓音,是郤克為將,在鼓下也。張侯傷手,而血染左輪,是御者在左也。此謂將之所乘車耳。若士卒兵車,則《閟宮》箋所云:“兵車之法,左人持弓,右人持矛,中人御。”御車不在左也。此二箋皆言兵車之法,則平常乘車不然矣。《曲禮》曰:“乘君之乘車,不敢曠左。”注云:“君存,惡空其位。”則人君平常皆在車左,御者在中央,故《月令》說耕籍之義云:“天子親載耒耜,措之于參保介之御閑。”保介謂車右也。置耒耜于車右、御者之閑,御者,在中,與兵車異也。將居鼓下,雖人君親將,其禮亦然。《夏官·大仆職》云:“凡軍旅田役,贊王鼓。”注云:“王通鼓佐擊其餘面。”是天子親鼓也。成二年《左傳》云:“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齊侯親鼓之。”是為將乃然,故云“將居鼓下”。
《清人》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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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言,猶道也。鄭自莊公,而賢者陵遲,朝無忠正之臣,故刺之。○“裘”,字或作“求”。朝,直遙反,下及注同。風,福鳳反。
[疏]“《羔裘》三章,章四句”至“朝焉”。○正義曰:作《羔裘》詩者,刺朝也。以莊公之朝無正直之臣,故作此詩,道古之在朝君子,有德有力,故以風刺其今朝廷之人焉。經之所陳,皆古之君子之事也。此主刺朝廷之臣。朝無賢臣,是君之不明,亦所以刺君也。○箋“言猶”至“刺之”。○正義曰:言,謂口道說。諸序之言字,義多為道,就此一釋,餘皆從之。下篇之序猶言莊公,則此莊公詩也,故言莊公以明之。以桓、武之世,朝多賢者,陵遲自莊公為始,故言自也。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如濡,潤澤也。洵,均。侯,君也。箋云:緇衣、羔裘,諸侯之朝服也。言古朝廷之臣,皆忠直且君也。君者,言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濡音儒。洵,徐音荀,又音旬。侯,《韓詩》云:“侯,美也。”彼其之子,舍命不渝。渝,變也。箋云:舍,猶處也。之子,是子也。是子處命不變,謂守死善道,見危授命之等。○舍音赦,王云:“受也。”沈書者反。渝,以朱反。
[疏]“羔裘”至“不渝”。○正義曰:言古之君子,在朝廷之上服羔皮為裘,其色潤澤,如濡濕之。然身服此服,德能稱之,其性行均直,且有人君之度也。彼服羔裘之是子,其自處性命,躬行善道,至死不變。刺今朝廷無此人。○傳“如濡”至“侯君”。○正義曰:如似濡濕,故言潤澤,謂皮毛光色潤澤也。“洵,均”,《釋言》文。“侯,君”,《釋詁》文。定本“濡,潤澤也”,無“如”字。○箋“緇衣”至“畏之”。○正義曰:經云羔裘,知緇衣者,《玉藻》云“羔裘緇衣以犭軍之”,《論語》云“緇衣羔裘”,是羔裘必緇衣也。《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注云:“衣不言色者,衣與冠同也。”是緇衣為朝服也。《玉藻》云“諸侯朝服,以日視朝”,故知緇衣羔裘是諸侯之朝服也。以臣在朝廷服此羔裘,故舉以言,是皆均直且君,言其有人君之度。孔子稱“雍也,可使南面”,亦美其堪為人君,與此同也。“正其衣冠”以下,《論語》文。○傳“渝,變”。○正義曰:《釋言》文。○箋“舍猶”至“之等”。○正義曰:舍息,是安處之義,故知舍猶處也。“之子,是子也”,《釋訓》文。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豹飾,緣以豹皮也。孔,甚也。○緣,悅絹反。彼其之子,邦之司直。司,主也。
[疏]“羔裘”至“司直”。○正義曰:言古之君子服羔皮為裘,以豹皮為袖飾者,其人甚武勇且有力,可御亂也。彼服羔裘之是子,一邦之人主,以為直刺今無此人。○傳“豹飾”至“孔甚”。○正義曰:《唐風》云“羔裘豹袪”,“羔裘豹袖”,然則緣以豹皮,謂之為袪、袖也。禮,君用純物,臣下之,故袖飾異皮。“孔,甚”,《釋言》文。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晏,鮮盛貌。三英,三德也。箋云:三德,剛克,柔克,正直也。粲,眾意。○晏,于諫反。粲,采諫反。彼其之子,邦之彥兮。彥,士之美稱。○稱,尺證反。
[疏]“羔裘”至“彥兮”。○正義曰:言古之君子,服羔皮為裘,其色晏然而鮮盛兮,其人有三種英俊之德,粲然而眾多兮。彼服羔裘之是子,一邦之人以為彥士兮。刺今無此人。○箋“三德”至“眾意”。○正義曰:英,俊秀之名。言有三種之英,故傳以為三德。《洪范》云:“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注云:“正直,中平之人。克,能也。”剛能、柔能,謂寬猛相濟,以成治立功。剛則強,柔則弱。此陷于滅亡之道,非能也。然則正直者,謂不剛不柔,每事得中也。剛克者,雖剛而能以柔濟之。柔克者,雖柔而能以剛濟之。故三者各為一德。《洪范》先言正直,此引之而與彼倒者,以經有正直,無剛柔,故先言剛柔,意明剛能、柔能亦為德故也。《洪范》之言,謂人性不同,各有一德。此言“三英粲兮”,亦謂朝夕賢臣,具此三德,非一人而備有三德也。《地官·師氏》以三德教國子:至德,敏德,孝德。彼乃德之大者,教國子使知之耳,非朝廷之人所能有,故知此三德是《洪范》之三德。《周語》稱“三女為粲”,是粲為眾意。○傳“彥,士之美稱”。○正義曰:《釋訓》云:“美士為彥。”舍人曰:“國有美士,為人所言道。”
《羔裘》三章,章四句。
遵大路 | 返回目錄 |
《遵大路》,思君子也。莊公失道,君子去之,國人思望焉。
遵大路兮,摻執子之袪兮!遵,循。路,道。摻,攬。袪,袂也。箋云:思望君子,于道中見之,則欲攬持其袂而留之。○摻,所覽反;徐所斬反。袪,起居反,又起據反,袂也。攬音覽。袂,面世反。無我惡兮,不寁故也。寁,速也。箋云:子無惡我攬持子之袂,我乃以莊公不速于先君之道使我然。○惡,烏路反,注同。寁,市坎反。“故也”,一本作“故兮”。后“好也”亦爾。
[疏]“遵大”至“故也”。○正義曰:國人思望君子,假說得見之狀,言己循彼大路之上兮,若見此君子之人,我則攬執君子之衣袪兮。君子若忿我留之,我則謂之云:無得于我之處怨惡我留兮,我乃以莊公不速于先君之道故也。言莊公之意,不速于先君之道,不愛君子,令子去之,我以此固留子。○傳“遵循”至“袪袂”。○正義曰:“遵,循”,《釋詁》文。《地官·遂人》云:“澮上有道,川上有路。”對文則有廣狹之異,散則道路通也。以摻字從手,又與執共文,故為攬也。《說文》摻字,參山音反聲,訓為斂也。操字,喿此遙反聲,訓為奉也。二者義皆小異。《喪服》云:“袂屬幅。袪尺二寸。”則袂是袪之本,袪為袂之末。《唐·羔裘》傳云:“袪,袂末。”則袂、袪不同。此云“袪,袂”者,以袪、袂俱是衣袖,本末別耳,故舉類以曉人。《唐風》取本末為義,故言“袂末”。○傳“寁,速”。○正義曰:《釋詁》文。舍人曰:“寁,意之速。”
遵大路兮,摻執子之手兮!箋云:言執手者,思望之甚。無我魗兮,不寁好也!魗,棄也。箋云:魗亦惡也。好猶善也。子無惡我,我乃以莊公不速于善道使我然。○魗,本亦作“𣤫”,又作“𣫐”,市由反。或云鄭音為醜。好如字,鄭云:“善也。”或呼報反。
[疏]傳“魗,棄”。○正義曰:魗與醜古今字。醜惡,可棄之物,故傳以為棄。言子無得棄遺我。箋準上章,故云“魗亦惡”,意小異耳。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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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曰雞鳴》,刺不說德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說德而好色也。德,謂士大夫賓客有德者。○說音悅,下同。好,呼報反。
[疏]“《女曰雞鳴》三章,章六句”至“好色”。○正義曰:作《女曰雞鳴》詩者,刺不說德也。以莊公之時,朝廷之士不悅有德之君子,故作此詩。陳古之賢士好德不好色之義,以刺今之朝廷之人,有不悅賓客有德,而愛好美色者也。經之所陳,皆是古士之義,好德不好色之事。以時人好色不好德,故首章先言古人不好美色,下章乃言愛好有德,但主為不悅有德而作,故序指言“刺不悅德也”。定本云“古義”,無“士”字,理亦通。○箋“德,謂至德也”。○正義曰:經陳愛好賓客,思贈問之,故知德謂士大夫賓客有德者。士大夫,君子之總辭,未必爵為大夫士也。下箋云“士大夫以君命出使”者,義亦然。《月出》指刺好色,經無好德之事,此則經陳好德,文異于彼,故于此箋辨其德之所在也。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箋云:此夫婦相警覺以夙興,言不留色也。○昧音妹。警音景。子興視夜,明星有爛。言小星巳不見也。箋云:明星尙爛爛然,早于別色時。○爛,力旦反。見,賢遍反,又如字。蚤音早,本亦作“早”。別色,彼列反。將翱將翔,弋鳧與雁。閑于政事,則翱翔習射。箋云:弋,繳射也。言無事則往弋射鳧雁,以待賓客為燕具。○弋,羊職反。鳧音符。間音閑。𦅾音灼,本亦作“繳”。
[疏]“女曰”至“與雁”。○正義曰:言古之賢士不留于色,夫妻同寢,相戒夙興。其女曰雞鳴矣,而妻起;士曰巳昧旦矣,而夫起。夫起即子興也。此子于是同興,而視夜之早晚,明星尙有爛然,早于別色之時;早朝于君,君事又早,終閑暇無事,將翱翔以學習射事。弋射鳧之與雁,以待賓客為飲酒之羞。古士好德不好色如此。而今人不好有德,唯悅美色,故刺之。○箋“此夫”至“留色”。○正義曰:士女相對與語,故以夫妻釋之。士者,男子之大號,下傳言“閑于政事”,“習射”,“待賓客”,則所陳古士,是謂古朝廷大夫士也。雞鳴,女起之常節;昧旦,士自起之常節,皆是自言起節,非相告語。而云相警覺者,見賢思齊,君子恆性。彼既以時而起,此亦不敢淹留,即是相警之義也。各以時起,是不為色而留也。○箋“明星”至“色時”。○正義曰:《玉藻》說朝之禮云:“群臣別色始入。”以別色之時當入公門,故起又早于別色時。○箋“弋繳”至“燕具”。○正義曰:《夏官·司弓矢》:“矰矢茀矢,用諸弋射。”注云:“結繳于矢謂之矰。矰,高也。茀矢象焉,茀之言刜也。二者皆可以弋飛鳥,刜羅之也。”然則繳射謂以繩系矢而射也。《說文》云:“繳,謂生絲為繩也。”下云“宜言飲酒”,故知以待賓客為燕飲之具。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肴也。箋云:言,我也。子,謂賓客也。所弋之鳧雁,我以為加豆之實,與君子共肴也。○殽音爻,本亦作“肴”。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箋云:宜乎我燕樂賓客而飲酒,與之俱至老。親愛之言也。○偕音皆。樂音洛,下同。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君子無故不徹琴瑟。賓主和樂,無不安好。
[疏]“弋言”至“靜好”。○正義曰:此又申上弋射之事。弋取鳧雁,我欲為加豆之實,而用之與子賓客作肴羞之饌,共食之。宜乎我以燕樂賓客而飲酒,與子賓客俱至于老。言相親之極,沒身不衰也。于飲酒之時,琴瑟之樂在于侍卿。有肴有酒,又以琴瑟樂之,則賓主和樂,又莫不安好者。古之賢士親愛有德之賓客如是,刺今不然。○傳“宜,肴”。○正義曰:《釋言》文。李巡曰:“宜,飲酒之肴。”○箋“言我”至“共肴也”。○正義曰:“言,我”,《釋詁》文。與之飲酒相親,故知子謂賓客,故以所射之鳧雁,為加豆之實,與君子共肴之。若然,《曲禮》云:“凡進食之禮,左肴右胾。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膾炙處外,醯醬處內,蔥渫處末,酒漿處右。”注云:此大夫士與賓客燕食之禮。其禮食則宜仿《公食大夫禮》云。又案《公食大夫禮》皆無用鳧雁之文,此得用鳧雁者,公食大夫自是食禮,此則飲酒。彼以正禮而食,此以相好私燕,其饌不得同也。《曲禮》所陳燕食之饌,與禮食已自不同,明知燕飲之肴,又當異于食法,故用雁為加豆也。牲牢之外,別有此肴,故謂之加也。箋“宜乎”者,謂間暇無事,宜與賓客燕,與上“宜,肴”別也。○傳“君子”至“安好”。○正義曰:解其在御之意,由無故不徹,故飲則有之。《曲禮》云:“大夫無故不徹懸,士無故不徹琴瑟。”注云:“故,謂災患喪病。”傳意出于彼文。此古士兼有大夫,當云不徹懸,而唯言琴瑟者,證經之琴瑟有樂懸者,亦有琴瑟故也。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雜佩者,珩、璜、琚、瑀、沖牙之類。箋云:贈,送也。我若知子之必來,我則豫儲雜佩,去則以送子也。與異國賓客燕時,雖無此物,猶言之,以致其厚意。其若有之,固將行之。士大夫以君命出使,主國之臣必以燕禮樂之,助君之歡。○珩音衡,佩上玉也。璜音黃,半璧曰璜。琚音居,佩玉名。瑀音禹,石次玉也。沖,昌容反,狀如牙。儲,直居反。使,所吏反。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問,遺也。箋云:順,謂與已和順。○遺,尹季反。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箋云:好,謂與己同好。○好,呼報反,注同。
[疏]“知子”至“報之”。○正義曰:古者之賢士與異國賓客燕飲相親,設辭以愧謝之。我若知子之今日必來之,我當豫儲雜佩,去則以贈送之。若知子之與我和順之,當豫儲雜佩,去則以問遺之。若知子之與我和好之,當豫儲雜佩,去則以報答之。正為不知子之來,愧無此物。親愛有德之甚。言此以致厚意,刺今不然。○傳“雜佩”至“之類”。○正義曰:《說文》云:“珩,佩上玉也。璜,圭璧也。琚,佩玉名也。瑀、玖,石次玉也。”《玉藻》云:“佩玉有沖牙。”注云:“居中央,以前后觸也。”則沖牙亦玉為之,其狀如牙,以沖突前后也。《玉藻》說“佩有黝珩”,《列女傳》稱“阿谷之女佩璜而浣”,下云“佩玉瓊琚”,《丘中有麻》云“貽我佩玖”,則琚、玖與瑀皆是石次玉。玖是佩,則瑀亦佩也,故云“雜佩,珩、璜、琚、瑀、沖牙之類。”《玉藻》又云:“天子佩白玉,公侯佩山玄玉,大夫佩水蒼玉,世子佩瑜玉,士佩瓀玟玉。”則佩玉之名未盡于此,故言“之類”以包之。《天官·玉府》云:“共王之服玉、佩玉、珠玉。”注引《詩》傳曰:“佩玉上有蔥珩,下有雙璜,沖牙玭珠以納其間。”下傳亦云“佩有琚玖,所以納間”,謂納眾玉與珩上下之間。○箋“贈送”至“之歡”。○正義曰:上章與賓客飲酒,箋不言異國。于此言異國者,上章燕即是此客,俱辭不言來,客非異國。至此章言來,送之與別,故以異國稱之。燕禮者,諸侯燕聘問之賓與己之群臣,其禮同此。朝廷之士與賓客燕樂,同國異國,其義亦同。此篇所陳,非古士獨說外來賓客,但上章不言外來賓客,有國內賓客,此章自是異國耳。又稱臣無境外之交,所以得與異國賓客燕者,士大夫以君命出使他國,主國之臣必以燕禮樂之,助主君之歡心,故得與之燕也。《聘禮》云:“公于賓一食再饗,大夫于賓一饗一食。”不言燕者,以燕非大禮,故不言之。饗、食猶尙有之,明當燕樂之矣。○傳“問,遺”。○正義曰:《曲禮》云“凡以苞苴簞笥問人者”,哀二十六年《左傳》云“衛侯使以弓問子貢”,皆遺人物謂之問,故云“問,遺也”。問之者,即出已之意,施遺前人。報之者,彼能好我,報其恩惠。贈之者,以物與之。送之與別,其實一也,所從言之異耳。
《女曰雞鳴》三章,章六句。
有女同車 | 返回目錄 |
《有女同車》,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昏于齊。太子忽嘗有功于齊,齊侯請妻之。齊女賢而不取,卒以無大國之助,至于見逐,故國人刺之。忽,鄭莊公世子,祭仲逐之而立突。○太子音泰。妻,七計反。以女適人曰妻。取如字,又促句反,下注同。
[疏]“《有女同車》二章,章六句”至“刺之”。○正義曰:作《有女同車》詩者,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婚于齊,對齊為文,故言鄭人。既總敘經意,又申說之。此太子忽嘗有功于齊,齊侯喜得其功,請以女妻之。此齊女賢,而忽不娶。由其不與齊為婚,卒以無大國之助,至于見逐,棄國出奔,故國人刺之。忽宜娶齊女,與之同車,而忽不娶,故經二章皆假言鄭忽實娶齊女,與之同車之事,以刺之。桓六年《傳》曰:“北戎侵齊,齊侯使乞師于鄭。鄭太子忽帥師救齊。六月,大敗戎師,獲其二帥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獻于齊。”是太子忽嘗有功于齊也。《傳》又云:“公之未婚于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君子曰:‘善自為謀。’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太子曰:‘無事于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婚也。人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如《左傳》文,齊侯前欲以文姜妻忽,后復欲以他女妻忽,再請之。此言齊女賢而忽不娶,不娶謂復請妻者,非文姜也。《鄭志》張逸問曰:“此序云‘齊女賢’,經云‘德音不忘’,文姜內淫,適人殺夫,幾亡魯國,故齊有雄狐之刺,魯有敝笱之賦,何德音之有乎?”答曰:“當時佳耳,后乃有過。或者早嫁,不至于此。作者據時而言,故序達經意。”如鄭此答,則以為此詩刺忽不娶文姜。案此序言“忽有功于齊,齊侯請妻之”,則請妻在有功之后,齊女賢而忽不娶,其文又在其下,明是在后妻者也,安得以為文姜乎?又桓十一年《左傳》曰:“鄭昭公之敗北戎也,齊人將妻之。昭公辭。祭仲曰:‘必娶之。君多內寵,子無大援,將不立。’弗從。夏,鄭莊公卒。秋,昭公出奔衛。”《傳》亦以出奔之年,追說不婚于齊,與詩刺其意同也。張逸以文姜為問,鄭隨時答之。此箋不言文姜,《鄭志》未為定解也。若然,前欲以文姜妻之,后欲以他女妻之,他女必幼于文姜。而經謂之“孟姜”者,詩人以忽不娶,言其身有賢行,大國長女,刺忽應娶不娶,何必實賢實長也?《桑中》“刺奔”,“相竊妻妾”,言孟姜、孟庸、孟弋,責其大國長女為此奸淫,其行可恥惡耳,何必三姓之女皆處長也?此忽實不同車,假言同車以刺之,足明齊女未必實賢實長。假言其賢長以美之,不可執文以害意也。此陳同車之禮,欲忽娶為正妻也。案隱八年《左傳》云:“鄭公子忽如陳逆婦媯。”則是已娶正妻矣。齊侯所以得請妻之者,春秋之世,不必如禮。或者陳媯已死,忽將改娶。二者無文以明之。此請妻之時,在莊公之世,不為莊公詩者,不娶齊女,出自忽意,及其在位無援,國人乃追刺之。序言“嘗有功于齊”,明是忽為君后,追刺前事,非莊公之時,故不為莊公詩也。傳稱忽不娶文姜,君子謂之“善自為謀”,則是善忽矣。此詩刺之者,傳言“善自為謀”,言其謀不及國,故再發傳以言忽之無援,非善之也。○箋“忽鄭”至“立突”。○正義曰:經書“鄭世子忽”,是為莊公子也。桓十一年《左傳》曰:“祭仲有寵于莊公,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于鄭莊公,曰雍始,生厲公。雍氏宗,有寵于宋莊公,故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厲公而求賂焉。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九月,丁亥,昭公奔衛。己亥,厲公立。”是祭仲逐之而立突也。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親迎同車也。舜,木槿也。箋云:鄭人刺忽不取齊女,親迎與之同車,故稱同車之禮,齊女之美。○同車,讀與《何彼襛矣》詩同。舜,尸順反。華,讀亦與《召南》同,下篇放此。迎,魚敬反,下同。槿音謹。將翱將翔,佩玉瓊琚。佩有琚玖,所以納閑。彼美孟姜,洵美且都!孟姜,齊之長女。都,閑也。箋云:洵,信也。言孟姜信美好,且閑習婦禮。○洵,恤旬反。
[疏]“有女”至“且都”。○正義曰:鄭人刺忽不娶齊女,假言忽實娶之,與之同車。言有女與鄭忽同車,此女之美,其顏色如舜木之華,然其將翱將翔之時,所佩之玉是瓊琚之玉,言其玉聲和諧,行步中節也。又嘆美之,言彼美好之孟姜,信美好而又且閑習于婦禮。如此之美,而忽不娶,使無大國之助,故刺之。○傳“親迎”至“木槿”。○正義曰:《士昏禮》云:婿揖,婦出門,乃云“婿御婦車,授綏”,是親迎之禮,與婦同車也。《釋草》云:“椴,木槿。櫬,木槿。”樊光曰:“別二名也。其樹如李,其華朝生暮落,與草同氣,故在草中。”陸機《疏》云:“舜,一名木槿,一名櫬,一名曰椴。齊、魯之間謂之王蒸。今朝生暮落者是也。五月始華,故《月令》‘仲夏,木槿榮’。”○傳“都,閑”。○正義曰:都者,美好閑習之言,故為閑也。司馬相如《上林賦》云“妖冶閑都”,亦以都為閑也。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行,行道也。英猶華也。箋云:女始乘車,婿御輪三周,御者代婿。○婿音細,《字書》作“𡎎”。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將將鳴玉而后行。○將將,七羊反,玉佩聲。彼美孟姜,德音不忘!箋云:不忘者,后世傳其道德也。○傳,直專反。
[疏]箋“女始”至“代婿”。○正義曰:《昏義》文也。“御者代婿”,即先道而行,故引之以證同道之義。○傳“將將鳴玉而后行”。○正義曰:此解鏘鏘之意。將動而玉已鳴,故于“將翱將翔”之時,已言佩玉鏘鏘也。上章言玉名,此章言玉聲,互相足。
《有女同車》二章,章六句。
山有扶蘇 | 返回目錄 |
《山有扶蘇》,刺忽也。所美非美然。言忽所美之人,實非美人。○蘇如字,徐又音疏。
[疏]“《山有扶蘇》二章,章四句”至“美然”。○正義曰:毛以二章皆言用臣不得其宜。鄭以上章言用之失所,下章言養之失所。箋、傳意雖小異,皆是所美非美人之事。定本云“所美非美然”,與俗本不同。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興也。扶蘇、扶胥,小木也。荷華,扶渠也,其華菡萏。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也。箋云:興者,扶胥之木生于山,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也。荷華生于隰,喻忽置有美德者于下位。此言其用臣顛倒,失其所也。○胥音疏,又相如反。菡,本作“𣣖”,又作“莟”,戶感反。萏,本又作“欿”,又作“萏”,度感反。菡萏,荷華也,未開曰菡萏,已發曰芙蕖。傎,本亦作“顛”,都田反。倒,都老反。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狂人也。且,辭也。箋云:人之好美色,不往睹子都,乃反往睹狂丑之人,以興忽好善不任用賢者,反任用小人,其意同。○狂,求匡反。且,子餘反,注同。好美色,呼報反,下同。睹,都杜反,本亦作“睹”。
[疏]“山有”至“狂且”。○毛以為,山上有扶蘇之木,隰中有荷華之草,木生于山,草生于隰,高下各得其宜,以喻君子在上,小人在下,亦是其宜。今忽置小人于上位,置君子于下位,是山隰之不如也。忽之所愛,皆是小人,我適忽之朝上,觀其君臣,不見有美好之子閑習禮法者,乃唯見狂丑之昭公耳。言臣無賢者,君又狂丑,故以刺之。鄭以高山喻上位,下隰喻下位,言山上有扶蘇之小木,隰中有荷華之茂草,小木之處高山,茂草之生下隰,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置美德之人于下位。言忽用臣顛倒,失其所也。忽之所以然者,由不識善惡之故。有人自言愛好美色,不往見子都之美好閑習者,乃往見狂丑之人,喻忽之好善,不任用賢者,反任用小人。所美非美,故刺之。○傳“扶蘇”至“其宜”。○正義曰:毛以下章“山有喬松”是木,則扶蘇是木可知,而《釋木》無文。傳言“扶胥,小木”者,毛當有以知之,未詳其所出也。“荷,扶蕖,其華菡萏”,《釋草》文。又云:“其實蓮,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李巡曰:“皆分別蓮華實莖葉之名。的,蓮實薏中心苦者也。”扶胥,山木,宜生于高山;荷華,水草,宜生于下隰,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反以喻不宜。言忽使小人在上,君子在下,亦為不宜也。○箋“興者”至“其所”。○正義曰:箋以扶蘇是木之小者,荷華是草之茂者。今舉山有小木,隰有茂草為喻,則以山喻上位,隰喻下位,小木喻小人,茂草喻美德,故易傳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置美德于下位。○傳“子都”至“且辭”。○正義曰:都謂美好而閑習于禮法,故云“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者,狂愚之人。下傳以狡童為昭公,則此亦謂昭公也。狡童皆以為義,嫌且亦為義,故云“且,辭”。○箋“人之”至“意同”。○正義曰:箋以子都謂美麗閑習者也,都是美好,則狂是丑惡,舉其見好丑為言,則是假外事為喻,非朝廷之上有好丑也,故知此以人之好美色,不往睹美,乃往睹惡,興忽之好善,不任賢者,反用小人,其意與好色者同。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松,木也。龍,紅草也。箋云:游龍,猶放縱也。橋松在山上,喻忽無恩澤于大臣也。紅草放縱枝葉于隰中,喻忽聽恣小臣。此又言養臣,顛倒失其所也。○橋,本亦作“喬”;毛作“橋”,其驕反;王云“高也”;鄭作“槁”,若老反,枯槁也。不見子充,乃見狡童。子充,良人也。狡童,昭公也。箋云:人之好忠良之人,不往睹子充,乃反往睹狡童。狡童有貌而無實。○狡,古卯反。
[疏]“山有”至“狡童”。○毛以為,山上有喬高之松木,隰中有放縱之龍草,木生于山,草生于隰,高下得其宜,以喻君子在上,小人在下,亦是其宜。今忽置小人于上位,置君子于下位,是山隰之不如也。忽之所愛,皆是小人。我適忽之朝上,觀其君臣,不見有美好之子充實忠良者,乃唯見此壯狡童昏之昭公。言臣無忠良,君又昏愚,故刺之。鄭以為,山上有枯槁之松木,隰中有放縱之龍草,松木雖生高山而柯條枯槁,龍草雖生于下隰而枝葉放縱,喻忽之養臣,君子在于上位則不加恩澤,小人在于下位則祿賜豐厚。言忽養臣,顛倒失其所也。忽之所以然者,由不識善惡之故。有人自言愛好忠,良不往見子之充實之善人,乃往見狡好之童稚有貌無實者,以喻忽之好善,不任用賢者,反任用小人,故刺之。○傳“松木”至“紅草”。○正義曰:傳以喬松共文,嫌為一木,故云“松,木”,以明喬非木也。《釋草》云:“紅,蘢古,其大者蘬。”舍人曰:“紅名蘢古,其大者名蘬。”是龍、紅一草而列名,故云“龍,紅草也。”陸機《疏》云:“一名馬蓼,葉大而赤白色,生水澤中,高丈餘。”據上章之傳,正取高下得宜為喻,不取喬、游為義。○箋“游龍”至“其所”。○正義曰:此章直名龍耳,而言游龍,知謂枝葉放縱也。箋以作者若取山木隰草為喻,則當指言松、龍而已,不應言橋、游也。今松言槁,而龍云游,明取槁、游為義。山上之木言枯槁,隰中之草言放縱,明槁松喻無恩于大臣,游龍喻聽恣于小臣,言養臣顛倒失其所也。孫毓難鄭云:“箋言用臣顛倒,置不正于上位。上位,大臣也。置有美德于下位。下位,小臣也。則其養之又無恩于所寵,而聽恣于所薄乎?”以箋為自相違戾。斯不然矣。忽之群臣,非二人而已。用臣則不正者在上,有美德者在下。養臣則薄于大臣,厚于小臣。此二者俱為不可,故二章各舉以刺忽。○傳“子充”至“昭公”。○正義曰:充者,實也。言其性行充塞良善之人,故為良人。下篇刺昭公,而言“彼狡童兮”,是斥昭公,故以狡童為昭公也。○箋“人之”至“無實”。○正義曰:充是誠實,故以忠良言之。充為性行誠實,則知狡童是有貌無實者也。狡童謂狡好之童,非有指斥定名也。下篇刺昭公之身,此篇刺昭公之所美非美,養臣失宜,不以狡童為昭公,故易傳以為“人之好忠良,不睹子充,而睹狡童”,以喻昭公之好善,不愛賢人,而愛小人也。孫毓云:“此狡,狡好之狡,謂有貌無實者也。云刺昭公,而謂狡童為昭公,于義雖通,下篇言‘昭公有壯狡之志’,未可用也。箋義為長。”
《山有扶蘇》二章,章四句。
蘀兮 | 返回目錄 |
《蘀兮》,刺忽也。君弱臣強,不倡而和也。不倡而和,君臣各失其禮,不相倡和。○蘀,他洛反。倡,昌亮反,本又作“唱”,注下同。和,胡臥反,注下同。
蘀兮蘀兮,風其吹女!興也。蘀,槁也。人臣待君倡而后和。箋云:槁,謂木葉也。木葉槁,待風乃落。興者,風喻號令也,喻君有政教,臣乃行之。言此者,刺今不然。○槁,苦老反。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叔、伯言群臣長幼也。君倡臣和也。箋云:叔伯,群臣相謂也。群臣無其君而行,自以強弱相服。女倡矣,我則將和之。言此者,刺其自專也。叔伯,兄弟之稱。○長,張丈反。稱,尺證反。
[疏]“蘀兮”至“和女”。○毛以為,落葉謂之蘀。詩人謂此蘀兮蘀兮,汝雖將墜于地,必待風其吹女,然后乃落,以興謂此臣兮臣兮,汝雖職當行政,必待君言倡發,然后乃和。汝鄭之諸臣,何故不待君倡而后和?又以君意責群臣,汝等叔兮伯兮,群臣長幼之等,倡者當是我君,和者當是汝臣,汝何不待我君倡而和乎?○鄭下二句與毛異,具在箋。○傳“蘀槁”至“后和”。○正義曰:《七月》云:“十月隕蘀。”傳云:“蘀,落也。”然則落葉謂之蘀。此云“蘀,槁”者,謂枯槁乃落,故箋云“槁,謂木葉”,是也。木葉雖槁,待風吹而后落,故以喻人臣待君倡而后和也。○傳“叔伯”至“臣和”。○正義曰:《士冠禮》為冠者作字云“伯某甫仲叔季,唯其所當”,則叔伯是長幼之異字,故云“叔伯,言群臣長幼也”。謂總呼群臣為叔伯也。言君倡臣和,解經“倡予和汝”,言倡者當是我君,和者當是汝臣。○箋“叔伯”至“之稱”。○正義曰:箋以叔伯長幼之稱,予汝相對之語,故以為“叔伯,群臣相謂也”。桓二年《左傳》稱“宋督有無君之心”,言有君不以為君,雖有若無。忽之諸臣亦然,故云“無其君而行,自以強弱相服”,故弱者謂強者,汝倡矣,我則和之,刺其專恣而不和君也。箋又自明己意,以叔伯,兄弟相謂之稱,則知此經為群臣相謂之辭,故易傳也。
蘀兮蘀兮,風其漂女!漂,猶吹也。○漂,匹遙反,本亦作“飄”。叔兮伯兮,倡予要女!要,成也。○要,于遙反。注同。
《蘀兮》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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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童》,刺忽也。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也。權臣擅命,祭仲專也。○擅,善戰反。
[疏]“《狡童》二章,章四句”。○箋“權臣”至“仲專”。○正義曰:權者,稱也,所以銓量輕重。大臣專國之政,輕重由之,是之謂權臣也。擅命,謂專擅國之教命,有所號令,自以己意行之,不復諮白于君。鄭忽之臣有如此者,唯祭仲耳。桓十一年《左傳》稱“祭仲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是忽之前立,祭仲專政也。其年,宋人誘祭仲而執之,使立突。祭仲逐忽立突,又專突之政,故十五年傳稱“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祭仲殺雍糾,厲公奔蔡”。祭仲又迎昭公而復立。是忽之復立,祭仲又專。此當是忽復立時事也。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昭公有壯狡之志。箋云:不與我言者,賢者欲與忽圖國之政事,而忽不能受之,故云然。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憂懼不遑餐也。○餐,七丹反。遑音皇,暇也。
[疏]“彼狡”至“餐兮”。○正義曰:賢人欲與忽圖事,而忽不能受。忽雖年長而有壯狡之志,童心未改,故謂之為狡童。言彼狡好之幼童兮,不與我賢人言說國事兮。維子昭公不與我言之,故至令權臣擅命,國將危亡,使我憂之,不能餐食兮。憂懼不暇餐,言己憂之甚也。○傳“昭公”至“之志”。○正義曰:解呼昭公為狡童之意。以昭公雖則年長,而有幼壯狡好作童子之時之志,故謂之狡童。襄三十一年《左傳》稱“魯昭公年十九矣,猶有童心”,亦此類也。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不與賢人共食祿。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憂不能息也。
《狡童》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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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褰裳》,思見正也。狂童恣行,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狂童恣行,謂突與忽爭國,更出更入,而無大國正之。○褰,起連反,本或作“騫”,非。《說文》云:“褰,袴也。”恣,資利反。行,下孟反,注下同。更音庚。
[疏]“《褰裳》二章,章五句”至“正已”。○正義曰:作《褰裳》詩者,言思見正也。所以思見正者,見者,自彼加已之辭。以國內有狂悖幼童之人,恣極惡行,身是庶子,而與正適爭國,禍亂不已,無可奈何。是故鄭國之人思得大國之正已,欲大國以兵征鄭,正其爭者之是非,欲令去突而定忽也。經二章皆上四句思大國正己,下句言狂童恣行。序以由狂童恣行,故思大國正己。經先述思大國之言,乃陳所思之意,故復言狂童之狂,所以經、序倒也。○箋“狂童”至“正之”。○正義曰:忽是莊公世子,于禮宜立,非詩人所當疾,故知狂童恣行謂突也。忽以桓十一年繼世而立。其年九月,經書“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衛”。是突入而忽出也。桓十五年經書“鄭伯突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思于鄭”。是忽入而突出也,故云“與忽更出更入”。于時諸侯信其爭競,而無大國之正者,故思之也。此箋言更出更入而無大國正之,則是忽復立之時,思大國也。忽之復立,突已出奔,仍思大國正己者,突以桓十五年奔蔡,其年九月,鄭伯突入于櫟。櫟是鄭之大都,突入據之,與忽爭國。忽以微弱,不能誅逐去突,諸侯又無助忽者,故國人思大國之正已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惠,愛也。溱,水名也。箋云:子者,斥大國之正卿,子若愛而思我,我國有突篡國之事,而可征而正之,我則揭衣渡溱水往告難也。○溱,側巾反。篡,初患反。揭,欺例反,又起列反。難,乃旦反。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箋云:言他人者,先鄉齊、晉、宋、衛,后之荊楚。○鄉,香亮反,本亦作“向”。狂童之狂也且!狂行童昏所化也。箋云:狂童之人,日為狂行,故使我言此也。○且,子餘反,下同。
[疏]“子惠”至“也且”。○正義曰:鄭人以突篡國,無若之何,思得大國正之,乃設言以語大國正卿曰:子大國之卿,若愛而思我,知我國有突篡國之事,有心欲征而正之,我則褰衣裳涉溱水往告難于子矣。若子大國之卿,不于我鄭國有所思念,我豈無他國疏遠之人可告之乎?又言所以告急之意。我國有狂悖幼童之人,日日益為此狂行也。是為狂不止,故所思大國正之。○傳“惠愛”至“水名”。○正義曰:“惠,愛”,《釋詁》文。溱、洧,鄭國之水,自鄭而適他國,當涉之也。○箋“子者”至“告難”。○正義曰:序言思大國之正己,則意欲告者,將告大國之正卿,謂卿之長者,執一國之政,出師征伐,事必由之,故知“子者,斥大國之正卿”也。《宛丘》云“子之湯兮”,《山有樞》云“子有衣裳”,子皆斥君,何知此子不斥大國之君者?鄰國之君,爵位尊重,鄭人所告,不宜徑告于君。國之政教,正卿所主,且云“子惠思我”,平等相告之辭,故知子者必是大國正卿。又下云“子不我思,豈無他人”,則他人與此子者,正可有親疏之異,而尊卑同也。謂他國者,為人為士,非斥國君,則知“子者”亦非國君矣。他人他士,是他國之卿,明知子者,亦大國之卿也。若然,《論語》及《左傳》說陳恆弒其君,孔子告于哀公,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后,不敢不告。”“公曰:告夫三子”,彼述孔子之意,以為君使之告臣,非禮也。此所以不告其君而告臣者,彼孔子是國內之人,勸君行義,不可則止。哀公不能自專其事,反令孔子告臣,故孔子以為不可。此則鄭國之人欲告他國,不敢徑告其君,故當告其大臣,使之致達于君,與彼不同。溱、洧大水,未必褰裳可渡,示以告難之疾意耳。○箋“言他”至“荊楚”。○正義曰:言子不我思,乃告他人,是先告近鄰,后告遠國。齊、晉宋是諸夏大國,與鄭境接連,楚則遠在荊州,是南夷大國,故箋舉以為言,見子與他人之異有。其實大國非獨齊、晉,他人非獨荊楚也。定本云“先向齊、晉、宋、衛,后之荊楚也”,義亦通。若然,案《春秋》突以桓十五年入于鄭之櫟邑,其年冬,經書“公會宋公、衛侯、陳侯于袲,伐鄭”,十六年四月,公會宋公、衛侯、陳侯、蔡侯伐鄭。《左傳》稱謀納厲公也,則是其諸侯皆助突矣。而云告齊、晉、宋、衛者,此述鄭人告難之意耳,非言諸侯皆助忽,故言“子不我思,豈無他人”。是為諸國不思正己,故有遠告他人之志。若當時大國皆不助突,自然征而正之,鄭人無所可思。由宋、衛、蔡、魯助突為篡,故思大國正己耳。○傳“狂行童昏所化”。○正義曰:此狂童,斥突也。狂童,謂狂頑之童稚。狂童之狂也,且言其日益為狂,故傳解其益狂之意。言突以狂行童昏,其所風化于人,人又從之,徒眾漸多,所以益為狂行,作亂不已,故鄭人思欲告急也。狂行,謂篡其國,是疏狂之行。童昏,謂年在幼童,昏闇無知。鄭突時年實長,以其志似童幼,故以童名之。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洧,水名也。洧,于軌反。子不我思,豈無他士?士,事也。箋云:他士,猶他人也。大國之卿,當天子之上士。
狂童之狂也且!
[疏]箋“他士”至“上士”。○正義曰:傳言“士,事也”,以其堪任于事,謂之為士,故箋之云“他士,猶他人”,正謂遠國之卿也。所以謂為士者,大國之卿,當天子之上士,故呼卿為士也。《春官·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以大夫既四命,則上士當三命也,故注云:“王之上士三命,中士再命,下士一命。”又云:“公之孤四命,其卿三命。侯伯之卿亦如之。”是大國之卿亦三命,當天子之上士也。《曲禮》曰:“列國之大夫入天子之國曰某士。”襄二十六年《左傳》曰:“晉韓宣子聘于周,王使請事。對曰:‘晉士起將歸時事于宰旅。’”是由命與王之士同,故稱士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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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刺亂也。昏姻之道缺,陽倡而陰不和,男行而女不隨。婚姻之道,謂嫁取之禮。○丰,芳兇反,面貌丰滿也,《方言》作“妦”。缺,丘悅反。倡,昌亮反。和,胡臥反。
[疏]“《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至“不隨”。○正義曰:陽倡陰和,男行女隨,一事耳。以夫婦之道,是陰陽之義,故相配言之。經陳女悔之辭。上二章悔已前不送男,下二章欲其更來迎己,皆是男行女不隨之事也。○箋“婚姻”至“之禮”。○正義曰:男以昏時迎女,女因男而來。嫁,謂女適夫家。娶,謂男往娶女。論其男女之身,謂之嫁娶;指其好合之際,謂之婚姻。嫁娶婚姻,其事是一,故云“婚姻之道,謂嫁娶之禮”也。若指男女之身,則男以昏時取婦,婦因男而來。婚姻之名,本生于此。若以婦黨婿黨相對為稱,則《釋親》所云“婿之父為姻,婦之父為婚。婦之黨為婚兄弟,婿之黨為姻兄弟”,是婦黨稱婚,婿黨稱姻也。對文則有異,散則可以通。《我行其野》箋云:“新特,謂外婚。”謂婦為婚也。隱元年《左傳》說葬之月數云:“士逾月,外姻至。”非獨謂婿家也。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丰,丰滿也。巷,門外也。箋云:子,謂親迎者。我,我將嫁者。有親迎我者,面貌丰丰然丰滿,善人也,出門而待我于巷中。○迎,魚敬反,下“親迎”同。悔予不送兮!時有違而不至者。箋云: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時不送,則為異人之色,后不得耦而思之。○為,于偽反。
[疏]“子之”至“送兮”。○正義曰:鄭國衰亂,婚姻禮廢。有男親迎而女不從,后乃追悔。此陳其辭也。言往日有男子之顏色丰然丰滿,是善人兮,來迎我出門,而待我于巷中兮。予當時別為他人,不肯共去,今日悔恨,我本不送是子兮。所為留者,亦不得為耦,由此故悔也。○傳“丰丰”至“門外”。○正義曰:丰者,面色丰然,故為丰滿也。《叔于田》傳云:“巷,里涂。”此言門外者,以迎婦自門而出,故系門言之,其實巷是門外之道,與里涂一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昌,盛壯貌。箋云:“堂”當為“棖”。棖,門梱上本近邊者。○堂幷如字,門堂也。鄭改作“棖”,直庚反。梱本作“閫”,苦本反。近,附如之近。悔予不將兮!將,行也。箋云:將亦送也。
[疏]“子之”至“將兮”。○毛以為,女悔前事,言有男子之容貌昌然盛壯兮,來就迎我,待我于堂上兮,我別為他人,不肯共去,今日悔我本不共是子行去兮?○鄭以堂為棖,將為送為異,餘同。○傳“昌,盛壯貌”。○正義曰:此傳不解堂之義。王肅云:“升于堂以俟。”孫毓云:“禮,門側之堂謂之塾。謂出俟于塾前。詩人此句故言堂耳。毛無易字之理,必知其不與鄭同。”案此篇所陳庶人之事,人君之禮尊,故于門設塾,庶人不必有塾,不得待之于門堂也。《著》云“俟我于堂”,文與《著》“庭”為類,是待之堂室,非門之堂也。《士昏禮》“主人揖賓,入于廟。主人升堂西面,賓升堂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婦從,降自西階”。是則士禮受女于廟堂。庶人雖無廟,亦當受女于寢堂,故以王為毛說。○箋“堂當”至“邊者”。○正義曰:箋以《著》篇言“堂”文在《著》“庭”之下,可得為廟之堂。此篇上言于巷,此言于堂,巷之與堂,相去懸遠,非為文次,故轉堂為棖。棖是門梱上豎木,近門之兩邊者也。《釋宮》云:“柣謂之閾。棖謂之楔。”孫炎曰:“柣,門限也。”李巡曰:“棖,謂梱上兩傍木。”上言待于門外,此言待之于門,事之次,故易為棖也。
衣錦褧衣,裳錦褧裳。衣錦、褧裳,嫁者之服。箋云:褧,禪也,蓋以禪縠為之中衣。裳用錦,而上加禪縠焉,為其文之大著也。庶人之妻嫁服也。士妻䊷衣纁袡。○衣錦如字,或一音于記反,下章放此。褧衣,苦迥反,下如字。禪音丹。縠,戶木反。為其,于偽反。大音泰,舊敕賀反。䊷,側基反,本或作“純”,又作“緇”,幷同“纁”,許云反。袡,如鹽反。叔兮伯兮,駕予與行!叔伯,迎己者。箋云:言此者,以前之悔。今則叔也伯也,來迎己者,從之,志又易也。○易,以豉反。
[疏]“衣錦”至“與行”。○正義曰:此女失其配耦,悔前不行,自說衣服之備,望夫更來迎己。言己衣則用錦為之,其上復有禪衣矣。裳亦用錦為之,其上復有禪裳矣。言己衣裳備足,可以行嫁,乃呼彼迎者之字云:叔兮伯兮,若復駕車而來,我則與之行矣。悔前不送,故來則從之。○傳“衣錦”至“之服”。○正義曰:知者,以此詩是婦人追悔,原得從男,陳行嫁之事,云己有此服,故知是嫁者之服也。而人之服不殊裳,而經衣裳異文者,以其衣裳別名,詩須韻句,故別言之耳。其實婦人之服,衣裳連,俱用錦,皆有褧。下章倒其文,故傳衣錦褧裳互言之。○箋“褧禪”至“纁袡”。○正義曰:《玉藻》云:“禪為絅。”絅與褧音義同。是褧為禪,衣裳所用,《書傳》無文。而婦人之服尙輕細,且欲露錦文,必不用厚繒矣,故云“蓋以禪縠為之”。禪衣在外,而錦衣在中,故言“中衣”。裳用錦,而上加禪縠焉。《中庸》引此詩,乃云“為其文之大著也”,故箋依用之。傳直言嫁者之服,故又申之云,“庶人之妻嫁服”,若士妻,則“䊷衣纁袡。”《士昏禮》云:“女次䊷衣纁袡,立于房中南面。”注云:“次,首飾也。䊷衣、絲衣。女從者畢袗玄,則此亦玄矣。袡亦緣也。袡之言任也。以纁緣其衣,象陰氣上任也。凡婦人之服不常施袡之衣盛,昏禮為此服耳。”是士妻嫁時服䊷衣纁袡也。○傳“叔伯,迎己者”。○正義曰:欲其駕車而來,故斥迎己者也。迎己者一人而已,叔伯幷言之者,此作者設為女悔之辭,非知此女之夫實字叔伯,托而言之耳。箋言“志又易”者,以不得配耦,志又變易于前,故叔伯來則從之也。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兮叔伯兮,駕予與歸。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東門之墠 | 返回目錄 |
《東門之墠》,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墠音善,依字當作“墠”。此序舊無注,而崔《集注》本有。鄭注云:“時亂,故不得待禮而行。”
[疏]“《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至“奔者也”。○正義曰:經二章皆女奔男之事也。上篇以禮親迎,女尙違而不至,此復得有不待禮而相奔者,私自奸通,則越禮相就;志留他色,則依禮不行,二者俱是淫風,故各自為刺也。
東門之墠,茹藘在阪。東門,城東門也。墠,除地町町者。茹藘,芧蒐也。男女之際,近則如東門之墠,遠而難則茹藘在阪。箋云:城東門之外有墠,墠邊有阪,芧蒐生焉。茅蒐之為難淺矣,易越而出。此女欲奔男之辭。○茹音如,后篇同。藘,力于反。茹藘,茅蒐,蒨草也。后篇阪音反,反又符板反。町,吐鼎反,又徒冷反。茅,貌交反。其室則邇,其人甚遠!邇,近也。得禮則近,不得禮則遠。箋云:其室則近,謂所欲奔男之家。望其來迎己而不來,則為遠。
[疏]“東門”至“甚遠”。○毛以為,東門之壇,除地町町,其踐履則易。茹藘在阪,則為礙阻,其登陟則難。言人之行者,踐東門之壇則易,登茹藘在阪則難越,以興為婚姻者,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婚姻之際,非禮不可。若得禮,其室則近,人得相從易,可為婚姻。若不得禮,則室雖相近,其人甚遠,不可為婚矣。是男女之交,不可無禮。今鄭國之女,有不待禮而奔男者,故舉之以刺當時之淫亂也。○鄭以為,女欲奔男之辭。東門之外有壇,壇之邊有阪,茹藘之草生于阪上。女言東門之外有壇,茹藘在于阪上,其為禁難淺矣,言其易越而出,興己是未嫁之女,父兄之禁難亦淺矣,言其易可以奔男。止,自男不來迎己耳。又言己所欲奔之男,其室去此則近,為不來迎己,雖近難見,其人甚遠,不可得從也。欲使此男迎己,己則從之,是不待禮而相奔,故刺之。○傳“東門”至“在阪”。○正義曰:“出其東門,有女如云”,是國門之外見女也。“東門之池,可以漚麻”,是國門之外有池也。則知諸言東門,皆為城門,故云“東門,城東門也”。襄二十八年《左傳》云:“子產相鄭伯以如楚。舍不為壇。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國,未嘗不為壇。今子草舍,無乃不可乎?’”上言“舍不為壇”,下言“今子草舍”,明知壇者除地去草矣,故云“壇,除地町町者”也。遍檢諸本,字皆作“壇”,《左傳》亦作“壇”。其《禮記》、《尙書》言壇、墠者,皆封土者謂之壇,除地者謂之墠。壇、墠字異,而作此“壇”字,讀音曰墠,蓋古字得通用也。今定本作“墠”。“茹藘,茅蒐”,《釋草》文。李巡曰:“茅蒐,一名茜,可以染絳。”陸機《疏》云:“一名地血,齊人謂之茜,徐州人謂之牛蔓。”然則今之蒨草是也。男女之際者,謂婚姻之禮,是男女交際之事。《禮記·大傳》云“異姓主名治際會”,亦謂婚禮交際之會也。以壇阪者各自為喻,壇是平地,又除治,阪是高阜,又草生焉,人欲踐之,則有難易,以喻婚姻之道,有禮、無禮之難易,故云“男女之際,近而易則如東門之壇,遠而難則如茹藘在阪”也。阪云遠而難,則壇當云近而易,不言“而易”,可知而省文也,壇阪可以喻難耳。無遠近之象而云近遠者,以壇系東門言之,則在東門外,阪不言所在,則遠于東門矣。且下句言“則邇”、“甚遠”,故傳顧下經,以遠近解之。下傳云:“得禮則近,不得禮則遠”,還與此傳文相成為始終之說。○箋“城東”至“之辭”。○正義曰:箋以下章“栗”與“有踐家室”連文,以此章“壇”與“茹藘在阪”連文,則是同在一處,不宜分之為二,故易傳以為壇邊有阪,栗在室內,得作一興,共為女辭。阪是難登之物,茅蒐延蔓之草,生于阪上,行者之所以小難,但為難淺矣,易越而出,以自喻己家禁難亦淺矣,易以奔男。是女欲奔男,令迎己之辭也。若然,阪有茹藘,可為小難,壇乃除地,非為阻難,而亦言之者,物以高下相形,欲見阪之難登,故先言壇之易踐,以形見阪為難耳,不取易為義也。○傳“邇近”至“則遠”。○正義曰:“邇,近”,《釋詁》文。室與人相對,則室謂宅,人居室內,而云室近人遠。此刺女不待禮,故知以禮為送近。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栗,行上栗也。踐,淺也。箋云:栗而在淺家室之內,言易竊取。栗,人所啖食而甘耆,故女以自喻也。○行上幷如字。行,道也。《左傳》云:“斬行栗。”啖,徒覽反,本又作“啖”,亦作“啖”,幷同。耆,常志反。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即,就也。箋云:我豈不思望女乎,女不就迎我而俱去耳。
[疏]“東門”至“我即”。○毛以為,東門之外,有栗樹生于路上,無人守護,其欲取之則為易。有物在淺室家之內,雖在淺室,有主守之,其欲取之則難。以興為婚者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婚姻之際,不可無禮,故貞女謂男子云:我豈不于汝思為室家乎,但子不以禮就我,我無由從子。貞女之行,非禮不動。今鄭國之女,何以不待禮而奔乎?故刺之。○鄭以為,女乎男迎己之辭。言東門之外栗樹,有淺陋家室之內生之。栗在淺家,易可竊取,喻己在父母之家,亦易竊取,正以栗為興者。栗有美味,人所啖食而甘之,言己有美色,亦男所親愛而悅之,故女以自喻。女又謂男曰:我豈可不于汝思望之乎?誠思汝矣。但子不于我來就迎之,故我無由得往耳。女當待禮從男,今欲男就迎即去,故刺之。○傳“栗行”至“踐淺”。○正義曰:傳以栗在東門之外,不處園圃之間,則是表道樹也。故云“栗,行上栗”。行謂道也。襄九年《左傳》云:“趙武、魏絳斬行栗。”杜預云:“行栗,表道樹。”“踐,淺”,《釋言》文。此經、傳無明解,準上章亦宜以難易為喻,故同上為說也。
《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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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思君子也。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興也。風且雨,凄凄然,雞猶守時而鳴,喈喈然。箋云:興者,喻君子雖居亂世,不變改其節度。○凄,七西反。喈音皆。既見君子,云胡不夷?胡,何。夷,說也。箋云:思而見之,云何而心不說?○說音悅,下同。
[疏]“風雨”至“不夷”。○正義曰:言風雨且雨,寒涼凄凄然。雞以守時而鳴,音聲喈喈然。此雞雖逢風雨,不變其鳴,喻君子雖居亂世,不改其節。今日時世無復有此人。若既得見此不改其度之君子,云何而得不悅?言其必大悅也。○傳“風且”至“喈喈然”。○正義曰:《四月》云“秋日凄凄”,寒涼之意,言雨氣寒也。二章“瀟瀟”,謂雨下急疾瀟瀟然,與凄凄意異,故下傳云:“瀟瀟,暴疾。”喈喈、膠膠則俱是鳴辭,故云“猶喈喈也”。○傳“胡,何。夷,說”。○正義曰:胡之為何,《書傳》通訓。“夷,悅”,《釋言》文。定本無“胡何”二字。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瀟瀟,暴疾也。膠膠,猶喈喈也。○瀟音蕭。膠音交。既見君子,云胡不瘳?瘳,愈也。○瘳,敕留反。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晦,昏也。箋云:已,止也。雞不為如晦而止不鳴。○不為,于偽反。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風雨》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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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脩焉。鄭國謂學為校,言可以校正道藝。○衿音金,本亦作“襟”,徐音琴。“世亂”,本或以世字在下者,誤。校,力孝反,注及下注同。注傳云“鄭人游于鄉校”是也。公孫弘云:“夏曰校。”沈音教。
[疏]“《子衿》三章,章四句”至“不脩焉”。○正義曰:鄭國衰亂,不脩學校,學者分散,或去或留,故陳其留者恨責去者之辭,以刺學校之廢也。經三章,皆陳留者責去者之辭也。定本云“刺學廢也”,無“校”字。○箋“鄭國”至“道藝”。○正義曰:襄三十一年《左傳》云:“鄭人游于鄉校。”然明謂子產毀鄉校,是鄭國謂學為校,校是學之別名,故序連言之。又稱其名校之意,言于其中可以校正道藝,故曰校也。此序非鄭人言之,箋見《左傳》有鄭人稱校之言,故引以為證耳,非謂鄭國獨稱校也。《漢書》公孫弘奏云:“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是古亦名學為校也。禮:“人君立大學小學。”言學校廢者,謂鄭國之人廢于學問耳,非謂廢毀學宮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衿,青領也,學子之所服。箋云:學子而俱在學校之中,己留彼去,故隨而思之耳。禮:“父母在,衣純以青”。○青如字。學子以青為衣領緣衿也,或作菁,音非純、章允反,又之閏反。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嗣,習也。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箋云:嗣,續也。女曾不傳聲問我,以恩責其忘己。○嗣如字,《韓詩》作“詒”。詒,寄也,曾不寄問也。傳聲,直專反。
[疏]“青青”至“嗣音”。○毛以為,鄭國學校不修,學人散去,其留者思之言:青青之色者,是彼學子之衣衿也。此青衿之子,棄學而去,悠悠乎我心思而不見,又從而責之。縱使我不往彼見子,子寧得不來學習音樂乎?責其廢業去學也。○鄭唯下句為異。言汝何曾不嗣續音聲,傳問于我。責其遺忘己也。○傳“青衿,青領”。○正義曰:《釋器》云:“衣皆謂之襟。”李巡曰:“衣皆,衣領之襟。”孫炎曰:“襟,交領也。”衿與襟音義同。衿是領之別名,故云“青衿,青領也”。衿、領一物。色雖一青,而重言青青者,古人之復言也。下言“青青子佩”,正謂青組綬耳。《都人士》“狐裘黃黃”,謂裘色黃耳,非有二事而重文也。箋云“父母在,衣純以青”,是由所思之人父母在,故言青衿。若無父母,則素衿。《深衣》云:“具父母衣純以青,孤子衣純以素。”是無父母者用素。○傳“嗣習”至“舞之”。○正義曰:所以責其不習者,古者教學子以詩樂,誦之謂背文闇誦之,歌之謂引聲長詠之,弦之謂以琴瑟播之,舞之謂以手足舞之。學樂學詩,皆是音聲之事,故責其不來習音。《王制》云:“樂正崇四術,立四教。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文王世子》云:“春誦夏弦,太師詔之。”注云:“誦,謂歌樂也。弦,謂以絲播詩。”是學詩學樂,皆弦誦歌舞之。○箋“嗣續”至“忘己”。○正義曰:箋以下章云“子寧不來”,責其不來見己,不言來者有所學。則此云“不嗣音”,不宜為習樂,故易傳言留者責去者,子曾不傳續音聲存問我,以恩責其忘己。言與彼有恩,故責其斷絕。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佩,佩玉也。士佩瓀珉而青組綬。○鶗,本又作“瓀”,如兗反。珉,亡巾反。組音祖。綬音受。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不來者,言不一來也。
[疏]傳“佩,佩玉”至“組綬”。○正義曰:《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于玉比德焉。”故知子佩為佩玉也。禮不佩青玉,而云“青青子佩”者,佩玉以組綬帶之。士佩瓀珉而青組綬,故云青青謂組綬也。案《玉藻》“士佩瓀玟而緼組綬”,此云青組綬者,蓋毛讀《禮記》作青字,其本與鄭異也。學子非士,而傳以士言之,以學子得依士禮故也。○傳“不來者,言不一來”。○正義曰:準上傳,則毛意以為責其不一來習業。鄭雖無箋,當謂不來見己耳。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挑達,往來相見貌。乘城而見闕。箋云:國亂,人廢學業,但好登高見于城闕,以候望為樂。○挑,他羔反,又敕雕反,《說文》作“叟”。達,他末反,《說文》云:“達,不相遇也。”好,呼報反。樂音洛。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言禮樂不可一日而廢。箋云:君子之學,以文會友,以友輔仁。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故思之甚。
[疏]“挑兮”至“月兮”。○毛以為,學人廢業,候望為樂,故留者責之云:汝何故棄學而去?挑兮達兮,乍往乍來,在于城之闕兮。禮樂之道,不學則廢。一日不見此禮樂,則如三月不見兮,何為廢學而游觀?○鄭以下二句為異。言一日不與汝相見,如三月不見兮。言己思之甚也。○傳“挑達”至“見闕”。○正義曰:城闕雖非居止之處,明其乍往乍來,故知挑達為往來貌。《釋宮》云:“觀謂之闕。”孫炎曰:宮門雙闕,舊章懸焉,使民觀之,因謂之觀。如《爾雅》之文,則闕是人君宮門,非城之所有,且宮門觀闕不宜乘之候望。此言在城闕兮,謂城之上別有高闕,非宮闕也。乘城見于闕者,乘猶登也,故箋申之,登高見于城闕,以候望為樂。○箋“君子”至“之甚”。○正義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論語》文。“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學記》文。由其須友以如此,故思之甚。
《子衿》三章,章四句。
揚之水 | 返回目錄 |
《揚之水》,閔無臣也。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而作是詩也。
[疏]“《揚之水》二章,章六句”至“是詩”。○正義曰:經二章,皆閔忽無臣之辭。忠臣、良士,一也。言其事君則為忠臣,指其德行則為良士,所從言之異耳。“終以死亡”,謂忽為其臣高渠彌所弒也。作詩之時,忽實未死,序以由無忠臣,意以此死,故閔之。《有女同車》序云:“卒以無大國之助,至于見逐。”意亦與此同。
揚之水,不流束楚。揚,激揚也。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束楚乎?箋云:激揚之水,喻忽政教亂促。不流朿楚,言其政不行于臣下。○漂,匹妙反。終鮮兄弟,維予與女。箋云:鮮,寡也。忽兄弟爭國,親戚相疑,后竟寡于兄弟之恩,獨我與女有耳。作此詩者,同姓臣也。○鮮,息淺反,注下同。無信人之言,人實迋女。迋,誑也。○迋,求往反,徐又居望反。誑,九況反。
[疏]“揚之水”至“迋女”。○毛以為,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一束之楚乎?言能流漂之,以興忠臣良士,豈不能誅除逆亂之臣乎?言能誅除之。今忽既不能誅除逆亂,又復兄弟爭國,親戚相疑,終竟寡于兄弟之恩,唯我與汝二人而已。忽既無賢臣,多被欺誑,故又誡之,汝無信他人之言。被他人之言,實欺誑于汝。臣皆誑之,將至亡滅,故閔之。鄭唯上二句別,義具箋。○箋“激揚”至“臣下”。○正義曰:箋言激揚之水,是水之迅;疾言不流束楚,實不能流,故以喻忽政教亂促,不行臣下。由政令不行于臣下,故無忠臣良士與之同心,與下勢相連接,同為閔無臣之事。毛興雖不明,以《王》及《唐·揚之水》皆興,故為此解。
揚之水,不流束薪。終鮮兄弟,維予二人。二人同心也。箋云:二人者,我身與女忽。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
《揚之水》二章,章六句。
出其東門 | 返回目錄 |
《出其東門》,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公子五爭”者,謂突再也,忽子、亹子、儀各一也。○爭,爭斗之爭,注同。亹,亡匪反,又音尾,莊公子。
[疏]“《出其東門》二章,章六句”至“室家焉”。○正義曰:作《出其東門》詩者,閔亂也。以忽立之后,公子五度爭國,兵革不得休息,下民窮困,男女相棄,民人迫于兵革,室家相離,思得保其室家也。兵謂弓矢干戈之屬。革謂甲胃之屬,以皮革為之。保者,安守之義。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若散則通。民人分散乖離,故思得保有室家,正謂保有其妻,以妻為室家。經二章皆陳男思保妻之辭,是思保室家也。其公子五爭,兵革不息,敘其相棄之由,于經無所當也。俗本云“五公子爭”,誤也。○箋“公子”至“各一”。○正義曰:桓十一年《左傳》云:“祭仲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于鄭莊公,生厲公。故宋人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秋,九月,昭公奔衛。己亥,厲公立。”是一爭也。十五年傳曰:“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雍姬知之,以告祭仲。祭仲殺雍糾。厲公出奔蔡。六月,乙亥,鄭世子忽復歸于鄭。”是二爭也。十七年傳曰:“初,鄭伯將以高渠彌為卿,昭公惡之,固諫,不聽。昭公立,懼其殺己也,弒昭公而立公子亹。”是三爭也。十八年傳曰:“齊侯師于首止,子亹會之,高渠彌相。七月,齊人殺子亹,而轘高渠彌。祭仲逆鄭子于陳而立之。”服虔云:“鄭子,昭公弟子儀也。”是四爭也。莊十四年傳曰:“鄭厲公自櫟侵鄭,及大陵,獲傅瑕。傅瑕曰:‘苟舍我,吾請納君。’與之盟而舍之。六月,傅瑕殺鄭子而納厲公。”是五爭也。忽亦再為鄭君,前以太子嗣立,不為爭篡,故唯數后為五爭也。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如云,眾多也。箋云:有女,謂諸見棄者也。如云者,如云從風東西南北,心無有定。雖則如云,匪我思存。思不存乎相救急。箋云:匪,非也。此如云者,皆非我思所存也。○思如字,注及下皆同;沈息嗣反,毛音如字,鄭息嗣反。縞衣綦巾,聊樂我員。縞衣,白色,男服也。綦巾,蒼艾色,女服也。原室家得相樂也。箋云:縞衣綦巾,己所為作者之妻服也,時亦棄之,兵革之難,不能相畜。心不忍絕,故言且留樂我員。此思保其室家。窮困不得有其妻,而以衣巾言之,恩不忍斥之。綦,綦文也。○縞,古老反,又古報反。綦,巨基反。樂音洛,注幷同,一音岳。或云:“箋留樂,又音岳。”員音云,本亦作云,《韓詩》作“魂”。魂,神也。為,干偽反。難,乃旦反。
[疏]“出其”至“我員”。○毛以為,鄭國民人不能保其室家,男女相棄,故詩人閔之。言我出其鄭城東門之外,有女被棄者眾多如云。然女既被棄,莫不困苦。詩人閔之,無可奈何,言雖則眾多如云,非我思慮所能存救。以其眾多,不可救拯,唯原使昔日夫妻更自相得,故言彼服縞衣之男子,服綦巾之女人,是舊時夫妻,原其還自配合,則可以樂我心云耳。詩人閔其相棄,故原其相得則樂。云、員古今字,助句辭也。○鄭以為,國人于兵革,男女相棄,心不忍絕,眷戀不已。詩人述其意而陳其辭也。言鄭國之人,有棄其妻者,自言出其東門之外,見有女被棄者,如云之從風,東西無定。此女被棄,心亦無定如云。然此女雖則如云,非我思慮之所存在,以其非己之妻,故心不存焉。彼被棄眾女之中,有著縞素之衣、綦色之巾者,是我之妻,今亦絕去,且得少時留住,則以喜樂我云。民人思保室家,情又若此。迫于兵革,不能相畜,故所以閔之。○傳“思不存乎相救急”。○正義曰:言其見棄既多,困急者眾,非己一人所以救恤,故其思不得存乎相救急。○傳“縞衣”至“相樂”。○正義曰:《廣雅》云:“縞,細繪也。”《戰國策》云:“強弩之餘,不能穿魯縞。”然則縞是薄繪,不染,故色白也。《顧命》云:“四人綦弁。”注云:“青黑曰綦。”《說文》云:“綦,蒼艾色也。”然則綦者,青色之小別。《顧命》為弁,色故以為青黑。此為衣巾,故為蒼艾色。蒼即青也。艾謂青而微白,為艾草之色也。知縞衣男服、綦巾女服者,以作者既言非我思存,故原其自相配合,故知一衣一巾,有男有女,先男后女,文之次也。傳以“聊”為“愿”,故云“愿室家得相樂”。室家即縞衣綦巾之男女也。○箋“縞衣”至“綦文”。○正義曰:箋以序稱民人思保其室家,言夫思保妻也。經稱“有女如云”,是男言有女也。經、序皆據男為文,則縞衣綦巾是男之所言,不得分為男女二服。衣巾既共為女服,則此章所言,皆是夫自言妻,非他人言之,故首尾皆易傳。則詩人為詩,雖舉一國之事,但其辭有為而發,故言縞衣綦巾所為作者之妻服也。己謂詩人自己,既相棄,又原且留,是心不忍絕也。訓“聊”為“且”,故言且留可以樂我云也。箋亦以綦為青色,但綦是文章之色,非染繒之色,故云“綦,綦文”,謂巾上為此蒼文,非全用蒼色為巾也。
出其闉瘏,有女如荼。闉,曲城也。瘏,城臺也。荼,英荼也。言皆喪服也。箋云:瘏讀當如“彼都人士”之“都”,謂國外曲城之中市里也。荼,茅秀,物之輕者,飛行無常。○闉音因。瘏,鄭、郭音都。孫炎云:“積土如水渚,所以望氣祥也。”徐止奢反,又音蛇。荼音徒。秀,本或作“莠”,音同。劉昌宗《周禮音》莠音酉。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箋云:“匪我思且”,猶“非我思存”也。○且音徂,《爾雅》云:“存也。”舊子徐反。縞衣茹藘,聊可與娛。茹藘,茅蒐之染女服也。娛,樂也。箋云:茅蒐,染巾也。“聊可與娛”,且可留與我為樂。心欲留之言也。○娛,本亦作“虞”。
[疏]“出其”至“與娛”。○毛以為,詩人言我出其鄭國曲城門臺之外,見有女被棄者眾多,皆著喪服,色白如荼。然雖則眾多如荼,非我思所存救,以其眾多,不可救恤,惟原昔日夫妻更自相得。彼服縞衣之男子,服茹藘之女人,是其舊夫妻也,愿其還得配合,可令相與娛樂。閔其相棄,故愿其相樂。○鄭以為,國人有棄其妻者,自言出其曲城都邑市里之外,見有女被棄者如荼,飛揚無所常定。此女被棄,心亦無定如荼。然此女雖則如荼,非是我之所思。以非己妻,故不思之。其中有著縞素之衣、茹藘染巾者,是我之妻,今亦絕去,且得少時留住,可與之娛樂也。情深如此,而不能相畜,故閔之。○傳“闉曲”至“喪服”。○正義曰:上言“出其東門”,此文亦言“出其闉闍”,字皆從門,則知亦是人所從出之處。《釋宮》云:“闍謂之臺。”是闍為臺也。出謂出城,則闍是城上之臺,謂當門臺也。闍既是城之門臺,則知闉是門外之城,即今之門外曲城是也,故云“闉,曲城”,“闍,城臺”。《說文》云:闉闍,城曲重門。謂闉為曲城。《釋草》有“荼,苦菜”,又有“荼,委葉”。《邶風》“誰謂荼苦”,即苦菜也。《周頌》“以薅荼蓼”,即委菜也。鄭于《地官·掌荼》注及《既夕》注與此箋皆云“荼,茅秀”,然則此言“如荼”,乃是茅草秀出之穗,非彼二種荼草也。言“荼,英荼”者,《六月》云:“白旆英英”,是白貌。茅之秀者,其穗色白,言女皆喪服,色如荼然。《吳語》說“吳王夫差于黃池之會,陳兵以脅晉,萬人為方陳,皆白常、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韋昭云:“荼,茅秀。”亦以白色為如荼,與此傳意同。女見棄,所以喪服者,王肅云:“見棄,又遭兵革之禍,故皆喪服也。”○箋“闍讀”至“無常”。○正義曰:以《爾雅》謂臺為瘏,不在城門之上。此言“出其”,不得為出臺之中,故轉為“彼都人士”之“都”。都者,人所聚會之處,故知謂國外曲城中之市里也。以詩說女服,言綦巾茹藘,則非盡喪服,不得為“其色如荼”,故易傳以荼飛行無常,與上章相類為義也。
《出其東門》二章,章六句。
野有蔓草 | 返回目錄 |
《野有蔓草》,思遇時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于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會焉。“不期而會”,謂不相與期而自俱會。○蔓音萬。
[疏]“《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至“會焉”。○正義曰:作《野有蔓草》詩者,言思得逢遇男女合會之時,由君之恩德潤澤不流及于下,又征伐不休,國內之民皆窮困于兵革之事,男女失其時節,不得早相配耦,思得不與期約而相會遇焉。是下民窮困之至,故述其事以刺時也。“男女失時”,謂失年盛之時,非謂婚之時月也。毛以為,君之潤澤不下流,二章首二句是也。“思不期而會”,下四句是也。鄭以經皆是思不期而會之辭,言君之潤澤不流下,敘男女失時之意,于經無所當也。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興也。野,四中之外。蔓,延也。漙,漙然盛多也。箋云:零,落也。蔓草而有露,謂仲春之時,草始生,霜為露也。《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漙,本亦作“團”,徒端反。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清揚,眉目之間婉然美也。邂逅,不期而會,適其時原。○婉,于阮反。邂,戶懈反。遘,本亦作“逅”,胡豆反。
[疏]“野有”至“原兮”。○毛以為,郊外野中有蔓延之草,草之所以能延蔓者,由天有隕落之露,漙漙然露潤之兮,以興民所以得蕃息者,由君有恩澤之化養育之兮。今君之恩澤不流于下,男女失時,不得婚娶,故于時之民,乃思得有美好之一人,其清揚眉目之間婉然而美兮,不設期約,邂逅得與相遇,適我心之所愿兮。由不得早婚,故思相逢遇。是君政使然,故陳以刺君。○鄭以蔓草零露記時為異,餘同。○傳“野四”至“盛多”。○正義曰:《釋地》云:“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是野在四郊之外。此唯解文,不言興意。王肅云:“草之所以能延蔓,被盛露也。民之所以能蕃息,蒙君澤也。”○箋“零落”至“夫家”。○正義曰:靈作零字,故為落也。仲春、仲秋俱是晝夜等溫涼中。九月霜始降,仲秋仍有露,則知正月猶有霜,二月始有露,故云蔓草生而有露,謂仲春時也。所引《周禮·地官·媒氏》有其事,取其意,不全取文,與彼小異。鄭以仲春為媒月,故引以證此為記時。言民思此時而會者,為此時是婚月故也。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瀼瀼,盛貌。○瀼,如羊反,徐又乃剛反。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皆臧。臧,善也。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溱洧 | 返回目錄 |
《溱洧》,刺亂也。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淫風大行,莫之能救焉。救,猶止也。亂者,士與女合會溱、洧之上。○溱洧,側巾反,下于軌反。《說文》“溱”作“潧”,云:“潧水出鄭,溱水出桂陽也。”
溱與洧,方渙渙兮。溱、洧,鄭兩水名。渙渙,春水盛也。箋云:仲春之時,冰以釋,水則渙渙然。○渙,呼亂反,《韓詩》作“洹”。洹音丸,《說文》作“汎”。汎音父弓反。士與女,方秉蕳兮。蕳,蘭也。箋云:男女相棄,各無匹偶,感春氣幷出,托采芬香之草,而為淫泆之行。○蕳,古顏反,字從草,《韓詩》云:“蓮也。”若作竹下是簡策之字耳。泆音逸。行,下孟反。女曰:“觀乎?”士曰:“既且。”箋云:“女曰觀乎”,欲與士觀于寬閑之處,既,已也。士曰已觀矣,未從之也。○且音徂,往也,徐子胥反,下章放此。閑音閑。處,昌慮反。“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訏,大也。箋云:洵,信也。女情急,故勸男使往觀于洧之外,言其土地信寬大又樂也。于是男則往也。○洵,息旬反,《韓詩》作“恂”。訏,況于反,《韓詩》作“盱”,云:“恂盱,樂貌也。”樂音洛,注下同。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勺藥,香草。箋云:伊,因也。士與女往觀,因相與戲謔,行夫婦之事。其別,則送女以勺藥,結恩情也。
[疏]“溱與洧”至“勺藥”。○正義曰:鄭國淫風大行,述其為淫之事。言溱水與洧水,春冰既泮,方欲渙渙然流盛兮。于此之時,有士與女方適野田,執芳香之蘭草兮。既感春氣,托采香草,期于田野,共為淫泆。士既與女相見,女謂士曰:“觀于寬閑之處乎?”意原與男俱行。士曰:“已觀矣。”止其欲觀之事,未從女言。女情急,又勸男云:“且復更往觀乎?我聞洧水之外,信寬大而且樂,可相與觀之。”士于是從之。維士與女,因即其相與戲謔,行夫婦之事。及其別也,士愛此女,贈送之以勺藥之草,結其恩情,以為信約。男女當以禮相配,今淫泆如是,故陳之以刺亂。○傳“蕳,蘭”。○正義曰:陸機《疏》云:“蕳即蘭,香草也。《春秋》傳曰‘刈蘭而卒’,《楚辭》云‘紉秋蘭’,孔子曰‘蘭當為王者香草’,皆是也。其莖葉似藥草澤蘭,廣而長節,節中赤,高四五尺。漢諸池苑及許昌宮中皆種之。可著粉中,藏衣著書中,辟白魚。”○傳“訏,大”。○正義曰:《釋詁》文。○箋“洵信”至“則往”。○正義曰:“洵,信”,《釋詁》文。以“士曰既且”,是男答女也。“且往觀乎”,與上“女曰觀乎”文勢相副,故以女勸男辭。言其寬且樂,于是男則往也。下句是男往之事。○傳“勺藥,香草”。○正義曰:陸機《疏》云:“今藥草勺藥無香氣,非是也。未審今何草。”○箋“伊,因”。○正義曰:因觀寬閑,遂為戲謔,故以伊為因也。
溱與洧,瀏其清矣。瀏,深貌。○瀏音留,《說文》“流清也”,力尤反。士與女,殷其盈矣。殷,眾也。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箋云:將,大也。
《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鄭國二十一篇,五十三章,二百八十三句。
國風·齊風 雞鳴 | 返回目錄 |
陸曰:齊者,太師呂望所封之國也。其地少昊爽鳩氏之墟,在《禹貢》青州岱嶺之陰,濰淄之野,都營丘之側。《禮記》云:“太公封于營丘。”是也。
齊譜齊者,古少皞之世,爽鳩氏之墟。○正義曰:昭二十年《左傳》云:“齊侯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如何!’”晏子對曰:“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蒯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薄姑氏因之,而后太公因之。古若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之所原也。”以爽鳩始居齊地,故云“爽鳩氏之墟”,舉其始居者,略季萴、薄姑之時不言之也。又昭十七年《左傳》“郯子曰:‘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于鳥,為鳥師而鳥名。祝鳩氏,司徒也。爽鳩氏,司寇也。’”杜預云:“爽鳩,鷹也,鷙,故為司寇,主盜賊。”以此知爽鳩氏當少皞之世,少皞以鳥名官,其言爽鳩,猶周之司寇,故爽鳩是其官耳。其人之名氏則未聞也。○周武王伐紂,封太師呂望于齊,是謂齊太公。地方百里,都營丘。○正義曰:《齊世家》云:“太公望呂尙者,東海上人也。其先祖世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于虞、夏之際封于呂,或封于申,姓姜氏。尙,其后苗裔也。從其封姓,故曰呂尙。西伯獵,遇太公于渭之陽,與語,大悅,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興”,子真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而立為大師。文王崩,武王伐紂,師尙父謀計居多。于是武王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尙父于齊都營丘。”是武王封太公都營丘之事也。“太公封地,方百里”者,鄭約而知之,以《王制》云:“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有五等之爵,則非殷制,其言千七百七十三國,又非夏制,是武王時也,故注云:“周武王初定天下,更立五等之爵,增以子、男,而猶因殷之地。”是武王之時,大國百里。太公以元勛明知,太公封齊,為大國百里,可知也。水所營繞,故曰營丘。《釋丘》云:“水出其左營丘。”孫炎曰“今齊之營丘,淄水過其南及東”,是也。以丘臨水謂之臨淄,與營丘一地也,故《漢書·地理志》云:“齊郡臨淄縣,師尙父所封也。”應劭曰:“齊獻公自營丘徙此。”臣瓚按:“臨淄即營丘也。今齊之城內有丘,即營丘也。”如瓚之言,臨淄、營丘即是一地。應劭言獻公自營丘徙臨淄,是劭之謬也。當云自薄姑徙臨淄耳。《齊世家》云:“哀公之弟胡公始徙都薄姑。而周夷王之時,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殺胡公而立,是為獻公,因徙薄姑都,治臨淄。”據此,則齊唯胡公一世居薄姑耳,以后復都臨淄也。《烝民》云:“仲山甫徂齊。”傳曰:“古者,諸侯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蓋去薄姑遷于臨淄。”以為宣王之時始遷臨淄,與《世家》異者,《史記》之文,事多疏略。夷王之時,哀公弟山殺胡公而自立,后九年而卒。自武公九年,厲王之奔,上距胡公之所殺為十八年,而《本紀》云厲王三十七年出奔,計十九年,不及夷王之末,則遷說自違也。如此,則所言獻公之遷臨淄,未可信也。毛公在馬遷之前,其言當有準據,故不與馬遷同也。
周公致太平,敷定九畿,復夏禹之舊制。○正義曰:《皋陶謨》云:“弼成五服,至于五千。”《禹貢》:“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銍,三百里納秸服,四百里納粟,五百里納米。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諸侯。五百里綏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蠻,二百里流。”分此五服者,堯之舊制也。五服距面至二千五百里,四面相距,而其方五千里。禹既敷土,廣而弼之,故為殘數居其間。今以弼成而至于五千里,四面相距乃萬里焉。《大司馬職》曰:“乃以九畿之籍,施邦國之政,職方千里曰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衛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蠻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鎮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蕃畿。”注云:“畿,猶限也。自王城以外五千里為疆,有分限者九。”則四面相距,其方萬里。此周公致太平制禮所定,故云敷定,言其復夏禹之舊制。弼成五服,實是堯時,以夏禹所定,故云禹制也。王者相因,禮有損益,雖名前后變易,而疆域則同,故《禹貢》注云:“甸服此周為王畿,其弼當侯服,在千里之內。侯服為甸服,其弼當男服,在二千里之內。綏服于周為采服,其弼當衛服,在三千里之內。要服于周為蠻服,其弼當夷服,在四千里之內。荒服于周為鎮服,其弼當蕃服,在五千里之內。”王者禮法相變,周服禹制,故鄭解禹事而已。《周禮》擬之。成王用周公之法,制廣大邦國之境,而齊受上公之地,更方五百里。其封域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正義曰:按《大司徒職》制諸侯之封疆,公五百里。齊雖侯爵,以大功而作太師,當與上公地等,故知取上公地也。其“東至于海”以下,僖四年《左傳》管仲之言也。成王周公封,東至海,南至穆陵。齊雖侯爵,以大功同上公封也。且齊武王時,地方百里,未得薄姑。至周公、成王時,薄姑氏與四國作亂,成王滅之,以封師尙父。是齊于成王之世,乃得薄姑之地。若然,臨淄、薄姑非一邑也。齊之所封,在于臨淄,而晏子云“薄姑因之”者,以齊之封疆幷得薄姑之地,舉其國境所及,明共處齊地。薄姑者,是諸侯之號,其人居齊地,因號其所居之地為薄姑氏。后與四國作亂,謂管、蔡、商、奄,則奄外更有薄姑,非奄君之名。而《尙書傳》云“奄君薄姑”,故注云:“或疑為薄姑齊地,非奄君名也。”○在《禹貢》青州岱山之陰,濰淄之野。○正義曰:《禹貢》云:“海、岱惟青州。”注云:“州界自海西至岱。”又曰:“濰、淄其道。”注云:“濰、淄,兩水名。”《地理志》云:“濰水出今瑯耶箕屋山。淄水出泰山萊蕪縣源山。”然則青州在海、岱之間,濰、淄即青州之水也。又《地理志》云:“臨淄,海岱之間一都會也。”桓十六年《公羊傳》曰:“衛朔越在岱陰齊。”居山之陰也,都臨淄。《禹貢》濰、淄共文,明其相近,故云“濰、淄之野”。其子丁公嗣位于王官。○正義曰:昭十二年《左傳》楚靈王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伋、王孫牟、燮父、禽父幷事康王。”又《顧命》云:“命仲桓、南宮毛,俾爰齊侯呂汲,以二千戈,虎賁百人,逆子釗于南門之外。”成王之崩,職掌虎賁,又事康王,明為王官也。但未知何官耳。以太公為王官之伯,丁公又在王朝,故云“嗣位”,謂嗣王官之位耳,不必嗣為太師也。孔安國《顧命》注云:“汲為天子虎賁氏。”謂當時為之耳,亦未終于此官也。
后五世,哀公政衰,荒淫怠慢,紀侯譖之于周懿王,使烹焉。齊人變風始作。○正義曰:《齊世家》云:“太公卒,子丁公汲立。卒,子乙公得立。卒,子癸公慈母立。卒,子哀公不辰立。”是為五世,至哀公也。莊四年《公羊傳》:“齊哀公烹于周,紀侯譖之。”《世家》亦云:“紀侯譖之,周烹哀公。”二文皆言周烹之耳,不言懿王也。徐廣以為周夷王烹之。鄭知是懿王者,以《世家》既言“烹哀公”,乃云“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當周夷王時,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殺胡公而自立,是為獻公”。言夷王之時,山殺胡公,則胡公之立在夷王前矣。受譖烹人,則是衰闇之主。夷王上有孝王,《書傳》之文不言孝王者有大罪于國。《周本紀》云:“懿王立,王室遂衰。”自懿王為始,明懿王受譖烹矣。且《本紀》稱“懿王之時,詩人作刺”。得不以懿王之時,《雞鳴》詩作,而言懿王時乎?是以知烹之者,懿王也。然則胡公以懿王時立,歷孝王至夷王之時而被殺,以王世不長,而齊君壽考,故得一君當三王也。《謚法》曰:“保民耆艾曰胡。”則知胡公為君,歷年久矣。以此益明非是夷王烹哀公也。《世家》又云:“獻公卒,子武公壽立。卒,子厲公無忌立。卒,子文公赤立。卒,子成公說立。卒,子莊公購立。卒,子厘公祿父立。卒,太子諸貌立,是為襄公。”此其君世之次也。《詩·雞鳴序》云:“刺哀公荒淫怠慢。”《還序》云:“刺哀公好田獵。”則皆哀公詩也。《著》、《東方之日》、《東方未明》三篇皆云刺,而不舉號謚,則舉上明下,亦為哀公詩矣。《南山》、《甫田》、《盧令》、《載驅》四篇皆云“刺襄公”,則襄公詩也。《弊笱》刺文姜,《猗嗟》刺魯莊公,皆由襄公淫妹而作,亦襄公詩也。故鄭于左方中,皆以此而知也。自哀公至于襄公,其間有八世,皆無詩。孫毓以為:“哀公荒淫留色,怠慢朝政,晏起內朝,群臣所患,故作《雞鳴》之歌。蟲飛月光之辭,安能侵夜失節之漏而當早興乎?如此何怠慢之有也?何憎之戒也?自哀至襄,其間八世,未審此詩指刺何公耳。”斯不然矣。子夏親承聖旨,齊之君世,號謚未亡,若有別責餘君,作敘無容不悉,何得闕其所刺,不斥言乎?夫人留色,《雞鳴》作歌,刺哀公怠慢,非性然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夫人不能警,戒切以月光之歌,挈壺氏廢其所掌,責以顛倒之詠,各隨所失,作詩刺之,故曰:“不能晨夜,不夙則暮。”昭暫若此,復何所疑。且《衡門》“誘僖公,愿而無立志”,則愨愿之人未必耽淫于色。而《東門之池》刺其君之淫昏,斯非一人而行反者乎?況此前后不同,所失各異,何獨怪之耳!案襄二十九年《左傳》:“魯為季札歌《齊》,曰:‘美哉!’”此詩皆云刺,彼云“美哉”者,以《雞鳴》有思賢妃之事,《東方未明》雖刺無節,尙能促遽自警,詩人懷其舊俗,故有箴規,故季札美其聲,非謂詩內皆是美事。
《雞鳴》,思賢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妃,芳非反。慢,武諫反。警,居領反,本又作“敬”,音同。
[疏]“《雞鳴》三章,章四句”至“道焉”。○正義曰:作《雞鳴》詩者,思賢妃也。所以思之者,以哀公荒淫女色,怠慢朝政。此由內無賢妃以相警戒故也。君子見其如此,故作此詩,陳古之賢妃貞女,夙夜警戒于去,以相成益之道焉。二章章,首上二句陳夫婦可起之禮,下二句述諸侯夫人之言,卒章皆陳夫人之辭。以哀公荒淫,無夫人興戒,君子使不留色怠慢,故陳人君早朝,戒君子使不惰于政事,皆是與夫相警相成之事也。云荒淫者,謂廢其政事,淫于女色,由淫而荒,故言荒淫也。賢妃即貞女也,論其配夫則為賢妃,指其行事則為貞女,所從言之異耳。相成者,以夫妻為耦,義在交益,妻能成夫,則妻亦成矣,故以相成言之。《車舝》思得賢女,乃思得其人以配王。此思賢妃,直思其相成之道,不言思得其人,作者之意異也。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雞鳴而夫人作,朝盈而君作。箋云:雞鳴朝盈,夫人也,君也,可以起之常禮。○朝,直遙反,注下皆同。匪雞則鳴,蒼蠅之聲。蒼蠅之聲,有似遠雞之鳴。箋云:夫人以蠅聲為雞鳴,則起早于常禮,敬也。○蠅,餘仍反。
[疏]“《雞鳴》,思賢妃也”至“蒼蠅之聲”。○正義曰:以哀公荒淫怠慢,無賢妃之助,故陳賢妃貞女警戒其夫之辭。言古之夫人與君寢宿,至于將旦之時,乃言曰:“雞既為鳴聲矣,朝上既以盈滿矣。”言雞鳴,道己可起之節,言朝盈,道君可起之節。己以雞鳴而起,欲令君以朝盈而起也。作者又言:夫人言雞既鳴矣之時,非是雞實則鳴,乃是蒼蠅之聲耳。夫人以蠅聲為雞鳴,聞其聲而即起,是早于常禮,恭敬過度。而哀公好色淹留,夫人不戒令起,故刺之。○傳“雞鳴”至“君作”。○正義曰:解夫人言此二句之意,以雞鳴而夫人可起,朝盈而君可起。二者是夫人與君可以起之常禮,故言之以戒君也。若然,雞鳴而夫人已起,于朝盈之時,夫人不在君所,而得言朝盈以戒君者,以雞鳴之后未幾而朝盈,朝盈與雞鳴時節相將,以雞既鳴,知朝將盈,故夫人于雞鳴之時幷云朝盈耳,非是知朝盈之后,復來告君也。朝盈,謂群臣辨色始入,滿于朝上。○箋“夫人”至“禮敬”。○正義曰:常禮以雞實鳴而起,今夫人之在君所,心常驚懼,恆恐傷晚,故以蠅聲為雞鳴,則起早于常禮,是夫人之敬也。《書傳》說夫人御于君所之禮云:“太師奏雞鳴于階下,夫人鳴玉佩于房中,告去。”則雞鳴以告,當待太師告之。然此夫人自聽雞鳴者,彼言告御之正法,有司當以時告君,此說夫人相警戒,不必待告方起,故自聽之也。上句雞鳴、朝盈幷言之,此經不重述朝盈者,欲見夫人之敬,止須述謬聽雞鳴耳,不須重述朝盈也。何則?夫人以雞鳴而知朝盈,朝盈非謬聽,不假言之。○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東方明,則夫人纚筓而朝,朝已昌盛,則君聽朝。箋云:東方明,朝既昌,亦夫人也,君也,可以朝之常禮。君日出而視朝。○纚,色蟹反,何霜綺反。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見月出之光,以為東方明。箋云:夫人以月光為東方明,則朝亦敬也。
[疏]“東方”至“之光”。○正義曰:上言夫人早起,此又言其早朝。夫人言:東方既已明矣,朝上既已盛矣。言東方已明,道己可朝之節。言朝既昌矣,道君可朝之節。己以東方明而朝,欲令君以朝昌盛而朝也。作者又言:夫人言東方明矣之時,非是東方則實已明,乃是月出之光耳。夫人以月出之光為東方明,見其明而即朝,是早于常禮,恭敬過度。今哀公怠慢晚朝,而夫人不戒,故刺之。○傳“東方”至“聽朝”。○正義曰:此經二句,亦陳夫人之辭。東方明,故夫人朝君。朝既昌,君可聽朝。上章夫人因己以雞鳴而起,即言朝盈以戒君。此夫人因起以東方明時朝君,即言朝既昌以戒君,故亦幷言此二句也。《士昏禮》注:“纚,絳發。纚廣充幅,長六尺。筓,今時簪。”傳言夫人纚筓而朝,首服纚筓以朝君。案《禮·特牲饋食》及《士昏禮》皆云“纚筓綃衣”,注云:“綃,綺屬。”此衣染之以黑,其繒本名曰綃,則首服纚筓,必以綃衣配之。此以纚筓朝君,則當身服綃衣也。《天官·內司服》鄭注差次服之所用,鞠衣,黃桑之所服;展衣,以禮見王及賓客之服;禒衣,御于王之服。又《追師》:“掌王后之首服,為副編次。”注云:“副,所以覆首,服之以從王祭祀。編,編列發為之,服之以告桑。次,次第發長短為之,服之以見王。王后之燕居,亦纚筓總而已。凡諸侯夫人于其國,衣服與王后。”同如鄭此,言則夫人以禮見君,當服展衣,御于君,當復禒衣,皆首服次,燕居乃服纚筓耳。此傳言纚筓而朝者,展衣以見君,禒衣以御君。鄭以《周禮》六服差次所用,為此說耳,非有經典明文。《列女傳》:“魯師氏之母齊姜戒其女云:‘平旦纚筓而朝,則有君臣之嚴。’”莊二十四年《公羊傳》何休注,其言與《列女傳》亦同。然則古之《書傳》,有言夫人纚筓而朝君者,毛當有所依據而言,未必與鄭同也。或以為夫人纚筓而朝,謂聽治內政。案《列女傳》稱“纚筓而朝,則有君臣之嚴”,謂朝于夫,非自聽朝也。此傳亦云“纚筓而朝”,文與彼同,安得聽內政乎?宮內之政,蓋應寡耳。君于外政,尙日出而朝,夫人何當先君之朝而聽內政?且東方始明,君時初起,眾妾皆當朝君,夫人有何可治?而以東方既明便即聽之?傳又言“朝已昌盛,則君聽朝”。于君言“聽朝”,夫人言“而朝”,足知纚筓而朝君矣。上章言“朝既盈矣”,謂朝已有人,君可以起。此言“朝既昌矣”,謂盛于盈時,群臣畢集,故君可以聽朝。朝昌,謂日出時也,故箋云“君日出而視朝”,《玉藻》文。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古之夫人配其君子,亦不忘其敬。箋云:蟲飛薨薨,東方且明之時,我猶樂與子臥而同夢,言親愛之無已。○薨,呼弘反。妃音配,本亦作“配”。樂音岳,又五教反。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會,會于朝也。卿大夫朝會于君朝聽政,夕歸治其家事。無庶予子憎,無見惡于夫人。箋云:庶,眾也。蟲飛薨薨,所以當起者,卿大夫朝者且罷歸故也。無使眾臣以我故憎惡于子,戒之也。○且,七也反,沈子餘反。朝會,此一朝如字,音張遙反。惡,烏路反,下同。于夫音符,或依字讀者,非。
[疏]“蟲飛”至“子憎”。○正義曰:上言欲君早起,此又述其欲早起之意。夫人告君云:東方欲明,蟲飛薨薨之時,我甘樂與君臥而同夢。心非原欲早起也,所以必欲令君早起朝者,以卿大夫會聚我君之朝,且欲得早罷歸矣。無使眾臣以我之故,于子之身加憎惡也。子謂君也。君若與我同臥,不早聽朝,則事不速訖,罷朝必晚,眾臣憎君,是由我故,故欲令君早起,無使見惡于夫人。刺今不能然。今定本作“與子憎”,據鄭云“我”,我是予之訓,則作“與”者非也。○傳“古之”至“其敬”。○正義曰:以恭敬之事施于疏遠,其于至親可以無敬。夫人樂與同夢,相親之甚,猶尙早起早朝,雖親不敢忘敬,故云“古之夫人配其君子,情雖至親,亦不忘敬”。刺今夫人得與君子相配,則忘敬晚興也。以親而猶敬,故言亦,亦疏遠也。○箋“蟲飛”至“無已”。○正義曰:《大戴禮》“羽蟲三百六十,鳳凰為之長”,則鳥亦稱蟲。此蟲飛薨薨,未必唯小蟲也。以將曉而飛,是東方且欲明之時,即上雞鳴時也。○傳“會會”至“夫人”。○正義曰:言會言歸,則是會于朝,歸于家,故知謂卿大夫于朝旦之時會于君朝聽政,于夕晚之時歸治其家事。成十二年《左傳》曰:“世之治也,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是于夕而不治公事,故歸治家事也。云“無見惡于夫人”,夫人謂卿大夫。卿大夫欲早罷歸,不得早罷,則憎惡君,是見惡于卿大夫也。○箋云“庶,眾”。○正義曰:《釋詁》文。
《雞鳴》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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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刺荒也。哀公好田獵,從禽獸而無厭。國人化之,遂成風俗,習于田獵謂之賢,閑于馳逐謂之好焉。荒,謂政事廢亂。○還音旋,《韓詩》作“嫙”。嫙,好貌。好,呼報反。厭,于艷反,又于占反,本或作“饜”,音同,止也。好,蒿縞反。
[疏]“《還》三章,章四句”至“好焉”。○正義曰:作《還》詩者,刺荒也。所以刺之者,以哀公好田獵,從逐禽獸而無厭。是在上既好,下亦化之,遂成其國之風俗。其有慣習于田獵之事者,則謂之為賢;閑于馳逐之事者,則謂之為好。君上以善田獵為賢、好,則下民皆慕之,政事荒廢,化之使然,故作此詩以刺之。經三章,皆士大夫相答之辭,是遂成風俗,謂之賢、好之事。
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閒兮。還,便捷之貌。峱,山名。箋云:子也,我也,皆士大夫也,俱出田獵而相遭也。○峱,乃刀反,《說文》云:“峱山,在齊。”崔《集注》本作“嶩”。“便捷”,本亦作“便旋”。幷驅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從,逐也。獸三歲曰肩。儇,利也。箋云:幷,併也。子也,我也,幷驅而逐禽獸。子則揖耦我,謂我儇,譽之也。譽之者,以報前言還也。○驅,本又作“驅”,曲具反,注下同。肩如字,《說文》云“三歲豕,肩相及者”。本亦作“豜”,音同,又音牽。揖,一入反。儇,許全反,《韓詩》作“婘”,音權,好貌。幷,步頂反,下文同。譽音餘,下同。
[疏]“子之”至“儇兮”。○正義曰:國人以君好田獵,相化成俗。士大夫在田相逢,歸說其事。此陳其辭也。我本在田,語子曰:子之便捷還然兮。當爾之時,遭值我于峱山之閒兮,于是子即與我幷行驅馬逐兩肩獸兮,子又揖耦我,謂我甚儇利兮。聚說田事,以為戲樂,而荒廢政事,故刺之。○傳“還便”至“山名”。○正義曰:此“還”與下茂、好、昌盛皆是相譽之辭,以其善于田獵,故知還是輕便捷速之貌也。獵之所在,非山則澤,下言“之陽”,此言“之閒”,則是山之南山則,故知“峱,山名”。○箋“子也”至“相遭”。○正義曰:以報答相譽,則尊卑平等,非國君也。然馳車逐獸,又非庶人,故知子也、我也,皆士大夫出田相遭也。○傳“從逐”至“儇利”。○正義曰:《大司馬》云:“大獸公之,小禽私之。”《七月》云:“言私其豵,獻豜于公。”則肩是大獸,故言“三歲曰肩”。儇利,言其便利馳逐。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茂,美也。幷驅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箋云:譽之言好者,以報前言茂也。○牡,茂后反。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陽兮。昌,盛也。箋云:昌,佼好貌。○佼,古卯反,本又作“姣”。幷驅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狼,獸名。臧,善也。
[疏]傳“狼,獸名。臧,善”。○正義曰:《釋獸》云:“狼:牡獾,牝狼。其子獥。絕有力,迅。”舍人曰:“狼,牡名獾,牝名狼,其子名徼。絕有力者名迅。”孫炎曰:“迅,疾也。”陸機《疏》云:其鳴能小能大,善為小兒啼聲以誘人。去數十步,其猛捷者,雖善用兵者不能免也。其膏可煎和,其皮可為裘,故《禮記》“狼臅膏”,又曰“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是也。“臧,善”,《釋詁》文。
《還》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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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刺時也。時不親迎也。時不親迎,故陳親迎之禮以刺之。○著,直居反,又直據反,又音于,詩內協句,宜音直據反。迎,魚敬反,注同。
[疏]“《著》三章,章三句”至“親迎”。○正義曰:作《著》詩者,刺時也。所以刺之者,以時不親迎,故陳親迎之禮以刺之也。毛以為,首章言士親迎,二章言卿大夫親迎,卒章言人君親迎,俱是受女于堂,出而至庭、至著、各舉其一,以相互見。鄭以為,三章共述人臣親迎之禮,雖所據有異,俱是陳親迎之禮,以刺今之不親迎也。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俟,待也。門屛之閑曰著。素,象瑱。箋云:我,嫁者自謂也。待我于著,謂從君子而出至于著,君子揖之時也,我視君子則以素為充耳。謂所以懸瑱者,或名為紞,織之,人君五色,臣則三色而已。此言素者,目所先見而云。尙之以瓊華乎而。瓊華,美石,士之服也。箋云:尙猶飾也。飾之以瓊華者,謂懸紞之末,所謂瑱也。人君以玉為之。瓊華,石色似瓊也。
[疏]“俟我”至“乎而”。○毛以為,士親迎,夫既受婦于堂,導之而出。妻見其夫衣冠之飾。此陳其辭也。妻言:君子待我于門內之著乎而,我見君子塞耳之瑱以素象為之乎而。又見其身之所佩,飾之以瓊華之石乎而。言士親迎,妻見其服飾。今不親迎,故舉以刺之也。○鄭以為,總言人臣親迎,其妻見其冠飾。君子待我于著之時,我見君子充耳以素絲為之,其末飾之以瓊華之石。言用素絲為紞,以懸瓊華之石為瑱也。○傳“俟待”至“象瑱”。○正義曰:“俟,待”,《釋詁》文。《釋宮》云:“門屛之閑謂之寧。”李巡曰:“門屛之閑,謂正門內兩塾閑名寧。”孫炎曰:“門內屛外,人君視朝所寧立處也。”著與寧音義同。《楚語》稱白子張驟諫靈王,王病之,曰:“子復語,不谷雖不能用,吾置之于耳。”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牦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繩為瑱。”韋昭云:“瑱所以塞耳,言四獸之牙角可以為瑱。”是象可以為瑱。此言充耳,以素可以充耳,而色素者唯象骨耳,故知素是象瑱。毛以此章陳士,蓋士以象為瑱也。○箋“我嫁”至“而云”。○正義曰:此說親迎之事,而言待我,則是夫之待妻,故知我是嫁者自謂也。《士昏禮》:婿親迎至于女嫁,主人揖入,賓執雁從。至于廟門,揖入。三揖,至于階。三讓,主人升西面,賓升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婦從降自西階,主人不降送。是受女于堂,導之以出,故此婦從君子而出至著,君子揖之。下箋亦云“揖我于庭”。不言揖我于堂者,《昏禮》“女立于房中南面,婿于堂上待之,拜受,即降禮于堂上”,無揖,故不言之。《昏禮》止言“以從”,不言在庭著揖之。箋知揖之者,言待我,明其住待之也。下《昏禮》“婦至夫家,主人揖婦以入,及寢門,揖入”。至夫家引入之時,每門而揖,明女家引出之時,亦每而揖,故知至著,君子揖之之時也。我視君子則以素為充耳,所謂懸瑱,言懸瑱之繩用素,非為瑱耳。桓二年《左傳》云“衡、紞、紘、綖”,是懸瑱之繩,故云“或名為紞”。《魯語》敬姜云:“王后親織玄紞。”織線為之,即今之絳繩,必用雜采線為之,故言“織之,人君五色,臣則三色”。直言人君與臣,不辨尊卑之異,蓋天子諸侯皆五色,卿大夫士皆三色,其色無文,正以人君位尊,備物當具五色,臣則下之,宜降以兩。且此詩刺不親迎,宜陳人臣親迎之事。經有素青黃三色,故為臣則三色。又解三色而獨言素者,以其素色分明,目所先見,故先言之。婿受女于堂,從堂而后至庭、至著,目所先見,當在堂見素。而以素配著為章者,取其韻故耳。或庭先見青,堂先見黃,以為章次。王肅云:“王后織玄紞。天子之玄紞,一玄而已,何云具五色乎?”王基理之云:“紞,今之絳,豈有一色之絳?色不雜,不成為絳。王后織玄紞者,舉夫色尊者言之耳。”義或當然。○傳“瓊華”至“之服”。○正義曰:瓊是玉之美名,華謂色有光華。此石似瓊玉之色,故云美石。士之服者,蓋謂衣服之飾,謂為佩也。《玉藻》云:“士佩瓀珉玉。”此云石者,以石色似玉,故禮通貴賤皆以玉言之。毛以士賤,直言美石,故下章乃言似玉。王肅云:“以美石飾象瑱。”案瑱之所用,其物小耳,不應以石飾象。其為一物,王氏之說未必得傳旨也。瓊華、瓊瑩、瓊英,其文相類。傳以此章為士服,二章為卿大夫之服,卒章為人君之服者,以序言“時不親迎”,則于貴賤皆不親迎。此宜歷陳尊卑不親迎之事,故以每章為一人耳。非以瓊華、瓊瑩、瓊英之文,而知其異人也。但陳尊卑不親迎之事,以大夫居位尊于士,其石當美于士服,故言似玉耳。其實三者皆美石也。○箋“尙猶”至“似瓊也”。○正義曰:尙謂尊尙此物所為飾也。上言“充耳以素”,謂紞用素也。此言飾之瓊華,是就紞而加飾,故言“謂懸紞之末,所謂瑱也”。《君子偕老》說夫人之服,而云“玉之瑱兮”,故知人君以玉為瑱。君乃用玉,臣則不可,而瓊是玉名,嫌臣亦用玉,故辨之云:“瓊華,美石,色似瓊者也。”非用瓊為瑱也。箋既言人君以玉,即云“瓊華,美石”,二章箋云石色似瓊、似瑩,皆以為似,則鄭意三章同說人臣親迎,非人君也。上箋唯言臣則三色,不辨臣之尊卑,蓋三章總言卿大夫士也。以其言于著、于庭、于堂,正是待有先后,不宜分為異人,故為總述人臣親迎之法。孫毓云:案禮之名充耳,是塞耳,即所謂瑱懸當耳,故謂之塞耳。懸之者,別謂之紞,不得謂之充耳,猶瑱不得名之為紞也。故曰玉之瑱兮。夫設纓以為冠,不得謂冠是纓之飾。結組以懸佩,不可謂佩所以飾組。今獨以瑱為紞之飾,謬于名而失于實,非作者之意。以毛、王為長。斯不然矣。言充耳者,固當謂瑱為充耳,非謂紞也。但經言充耳以素,素絲懸之,非即以素為充耳也。既言充耳以素,未言充耳之體,又言飾之以瓊華,正謂以瓊華作充耳。人臣服之以為飾,非言以瓊華飾紞,何當引冠纓、組佩以為難乎?經言飾之,必有所飾。若云不得以瓊華飾紞,則瓊華又何所飾哉!即如王肅之言,以美石飾象瑱,象骨賤于美石,謂之飾象,何也?下傳以青為青玉,黃為黃玉,又當以石飾玉乎?以經之文勢,既言“充耳以素”,即云飾之以瓊華,明以瓊華為充耳,懸之以素絲,故易傳以素絲為紞,瓊華為瑱也。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青,青玉。箋云:待我于庭,謂揖我于庭時。青,紞之青。
尙之以瓊瑩乎而!瓊瑩,石似玉,卿大夫之服也。箋云:石色似瓊、似瑩也。
[疏]傳“青,青玉”。○正義曰:傳意充耳以青,謂以青玉為瑱,故云青謂青玉。此章說卿大夫之事,下章說人君之事。《考工記·玉人》云:“天子用全。”則公侯以下皆玉石雜,言青玉、黃玉亦謂玉石雜也。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黃乎而,黃,黃玉。箋云:黃,紞之黃。
尙之以瓊英乎而!瓊英,美石似玉者,人君之服也。箋云:瓊英猶瓊華也。
[疏]箋“瓊英猶瓊華”。○正義曰:《釋草》云:“木謂之華,草謂之榮,榮而不實者謂之英。”然則英是華之別名,故言“瓊英猶瓊華”。二章瓊、瑩,俱玉石名也,故云“似瓊、似瑩”。英、華是玉光色,故不言似英、似華耳。今定本云“瓊英猶瓊華瓊瑩”,兼言瓊瑩者,蓋衍字也。
《著》三章,章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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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禮化也。○刺衰,色追反,本或作“刺襄公”,非也。《南山》已下,始是襄公之詩。
[疏]“《東方之日》二章,章五句”至“禮化”。○正義曰:作《東方之日》詩者,刺衰也。哀公君臣失道,至使男女淫奔,謂男女不待以禮配合,君臣皆失其道,不能以禮化之,是其時政之衰,故刺之也。毛以為,陳君臣盛明,化民以禮之事,以刺當時之衰。鄭則指陳當時君臣不能化民以禮。雖屬意異,皆以章首一句“東方之日”為君失道,“東方之月”為臣失道;下四句為男女淫奔,不能以禮化之之事。
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興也。日出東方,人君明盛,無不照察也。妹者,初昏之貌。箋云:言東方之日者,訴之乎耳。有姝姝美好之子,來在我室,欲與我為室家,我無如之何也。日在東方,其明未融。興者,喻君不明。○妹,赤朱反。在我室兮,履我即兮。履,禮也。箋云:即,就也。在我室者,以禮來,我則就之,與之去也。言今者之子,不以禮來也。
[疏]“東方”至“即兮”。○毛以為,東方之日兮,猶言明盛之君兮。日出東方,無不鑒照,喻君德明盛,無不察理。此明德之君,能以禮化民,民皆依禮嫁娶。故其時之女言,彼姝然美好之子,來在我之室兮。此子在我室兮,由其以禮而來,故我往就之兮。言古人君之明盛,刺今之昏闇。言婚姻之正禮,以刺今之淫奔也。○鄭以為,當時男女淫奔,假為女拒男之辭,以刺時之衰亂。有女以男逼己,乃訴之言:東方之日兮,以喻告不明之君兮,由君不明,致此強暴。今有彼姝然美好之子,來在我之室兮,欲與我為室家,我無奈之何。又言己不從之意,此子在我室兮,若以禮而來,我則欲就之兮。今不以禮來,故不得從之。不能以禮化民,至使男淫女訴,故刺之。○傳“日出”至“之貌”。○正義曰:日出東方,漸以明盛,照臨下土,故以喻人君明盛,無不照察。謂明照下民,察理其事,使之不敢淫奔。彼姝者女,言其就女親迎之事,故以姝為初婚之貌,與箋云美好亦同。王肅云:“言人君之明盛,刺今之昏闇。”○箋“東方”至“不明”。○正義曰:箋以序言“君臣失道”,不言陳善刺惡,則是當時實事也,不宜為明盛之君,故易傳以東方之日者比君于日,以情訴之也。日之明盛,在于正南。又解不以南方之日為興者,以日在東方,其明未融,故舉東方之日,以喻君之不明也。昭五年《左傳》云:“日上其中,明而未融,其當旦乎。”服虔云:“融,高也。”案《既醉》“昭明有融”,傳云:“融,長也。”謂日高其光照長遠。日之旦明未高,故以喻君不明也。若然,男女淫奔,男倡女和,何以得有拒男之女而訴于君者?詩人假言女之拒男,以見男之強暴,明其無所告訴,終亦共為非禮。以此見國人之淫奔耳,未必有女終能守禮訴男者也。○傳“履,禮”。○正義曰:《釋言》文。上喻人君明盛,此必不與鄭同。王肅云:“言古婚姻之正禮,刺今之淫奔。”
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月盛于東方。君明于上,若日也。臣察于下,若月也。闥,門內也。箋云:月以興臣,月在東方,亦言不明。○闥,他達反。《韓詩》云:“門屛之間曰闥。”
[疏]傳“月盛”至“門內”。○正義曰:以序言“君臣失道”,則君臣幷責,故知以月盛東方喻臣明察也。云“闥,門內”者,以上章“在我室兮”謂來入其家,又闥字從門,故知門內也。
在我闥兮,履我發兮。發,行也。箋云:以禮來,則我行而與之去。
[疏]傳“發,行”。○正義曰:以行必發足而去,故以發為行也。
《東方之日》二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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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未明》,刺無節也。朝廷興居無節,號令不時,挈壺氏不能掌其職焉。號令,猶召呼也。挈壺氏,掌漏刻者。○朝,直遙反,注皆同。挈,苦結反,又音結。壺音胡。挈壺氏,掌漏刻之官。
[疏]“《東方未明》三章,章四句”至“職焉”。○正義曰:作《東方未明》詩者,刺無節也。所以刺之者,哀公之時,朝廷起居,或早或晚,而無常節度,號令召呼不以其時。人君置挈壺氏之官,使主掌漏刻,以昏明告君。今朝廷無節,由挈壺氏不能掌其職事焉,故刺君之無節,且言置挈壺氏之官不得其人也。朝廷是君臣之總辭,此則非斥言其君也。興,起也。居,安坐也。言君之坐起無時節也。由起居無節,故號令不時,即經上二章是也。挈壺氏不能掌其職,卒章是也。○箋“號令”至“刻者”。○正義曰:以經言“自公召之”,故云“號令猶召呼也”。挈壺氏于天子為司馬之屬,其官,士也,故《夏官》序云:“挈壺氏下士六人。”注云:“挈讀如挈發之挈。壺,盛水器也。世主挈壺水以為漏。”然則挈壺者,懸系之名,刻謂置箭壺內,刻以為節而浮之水上,令水漏而刻下,以記晝夜昏明之度數也。以序言“不能掌其職焉”,故舉其所掌之事也。
東方未明,顛倒衣裳。上曰衣,下曰裳。箋云:挈壺氏失漏刻之節,東方未明而以為明,故群臣促遽顛倒衣裳。群臣之朝,別色始入。○倒,都老反。遽,其慮反。別,彼列反。顛之倒之,自公召之。箋云:自,從也。群臣顛倒衣裳,而朝人又從君所來而召之,漏刻失節,君又早興。
[疏]“東方”至“召之”。正義曰:言朝廷起居無節度,于東方未明之時,群臣皆顛倒衣裳而著之。方始倒之顛之,著衣未往,已有使者從君而來召之。起之早晚,禮有常法,而今漏刻失節,促遽若此,故刺之。○傳“上曰衣,下曰裳”。○正義曰:此其相對定稱,散則通名曰衣。《曲禮》曰:“兩手摳衣,去齊尺。”注云:“齊謂裳下緝也。”是裳亦稱衣也。傳言此,解其顛倒之意,以裳為衣。今上者在下,是為顛倒也。○箋“挈壺”至“始入”。○正義曰:解時實未明,而顛倒衣裳之意。以挈壺氏失漏刻之節,每于東方未明而為已明,告君使之早起。群臣當以失晚,復恐后期,故于東方未明之時,急促惶遽,不暇整理衣服,故顛倒著衣裳而朝君。此則失于侵早,故言朝之正法,群臣別色始入。東方未明,未當起也。別色始入,《玉藻》文。○箋“群臣”至“早興”。○正義曰:群臣顛倒衣裳,方欲朝君,人已從君所來召之,是君已先起矣,故言君又早興。臣起已太早,君興又早于臣也。
東方未晞,顛倒裳衣。晞,明之始升。
[疏]傳“晞,明之始升”。○正義曰:晞是日之光氣。《湛露》云:“匪陽不晞。”謂見日之光而物干,故以晞為干。《蒹葭》云:“白露未晞。”言露在朝旦,未見日氣,故亦為干義。此言東方未明,無取于干,故言明之始升,謂將旦之時,日之光氣始升,與上未明為一事也。
倒之顛之,自公令之。令,告也。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柳,桑脆之木。樊,藩也。圃,菜園也。折柳以為藩園,無益于禁矣。瞿瞿,無守之貌。古者,有挈壺氏以水火分日夜,以告時于朝。箋云:柳木之不可以為藩,猶是狂夫不任挈壺氏之事。○折,之舌反。圃音布,又音補。樹菜蔬曰圃。瞿,俱具反。脆,七歲反。藩,方元反。
不能辰夜,不夙則莫。辰,時。夙,早。莫,晚也。箋云:此言不任其事者,恆失節數也。○莫音暮。
[疏]“折柳”至“則莫”。○正義曰:此言折柳木以為藩菜果之圃,則柳木桑脆,無益于圃之禁,以喻用狂夫以為挈壺之官,則狂夫瞿瞿然不任于官之職。由不任其事,恆失節度,不能時節此夜之漏刻,不太早則太晚,常失其宜,故令起居無節。以君任非其人,故刺之。○傳“柳桑”至“于朝”。○正義曰:言柳桑脆之木者,欲取無益于禁,故以桑脆解之。“樊,藩也”,《釋言》文。孫炎曰:“樊,圃之藩也。”郭璞曰:“謂藩籬也。”種菜之地謂之圃,其外藩籬謂之園,故云:“圃,菜園也”。太宰九職,“二曰園圃,毓草木”,注云:“樹果蓏曰圃,園其藩也。”是圃內可以種菜,又可以樹果蓏,其外列藩籬以為樊。柳是桑脆之物,以手折而為藩,無益于禁,以喻狂夫不任挈壺之職也。《蟋蟀》云:“良士瞿瞿。”瞿為良士貌,故傳云:“瞿瞿然顧禮義。”此言“狂夫瞿瞿”,謂狂愚之夫,故言“瞿瞿,無守之貌”,為精神不立,志無所守,故不任居官也。序云“挈壺氏不能掌其職”,則狂夫為挈壺氏矣,故又解其瞿瞿之意。古者,有挈壺氏以水火分日夜,謂以水為漏,夜則以火照之,冬則冰凍不下,又當置火于傍,故用水用火。準晝夜共為百刻,分其數以為日夜,以告時節于朝,職掌如此。而今此狂夫瞿瞿然志無所守,分日夜則參差不齊,告時節則早晚失度,故責之也。《挈壺氏職》曰:“凡喪,懸壺以代哭,皆以水火守之,分以日夜。及冬,則以火爨鼎水而沸之,而沃之。”注云:“代,更也。禮未大斂代哭。以水守壺者,為沃漏也。以火守壺者,夜則視刻數也。分以日夜者,異晝夜漏也。漏刻之箭,晝夜共百刻,冬夏之間則有長短焉。太史立成法,有四十八箭。”是其分日夜之事。言冬夏之閑有長短者,案《干象歷》及諸歷法與今大史所候皆云:冬至則晝四十五,夜五十五;夏至則晝六十五,夜三十五;春、秋分則晝五十五半,夜四十四半。從春分至于夏至,晝漸長增九刻半;從夏至至于秋分,所減亦如之。從秋分至于冬至,晝漸短減十刻半;從冬至至于春分,所加亦如之。又于每氣之間加減刻數,有多有少。其事在于歷術以其筭數有多有少,不可通而為率,故太史之官立為法,定作四十八箭,以一年有二十四氣,每一氣之閑又分為二,通率七日強半而易一箭,故周年而用箭四十八也。歷言晝夜者,以昏明為限。馬融、王肅注《尙書》,以為日永則晝漏六十刻,夜漏四十刻。日短則晝漏四十刻,夜漏六十刻。日中、宵中則晝夜各五十刻者,以《尙書》有日出日入之語,遂以日見為限。《尙書緯》謂刻為商。鄭作《士昏禮目錄》云:“日入三商為昏。”舉全數以言耳。其實日見之前,日入之后,距昏明各有二刻半,減晝五刻以裨夜,故于歷法皆多校五刻也。鄭于《堯典》注云:“日中、宵中者,日見之漏與不見者齊也。日永者,日見之漏五十五刻,日不見之漏四十五刻。”又與馬、王不同者,鄭言日中、宵中者,其漏齊則可矣。其言日永、日短之數,則與歷甚錯。馬融言晝漏六十,夜漏四十,減晝以裨夜矣。鄭意謂其未減,又減晝五刻以增之,是鄭之妄說耳。漏刻之數,見在史官,古今歷者,莫不符合。鄭君獨有此異,不可強為之辭。案挈壺之職唯言分以日夜,不言告時于朝。《春官·雞人》云:“凡國事為期,則告之時。”注云:“象雞知時。”然則告時于朝,乃是雞人。此言挈壺告時者,以序云“興居無節,挈壺氏不能掌其職”,明是挈壺告之失時,故令朝廷無節也。蓋天子備官,挈壺掌漏,雞人告時,諸侯兼官,不立雞人,故挈壺告也。《庭燎》箋云:“王有雞人之官。”是鄭意以為,唯王者有雞人,諸侯則無也。○傳“辰,時。夙,早。莫,晚”。○正義曰:《釋訓》云:“不辰,不時也。”是辰為時也。“夙,早”,《釋注》文。暮與早對,故為晚。
《東方未明》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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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刺襄公也。鳥獸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惡,作詩而去之。襄公之妹,魯桓公夫人文姜也。襄公素與淫通。及嫁,公謫之。公與夫人如齊,夫人愬之襄公。襄公使公子彭生乘公而搤殺之,夫人久留于齊。莊公即位后乃來,猶復會齊侯于禚,于祝丘,又如齊師。齊大夫見襄公行惡如是,作詩以刺之。又非魯桓公不能禁制夫人而去之。○之行,下孟反。謫,直革反,責也,又張革反。乘,繩證反,一本作“彭生乘公”,乘則依字讀。搤,于革反,《說文》云:“捉也。”《公羊傳》云:“拉公干而殺之。”沈又烏詣反。拉音郎答反。復,扶又反,下皆同。禚音灼,地名。行惡,下孟反,下“之行”皆同。
[疏]“《南山》四章,章六句”至“去之”。○正義曰:作《南山》詩者,刺襄公也。以襄公為鳥獸之行。鳥獸淫不避親,襄公行如之,乃淫于己之親妹,人行之惡,莫甚于此。齊國大夫逢遇君有如是之惡,故作詩以刺君。其人恥事無道之主,既作此詩,遂棄而去之。此妹既嫁于魯襄公,猶尙淫之。亦猶魯桓不禁,使之至齊,故作者既刺襄公,又非魯桓。經上二章刺襄公淫乎其妹,下二章責魯桓縱恣文姜。序以主刺襄公,故不言魯桓。大夫遇是惡,作詩而去之,言作詩之意,以見君惡之甚,于經無所當也。○箋“襄公”至“去之”。○正義曰:以《弊笱》、《猗嗟》之序,知襄公所淫之妹,文姜是也。桓十八年《左傳》云:“公與夫人姜氏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車。”莊元年《公羊傳》云:“夫人譖公于齊侯。公曰:‘同非吾子,齊侯之子也。’齊侯怒。與之飲酒。于其出焉,使公子彭生送之,于其乘焉,拉干而殺之。”是公謫文姜,彭生搤殺公之事也。《春秋經》桓三年“秋,公子翬如齊逆女。九月,夫人姜氏至自齊”,是文姜以桓三年歸魯也。《左傳》于桓十八年“如齊”之下始云“齊侯通焉”。箋知素與淫通者,以奸淫之事生于聚居,不宜既嫁始然,故知未嫁之前,素與淫通也。且桓六年九月經書“丁卯,子同生”,即莊公也。《猗嗟序》稱“人以莊公為齊侯之子”,《公羊傳》稱桓公云“同非吾子”,明非如齊之后始與齊侯通也。但《左傳》為“公謫”張本,故于“如齊”之下始言“齊侯通”耳。《公羊》“拉干而殺之”,《史記》稱“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上車,摺其脅,公死于車”,摺與拉音義同。彼皆言拉殺,此言搤殺者,《說文》云:“搤,捉也。”何休云:“干脅拉折聲。”正謂手捉其脅而折,拉然為聲,此指言殺狀,故言搤也。夫人以桓十八年與公如齊,經書“公之喪至自齊”,傳不言文姜來歸。莊元年傳云:“不書即位,文姜出故也。”莊公即位之時,猶在齊未來,故言“夫人久留于齊,莊公即位后乃來”也。其來年月,三傳無文。莊元年經書“三月,夫人遜于齊”,《公羊傳》云:“夫人固在齊矣。其言遜何?念母也。正月以存君,念母以首事。”何休及賈逵、服虔皆以為,桓公之薨,至是年三月期而小祥,公憂思少殺,念及于母,以其罪重,不可以反之,故書“遜于齊”耳。其實先在于齊,本未歸也。至二年,“夫人會齊侯于禚”,是從魯往之,則于會之前已反魯矣。服虔云蓋魯桓公之喪從齊來,以文姜為二年始來。杜預以莊元年歲首即位之時,文姜來,公以母出之故,不忍即位。文姜于時感公意而來。既至,為魯人所尤,故三月又遜于齊。謂文姜來而復去,非先在齊。二者說雖不同,皆是莊公即位之后乃來也。杜預創為其說,前儒盡不然也。鄭于《喪服小記》之注引《公羊》正月存親之事,則亦同于賈、服,至二年乃歸也。《春秋》經“莊二年,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禚。四年,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五年,夫人姜氏如齊師。”是夫人復會齊侯、如齊師也。以言齊侯淫于其妹,終說其淫之事。若然,按經“莊七年春,夫人姜氏會齊侯于防。冬,夫人姜氏會齊侯于谷”,亦是淫事。此不言者,略舉其先三會,以包其后二會也。以《左傳》于“會禚”之下“書奸也”,于會防之下言“齊志也”,杜預以為,意出于夫人則云“書奸”,意出于齊侯則云“齊志”。傳舉二端,其餘皆從之,則“祝丘”與“如齊師”,奸由從夫人;“防”、“谷”,奸發于齊侯。鄭意或亦當然。今此箋又以經有非魯桓之事,而序不言之,據夫人發文,故申其意,言大夫見襄公行惡如是,作詩以刺之;又非魯桓公不能禁制文姜。言詩經有此二意也。而云“去之”者,疊序“去之”文,謂棄齊而去。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興也。南山,齊南山也。崔崔,高大也。國君尊嚴,如南山崔崔然。雄狐相隨,綏綏然無別,失陰陽之匹。箋云:雄狐行求匹耦于南山之上,形貌綏綏然。興者,喻襄公居人君之尊,而為淫泆之行,其威儀可恥惡如狐。○崔,子雖反,又音佳。別,彼列反。泆音逸,下同。惡,烏路反,又如字。○魯道有蕩,齊子由歸。蕩,平易也。齊子,文姜也。箋云:婦人謂嫁曰歸。言文姜既以禮從此道嫁于魯侯也。○蕩,徒黨反,徐敕黨反。易,夷豉反。既曰歸止,曷又懷止?懷,思也。箋云:懷,來也。言文姜既曰嫁于魯侯矣,何復來為乎?非其來也。
[疏]“南出”至“懷止”。○毛以為,南山、雄狐,各自為喻。言南山高大崔崔然,以喻國君之位尊高如山也。雄狐相隨綏綏然,雄當配雌,理亦當然也。今二雄無別,失陰陽之匹,以喻夫當配妻。今襄公兄與妹淫,亦失陰陽之匹。以襄公居尊位而失匹配,故舉淫事以責之。言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侯之子女文姜用此道而歸嫁于魯。既曰歸于魯止,自有夫矣,襄公何為復思之止?而與之會,為此淫乎?○鄭以為,狐在山上為喻,言南山高大崔崔然,有雄狐在此山上,以求配耦,形貌綏綏然,其狀可恥惡也。喻說在箋。既言公淫可惡,又責文姜會公。言魯之道路有蕩然而平易,齊子文姜從此道而歸于魯。既曰歸于魯止,當專意事夫,何為又復來止?責文姜之來會襄公也。○傳“南山”至“之匹”。○正義曰:詩人自歌土風,山川不出其境,故云“南山,齊南山”。舉南山形貌高大崔崔然,故知喻國君之位尊嚴,言其高大如南山也。綏綏是匹行之貌,今言雄狐相隨綏綏然,明是二雄狐相匹,故云雄狐綏綏然,是二狐俱雄,無有別異,失陰陽之匹,以喻兄與妹淫,亦失陰陽之匹也。今定本云“失陰陽之正”,義亦通也。檢此傳文,無狐在山上之意,則各自為喻,異于鄭也。對文則飛曰雌雄,走曰牝牡。散則可以相通。《牧誓》曰“牝雞之晨”,飛得稱牝,明走得稱雄。僖十五年《左傳》稱“秦伯伐晉,筮之遇蠱,其繇曰:‘獲其雄狐。’”亦謂牡為雄,與此同也。○箋“雄狐”至“如狐”。○正義曰:箋以南山、雄狐文勢相連,則是狐在山上,不宜別以為喻。又狐必雄雌相從,無二雄相隨之理,故以為狐求匹耦于南山之上,喻襄公淫泆于人君之位,其可恥惡如狐貌。以狐比之,《有狐》之傳以“綏綏,匹行之貌”,則此言綏綏亦匹行之貌。言求匹耦者,正謂無雌相隨,是求匹耦也。在高顯之處,使人見之,是謂可惡也。○傳“蕩平”至“文姜”。○正義曰:以其說道路之貌,故以蕩為平易,言地平而易,無險難也。文姜,齊女,故謂之齊子。傳于詩“由”多訓為“用”,此當言用此道以歸魯也。○傳“懷,思”。○正義曰:《釋詁》文。王肅云:“文姜既嫁于魯,適人矣,何為復思與之會而淫乎?”○箋“懷來”至“其來”。○正義曰:“懷,來”,《釋言》文。以歸止謂文姜歸,則懷止亦謂文姜懷,不宜謂襄公思,故易傳以為非責文姜之來也。
葛屨五兩,冠緌雙止。葛屨,服之賤者。冠緌,服之尊者。箋云:葛屨五兩,喻文姜與侄娣及傅姆同處。冠緌,喻襄公也。五人奇,而襄公往,從而雙之。冠屨不宜同處,猶襄公、文姜不宜為夫婦之道。○屨,九具反。兩,王肅如字,沈音亮。緌,如誰反。傅姆,上音付,下音茂。處,昌慮反,下同。奇,居宜反。魯道有蕩,齊子庸止。庸,用也。既曰庸止,曷又從止?箋云:此言文姜既用此道嫁于魯侯,襄公何復送而從之,為淫泆之行?
[疏]“葛屨”至“從止”。○正義曰:屨以兩只為具,五為數之奇。言葛屨服之賤,雖有五兩,其數雖奇,以寇緌往配而雙止,則非其宜,以喻文姜是襄公之妹,雖與侄娣傅姆有五人矣,其數雖奇,以襄公往配而雙之,亦非其宜。襄公,兄也;文姜,妹也,兄妹相配,是非其宜。既云不宜相配,又責非理為淫。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子文姜用此道以歸魯止,既曰用此道以歸魯止,彼自有夫,襄公何為復從雙止?責其復從文姜為淫泆之行。○傳“葛屨”至“尊者”。○正義曰:賤宜對貴,尊當對卑。在身之服,上尊下卑。葛屨服之于足,葛又物之賤者,故以賤言之;冠緌服之于首,是服之最尊,所用之物貴,故以尊言之,亦令其貴賤尊卑互相見也。○箋“葛屨”至“之道”。○正義曰:屨必兩只相配,故以一兩為一物。緌必屬之于冠,故冠緌其為一同。葛屨言五,冠緌言雙,由是五為奇,故欲雙之使耦也。奇,大數矣,獨舉五而言,明五必有象,故以喻文姜與侄娣傅姆五人俱是婦人,不宜以襄公往雙之。云其數奇,以經有“五兩”,故以五人解之。莊十九年《公羊傳》曰:“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往媵之,皆有侄娣從。侄者何?兄之子。娣者何?女弟也。”是諸侯夫人有侄有娣也。襄三十年《公羊傳》曰:“宋災,伯姬存焉。有司請出。伯姬曰:‘吾聞之,婦人夜出,不見傅姆不下堂。’傅至,姆未至,逮火而死。”是諸侯夫人有傅、姆也。《士昏禮》云:“姆在其右。”注云:“姆,婦人年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若今時乳母矣。”士妻之姆如此,則諸侯夫人其姆亦當然也。《內則》云:“女子十年不出,傅姆教之,執麻枲,治絲繭。”則傅是姆類,亦當以婦人老者為之矣。何休云:“選老大夫為傅,大夫妻為姆。”以男子為傅,《書傳》未有云焉。且大夫之妻當自處家,無由從女而嫁,使夫人動輒待之,何休之言,非禮意也。冠屨貴賤,不宜同處,由襄公與文姜,兄之與妹,不宜為夫婦之道。又襄公止復文姜耳,傳不言淫其侄娣,又傅、姆老人,非襄公儔類,而云襄公雙之者,正以侄、娣、傅、姆與文姜同是婦人,聚居一處,襄公乃以男子廁入其中,不宜與妹相耦。作者指言其不宜雙文姜耳,非謂襄公于五人皆淫之。○箋“此言”至“之行”。○正義曰:上言曷又懷止,箋謂責文姜之來。此言曷又從止,以為責襄公從之者,以“懷止”與“歸止”文連,歸是文姜歸魯,故知懷是文姜來齊。此與“庸止”文連,庸是用道而往,則從是逐后從之,故知責襄公從之。言以意從送,與之為淫耳,非謂從之至魯也。
蓺麻如之何?衡從其畝。蓺,樹也。衡獵之,從獵之,種之然后得麻。箋云:樹麻者必先耕治其田,然后樹之,以言人君取妻必先議于父母。○蓺,魚世反,本或作“藝”,技藝字耳。衡音橫,注同,亦作“橫”字,又一音如字,“衡”即訓為“橫”。《韓詩》云:“東西耕曰橫。”從,足容反,注同。《韓詩》作“由”,云:“南北耕曰由。”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必告父母廟。箋云:取妻之禮,議于生者,卜于死者,此之謂告。○取,七喻反,注下皆同。既曰告止,曷又鞠止?鞠,窮也。箋云:鞠,盈也。魯侯女既告父母而取,何復盈從令至于齊乎?非魯桓。○鞠,居六反。令,力呈反,下同。
[疏]“蓺麻”至“鞠止”。○毛以為,種麻之法如之何乎?必橫縱獵其田畝,種之然后得麻,以興娶妻之法如之何乎?必告廟,啟其父母,娶之然后得妻。魯桓既曰告廟而娶得之止,宜以婦道禁之,何為又使窮極邪意而至齊乎?止責魯桓不禁制文姜。鄭唯以“鞠”為“盈”為異,餘同。○傳“蓺樹”至“得麻”。○正義曰:此云“蓺麻”,后稷《生民》云“蓺之荏菽”,《大司徒》云“教稼穡樹蓺”,則樹蓺皆種之別名,故云蓺猶樹也。在田逐禽謂之獵,則獵是行步踐屨之名。衡,古橫字也。衡獵之,縱獵之,謂既耕而東西踐躡概摩之也。古者推耒耜而耕,不宜縱橫耕田,且《書傳》未有謂耕為獵者,故知是摩獵之也。今定本云“重之然后得麻”,義雖得通,不如為“種”字也。○箋“取妻”至“謂告”。○正義曰:傳以經云“必告父母”,嫌其唯告生者,故云“必告父母之廟”。箋又嫌其唯告于廟,故云“議于生者,卜于死者”,以足之。婚有納吉之禮,卜而得吉,使告女家,是娶妻必卜之。《士冠禮》云“筮于廟門”,明卜亦在廟也。《曲禮》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故齊戒以告鬼神。昭元年《左傳》說楚公子圍將娶妻于鄭,其辭云:“圍布幾筵,告于莊、恭之廟而來。”是娶妻自有告廟之法。而箋必以為卜者,以納吉為六禮之一,故舉卜言之。案《婚禮》受納采之禮云:“主人筵于戶西。”注云:“主人,女父也。筵,為神布席也。將以先祖之遺體許人,故受其禮于廟也。”其后諸禮皆轉以相似,則禮法皆告廟矣。女家尙每事告廟,則夫家將行六禮,皆告于廟,非徒一卜而已。明以卜為大事,故特言之。○傳“鞠,窮”。○正義曰:《釋言》文。傳意當謂魯桓縱恣文姜,使窮極邪意也。○箋“鞠盈”至“魯桓”。○正義曰:《釋詁》文。箋以此責魯桓之辭,不宜唯言文姜之窮極邪意,故易傳以為盈,責魯桓之盈縱文姜,不禁制之。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克,能也。箋云:此言析薪必待斧乃能也。○析,星歷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箋云:此言取妻必待媒乃得也。既曰得止,曷又極止?極,至也。箋云:女既以媒得之矣,何不禁制,而恣極其邪意,令至齊乎?又非魯桓。
[疏]“析薪”至“極止”。○正義曰:言析薪之法如之何乎?非用斧不能斫之,以興娶妻之法如之何乎?非使媒不能得之。魯桓既曰使媒得之止,宜以婦道禁之,何為窮極邪意而至齊止?又責魯桓不禁制文姜也。○傳“極,至”。○正義曰:《釋詁》文。箋言“恣極邪意,令至齊”者,中說極為至之義,恣解義之言,非經中極也。
《南山》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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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田》,大夫刺襄公也。無禮義而求大功,不脩德而求諸侯,志大心勞,所以求者非其道也。
[疏]“《甫田》三章,章四句”至“其道”。○正義曰:《甫田》詩者,齊之大夫所作以刺襄公也。所以刺之者,以襄公身無禮義,而求己有大功,不能自脩其德,而求諸侯從己。有義而后功立,惟德可以來人。今襄公無禮義、無德,諸侯必不從之。其志望大,徒使心勞,而公之所求者非其道也。大夫以公求非其道,故作詩以刺之。求大功與求諸侯,一也,若諸侯從之,則大功克立,所從言之異耳。求大功者,欲求為霸主也。天子衰,諸侯興,故曰霸。《中候》“霸免”,注云:“霸,猶把也,把天子之事。”于時王室微弱,諸侯無主,齊是大國,故欲求之。鄭以《國語》云“齊莊、僖于是乎小伯”,韋昭曰:“小伯主諸侯盟會。襄即莊孫、僖子,以父祖已作盟會之長,可以為霸業之基。又自以國大民眾,負恃強力,故欲求為霸也。至其弟桓公,即求而得之。”是齊國可以為霸,但襄公無德而不可求耳。上二章刺其求大功,卒章刺其不能脩德,皆言其所求非道之事。“勞心忉忉”,是志大心勞。
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興也。甫,大也。大田過度,而無人功,終不能獲。箋云:興者,喻人君欲立功致治,必勤身修德,積小以成高大。○莠,羊九反。無田,音佃,下同。治,直吏反。無思遠人,勞心忉忉。忉忉,憂勞也。箋云:言無德而求諸侯,徒勞其心忉忉耳。○忉音刀。
[疏]“無田”至“忉忉”。○正義曰:上田謂墾耕,下田謂土地。以襄公所求非道,故設辭以戒之。言人治田,無得田此大田,若大田過度,力不充給,田必蕪穢,維有莠草驕驕然。以喻公無霸德,思念遠人,若思彼遠人,德不致物,人必不至,維勞其心忉忉然。言人之欲種田求谷,必準功治田,谷乃可獲,喻人君欲立功致治,必勤身修德,功乃可立。無德而求諸侯,徒勞其心也。責襄公之妄求諸侯也。○傳“甫田”至“能獲”。○正義曰:“甫,大”,《釋詁》文。言“無田甫田”,猶《多方》云“宅爾宅田”。爾田,今人謂佃,食古之遺語也。禁人言“無田甫田”,猶下句云“無思遠人”。無田與無思相對為喻。《周禮》授民田,“上地家百畝,中地家二百畝,下地家三百畝”。謂其人力堪治,故禮以此為度。過度,謂過此數而廣治田也。○傳“忉忉,憂勞”。○正義曰:《釋訓》云:“忉忉,憂也。”以言勞心,故云“憂勞也”。
無田甫田,維莠桀桀。桀桀,猶驕驕也。○桀,居竭反,徐又居謁反。無思遠人,勞心怛怛。怛怛,猶忉忉也。○怛,旦末反。
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婉孌,少好貌。總角,聚兩髦也。丱,幼稚也。弁,冠也。箋云:人君內善其身,外修其德,居無幾何,可以立功,猶是婉孌之童子,少自修飾,丱然而稚,見之無幾何,突耳加冠為成人也。○婉,于阮反。孌,力轉反。總,本又作揔,子孔反。丱,古患反。幾,居豈反,注同。“見兮”,一本作“見之”。突,吐活反,注同;《方言》云“凡卒相見謂之突”,吐訥反。弁,皮眷反。髦音毛。少,詩照反。
[疏]“婉兮”至“弁兮”。○正義曰:言有童子婉然而少,孌然而好兮,總聚其發,以為兩角丱然兮,幼稚如此。與別,未經幾時而更見之,突然已加冠弁為成人兮。言童子少自修飾,未幾時而即得成人,以喻人君能善身修德,未幾時而可以立功。今君不修其德,欲求有功,故刺之。○傳“婉孌”至“弁冠”。○正義曰:《候人》傳曰:“婉,少貌。孌,好貌。”此幷訓之,故言少好貌。《內則》云:“男女未冠筓者,總角,衿纓。”冠所以覆發,未冠則總角,故知“總角,聚兩髦”,言總聚其髦以為兩角也。“丱兮”與“總角”共文,故為幼稚。《周禮》掌冠冕者,其職謂之弁師,則弁者冠之大號,故為弁冠也。《士冠禮》及《冠義》記士之冠云:“始加緇布冠,次加皮弁,次加爵弁。三加而后字之,成人之道也。”然則士有三加冠。此言“突若弁兮”,指言童子成人加冠而已,不主斥其一冠也。若猶耳也,故箋言“突耳加冠為成人”。《猗嗟》“頎若”,言若者,皆然耳之義,古人語之異耳。定本云“突而弁兮”,不作“若”字。
《甫田》三章,章四句。
盧令 | 返回目錄 |
《盧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獵畢弋,而不脩民事,百姓苦之,故陳古以風焉。畢,噣也。弋,繳射也。○令音零。下同。好,呼報反。風,福鳳反。噣,直角反,本亦作“濁”。畢,星名,何音犢。繳音灼。
[疏]“《盧令》三章,章二句”至“風焉”。○正義曰:作《盧令》詩者,刺荒也。所以刺之者,以襄公性好田獵,用畢以掩兔,用弋以射雁。好此游田逐禽,而不修治民之事,國內百姓皆患苦之,故作是詩,陳古者田獵之事,以風刺襄公焉。經三章,皆言有德之君,順時田獵,與百姓共樂之事。○箋“畢,噣。弋,繳射”。○正義曰:《釋天》云:“噣謂之畢。”李巡曰:“噣,陰氣獨起,陽氣必止,故曰畢。畢,止也。”孫炎曰:“掩兔之畢,或謂之噣,因名星云。”郭璞曰:“掩兔之畢,或呼為噣,因星形以名之。”《月令》注云:“網小而柄長謂之畢。”然則此器形似畢星,孫謂以網名畢,郭謂以畢名網。郭說是也。出繩系矢而射鳥,謂之繳射也。
盧令令,其人美且仁。盧,田犬。令令,纓環聲。言人君能有美德,盡其仁愛,百姓欣而奉之,愛而樂之。順時游田,與百姓共其樂,同其獲,故百姓聞而說之,其樂令令然。○纓,于盈反,又于政反。樂音洛,下同。說音悅。
[疏]“盧令”至“且仁”。○正義曰:言古者有德之君,順時田獵,與百姓共樂同獲,百姓聞而悅之。言吾君之盧犬,其環鈴鈴然為聲。又美其君,言吾君其為人也,美好且有仁恩。言古者賢君田獵,百姓愛之,刺今君田獵,則百姓苦之。○傳“盧田”至“令令然”。○正義曰:犬有田犬、守犬。《戰國策》云:“韓國盧,天下之駿犬也。東郭逡,海內之狡兔。韓盧逐東郭,繞山三,越岡五,兔極于前,犬疲于后,俱為田父之所獲。”是盧為田犬也。此言“鈴鈴”,下言“環”、“鋂”,鈴鈴即是環、鋂聲之狀。環在犬之頷下,如人之冠纓然,故云“纓環聲”也。言人君有美德,以下言百姓所以悅君之意。《孟子·謂梁惠王》曰:“今王田獵于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于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今王田獵于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忺忺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則百姓悅之也。今定本云“喻人君能有美德”,“喻”字誤也。
盧重環,重環,子母環也。○重,直龍反,下同。其人美且鬈。鬈,好貌。箋云:鬈讀當為權。權,勇壯也。○鬈音權,《說文》云:“發好貌。”
[疏]箋“鬈讀”至“勇壯”。○正義曰:箋以諸言且者,皆辭兼二事,若鬈是好貌,則與美是一也。“且仁”、“且偲”,既美而復有仁才,則“且鬈”不得為好貌,故易之。《巧言》云:“無拳無勇。”其文相連,是鬈為勇壯也。以君能盡其仁愛,與百姓同樂,故美其“且仁”。以君身有勇壯,能捕取猛獸,故美其“且鬈”。以君善于射御,多有才能,故美其“且偲”。皆是獵時之事,故歷言之。《大叔于田敘》云:“叔多才而好勇”,亦謂獵時有才勇也。
盧重鋂,鋂,一環貫二也。○鋂音梅。其人美且偲。偲,才也。箋云:才,多才也。○偲,七才反,《說文》云:“強也。”
[疏]傳“鋂,一環貫二”。○正義曰:上言重環,謂“環相重”,故知謂“子母環”,謂大環貫一小環也。“重鋂”與“重環”別,則與子母之環文當異,故知“一環貫二”,謂一大環貫二小環也。《說文》亦云:“鋂,環也,一環貫二。”
《盧令》三章,章二句。
敝笱 | 返回目錄 |
《敝笱》,刺文姜也。齊人惡魯桓公微弱,不能防閑文姜,使至淫亂,為二國患焉。○敝笱,婢世反,徐符滅反,本又作“弊”,敗也。笱音古口反,取魚器也。惡,烏路反。
[疏]“《敝笱》三章,章四句”至“患焉”。○正義曰:作《敝笱》詩者,刺文姜也。所以刺之者,文姜是魯桓夫人,齊人惡魯桓公為夫微弱,不能防閑文姜,使至于齊,與兄淫亂,為二國之患焉,故刺之也。文姜淫亂,由魯桓微弱使然。經三章,皆是惡魯桓以刺文姜之辭。《夏官·虎賁氏》云:“舍則守王閑。”注云:“舍,王出所止宿處也。閑,梐枑也。”《天官·掌舍》“掌王之會同之舍,設梐枑再重”,杜子春云:“梐枑謂行馬。玄謂行馬再重者,以周衛有外內列。周衛,防守之物,名之曰閑。”則閑亦防禁之名,故此及《猗嗟》之序皆防閑幷言之也。齊則襄公通妹,魯則夫人外淫。桓公見殺于齊,襄公惡名不滅,是為二國患也。文姜既嫁于魯,齊人不當刺之,由其兄與妹淫,齊人惡君而復惡文姜,亦所以刺君,故編之為襄公詩也。
敝笱在梁,其魚魴鰥。興也。鰥,大魚。箋云:鰥,魚子也。魴也,鰥也,魚之易制者,然而敝敗之笱不能制。興者,喻魯桓微弱,不能防閑文姜,終其初時之婉順。○魴音房。鰥,毛古頑反,鄭古魂反。易,夷豉反。齊子歸止,其從如云。如云,言盛也。箋云:其從,侄娣之屬。言文姜初嫁于魯桓之時,其從者之心意如云然。云之行,順風耳。后知魯桓微弱,文姜遂淫恣,從者亦隨之為惡。○從,才用反,注下皆同。
[疏]“敝笱”至“如云”。○毛以為,笱者捕魚之器。弊敗之笱在于魚梁,其魚乃是魴鰥之大魚,非弊敗之笱所能制,以喻微弱之君為其夫婿,其妻乃是強盛之齊女,非微弱之夫所能制,刺魯桓之微弱,不能制文姜也。又言文姜難制之意。齊子文姜初歸于魯國止,其從者庶姜庶士,其數眾多如云然,以此強盛,故魯桓不能禁也。○鄭以為,弊敗之笱在于魚梁,其魚乃是魴鰥之小魚。魴鰥自是魚之易制者,但笱以弊敗,不能制,以喻文姜是婦人之易制者,但由魯桓以微弱不能制。由其不制文姜,故令從者亦惡。齊子文姜初歸于魯國止,其從者之心如云然。云行順風東西,從者隨嫡善惡,由文姜淫泆,故從者亦淫。○傳“鰥,大魚”。○正義曰:《孔叢子》云:“衛人釣于河,得鰥魚焉,其大盈車,子思問曰:‘如何得之?’對曰:‘吾下釣垂一魴之餌,鰥過而不視。又以豚之半,鰥則吞矣。’子思嘆曰:‘魚貪餌以死,士貪祿以亡。’”是鰥為大魚也。傳以鰥為大魚,則以大為喻。王肅言:“魯桓之不能制文姜,若弊笱之不能制大魚也。”○箋“鰥魚”至“婉順”。○正義曰:“鰥,魚子”,《釋魚》文。李巡曰:“凡魚之子總名鯤也。鯤、鰥字異,蓋古字通用。或鄭本作‘鯤’也。《魯語》云:‘宣公夏濫于泗淵,里革斷其罟而棄之,曰:魚禁鯤𩹠,鳥翼鷇卵,蕃庶物也。’”是亦以鯤為魚子也。毛以鯤為大魚,鄭以鯤為魚子而與魴相配,則魴之為魚,中魚也,故可以為大亦可以為小。陸機《疏》云:“魴,今伊、洛、濟、潁魴魚也,廣而薄,肥恬而少力,細鱗,魚之美者。遼東梁水魴特肥而厚,尤美于中國魴,故其鄉語曰‘居就糧梁水魴’是也。”箋以一鰥若大魚,則強笱亦不能制,不當以弊敗為喻。且魴、鯤非極大之魚,與鰥不類,故易傳以為小魚易制,喻文姜易制,但魯桓微弱,不能防閑文姜,使終其初時之婉順。文姜素與兄淫,而云“初時婉順”者,在齊雖則先淫,至魯必將改矣,但知桓公微弱,后復更為淫耳。○傳“如云,言盛”。○正義曰:傳以如云言盛,謂其從者多,強盛而難制。孫毓云:“齊為大國,初嫁寵妹,庶姜庶士盛如云雨,故妹來自由,桓公不能禁制。”言從者之盛,傳意當然。文姜歸魯之日,襄公未為君,言寵妹則非也。○箋“其從”至“為惡”。○正義曰:侄娣之外,更當有侍御賤妾,故云“其從,侄娣之屬”。箋以作詩者主刺文姜之惡,而言其從如云,明以文姜惡甚,疾其敗損族類,故易傳以為從者亦隨文姜為惡。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魴鱮,大魚。箋云:鱮,似魴而弱鱗。○鱮,象呂反,《廣雅》云“鰱也”,音連。
[疏]箋“鱮,似魴而弱鱗”。○正義曰:陸機《疏》云:“鱮似魴,厚而頭大,魚之不美者,故里語曰‘網魚得鱮,不如啖茹’。其頭尤大而肥者,徐州人謂之鰱,或謂之鱅。幽州人謂之鴞𪃫,或謂之胡鱅。”
齊子歸止,其從如雨。如雨,言多也。箋云:如雨,言無常,天下之則下,天不下則止,以言侄娣之善惡,亦文姜所使止。
[疏]箋“如雨”至“使止”。○正義曰:侄娣之善惡,亦文姜所使,今定本云“所使止”,于義是也。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唯唯,出入不制。箋云:唯唯,行相隨順之貌。○唯唯,維癸反,沈養水反,《韓詩》作“遺遺”,言不能制也。
[疏]傳“唯唯,出入不制”。○正義曰:上二章言魚名,此章言魚貌,令其上下相充也。唯唯,正是魚行相隨之貌耳。傳以弊笱不能制大魚,故云出入不制。箋以為小魚,故行相隨順之貌。各從其義,故為辭異耳。其于唯唯,義亦同也。
齊子歸止,其從如水。水,喻眾也。箋云:水之性可停可行,亦言侄娣之善惡在文姜也。
《敝笱》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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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驅》,齊人刺襄公也。無禮義故盛其車服,疾驅于通道大都,與文姜淫,播其惡于萬民焉。故猶端也。○驅,欺具反,又如字,下皆同,本亦作“驅”。播,波佐反。
[疏]“《載驅》四章,章四句”至“民焉”。○正義曰:《載驅》詩者,齊人所作以刺襄公也。刺之者,襄公身無禮義之故,乃盛飾其所乘之車與所衣之服,疾行驅馳于通達之道,廣大之都,與其妹文姜淫通,播揚其惡于萬民焉,使萬民盡知情,無慚恥,故刺之也。國人刺君,乃是常事,諸序未有舉國之名言其民刺君。此獨云“齊人刺襄公”者,以文姜魯之夫人,襄公往入魯境,以其齊、魯交錯,須言齊以辨嫌。無禮義,盛其車服者,首章次句與次章上二句是也。疾驅,首章上句是也。于通道大都,下二章上二句是也。經因驅車而言車飾,故先言載驅。序以美其車服然后驅之,且欲見其驅車所往之處,故令疾驅與通道大都為句而后言之。經有車馬之飾而已,無盛服之事。既美其車,明亦美其服,故協句言之。四章下二句皆言文姜來會齊侯,是與文姜淫之事,大都通道人皆見之,是播其惡于萬民也。○箋“故猶端”。○正義曰:諸言“故”者,多是因上文以生下事。此“故”乃與上為句,非生下之辭,是以箋特釋之。“無禮義故”,猶言無禮義端,端謂頭緒也。《論語》“叩其兩端”,謂動發本末兩頭也。《標有梅》箋云“女年二十而無嫁端”,為無嫁之頭緒。此亦謂無禮義之頭緒也,故盛服而與妹淫通也。
載驅薄薄,簟茀朱鞟。薄薄,疾驅聲也。簟,方文席也。車之蔽曰茀。諸侯之路車,有朱革之質而羽飾。箋云:此車襄公乃乘焉,而來與文姜會。○薄,普各反,徐扶各反。茀音弗。鞟,苦郭反,革也。魯道有蕩,齊子發夕。發夕,自夕發至旦。箋云:襄公既無禮義,乃疾驅其乘車以入魯竟。魯之道路平易,文姜發夕由之往會焉,曾無慚恥之色。○發,《韓詩》云:“發,旦也。”其乘,繩證反,或音繩。竟音境,本亦作“境”。易,夷豉反,下“樂易”同。
[疏]“載驅”至“發夕”。○正義曰:言襄公將與妹淫,則驅馳其馬,使之疾行,其車之聲薄薄然,用方文竹簟以為車蔽,又有朱色之革為車之飾。公乘此車馬往就文姜,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子文姜乃由此道發夕至旦來與公會。公與妹淫,曾無愧色,故刺之。○傳“薄薄”至“羽飾”。○正義曰:薄薄,車聲狀。序言疾驅,故云疾驅。驅與驅音義同,皆謂驅馬疾行也。《斯干》說鋪席燕樂之事云:“下莞上簟。”簟字從竹,用竹為席,其文必方,故云方文席也。車之蔽曰茀,謂車之后戶也。《說文》云:“鞟,革也。”獸皮治去毛曰革,鞟是革之別名。此說齊君之車,而云朱鞟,故云諸侯之路車有朱革之質而羽飾。謂以皮革為本質,其上又以翟羽為之飾也。《釋器》云:“輿革,前謂之鞎,后謂之茀。”李巡曰:“輿革前,謂輿前以革為車飾曰鞎。茀,車后戶名也。”郭璞曰:“鞎,以韋靶車軾也。茀,以韋靶后戶也。”又云:“竹前謂之御,后謂之蔽。”李巡曰:“竹前,謂編竹當車前以擁蔽,名之曰御。御,止也。”孫炎曰:“御,以簟為車飾也。”郭璞曰:“蔽,以簟衣后戶也。”如《爾雅》之文,車前后之飾,皆有革有簟,故此說車飾云“簟茀朱鞟”也。彼文革飾后戶謂之茀,竹飾后戶謂之蔽,則茀、蔽異矣。此言車之蔽曰茀,茀、蔽為一者,彼因革與竹別而異其文耳,其實革竹同飾后戶,俱為車之蔽塞,故此傳茀、蔽通言之。《春官》巾車掌王后之車輅,有重翟、厭翟。《碩人》說衛侯夫人云“翟茀以朝”。是婦人之車有翟羽飾矣。經、傳不言諸侯路車有翟飾者,今傳言羽飾,必當有所案據,不知出何書也。○傳“發夕”至“至旦”。○正義曰:此言發夕,謂夕時發行,故為發夕至旦。《小宛》云“明發不寐”,謂此至明之開發,未嘗寢寐,故為發夕至明。所以立文不同,皆為夕發至旦。○箋“襄公”至“之色”。○正義曰:知入魯境者,以下言“汶水湯湯”,則會在汶側。齊在魯北,水北曰陽。僖元年《左傳》稱公賜季友汶陽之田,當齊襄公之時,汶水之北尙是魯地,故知襄公乘車入魯境也。于“魯道”之下,即言“發夕”,是則夜行在道,言其疾趨齊侯之意,故言文姜發夕而往會焉。兄則盛飾而往,妹則疾行會之,是其無慚恥之色。
四驪濟濟,垂轡濔濔。四驪,言物色盛也。濟濟,美貌。垂轡,轡之垂者。濔濔,眾也。箋云:此又刺襄公乘是四驪而來,徒為淫亂之行。○驪,力馳反。濟,子禮反,注同。爾爾,本亦作“濔”,同,乃禮反。徒,一本作“從”,兩通。行,下孟反。魯道有蕩,齊子豈弟。言文姜于是樂易。然箋云:此豈弟猶言發夕也。豈讀當為闓。弟,《古文尙書》以弟為圉。圉,明也。○豈,開改反,樂也。弟如字,或音待易反。樂音洛。闓音開。圉音亦。
[疏]“四驪”至“豈弟”。○毛以為,襄公將與妹淫,乘其一駟之馬,皆是鐵驪之色,其馬濟濟然而美,又四馬垂其六轡濔濔然而眾。為此盛飾,往就文姜。魯之道路有蕩然平易,齊子文姜于是樂易然來與兄會,曾無慚色,故刺之。○鄭唯愷悌為異。言文姜開明而往會之。餘同。○傳“四驪,言物色盛也”。○正義曰:《夏官·校人》云:“凡軍事,物馬而頒之。”注云:“物馬齊其力。”言四言驪,道其物色俱盛也。○箋“此豈”至“明也”。○正義曰:箋以為,齊子愷悌,文在魯道之下,則愷悌為在道之事。若是其心樂易,非獨在道為然。且上云“發夕”,此當為發夕之類,故云“此愷悌猶發夕”,言與其餘愷悌不同也。愷悌之義,與發夕不類,故讀愷為闓易,稱闓物成務。《說文》云:“闓,開也。”《古文尙書》即今鄭注《尙書》是也,無以悌為圉之字。唯《洪范》稽疑論卜兆有“五曰圉”,注云:“圉者,色澤光明。”蓋古文作“悌”,今文作“圉”。賈逵以今文校之,定以為“圉”,故鄭依賈氏所奏,從定為“圉”,于古文則為“悌”,故云“《古文尙書》以悌為圉。圉,明也”。上言發夕,謂初夜即行。此言闓明,謂侵明而行,與上古文相通也。《釋言》云:“愷悌,發也。”舍人、李巡、孫炎、郭璞皆云“闓,明。發,行”。郭璞又引此詩云“齊子愷悌”,是闓亦為行之義也。今定本云:“此愷悌,發也,猶言發夕。”又云:“悌,《古文尙書》以為圉。”更無悌字,義幷得通。
汶水湯湯,行人彭彭。湯湯,大貌。彭彭,多貌。箋云:汶水之上蓋有都焉,襄公與文姜時所會。○汶音問,水名。湯,失章反。彭,必旁反。
[疏]箋“汶水”至“所會”。○正義曰:序言“疾驅于通道大都”,“行人彭彭”,是為通道;“汶水湯湯”,傍有大都,可知。若其不然,不應輒言汶水,故云“汶水之上蓋有都焉,襄公與文姜時所會處也。”此襄公入于魯境,往會文姜,若是魯桓尙存,不應公然如此。此篇所陳,蓋是莊公時事,亦不知大都為何邑,故箋不言之。
魯道有蕩,齊子翱翔。翱翔,猶彷徉也。○仿音旁。徉音羊。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滔滔,流貌。儦儦,眾貌。○滔,吐刀反。儦,表驕反,《說文》云:“行貌。”魯道有蕩,齊子游敖。
《載驅》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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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嗟》,刺魯莊公也。齊人傷魯莊公有威儀技藝,然而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失子之道,人以為齊侯之子焉。○猗,于宜反,字或作“欹”。技,其綺反。
[疏]“《猗嗟》三章,章六句”至“子焉”。○正義曰:見其母與齊淫,謂為齊侯種胤,是其可恥之甚,故齊人作此詩以刺之也。禮,婦人夫死從子,子當防母奸淫。莊公不能防禁,是失為人子之道。經言猗嗟,是嘆傷之言也。言其形貌之長,面目之美,善于趨步,是有威儀也。言其善舞善射,是有技藝也。言“展我甥兮”,拒時人以為齊侯之子也。以其齊人所作,故系之于齊。襄公淫之,故為襄公之詩也。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猗嗟,嘆辭。昌,盛也。頎,長貌。箋云:昌,佼好貌。○頎音祈。佼,古卯反,本又作“姣”。抑若揚兮,抑,美色。揚,廣揚。○抑,于力反。美目揚兮。好目揚眉。巧趨蹌兮,射則臧兮!蹌,巧趨貌。箋云:臧,善也。○趨,本又作“趍”,七須反,又七遇反。蹌,七羊反。
[疏]“猗嗟”至“臧兮”。○正義曰:齊人傷魯莊公。猗嗟此莊公之貌甚昌盛兮,其形狀頎然而長好兮。抑然而美者其額上揚廣兮,又有美目揚眉兮。巧為趨步,其舉動蹌然兮,射則大善兮。威儀技藝,其美如此,而不能防閑其母,使之淫亂,是其可嗟傷也。○傳“猗嗟”至“長貌”。○正義曰:猗是心內不平,嗟是口之喑啞,皆傷嘆之聲,故為嘆辭。若猶然也。此言頎若長兮,《史記·孔子世家》稱孔子說文王之狀云:“黯然而黑,頎然而長。”是之為長貌也。今定本云“頎而長兮”,“而”與“若”義幷通也。○箋“昌,佼好貌”。○正義曰:傳昌為盛,不言為其貌,故申足之云:“佼好貌。”○傳“抑,美色。揚,廣揚”。○正義曰:揚是顙之別名,抑為揚之貌,故知抑為美色。顙貴闊,故言“揚,廣揚”。○傳“好目揚眉”。○正義曰:“美目揚兮”,目揚俱美,傳欲辨揚是眉,故省其文言“好目揚眉”。既言目揚皆好,又傳解揚為眉,蓋以眉毛揚起,故名眉為揚。○傳“蹌,巧趨貌”。○正義曰:《曲禮》云“士蹌蹌”,今與趍連文,故知“蹌,巧趨貌”。《曲禮》注又云:“行而張足曰趨。”趨,今之捷步,則“趨,疾行也”。禮有徐趨、疾趨,為之有巧有拙,故美其“巧趨蹌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目上為名。目下為清。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二尺曰正。外孫曰甥。箋云:成猶備也。正,所以射于侯中者,天子五正,諸侯三正,大夫二正,士一正。外皆居其侯中參分之一焉。展,誠也。姊妹之子曰甥。容貌技藝如此,誠我齊之甥。言誠者,拒時人言齊侯之子。○射,食亦反,注“所射”、“每射”同。正音征,注同。畫五采曰正。參,七南反,又音三。
[疏]“猗嗟”至“甥兮”。○正義曰:齊人傷魯莊公。猗嗟此莊公目上之名甚平博兮,又有美目及目下之清亦美兮,威儀容貌既備足兮,又善于為射,終日射侯,其矢不出正之內兮,此又誠是我齊之外甥兮。威儀技藝如此,又實是齊之外甥,不能使母不淫,令人以為齊侯之子,是其可嗟傷也。○傳“目上”至“為清”。○正義曰:《釋訓》云:“猗嗟名兮,目上為名。”孫炎云:“目上平博。”郭璞曰:“眉眼之閑。”《爾雅》既釋如此,清又與目共文,名既目上,則清為目下。○傳“二尺”至“曰甥”。○正義曰:正者,侯中所射之處。經典雖多言正鵠,其正之廣狹則無文。鄭于《周禮》考之,以為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賓射則張布侯而畫正。正大如鵠,三分侯廣而正居一焉。侯身長一丈八尺者,正方六尺。侯身一丈四尺者,正方四尺六寸大半寸。侯身一丈者,正方三尺三寸少半寸。正以彩畫為之。其外之廣雖則不同,其內皆方二尺。尾于正鵠之事,唯此言“二尺曰正”耳。既無明說可以同之鄭焉。鄭言正之內方二尺者,亦更無明文,蓋應顧此傳耳。姊妹之子名之曰甥。傳言“外孫曰甥”者,王肅云:“據外祖以言也。”謂不指襄公之身,總據齊國為信。外孫得稱甥者,案《左傳》云:“以肥之得備彌甥。”孫毓云:“姊妹之子曰甥。謂吾舅者,吾謂之甥。此《爾雅》之明義,未學者之所及,豈毛公之博物,王氏之通識,而當亂于此哉!抑者以襄公雖舅,而鳥獸其行,犯親亂類,使時人皆以為齊侯之子,故絕其相名之倫,更本于外祖以言也。”凡異族之親皆稱甥。然此是毛傳之言,不應代詩人為絕其相名之倫。孫毓之言非也。○箋“正所”至“之子”。○正義曰:《夏官·射人》“以射法治射義。王以六耦射三侯,樂以《騶虞》,九節五正。諸侯以四耦射二侯,樂以《貍首》,七節三正。孤卿大夫以三耦射一侯,樂以《采蘋》,五節二正。士以三耦射犴侯,樂以《采蘩》,五節二正”。是天子以下所射之正數也。彼文大夫士同射二正。今定本云“大夫二正,士一正”,誤耳。“外皆居其侯中三分之一”者,其外畔準侯廣狹,各居其侯三分之一,其內皆方二尺,故彼注云九節、七節、五節者,奏樂以為射節之差。三侯者,五正三正二正之侯也。二侯者,三正二正之侯也。一侯者,二正而已。畫五正之侯者,中朱、次白、次蒼、次黃,玄居外。三正者,損玄、黃;二正者,去白、蒼,而畫以朱、綠,其外之廣皆居侯中三分之一。鄭言中二尺,是中央之采方二尺以外,準其采之多少,正之廣狹,均布之以至于外畔也。言居侯三分之一,侯之廣狹則有三等不同。五正之侯則方一丈八尺,三正之侯方一丈四尺,二正之侯則方一丈。知者,以大射之鵠,賓射之正,雖其侯正、鵠不同,侯道遠近一也。《儀禮》大射禮者,諸侯射禮。經曰:“司馬命量人量侯道,以貍步,大侯九十,糝七十,犴五十。”《鄉射記》記射之侯云:“侯道五十弓。”則《大射》所云九十、七十、五十皆謂弓也。諸侯大射三侯之道,既有九十、七十、五十,則王射亦張三侯,其道之數亦當然,故《射人》注云:“量侯道者,以弓為度。九節者,九十弓。七節者,七十弓。五節者,五十弓。弓之下制長六尺。”是侯道遠近有三等不同也。《鄉射記》又云:“弓二寸以為侯中。”侯中謂侯身也。鄉射之侯既弓取二寸,則餘侯亦當然。《天官·司裘》注說大射之侯,引《鄉射記》曰:“弓二寸以為侯中。”則九十弓者,侯中廣丈八尺;七十弓者,侯中廣丈四尺;五十弓者,侯中廣一丈。大射既然,則賓射亦爾。《考工記》云:“梓人為侯,廣與崇方,三分其廣,而鵠居一焉。”《司裘》掌大射之禮云:“設其鵠。”《射人》治賓射之儀則云:“五正、三正、二正。”有正者無鵠,有鵠者旡正,則正與鵠大小同矣。故《射人》注云:“鵠乃用皮,其大如正。”鵠居侯中三分之一,則知正亦在侯三分之一,各準其侯之廣狹而畫之耳。謂之正者,《射人》注云:“正之言正也。射者內志正則能中。”《大射》注云:“正者,正也。亦鳥名。齊、魯之間名題肩為正。正鳥之捷黠者,射之難中,以中為俊,故射取名焉。”大射射鵠,賓射射正,此言“不出正兮”,據賓射為文也。“展,誠”,《釋詁》文。“姊妹之子為甥”,《釋親》文。上說容貌技藝,下言“展我甥兮”,縱令無技藝,亦是其甥,但作者既美其身業技藝,又言實是其甥,傷不防閑其母,而令人以為齊侯之子,故言誠我齊之外甥。為齊之甥信不虛矣。而云誠實是者,拒時人言是齊侯之子耳。
猗嗟孌兮!孌,壯好貌。清揚婉兮。婉,好眉目也。舞則選兮,射則貫兮。選,齊。貫,中也。箋云:選者,謂于倫等最上。貫,習也。○選,雪戀反。貫,毛古亂反,鄭古患反。中,張仲反。
四矢反兮,以御亂兮!四矢,乘矢。箋云:反,復也。禮射三而止。每射四矢,皆得其故處,此之謂復射。必四矢者,象其能御四方之亂也。○反如字,《韓詩》作“變”。變,易。御,魚呂反。乘,繩證反。處,昌慮反。
[疏]“猗嗟”至“亂兮”。○毛以為,齊人傷魯莊,公猗嗟此莊公容貌孌然而好兮,其清揚眉目之閑婉然而美兮,其舞則齊于樂節兮,其射則中于正鵠兮。非徒能中而已,每番重射四矢,皆反復其故處兮。善射如此,足以捍御四方之亂兮。威儀技藝如此,而不能防閑其母,故刺之。○鄭唯“舞則選兮”二句為異。言舞則倫等之中上選兮,其射即貫習為之兮。餘同。○傳“選,齊。貫,中”。○正義曰:傳選之為齊,其訓未聞,當謂其善舞齊于樂節也。貫謂穿侯,故為中也。○箋“選者”至“貫習”。○正義曰:箋以美其善舞,當謂舞能勝人,故易傳以為倫等之中上選也。“貫,習”,《釋詁》文。○傳“四矢,乘矢”。○正義曰:乘車必駕四馬,因即謂四馬為乘。《大射》、《鄉射》皆以四矢為乘矢,故傳依用之。○箋“禮射”至“之亂”。○正義曰:大射皆三番,射訖,止而不復射,是“禮射三而止”也。必三而止者,案《儀禮·大射》初使三耦射之而未釋獲,射訖,取矢以復。君與卿大夫等射,釋獲,飲不中者。訖,君與卿大夫等又射,取中于樂節。注云:“君子之于事也,始取苟能中,課有功,終用成法,教化之漸也。”然則初射惟三耦,其后兩番君始與卿大夫等射。此言“禮射三而止”,通三耦等為言。射法三而止,而云“終日射侯”者,美其久射而常中,非禮射終一日也。每射四矢,皆復故處,言常中正鵠也。又解射禮必用四矢者,“象其能御四方之亂”,故詩人以莊公四矢皆中,即云“以御亂兮”,美莊公善射,言其堪御亂也。《內則》云:“男子生,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注云:“天地四方,男子所有事。”彼于初生之時,以上下四方男子皆當有事,故用六矢以示意。射禮則象能御亂,上下無亂,不復須象之故也。
《猗嗟》三章,章六句。
齊國十一篇,二十四章,百四十三句。
國風·魏風 葛屨 | 返回目錄 |
陸曰:案《魏世家》及《左氏傳》云:“姬姓國也。”《詩譜》云:“周以封同姓,其地虞舜、夏禹所都之域,地在古冀州雷首之北,析城之西,南枕河曲,北涉汾水。”
魏譜魏者,虞舜、夏禹所都之地,○正義曰:《地理志》云:“河東郡有河北縣,《詩》魏國也,晉獻公滅之,封大夫畢萬。”皇甫謐云:“舜所營都”,或云“蒲坂即河東縣”,是也。禹受禪,都平陽或安邑,皆屬河東。《五子之歌》怨太康失邦,其歌云:“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乃厎滅亡。”《左傳》引其文,服虔云:“堯居冀州,虞、夏因之,不遷居,不易民。其陶唐、虞、夏之都大率相近,不出河東之界,故《書》責太康亡失。”然則魏都河北蒲坂,故安邑皆逼近之,故云“魏者,舜、禹所都之地”,謂境內有其都耳,魏不居其墟也。○在《禹貢》冀州雷首之北,析城之西,○正義曰:《禹貢》云:“壺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地理志》云:“雷首在蒲坂南。析城在濩澤西南。”皆在河東界內,是其屬冀州也。○周以封同姓焉。○正義曰:襄二十九年《左傳》曰:“虞、虢、焦、滑、霍、楊、韓、魏,皆姬姓。”是與周同姓也。《魏世家》絕不知所封為誰,故言“周以封同姓”云。其封域南枕河曲,北涉汾水。○正義曰:《地理志》云:“魏國,姬姓也,在晉之南河曲,故其《詩》曰‘彼汾一曲’,‘置諸河之干兮’。”是南枕河曲也。《汾沮洳》曰:“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刺君采其菜于汾,明其垶逾汾矣,故知北涉汾水。
昔舜耕于歷山,陶于河濱。○正義曰:《尙書傳》文也。彼注云:“歷山在河東。”是舜耕之處在魏境也。言“陶于河濱”,則在河北之濱,綯以歷山相近,同為魏地,故連言之。皇甫謐云:“言陶于河濱,即《禹貢》所謂陶丘,今濟陰定陶之西南陶丘亭是也。”言河濱,明近河,不宜在濟陰,謐之言謬耳。○禹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此一帝一王,儉約之化,于時猶存。及今魏君,嗇且褊急,不務廣修德于民,教以義方。○正義曰:“教以義方”,隱三年《左傳》石碏辭也。感舜、禹之化,則應皆儉約,而《碩鼠》、《伐檀》又以刺君貪鄙者,雖遺風尙在,人性不同,不能使貪者皆儉。因《葛屨》等刺儉者多,又其詩在先,故言儉約之化耳。晉有唐之遺風,詩稱唐國。此有舜、禹舊化,其詩不稱虞、夏者,晉初,唐叔封為唐侯,又能憂深思遠,有堯之遺風,故謂之唐。魏初無虞、夏之名,虞、夏又非諸侯之國,徒感儉約之化,嗇且褊急,故《譜》本于舜、禹耳,無義,言虞,夏也。堯、舜道同,而感有深淺者,時君政異故也。○其與秦、晉鄰國,日見侵削,國人憂之。○正義曰:魏國西接于秦,北鄰于晉。桓四年《左傳》曰:“秦師圍魏。”是秦數伐之。終為晉所滅,明晉亦侵之。○當周平、桓之世,魏之變風始作。○正義曰:周自幽王以上,諸侯未敢專征。平、桓之后,以強凌弱。今云“日見侵削”,明是諸侯專恣,故以為平、桓之時,變風始作。○至春秋魯閔公元年,晉獻公竟滅之,以其地賜大夫畢萬。自爾而后,晉有魏氏。○正義曰:鄭言此者,見閔公已前,魏國尙存,故平、桓之世得作詩也。魏無世家,而鄭于左方中云:“《葛屨》至《十畝之間》為一君,《伐檀》、《碩鼠》為一君。”知者,以上五篇刺儉,下二篇刺貪,其事相反,故分為異君。或父祖,或子孫,不可知也。案襄二十九年《左傳》,魯為季札歌《魏》,曰:“美哉!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德輔此,則為明主。”但此詩幷刺君,而季札美之者,美其有儉約之餘風,而無德以將之,失于太儉,故詩人刺之。
《葛屨》,刺褊也。魏地陿隘,其民機巧趨利,其君儉嗇褊急,而無德以將之。險嗇而無德,是其所以見侵削。○屨,俱具反。褊,必淺反。陿音洽,本或作“狹”,依字應作“陜”。隘,于懈反。巧如字,徐苦孝反。趨,七須反,徐七喻反。嗇音色。
[疏]“《葛屨》二章,上章六句,下章五句”至“將之”。○正義曰:作《葛屨》詩者,刺褊也。所以刺之者,魏之土地既以狹隘,故其民機心巧偽以趨于利,其君又儉嗇且福急,而無德教以將撫之,令魏俗彌趨于利,故刺之也。言魏地狹隘者,若地廣民稀,則情不趨利;地狹民稠,耕稼無所,衣食不給。機巧易生。人君不知其非,反覆儉嗇褊急,德教不加于民,所以日見侵削,故舉其民俗君情以刺之。機巧趨利,首章上四句是也。儉嗇,言愛物;褊急,言性躁,二者大同,故直云刺褊,卒章下二句是也。上章下二句,下章上三句,皆申說未三月之婦不可縫裳,亦是趨利之事也。○箋“儉嗇”至“侵削”。○正義曰:以下《園有桃》及《陟岵》序皆云“國小而迫,日以侵削”,故箋采下章而言其刺之意。
糾糾葛屨,可以履霜?糾糾,猶繚繚也。夏葛屨,冬皮屨。葛屨非所以履霜。箋云:葛屨賤,皮屨貴,魏俗至冬猶謂葛屨可以履霜,利其賤也。○糾,吉黝反,沈居酉反。繚音了,沈音遼。摻摻女手,可以縫裳?摻摻,猶纖纖也。婦人三月廟見,然后執婦功。箋云:言女手者,未三月未成為婦。裳,男子之下服,賤,又未可使縫。魏俗使未三月婦縫裳者,利其事也。○摻,所銜反,又所感反,徐又息廉反,《說文》作“攕”,山廉反,云:“好手貌。”纖,息廉反。見,賢遍反。要之襋之,好人服之。要,衤要也。襋,領也。好人,好女手之人。箋云:服,整也。衤要也領也在上,好人尙可使整治之。謂屬著之。○要,于遙反。襋,紀力反。屬音燭。著,直略反。
[疏]“糾糾”至“服之”。○正義曰:魏俗趨利,言糾糾然夏日所服之葛屨,魏俗利其賤,至冬日猶謂之可以履寒霜;摻摻然未成婦之女手,魏俗利其士,新來嫁猶謂之可以縫衣裳。又深譏魏俗,言衤要之也,領之也,在上之衣尊,好人可使整治之。裳乃服之褻者,亦使女手縫之,是其趨利之甚。○傳“糾糾”至“履霜”。○正義曰:糾糾為葛屨之狀,當為稀疏之貌,故云猶繚繚也。《士冠禮》云:“屨,夏用葛,冬皮屨可也。”《士喪禮》云:“夏葛屨,冬白屨。”注云:“冬皮屨,變言白者,明夏時用葛亦白也。”是衣服之宜,當夏葛屨,冬皮屨也。《月令》“季秋霜始降”,則履霜自秋始。言冬者,以履霜為寒,而言冬為寒甚,故傳據《儀禮》而舉冬以言之也。凡屨,冬皮夏葛,則無用絲之時。而《少儀》云“國家靡幣,君子不履絲屨”者,謂皮屨以絲為飾也。《天官·屨人》說屨舄之飾有絇、繶、純,是屨用絲為飾。夏日之有葛屨,猶絺綌所以當暑,特為便于時耳,非行禮之服。若行禮之服,雖夏猶當用皮。鄭于《周禮》注及《志》言“朝祭屨舄,各從其裳之色”,明其不用葛也。○傳“摻摻”至“婦功”。○正義曰:摻摻為女手之狀,則為纖細之貌,故云“猶纖纖”。《說文》云:“纖,好手。”《古詩》云“纖纖出素手”,是也。下云“宛然左辟”,是已人夫家。既入夫家,仍云“女手”,明是未成婦也。《曾子問》云:“三月而廟見,稱來婦。”又云:“女未廟見而死,歸葬于女氏之黨,示未成婦也。”則知既廟見者為成婦矣。既成為婦,則當家士盡為。此譏使之縫裳,明是未可縫裳,故云“三月廟見,然后執婦功”。三月廟見,謂無舅姑者。婦入三月,乃見于舅姑之廟。若有舅姑,則《士婚禮》所云“質明,贊見婦于舅姑”,不待三月也。雖于昏之明旦即見舅姑也,亦三月乃助祭行,故《易·歸妹》注及鄭《箴膏盲》皆引《士昏禮》云:“婦入三月,而后祭行。”然則雖見舅姑,猶未祭行,亦未成婦也。成婦雖待三月,其婚則當夕成矣。《士昏禮》云:“其夕,衽席于奧,良席在東,皆有枕,北趾。主人人,親脫婦纓,燭出。”注云:“婚禮畢,將臥息。”又《駮異義》云:“昏禮之暮,枕席相連。”是其當夕成昏也。○箋“言女”至“其事”。○正義曰:以婦人之服不殊裳,故知所言裳者,指男子之下服也。《曲禮》曰:“諸母不漱裳。”唯舉裳不漱,則衣可漱。明裳為賤。○傳“要衤要”至“之人”。○正義曰:《士喪禮》云:“襚者,左執領,右執要。”又曰:“襚者,以褶必有裳,執衣如初。”注云:“帛為褶,無絮。雖復與禪同,有裳乃成稱。”然則襚服有衣有裳,而左右執之,則左執衣領,右執裳要。此要謂裳,要字宜從衣,故云“要,衤要也”。要是裳衤要,則衤親為衣領。《說文》亦云:“襋,衣領也。”二者于衣于裳各在其上,且又功少,故好人可使整治屬著之。上云“女手”,此云“好人”,故云“好人,女手之人”。今定本云“好人,好女手之人”者,義亦通。
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提提,安諦也。宛,辟貌。婦至門,夫揖而入,不敢當尊,宛然而左辟。象揥,所以為飾。箋云:婦新至,慎于威儀。如是使之,非禮。○提,徒兮反。宛,于阮反。辟音避,注同,一音婢亦反。揥,敕帝反。諦音帝。維是褊心,是以為刺。箋云:魏俗所以然者,是君心褊急無德教使之耳,我是以刺之。
[疏]“好人”至“為刺”。○正義曰:言好人初至,容貌安詳,審諦提提然。至門之時,其夫揖之,不敢當夫之揖,宛然而左辟之,又佩其象骨之揥以為飾。敬慎威儀如是,何故使之縫裳?魏俗所以然者,維是魏君褊心無德教使然,我是以為此刺也。○傳“提提”至“為飾”。○正義曰:《釋訓》云:“提提,安也。”孫炎曰:“提提,行步之安也。”言安諦,謂行步安舒而審諦也。《士昏禮》云:“婦至,主人揖婦以入。及寢門,揖入。”是婦至門,夫揖而入也。此好人不敢當夫之尊,故宛然而左還辟之。不敢當主,故就客位。○箋“魏俗”至“刺之”。○正義曰:如此箋,則魏俗之趨利由君也。序云“魏地狹隘,其民機巧趨利”,則似魏俗先然與?此反者,魏俗趨利,實由地狹使然。人君當知其不可,而以政反之。今君乃儉嗇且褊急,而無德教,至使民俗益復趨利,故刺之。
《葛屨》二章,一章六句,一章五句。
汾沮洳 | 返回目錄 |
《汾沮洳》,刺儉也。其君儉以能勤,刺不得禮也。○汾沮洳,汾音扶云反,沮音子預反,洳音如預反。“其君子”,一本無“子”字。
[疏]“《汾沮洳》三章,章六句”至“得禮”。○正義曰:作《汾沮洳》詩者,刺儉也。其君好儉而能勤,躬自采菜,刺其不得禮也。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汾,水也。沮洳,其漸洳者。莫,菜也。箋云:言,我也。于彼汾水漸洳之中,我采其莫以為菜,是儉以能勤。○莫音暮。漸如字,又接廉反。彼其之子,美無度。箋云:之子,是子也。是子之德,美無有度,言不可尺寸。美無度,殊異乎公路。路,車也。箋云:是子之德,美信無度矣。雖然,其采莫之事,則非公路之禮也。公路,主君之軞車,庶子為之,晉趙盾為軞車之族是也。○軞,本作“旄”,音毛。盾,徒本反。
[疏]“彼汾”至“公路”。○正義曰:由魏君儉以能勤,于彼汾水漸洳之中,我魏君親往采其莫以為菜,是儉而能勤也。彼其采莫之子,能勤儉如是,其美信無限度矣,非尺寸可量也。美雖無度,其采莫之士殊異于公路,賤官尙不為之,君何故親采莫乎?刺其不得禮也。○傳“汾水”至“莫菜”。○正義曰:汾是水名。沮洳,潤澤之處,故為漸洳。“莫,菜”者,陸機《疏》云:“莫,莖大如箸,赤節,節一葉,似柳,葉厚而長,有毛刺。今人繅以取繭緒。其味酢而滑,始生可以為羹,又可生食。五方通謂之酸迷,冀州人謂之干絳,河、汾之間謂之莫。”案王肅、孫毓皆以為大夫采菜,其《集注序》云:“君子儉以能勤。”案今定本及諸本序直云“其君”,義亦得通。○箋“之子”至“尺寸”。○正義曰:“之子,是子”,《釋訓》文。《宛丘》云:“游蕩無度。”《賓之初筵》云:“飲酒無度。”皆謂無節度也。此不得為美無節度,故為無復度限,言不可以尺寸量也。○箋“是子”至“是也”。○正義曰:公路與公行一也。以其主君路車謂之公路,主兵車之行列者則謂之公行,正是一官也。宣二年《左傳》云:“晉成公立,乃宦卿之適,以為公族。又宦其餘子,亦為餘子,其庶子為公行。趙盾請以括為公族,公許之。冬,趙盾為軞車之族。”是其事也。趙盾自以為庶子,讓公族而為公行,言為軞車之族,明公行掌軞車。服虔云:“軞車,戎車之倅。”杜預云“公行之官”,是也。其公族則適子為之,掌君宗族。成十八年《左傳》曰:“晉荀會、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恭儉孝悌。”是公族主君之同姓,故下箋云“公族,主君同姓昭穆”,是也。傳有公族、餘子、公行,此有公路、公行、公族,知公路非餘子者,餘子自掌餘子之政,不掌公車,不得謂之公路,明公路即公行,變文以韻句耳。此公族、公行,諸侯之官,故魏、晉有之。天子則巾車掌王之五路,車仆掌戎車之倅。《周禮》六官,皆無公族、公行之官,是天子諸侯異禮也。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箋云:采桑,親蠶事也。彼其之子,美如英。萬人為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公行,從公之行也。箋云:從公之行者,主君兵車之行列。○行,戶郎反,注同。
[疏]傳“萬人為英”。○正義曰:《禮運》注云:“英,俊選之尤者。”則英是賢才絕異之稱。此傳及《尹文子》皆“萬人為英”。《大戴禮·辨名記》云:“千人為英。”異人之說殊也。
彼汾一曲,言采其藚。藚,水舄也。○藚音續,一名牛唇,《說文》音其或反。舄音昔。
[疏]傳“藚,水舄”。○正義曰:《釋草》云:“藚,牛唇。”李巡曰:“別二名。”郭璞引《毛詩傳》曰:“水蕮也。如續斷寸寸有節,拔之可復。”陸機《疏》云:“今澤蕮也。其葉如車前草大,其味亦相似,徐州廣陵人食之。”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公族,公屬。箋云:“公族,主君同姓昭穆也。”○昭,紹遙反,《說文》作“佋”。
《汾沮洳》三章,章六句。
園有桃 | 返回目錄 |
《園有桃》,刺時也。大夫憂其君國小而迫,而儉以嗇,不能用其民,而無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詩也。
[疏]“《園有桃》二章,章十二句”至“是詩”。○正義曰:儉嗇不用其民,章首二句是也。大夫憂之,下十句是也。由無德教,數被攻伐,故連言國小而迫,口以侵削,于經無所當也。
園有桃,其實之殽。興也。園有桃,其實之食。國有民,得其力。○箋云:魏君薄公稅,省國用,不取于民,食園桃而已。不施德教民,無以戰,其侵削之由,由是也。○殽,本又作“肴”,音爻。省,色領反。心之憂矣,我歌且謠。曲合樂曰歌,徒歌曰謠。○箋云:我心憂君之行如此,故歌謠以寫我憂矣。○謠音遙。行,下孟反,下文“行國”同。不我知者,謂我士也驕。箋云:士,事也。不知我所為歌謠之意者,反謂我于君事驕逸故。○所為,于偽反,下“所為”皆同。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夫人謂我欲何為乎?○箋云:彼人,謂君也。曰,于也。不知我所為憂者,既非責我,又曰:君儉而嗇,所行是其道哉。子于此憂之,何乎?○何其,音基,下章同。夫人,音符。何為,如字。心之憂矣,其誰知之?箋云:如是則眾臣無知我憂所為也。其誰知之,蓋亦勿思!箋云:無知我憂所為者,則宜無復思念之以自止也。眾不信我,或時謂我謗君,使我得罪也。○
[疏]“園有”至“勿思”。○毛以為,園有桃,得其實為之殽,以興國有民,得其力為君用。今魏君不用民力,又不施德教,使國日以侵削,故大夫憂之,言己心之憂矣,我遂歌而且謠,以寫中心之憂。不知我者,見我無故歌謠,謂我于君事也驕逸然,故彼人又言云:“君之行是哉!子之歌謠,欲何其為乎?”彼人既不知我而責我矣,而我心之憂矣,其誰能知之?既無知我者,或謗我使我得罪,其有誰能知之?我蓋欲亦自止,勿復思念之。彼人正謂不知我者。曰、其幷為辭。○鄭以為,園有桃,魏君取其實為之殽。不興為異。又以彼人為君,曰為于言不知我者,謂我于君事驕逸。又言彼君之行儉而嗇,是其道哉!子于此憂之何?餘同。○箋“魏君”至“由是”。○正義曰:魏君薄于公稅,乃是人君美事,而刺之者,公家稅民有常,不得過度,故《孟子》曰:“欲輕之于堯、舜,大貉小貉;欲重之于堯、舜,大桀小桀。”十一而稅,下富上尊,是稅三不得薄也。《鄭志》答張逸亦云:“稅法有常,不得薄。”今魏君不取于民,唯食閩桃而已,非徒薄于一,故刺之。《中庸》云:“時使薄斂。”《左傳》稱晉悼公薄賦斂,所以復霸,皆薄為美。以當時莫不厚稅,故美其薄賦斂耳。魯哀公曰:“二,吾猶不足。”是當時皆重斂也。易傳者以云其實之殽,明食桃為殽,即是儉嗇之事。○傳“曲合”至“曰謠”。○正義曰:《釋樂》云:“徒歌謂之謠。”孫炎曰:“聲消搖也。”此文歌謠相對,謠既徒歌,則歌不徒矣,故云“曲合樂曰歌”。樂即琴瑟。《行葦》傳曰:“歌者,合于琴瑟也。”歌謠對文如此。散則歌為總名。《論語》云“子與人歌”,《檀弓》稱“孔子歌曰:‘泰山其頹乎’”之類,未必合樂也。○傳“夫人謂我欲何為乎”。○正義曰:夫人即經之彼人也。今定本云“彼人”,不云“夫人”,義亦通也。“何為”即經之“何其”也。彼人謂我何為者,言彼不知我者之人,謂我歌謠無所為也。箋以上已云“不知我者”,此無為更斥彼人,故以為彼人斥君也。“曰,于”,《釋詁》文。
園有棘,其實之食。棘,棗也。○棘,紀力反,從兩束,俗作“栜”同。心之憂矣,聊以行國。箋云:“聊,且,略之辭也。聊出行于國中,觀民事以寫憂。不我知者,謂我士也罔極。極,中也。箋云:見我聊出行于國中,謂我于君事無中正。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蓋亦勿思!
《園有桃》二章,章十二句。
陟岵 | 返回目錄 |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國迫而數侵削,役乎大國,父母兄弟離散,而作是詩也。役乎大國者,為大國所征發。○岵,音戶。此傳及解“屺”共《爾雅》不同。王肅依《爾雅》。數音朔。“侵削”,本或作“國小而迫,數見侵削”者,誤。
[疏]“《陟岵》三章,章六句”至“是詩”。○正義曰:首章望父,二章望母,卒章望兄。敘言其思念之由,經陳思念之事。經無弟,而序言之者,經以父母與兄,己所尊敬,故思其戒。其實弟亦離散,故序言之以協句。今定本云“國迫而數侵削”,義亦通也。○箋云“役乎”至“征發”。○正義曰:箋以文承數見侵削,嫌為從役以拒大國,故辨之云“為大國所征發”也。知者,以言“役乎大國”,則為大國所役,猶《司寇》云“役諸司空”,則為司空所役,明是大國征發之。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山無草木曰岵。箋云:孝子行役,思其父之戒,乃登彼岵山,以遙瞻望其父所在之處。○處,昌慮反。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箋云:予,我。夙,早。夜,莫也。無已,無解倦。○莫音暮。解音介。上慎旃哉!猶來無止。旃,之。猶,可也。父尙義。箋云:上者,謂在軍事作部列時。○旃,之然反。
[疏]“陟彼”至“無止”。○正義曰:孝子在役之時,以親戚離散而思念之。言己登彼岵山之上兮,瞻望我父所在之處兮。我本欲行之時,而父教戒我曰:“嗟汝我子也,汝從軍行役在道之時,當早起夜寐,無得已止。”又言:“若至軍中,在部列之上,當慎之哉,可來乃來,無止軍事而來。若止軍事,當有刑誅。”故深戒之。○傳“山無草木曰岵”。○正義曰:《釋山》云:“多草木岵,無草木屺。”傳言“無草木曰岵”,下云“有草木曰屺”,與《爾雅》正反,當是轉寫誤也。定本亦然。○傳“旃之”至“尙義”。○正義曰:此旃與《采苓》“舍旃”,旃皆為足句,故訓為“之”。“猶,可”,《釋言》文。父尙義者,解孝子所以稱父戒己之意,由父之于子尙義,故戒之。二章傳曰“母尙恩”,卒章傳曰“兄尙親”,皆于章末言之,俱明見戒之意,以其恩義親故也。文十八年《左傳》曰:“舜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恩即慈也,親則友也。○箋“上者”至“列時”。○正義曰:上言行役,是在道之辭也。此變言上,又云可來乃來,明在軍上為部分行列時也。《曲禮》曰:“左右有局,各司其局。”注云:“局,部分也。”謂軍中各有所部為行列之分,與此一也。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山有草木曰屺。箋云:此又思母之戒,而登屺山而望之也。○屺音起。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無寐。季,少子也。無寐,無耆寐也。○少,詩照反。耆,常志反。上慎旃哉!猶來無棄。”母,尙恩也。
陟彼岡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偕,俱也。上慎旃哉!猶來無死。”兄尙親也。
《陟岵》三章,章六句。
十畝之間 | 返回目錄 |
《十畝之間》,刺時也。言其國削小,民無所居焉。○畝,莫后反,古作“晦”,俗作“畝”,皆同。
[疏]“《十畝之間》二章,章三句”至“居焉”。○正義曰:經二章,皆言十畝一夫之分,不能百畝,是為削小。無所居,謂土田狹隘,不足耕墾以居生,非謂無居宅也。
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閑閑然,男女無別,往來之貌。箋云:古者一夫百畝,今十畝之間,往來者閑閑然,削小之甚。○間間音閑,本亦作“閑”。別,彼列反。行與子還兮!或行來者,或來還者。○還,本亦作“旋”。
[疏]“十畝”至“還兮”。○正義曰:魏地狹隘,一夫不能百畝,今才在十畝之間,采桑者閑閑然,或男或女,共在其間,往來無別也。又敘其往者之辭,乃相謂曰:行與子俱回還兮。雖則異家,得往來俱行,是其削小之甚也。○傳“閑閑”至“之貌”。○正義曰:此言“之間”,則一家之人共采桑于其間,地狹隘無所相避,故言男女無別。閑閑然,為往來之貌。此章既言“之間”,故下章言“之外”。地傍徑路,行非一家,故言“泄泄”為“多人之貌”。○箋“古者”至“之甚”。○正義曰:《王制》云“制農田百畝”,《地官·遂人》云“夫一廛田百畝”,《司馬法》曰“畝百為夫”,是一夫百畝也。此言其正法耳。《周禮》:“上地,家百畝;中地,家二百畝,下地,家三百畝。”又云遂上地“有菜五十畝”,其廢易相通,皆二百畝也。《孟子》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則野田不樹桑。《漢書·食貨志》云:“田中不得有樹,用妨五谷。”此十畝之中言有桑者,《孟子》及《漢志》言其大法耳。民之所便,雖田亦樹桑,故上云“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古者侵其地而虜其民,此得地狹民稠者,以民有畏寇而內入,故地狹也。一夫百畝,今此十畝,相率十倍,魏雖削小,未必即然,舉十畝以喻其狹隘耳。○傳“或行來者,或來還者”。○正義曰:云“還兮”,相呼而共歸。下云“逝兮”,相呼而共往。傳探下章之意,故云“或行來者,或來還者”。見往來相須,故總解之。
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泄泄,多人之貌。○泄,以世反。行與子逝兮!箋云:逝,逮也。○逮,徒賚反,又徒帝反。
《十畝之間》二章,章三句。
伐檀 | 返回目錄 |
《伐檀》,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受祿,君子不得進仕爾。○檀,徒丹反,木名。
[疏]“《伐檀》三章,章九句”至“仕爾”。○正義曰:在位貪鄙者,經三章皆次四句是也。君子不得進仕者,首章三句是也。經、序倒者,序見由在位貪鄙,令君子不得仕,如其次以述之;經先言君子不仕,乃責在位之貪鄙,故章卒二句皆言君子不素飧,以責小人之貪,是終始相結也。此言在位,則刺臣。明是君貪而臣效之,雖責臣,亦所以刺君也。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坎坎,伐檀聲。寘,置也。干,崖也。風行水成文曰漣。伐檀以俟世用,若俟河水清且漣。箋云:是謂君子之人不得進仕也。○坎,苦感反。寘,之豉反。漣,力纏反。猗,于宜反,本亦作“漪”,同。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種之曰稼。斂之曰穡。一夫之居曰廛。貆,獸名。箋云:是謂在位貪鄙,無功而受祿也。冬獵曰狩。宵田曰獵。胡,何也。貉子曰貆。○廛,本亦作“{土厘}”,又作“厘”,直連反。古者一夫田百畝,別受都邑五畝之地居之,故《孟子》云“五畝之宅”,宅是也。縣音玄,下皆同。貆,本亦作“狟”,音桓,徐、郭音暄,貉子也。宵音消,夜也。貉,戶各反,依字作“貈”。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素,空也。箋云:彼君子者,斥伐檀之人,仕有功乃肯受祿。○餐,七丹反,《說文》作“餐”,云:“或從水。”《字林》云:“吞食也。”沈音孫。
[疏]“坎坎”至“餐兮”。○正義曰:言君子之人不得進仕,坎坎然身自斬伐檀木,寘之于河之崖,欲以為輪輻之用。此伐檀之人既不見用,必待明君乃仕,若待河水澄清,且有波漣猗然也。君子不進,由在位貪鄙,故責在位之人云:汝不親稼種,不親斂穡,何為取禾三百夫之田谷兮?不自冬狩,不自夜獵,何為視汝之庭則有所懸者是貆獸兮?汝何為無功而妄受此也?彼伐檀之君子,終不肯而空餐兮,汝何為無功而受祿,使賢者不進也?○傳“坎坎”至“且漣”。○正義曰:以下云漘、側,則是崖畔之處,故云“干,崖也”。《易·漸卦》“鴻漸于干”,注云:“干謂大水之傍,故停水處。”與此同也。風行吹水而成文章者曰漣。此云“漣猗”,下云“直猗”、“淪猗”。漣、直、淪論水波之異,猗皆辭也。《釋水》云:“河水清且瀾猗。大波為瀾。小波為淪。直波為徑。”李巡云:“分別水大小曲直之名。”郭璞曰:“瀾言渙瀾也。淪言蘊淪也。徑言徑侹也。”漣、瀾雖異而義同。此詩漣、淪舉波名直,波不言徑而言直者,取韻故也。下二章言“伐輻”、“伐輪”,則此伐檀為車之輪、輻,非待河水之清方始用之。而經于“河干”之下即言“河水清”,故解其意。此人不得進仕,伐檀隱居,以待可仕之世,若待河水清且漣猗然也。河水性濁,清則難待,猶似闇主常多,明君稀出。既云寘檀河崖,因即以河為喻。襄八年《左傳》云:“俟河之清,人壽幾何?”《易緯》云:“王者太平嘉瑞之將出,則河水先清。”是河水稀清,故以喻明君稀出也。○傳“種之”至“獸名”。○正義曰:以稼穡相對,皆先稼后穡,故知種之曰稼,斂之曰穡。若散則相通。《大田》云“曾孫之稼”,非唯種之也。《湯誓》曰“舍我穡事”,非唯斂之也。一夫之居曰廛,謂一夫之田百畝也。《地官·遂人》云:“夫一廛,田百畝。”司農云:“廛,居也。”揚子云“有田一廛”,謂百畝之居,與此傳同也。《地官·載師》云:“巿廛之征。”鄭司農云:“廛,巿中空地,未有肆;城中空地,未有宅者也。”玄謂:“廛者,若今云邑、居、里矣。廛,民居之區域也。里,居也。”以廛、里任國中。而《遂人》授民田,“夫一廛,田百畝”,是廛不謂民之邑居在都城者與?則鄭謂廛為民之邑居,不為一夫之田者,以廛者民居之名。夫田與居宅同名為廛,但《周禮》言“夫一廛”,復言“田百畝”,百畝既是夫田,故以廛為居宅,即《孟子》云“五畝之宅”是也。以《載師》連巿言之,故準《遂人》以廛為邑居。此言“胡取禾三百廛”,取禾宜于田中,故從傳“一夫之居”,不易之。《釋獸》云:“貈子,貆。”郭璞曰:“其雌者名𤠏。𤠏,乃刀反。今江東通呼貉為𧲱𧳅。”○箋“是謂”至“曰貆”。○正義曰:《釋天》云:“冬獵為狩,宵田為獠。”李巡曰:“冬圍守而取禽。”故郭璞曰:“獠,猶燎也,今之夜獵載爐照者也。江東亦呼獵為獠。”《管子》曰:“獠獵畢弋。”是獠為獵之別名。經云“不狩不獵”,則狩與獵別,故以獵為宵田。此對文耳。散即獵通于晝夜,狩兼于四時,若《周禮》云“大田獵”,《王制》云“佐車止則百姓田獵”,不必皆宵田也。《中候》云“秦伯出狩”,《駟驖》云“從公于狩”,未必皆冬獵也。《釋天》又云:“火田為狩。”孫炎曰:“放火燒草,守其下風。”是狩非獨冬獵之名也。
坎坎伐輻兮,寘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輻,檀輻也。側猶崖也。直,直波也。○輻音福。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萬萬曰億。獸三歲曰特。箋云:十萬曰億。三百億,禾秉之數。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疏]傳“萬萬”至“曰特”。○正義曰:萬萬曰億,今數然也。傳以時事言之,故今《九章算術》皆以萬萬為億。獸三歲曰特,毛氏當有所據,不知出何書。○箋“十萬”至“之數”。○正義曰:箋以《詩》、《書》古人之言,故合古數言之。知古億十萬者,以田方百里,于今數為九百萬畝,而《王制》云“方百里,為田九十億畝”,是億為十萬也,故彼注云:“億,今十萬。”是以今曉古也。《楚語》云:“百姓千品萬官億丑。”皆以數相十,是億十萬也。詩內諸言億者,毛、鄭各從其家,故《楚茨》箋、傳與此同。三百億與三百廛、三百囷相類。若為釜斛之數,則大多不類,故為禾秉之數。秉,把也,謂刈禾之把數。《聘禮》注云“秉謂刈禾盈把”,是也。
坎坎伐輪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檀可以為輪。漘,崖也。小風水成文轉如輪也。○輪音淪,漘,順倫反,本亦作“脣”。淪音倫,《韓詩》云:“順流而風曰淪。淪,文貌。”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圓者為囷。鶉,鳥也。○囷,丘淪反,圓倉。鶉音純。
[疏]傳“圓者為囷。鶉,鳥”。○正義曰:《月令》“修囷倉”,方者為倉,故圓者為囷。《考工記·匠人》注云“囷,圓倉”,是也。《釋鳥》云:“鷯,鶉。其雄鶛,牝庳。”李巡曰:“別雄雌異方之言。鶉一名鷯。”郭璞曰:“鶉,鵪之屬也。”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熟食曰飧。箋云:飧讀如魚飧之飧。○飧,素門反,《字林》云:“水澆飯也。”
[疏]傳“熟食曰飧”。○正義曰:傳意以飧為飧饔之飧,客始至之大禮,其食熟致之,故云“熟食曰飧”。《秋官·掌客》云:“公飧五牢,侯伯飧四牢,子男飧三牢,卿飧二牢,大夫飧一牢,士飧少牢。”注云“公侯伯子男飧皆飪一牢”,則卿大夫亦有飪,故曰為熟食也。○箋“飧讀如魚飧之飧”。○正義曰:宣六年《公羊傳》曰:“晉靈公使勇士將殺趙盾,入其門則無人焉,上其堂則無人焉,俯而窺之,方食魚飧。”是其事也。鄭以為魚飧之飧,則非傳所云熟食也。《說文》云:“飧,水澆飯也。從夕、食。”言人旦則食飯,飯不可停,故夕則食飧,是飧為飯之別名。易傳者,《鄭志》答張逸云:“禮,飧饔大多非可素,不得與‘不素餐’相配,故易之也。”
《伐檀》三章,章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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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鼠》,刺重斂也。國人刺其君重斂,蠶食于民,不修其政,貪而畏人,若大鼠也。○碩音石。斂,呂驗反,下同。
[疏]“《碩鼠》三章,章八句”至“大鼠”。○正義曰:蠶食者,蠶之食桑,漸漸以食,使桑盡也。猶君重斂,漸漸以稅,使民囷也。言貪而畏人,若大鼠然,解本以碩鼠為喻之意,取其貪且畏人,故序因倒述其事。經三章,皆上二句言重斂,次二句言不修其政。由君重斂,不修其政,故下四句言將棄君而去也。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貫,事也。箋云:碩,大也。大鼠大鼠者,斥其君也。女無復食我黍,疾其稅斂之多也。我事女三歲矣,曾無教令恩德來眷顧我,又疾其不修政也。古者三年大比,民或于是徙。○貫,古亂反,徐音官。復,扶又反。稅,始銳反。比,毗志反。逝將去女,適彼樂土。箋云:逝,往也。往矣將去女,與之訣別之辭。樂土,有德之國。○樂音洛,注下同。土如字,他古反,沈徒古反。訣,古穴反。
樂土樂土,爰得我所!箋云:爰,曰也。
[疏]“碩鼠”至“得我所”。○正義曰:國人疾其君重斂畏人,比之碩鼠。言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猶言國君國君,無重斂我財。君非直重斂于我,又不修其政。我三歲以來事汝矣,曾無于我之處肯以教令恩德眷顧我也。君既如是,與之訣別,言往矣將去汝之彼樂土有德之國。我所以之彼樂土者,以此樂土,若往則曰得我所宜故也。言往將去汝者,謂我往之他國,將去汝國也。○傳“貫,事”。○正義曰:《釋詁》文。○箋“碩大”至“是徙”。○正義曰:“碩,大”,《釋詁》文。《釋獸》于鼠屬有鼫鼠,孫炎曰:“五技鼠。”郭璞曰:“大鼠,頭似兔,尾有毛青黃色,好在田中食粟豆,關西呼鼩音瞿鼠。”舍人、樊光同引此詩,以碩鼠為彼五技之鼠也。許慎云:“碩鼠五技,能飛不能上屋,能游不能渡谷,能綠不能窮木,能走不能先人,能穴不能覆身,此之謂五技。”陸機《疏》云:“今河東有大鼠,能人立,交前兩腳于頸上跳舞,善鳴,食人禾苗。人逐則走入樹空中。亦有五技,或謂之雀鼠,其形大,故序云‘大鼠也’。魏國,今河北縣是也。言其方物,宜謂此鼠非鼫鼠也。”按此經作“碩鼠”,訓之為大,不作“鼫鼠”之字,其義或如陸言也。序云“貪而畏人,若大鼠然”,故知大鼠為斥君,亦是興喻之義也。箋又以此民居魏,蓋應久矣。正言“三歲貫汝”者,以古者三歲大比,民或于是遷徙,故以三歲言之。《地官·小司徒》及《鄉大夫職》皆云三年則大比。言比者,謂大校,比其民之數而定其版籍,明于此時民或得徙。《地官·比長職》曰:“徙于國中及郊,則從而授之。”注云:徙謂不便其居也。或國中之民出徙郊,或郊民入徙國中,皆從而付所處之吏。是大比之際,民得徙矣。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箋云:不肯施德于我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直,得其直道。箋云:直猶正也。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苗,嘉谷也。
[疏]傳“苗,嘉谷”。○正義曰:黍麥指谷實言之,是鼠之所食。苗之莖葉,以非鼠能食之,故云“嘉谷”,謂谷實也。谷生于苗,故言苗以韻句。三歲貫女,莫我肯勞。箋云:不肯勞來我。○勞,如字,又力報反,注同。徠,本亦作“來”,同力代反。逝將去女,適彼樂郊。箋云:郭外曰郊。
樂郊樂郊,誰之永號!號,呼也。箋云:之,往也。永,歌也。樂郊之地,誰獨當往而歌號者。言皆喜說無憂苦。○詠,本亦作“永”,同音詠。號,戶毛反,注同。呼,火故反。說音悅。
[疏]“誰之永號”。○正義曰:言彼有德之樂郊,誰往而獨長歌號呼?言往釋皆歌號,喜樂得所,故我欲往也。箋“之,往。永,歌”。○正義曰:“之,往”,《釋詁》文。永是長之訓也,以永號共文,傳云“號,呼”,是歌之呼,《樂記》及《關雎》皆云“永歌之”,《舜典》云“聲依永”,故以永為歌,歌必長言必故也。
《碩鼠》三章,章八句。
魏國七篇,十八章,百二十八句。
國風·唐風 蟋蟀 | 返回目錄 |
陸曰:唐者,周成王之母弟叔虞所封也。其地,帝堯、夏禹所都之墟,漢曰太原郡,在古冀州太行、恆山之西,太原、太岳之野。其南有晉水,叔虞之子燮父因改為晉侯。至六世孫僖侯名司徒,習堯儉約遺化,而不能以禮節之,今詩本其風俗,故云唐也。
唐譜唐者,帝堯舊都之地,今曰太原晉陽,是堯始居此,后乃遷河東平陽。○正義曰:以序云“有堯之遺風”,則堯都之也。《漢書·地理志》云:“太原晉陽縣,故詩唐國,晉水所出,東入汾。”是漢時為太原晉陽也。《史記·晉世家》云:“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言百里,則堯為諸侯所居,故云“堯始居此”。《地理志》河東郡平陽縣,應劭云:“堯都也。”則是堯為天子,乃都平陽,故云“后遷河東平陽”也。皇甫謐云:“堯為天子,都平陽。禹受舜禪,都平陽,或于安邑,或于晉陽。”則夏都亦在晉境。故定四年《左傳》云“命以《唐誥》而封于夏墟”,是也。此不言有夏都者,因序云“有堯之遺風”,故指述堯事而已。《論語》注云:“未知六百里者,晉與?衛與?”則晉初六百里矣。而《世家》云“百里”者,言古唐國之大耳,非謂晉初唯方百里也。○成王封母弟叔虞于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正義曰:昭十五年《左傳》稱周景王謂晉籍談曰:“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晉世家》云:“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言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于是封叔虞于唐。”是成王封母弟于堯之故墟也。地名晉陽,是地南有晉水。《地理志》云:“唐有晉水,叔虞子燮為晉侯。”是燮以晉水改為晉侯,蓋時王命使改之也。皇甫謐云:“堯始封于唐,今中山唐縣是也。后徙晉陽。及為天子,都平陽,于詩為唐國。”則唐國為平陽也。《漢書音義》臣瓚案:“唐,今河東永安是也,去晉四百里。”又云:“堯居唐,東于彘十里。”應劭曰:“順帝改彘曰永安。”則瓚以唐國為永安。此二說,詩之唐國不在晉陽,燮何須改為晉侯?明唐正晉陽是也。○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太行、恆山之西,太原、太岳之野。○正義曰:《地理志》云:“太行在河內山陽縣西北。恆山在故郡上曲陽西北。”以太行、恆山皆在河北,故屬冀州。晉之東境迫此二山,故云“之西”。《禹貢》云:“既修太原,至于岳陽。”鄭注云:“岳陽縣,太岳之南。于《地理志》太原,今以為郡名。太岳在河東故縣彘東,名霍太山。”河東、太原皆晉境所及,故云“太原、太岳之野”。○至曾孫成侯,南徙居曲沃,近平陽焉。○正義曰:案《晉世家》云:唐叔生晉侯燮,燮生武侯寧族,族生成侯服人。《地理志》云:“河東郡聞喜縣,故曲沃也。晉成侯自晉陽徙此。”是鄭所據之文也。
昔堯之末,洪水九年,下民其咨,萬國不粒。于時殺禮以救艱厄,其流乃被于今。○正義曰:《堯典》云:“帝曰:‘咨四岳,湯湯洪水方害,下民其咨。’”又稱使鯀治水,“九載績用弗成”。《皋陶謨》云:“禹曰:‘洪水滔天,予乘四載,隨山刊木。既稷播,奏庶艱食鮮食,烝民乃粒。’”以禹既治水,萬國乃粒,是未治水之時,萬國不粒也。禮稱兇荒殺禮,明堯于九年之內,殺禮以救艱厄,故儉嗇,其流乃被于今。謂作詩時也。○當周公、召公共和之時,成侯曾孫僖侯甚嗇愛物,儉不中禮,國人閔之,唐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案《晉世家》云:成侯生厲侯福,福生靖侯宜臼,臼生僖侯司徒。是僖侯乃成侯曾孫也。《世家》又云:“靖侯十七年,厲王出奔于彘,大臣行政,故云共和。十八年,靖侯卒。”則僖侯元年當共和二年也,故知當共和之時。○其孫穆侯又徙于絳云。○正義曰:案《晉世家》云:僖侯生獻侯籍,籍生穆侯費王。是也。知徙于絳者,以成侯徙居曲沃,則曲沃為晉都矣。至昭公之時,分曲沃以封桓叔。則正都不在曲沃,明昭公已前已徙絳矣。知穆侯徙者,蓋相傳為然。《地理志》云“河東絳縣,晉武公自曲沃徙此”者,以桓叔別封曲沃,武公既幷晉國,徙就晉都,故云自曲沃徙此耳,非謂武公始都絳也。然則穆侯以后,晉恆都絳,而隱五年《左傳》云:“曲沃莊伯伐翼,翼侯奔隨。”又謂之為翼者,杜預云:“翼,晉舊都在平陽絳邑縣東,穆侯徙絳,昭侯以下又徙于翼。及武公幷晉,又都絳也。”莊二十六年《左傳》稱晉獻公命士蒍城絳,“以深其宮”,明是武公徙絳也。《晉世家》云:獻公使士蒍“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案《左傳》云:“晉士蒍使群公子盡殺游氏之族,乃城聚而處之。冬,晉侯圍聚,盡殺群公子。”則城聚以處群公子,非晉都也。《世家》言命聚曰絳,非也。《世家》又云:穆侯卒,弟殤叔立。四年,為穆侯太子仇所殺,仇立,是為文侯。三十五年卒,昭侯立。元年,封其叔父成師于曲沃。七年,為大臣潘父所殺,子孝侯立。十五年,為曲沃莊伯所殺,子鄂侯郤立。六年,當魯隱五年,卒,子哀侯光立。九年,為曲沃武公所虜,子小子侯立。四年,為曲沃武公誘而殺之,哀侯弟緡立為晉侯。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周僖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又二年,卒,子獻公詭諸立。二十六年,卒。此其君次也。案隱五年《左傳》:“曲沃莊伯伐翼,翼侯奔隨。秋,王命虢父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六年傳曰:“翼九宗五正頃父之子嘉父逆晉侯于隨,納諸鄂,晉人謂之鄂侯。”則哀侯之立,鄂侯未卒。《世家》言卒,非也。其詩則《蟋蟀》刺僖公,為僖公詩也。《山有樞》、《揚之水》、《椒聊》、《鴇羽》序言昭公,則昭公詩也。《綢繆》、《杕杜》、《羔裘》在其間,從可知也。《無衣》《有杕之杜》則皆刺武公,則武公詩也。《葛生》、《采苓》刺獻公,則獻公詩也。鄭于左方中皆以此而知。案鄭詩《出其東門序》云:“公子五爭。”五公子爭,突最處后,知《出其東門》為厲公之詩。《鴇羽序》云:“昭公之后,大亂五世。”小子侯處五世之末,《鴇羽》不為小子侯詩者,以昭公肇為亂階,五世不息,君子從役,昭公所為,雖復后世始作,而主刺昭公,故序云“昭公之后”,明其刺昭公也。《出其東門》由兵革不息,而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乃是當時之事,故為厲公之詩。但序本為亂之由,故言“公子五爭”耳。此實晉也,而題之曰“唐”,故序每篇言晉。《鴇羽》、《杕杜》既言刺時,于文不可言晉,從上明之可知也。
《蟋蟀》,刺晉僖公也。儉不中禮,故作是詩以閔之,欲其及時以禮自虞樂也。此晉也,而謂之唐,本其風俗,憂深思遠,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焉。憂深思遠,謂宛其死矣,百歲之后之類也。○蟋蟀,上音悉,下所律反。《說文》蟀作𣈪。僖公,許其反,《史記》作“厘侯”。中,丁仲反。樂音洛,下皆同。思,息嗣反,注同。
[疏]“《蟋蟀》三章,章八句”至“風焉”。○正義曰:作《蟋蟀》詩者,刺晉僖公也。由僖公太儉逼下,不中禮度,故作是《蟋蟀》之詩以閔傷之,欲其及歲暮閑暇之時,以禮自娛樂也。以其太儉,故欲其自樂。樂失于盈,又恐過禮,欲令節之以禮,故云以禮自娛樂也。欲其及時者,三章上四句是也。以禮自娛樂者,下四句是也。既序一篇之義,又序名晉為唐之意。此實晉也,而謂之唐者,太師察其詩之音旨,本其國之風俗,見其所憂之事,深所思之,事遠儉約而能用禮,有唐堯之遺風,故名之曰“唐”也。故季札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其憂之遠也?”是憂思深遠之事,情見于詩,詩為樂章,樂音之中有堯之風俗也。○箋“憂深”至“之類”。○正義曰:此二文計及死后之事,是其憂念深,思慮遠也。言“之類”者,憂深思遠之事,非獨在此二文,以其二事顯見,故引當之耳。其實諸篇皆有深遠之志。《羔裘》箋云:“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遺風。”亦以其事顯見,故言之耳。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蟋蟀,蛩也。九月在堂,聿遂除去也。箋云:我,我僖公也。蛩在堂,歲時之候,是時農功畢,君可以自樂矣。今不自樂,日月且過去,不復暇為之。謂十二月,當復命農計耦耕事。○聿,允橘反。莫音暮。除,直慮反,注同。蛩,俱勇反,沈又九共反,趨織也,一名蜻𧊿。復,扶又反。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已,甚。康,樂。職,主也。箋云:君雖當自樂,亦無甚大樂,欲其用禮為節也,又當主思于所居之事,謂國中政令。○大音泰,徐敕佐反,下同。居義如字,協韻音據。
“好樂無荒”,良士瞿瞿。荒,大也。瞿瞿然顧禮義也。箋云:荒,廢亂也。良,善也。君之好樂,不當至于廢亂政事,當如善士瞿瞿然顧禮義也。○好,呼報反,下同。瞿,俱具反。
[疏]“蟋蟀”至“瞿瞿”。○毛以為,僖公儉不中禮,詩人戒之,欲令及時自樂。言九月之時,蟋蟀之蟲在于室堂之上矣。是歲晚之候,歲遂其將欲晚矣。此時農功已畢,人君可以自樂。今我君僖公不于此時自樂,日月其將過去,農事又起,不得閑暇。而為之君,何不及時自樂乎?既勸君自樂,又恐其過禮。君今雖當自樂,又須用禮為節。君若自樂,無甚太樂,當主思其所居之事,當以禮樂自居,無得忽忘之也。又戒僖公,君若好樂,無得太好之,當如善士瞿瞿然顧于禮義,勿使逾越于禮也。○鄭唯“其居”謂“國中政令”,“荒”謂“廢亂政事”為異,餘同。○傳“蟋蟀”至“除去”。○正義曰:“蟋蟀,蛩”,《釋蟲》文。李巡曰:“蛩,一名蟋蟀。蟋蟀,蜻𧊿也。”郭璞曰:“今趨織也。”陸機《疏》云:“蟋蟀似蝗而小,正黑有光澤如漆,有角翅。一名蛩,一名蜻𧊿,楚人謂之王孫,幽州人謂之趨織,里語曰‘趨織鳴,懶婦驚’,是也。”《七月》之篇說蟋蟀之事云:“九月在戶。”傳云:“九月在堂。”堂者,室之基也,戶內戶外總名為堂。《禮運》曰:“醴盞在戶,粢醍在堂。”對文言之,則堂與戶別。散則近戶之地亦名堂也。故禮言升堂者,皆謂從階至戶也。此言在堂,謂在室戶之外,與戶相近,是九月可知。時當九月,則歲未為暮,而言“歲聿其暮”者,言其過此月后,則歲遂將暮耳。謂十月以后為歲暮也,此月未為暮也。《采薇》云:“曰歸曰歸,歲亦暮止。”其下章云:“曰歸曰歸,歲亦陽止。”十月為陽,明“暮止”亦十月也。《小明》云:“歲聿云暮,采蕭獲菽。”采獲是九月之事也,云歲聿,云暮,其意與此同也。歲實未暮而云聿暮,故知聿為遂。遂者,從始鄉末之言也。除者,棄去之名,故為去也。○箋“我我”至“耕事”。○正義曰:勸君使之自樂,故知“我,我僖公也”。《七月》箋云:“言此者,著將寒有漸。”《蟋蟀》記將寒之候,此言歲時之候者,《七月》下文論備寒之事,故為寒來之候。此云歲聿其暮,故云歲時之候。《月令》季冬云:“告民出五谷,命農計耦耕,修耒耜,具田器。”注云:“大寒氣過,農事將起。”是十二月以后,不暇復為樂也。禮,國君無故不徹懸。必須農功之隙乃作樂者,場功未畢,勸課農桑,雖不徹鐘鼓,有時擊奏,未得大設燕飲,適意娛樂也。《七月》云:“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言豳君閑于政事,乃饗群臣。是十月為自樂之時也。○傳“已,甚。康,樂。職,主”。○正義曰:已訓止也。物甚則止,故已為甚也。“康,樂”,“職,主”,皆《釋詁》文。傳不解“其居”之義。二章“其外”,傳以外為禮樂之外,則其居謂以禮樂自居,則“職思其外”謂常思禮樂,無使越于禮樂之外也。“職思其憂”,傳曰“憂,可憂”,謂逾越禮樂,至于荒淫,則可憂也。故王肅云:“其居,主思以禮樂自居也。其外,言思無越于禮樂也。其憂,言荒則憂也。”○箋“君雖”至“政令”。○正義曰:以序言“欲其以禮自娛樂”,故知欲其用禮為節也。《樂記》曰:“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注云:“禮主其減,人所倦。樂主其盈,人所歡。進謂自勉強,反謂自抑止。”是禮須勤力行之,惟恐倦怠。樂者令人歡樂,惟恐奢放。詩人既勸自樂,又恐過度,故戒之使用禮也。箋以上句言“無已大康”,已是禮樂自居,復云“職思其居”,不宜更處禮樂。居謂居處也。二章言外,謂居處之外,則其居謂所居之處,故易傳以為主思所居之事,謂國中政令也。其居既是國中,則知其外謂國外至四境也。四境之外,則有鄰國,故其憂為鄰國侵伐之憂。詩人戒君所思,思其自近及遠,故從內而外也。○傳“荒大”至“禮義”。○正義曰:荒為廣遠之言,故為大也。《釋訓》云:“瞿瞿、休休,儉也。”李巡曰:“皆良士顧禮節之儉也。”此傳云“顧禮義”,下傳云“休休,樂道之心”,皆謂治身儉約,故能樂道顧禮也。○箋“荒廢”至“禮義”。○正義曰:《宛丘》序云:“淫荒昏亂。”《還》及《盧令》序云:“刺荒也。”荒者,皆謂廢亂政事,故易傳以荒為廢亂也。“良,善”,《釋詁》文。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邁,行也。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外,禮樂之外。箋云:外謂國外至四境。○禮樂,此一樂字音岳。好樂無荒,良士蹶蹶。蹶蹶,動而敏于事。○蹶,俱衛反。
[疏]傳“蹶蹶”至“于事”。○正義曰:《釋詁》云:“蹶,動也。”《釋訓》云:“蹶蹶,敏也。”
蟋蟀在堂,役車其休。箋云:庶人乘役車。役車休,農功畢,無事也。
[疏]箋“庶人”至“無事”。○正義曰:“庶人乘役車”,《春官·巾車》文也。彼注云:“役車方箱,可載任器以供役。”然則收納禾稼亦用此車,故役車休息,是農功畢,無事也。《酒誥》云:“肇牽車牛,遠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則庶人之車,冬月亦行。而云“休”者,據其農功既終,載運事畢,故言休耳,不言冬月不行也。今我不樂,日月其慆。慆,過也。○慆,吐刀反。無已大康,職思其憂。憂,可憂也。箋云:憂者,謂鄰國侵伐之憂。好樂無荒,良士休休。休休,樂道之心。
《蟋蟀》三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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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樞》,刺晉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國,有財不能用,有鐘鼓不能以自樂,有朝廷不能灑埽,政荒民散,將以危亡。四鄰謀取其國家而不知,國人作詩以刺之也。○樞,本或作“蓲”,烏侯反。昭公,《左傳》及《史記》作“昭侯”。樂音洛,下及注同。朝,直遙反。廷,徒佞反。灑,所懈反,沈所寄反,下同。埽,蘇報反,本又作“掃”,下同。
[疏]“《山有樞》三章,章八句”至“刺之”。○正義曰:有財不能用者,三章章首二句是也。此二句總言昭公不能用財耳。其經之所陳,言昭公有衣裳、車馬、鐘鼓、酒食不用之,是分別說其不能用財之事也。有鐘鼓不能以自樂者,二章云“子有鐘鼓,弗擊弗考”是也。有朝廷不能灑掃者,二章云“子有廷內,弗灑弗埽”是也。經先言廷內,序先言鐘鼓者,廷內,人君治政之處,其事大。鐘鼓者,娛樂己身,其事小。經責昭公先重后輕,故先言廷內。序既言有財不能用,鐘鼓亦貨財之事,故因即先言之。衣裳、車馬亦是有財,序獨言鐘鼓者,據娛樂之大者言之也。經先言衣裳,后車馬者,衣裳附于身,車馬則差遠,故先言衣裳也。四鄰謀取其國家者,三章下二句是也。四鄰,即桓叔謀伐晉是也,故下篇刺昭公,皆言沃所幷。沃雖一國,即四鄰之一,故以四鄰言之。
山有樞,隰有榆。興也。樞,荎也。國君有財貨而不能用,如山隰不能自用其財。○榆,以朱反。荎,田節反,沈又直黎反。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婁,亦曳也。○曳,以世反。婁,力俱反,馬云:“牽也。”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宛,死貌。愉,樂也。箋云:愉讀曰偷。偷,取也。○宛,于阮反,本亦作“苑”。愉,毛以朱反,鄭作“偷”,他侯反。
[疏]“山有”至“是愉”。○毛以愉為樂。○鄭以愉為取,言他人將取之。餘同。○傳“樞,荎”。○正義曰:《釋木》文。郭璞曰:“今之刺榆也。”○傳“婁,亦曳”。○正義曰:曳者,衣裳在身,行必曳之。婁與曳連,則同為一事。走馬謂之馳。策馬謂之驅。驅馳俱是乘車之事,則曳婁俱是著衣之事,故云“婁,亦曳也”。○傳“愉,樂”。○正義曰:《釋詁》文。○箋“愉讀”至“偷取”。○正義曰:以下云“是保”,謂得而居之。“入室”,謂居而有之。故易傳以愉為偷,言偷盜取之。
山有栲,隰有杻。栲,山樗。杻,檍也。○栲音考。杻,女九反。樗,敕書反,又他胡反。檍,于力反。
[疏]傳“栲,山樗。杻,檍”。○正義曰:皆《釋木》文。舍人曰:“栲名山樗。杻名檍。”郭璞曰:“栲似樗,色小而白,生山中,因名云。亦類漆樹,俗語曰:‘椿樗栲漆,相似如一。”陸機《疏》云:山樗與下田樗略無異,葉似差狹耳。吳人以其葉為茗,方俗無名。此為栲者,似誤也。今所云為栲者,葉如櫟木,皮厚數寸,可為車輻,或謂之栲櫟。許慎正以栲讀為糗。今人言栲,失其聲耳。杻,檍也,葉似杏而尖,白色,皮正赤,為木多曲少直,枝葉茂好。二月中,葉疏,華如練而細,蕊正白,蓋樹。今官園種之,正名曰萬歲。既取名于億萬,其葉又好,故種之共汲山下人,或謂之牛筋,或謂之檍。材可為弓弩干也。
子有廷內,弗洒弗埽。子有鐘鼓,弗鼓弗考。洒,灑也。考,擊也。○廷音庭,又徒佞反。鼓如字,本或作“擊”,非。灑,色蟹反,又所綺反。
宛其死矣,他人是保。保,安也。箋云:保,居也。
[疏]傳“洒,灑。考,擊”。○正義曰:洒謂以水濕地而埽之,故轉為灑。灑是散水之名也。今定本云“弗鼓弗考”,注云:“考,擊也”,無亦字,義幷通也。○傳“保,安”。箋“保,居”。○正義曰:二者皆《爾雅》無文,傳、箋各以義言之。上云“他人是愉”,謂得已樂以為樂。此云“他人是保”,謂得己之安以為安。故傳訓保為安也。箋以下云“他人入室”,則是居而有之,故易傳以保為居。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君子無故琴瑟不離于側。○漆音七,木名。離,力智反。且以喜樂,且以永日。永,引也。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疏]“子有”至“永日”。○正義曰:責昭公,言子既有酒食矣,何不日日鼓瑟有飲食之,且得以喜樂己身,且可以永長。此日何故弗為乎?言永日者,人而無事,則長日難度。若飲食作樂,則忘憂愁,可以永長此日。《白駒》云“以永今朝”,意亦與此同也。○傳“君子”至“于側”。○正義曰:《曲禮下》云:“君無故玉不去身,大夫無故不徹懸,士無故不徹琴瑟。”注云:“憂樂不相干也,故謂災患喪病。”彼量其所有,節級立文。此言君子,總謂大夫士以上也。以經云“日鼓瑟”,則是日日用之,故言“不離于其側”。定本云“君子琴瑟不離于側”,少“無故”二字,恐非也。
《山有樞》三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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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之水》,刺晉昭公也。昭公分國以封沃,沃盛強,昭公微弱,國人將叛而歸沃焉。封沃者,封叔父桓叔于沃也。沃,曲沃,晉之邑也。○沃,烏毒反。
[疏]“《揚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至“沃焉”。○正義曰:作《揚之水》詩者,刺晉昭公也。昭公分其國地以封沃國,謂封叔父桓叔于曲沃之邑也。桓叔有德,沃是大都,沃國日以盛強。昭公國既削小,身又無德,其國日以微弱,故晉國之人皆將叛而歸于沃國焉。昭公分國封沃,己為不可,國人將叛,又不能撫之也,故刺之。此刺昭公,經皆陳桓叔之德者,由昭公無德而微弱,桓叔有德有盛強,國人叛從桓叔,昭公之國危矣。而昭公不知,故陳桓叔有德,民樂從之,所以刺昭公也。○箋“封沃”至“之邑”。○正義曰:封沃者,使專有之,別為沃國,不復屬晉,故云以封沃也。桓二年《左傳》云:“初,晉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畝之戰生,命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惠之二十四年,晉始亂,故封桓叔于曲沃。師服曰:‘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惠之三十年,晉潘父弒昭侯而納桓叔,不克。”是封桓叔于沃之事也。此邑本名曲沃,序單言沃,則既封之后謂之沃國,故云“沃,曲沃也”。《地理志》云:“河東聞喜縣,故曲沃也。武帝元鼎六年行過更名。”應劭曰:“武帝于此聞南越破,改曰聞喜。”
揚之水,白石鑿鑿。興也。鑿鑿然,鮮明貌。箋云:激揚之水,激流湍疾,洗去垢濁,使白石鑿鑿然。興者,喻桓叔盛強,除民所惡,民得以有禮義也。○鑿,子洛反。激,經歷反。湍,吐端反。洗,蘇禮反,又蘇典反。去,羌呂反。垢,古口反。惡,烏路反,又如字。素衣朱襮,從子于沃。襮,領也。諸侯繡黼丹朱中衣。沃,曲沃也。箋云:繡當為“綃”,綃黼丹朱中衣,中衣以綃黼為領,丹朱為純也。國人欲進此服,去從桓叔。○襮音博,《字林》方沃反。繡音秀,眾家申毛幷依字,下文同。鄭改為“宵黼”,音甫。宵音消,本作綃。純,真允反,又真順反。既見君子,云何不樂。箋云:君子謂桓叔。○樂音洛。
[疏]“揚之水”至“不樂”。○正義曰:言激揚之水,波流湍疾,行于石上,洗去石之垢穢,使白石鑿鑿然而鮮明,以興桓叔之德,政教寬明,行于民上,除去民之疾惡,使沃國之民皆得有禮義也。桓叔既有善政,其國日以盛強,晉國之民皆欲叛而從之。以素為衣,丹朱為緣,綃黼為領,此諸侯之中衣也。國人欲得造制此素衣朱襮之服,進之以從子桓叔于沃國也。國人惟欲歸于沃,惟恐不見桓叔,皆云我既得見此君子桓叔,則云何乎而得不樂。言其實樂也。桓叔之得民心如是,民將叛而從之,而昭公不知,故刺之。○傳“襮領”至“曲沃”。○正義曰:《釋器》云:“黼領謂之襮。”孫炎曰:“繡刺黼文以褗領。”是襮為領也。《郊特牲》云:“繡黼丹朱中衣,大夫之僭禮也。”大夫服之則為僭,知諸侯當服之也。中衣者,朝服、祭服之里衣也。其制如深衣,故《禮記·深衣目錄》云:“深衣連衣裳而純之以采者,有表則謂之中衣。大夫以上,祭服中衣用素,詩云‘素衣朱襮’,《玉藻》云:‘以帛里布,非禮也。’士祭以朝服,中衣以布,明矣。”是言中衣之制與深衣同也。其異者,中衣之袖小長耳。《玉藻》云:“中衣繼掩尺。”注云:“中衣繼袂掩一尺,深衣緣而已。”是中衣之袖長也。言大夫祭服中衣用素者,謂自祭耳。其助祭則士服爵弁之服,以絲為衣。則士以上,助祭之服中衣,皆用素也。少牢饋食之禮,是大夫自祭家廟,其服用朝服。朝服以布為之,則中衣亦用布矣。而《深衣目錄》云“大夫祭服,中衣用素”者,謂大國之孤也。《雜記》云:“大夫冕而祭于公,弁而祭于己。”注云:“弁而祭于己,唯孤耳。弁謂爵弁。”爵弁是絲衣,明中衣亦用素。用素則同,不必以繡黼為領。繡黼唯諸侯乃得服之耳。晉封桓叔于沃,別為諸侯之國,故晉人欲以諸侯之服往從之。桓叔雖受封于晉,正是晉自封之,非天子之命。天子不賜以爵,晉是諸侯,不得以爵賜諸侯。桓叔、莊伯皆以字配謚,蓋雖君其國,未有爵命。《左傳》每云曲沃伯,或可自稱伯也。傳不注序,故于此解沃為曲沃也。○箋“繡當”至“桓叔”。○正義曰:傳之所言《郊特牲》文,彼注云“繡黼丹朱,以為中衣領緣也。繡讀為綃。綃,繒名”。引《詩》云:“素衣朱綃。”彼注此箋皆破繡為綃者,以其黼之與繡共作中衣之領。案《考工記》云:“白與黑謂之黼,五色備謂之繡。”若五色聚居,則白黑共為繡文,不得別為黼稱。繡黼不得同處,明知非繡字也,故破繡為綃。綃是繒名。《士昏禮》注引《詩》云“素衣朱綃”,《魯詩》以綃為綺屬,然則綃是繒綺別名。于此綃上刺為黼文,故謂之綃黼也。綃上刺黼以為衣領,然后名之為襮,故《爾雅》黼領謂之襮。襮為領之別名也。案此下章作“素衣朱繡”,而《郊特牲》及《士昏禮》二注引《詩》皆作“素衣朱綃”者,箋破此傳繡當為綃,下章繡字亦破為綃。箋不言者,從此而略之耳。此已破為綃,《禮記》注從破引之,猶《月令》云“鮮羔開冰”,注云“鮮當為獻”,《七月》引之,徑作“獻羔開冰”,與此同也。此則鄭之說耳。案下章傳曰“繡,黼也”,則是以繡為義,未必如鄭為綃也。如傳意,繡得為黼者,繢是畫,繡是刺之,雖五色備具乃成為繡,初刺一色即是作繡之法,故繡為刺名。傳言“繡,黼”者,謂于繒之上繡刺以為黼,非訓繡為黼也。孫炎注《爾雅》云:“繡刺黼文以褗領。”是取毛“繡,黼”為義,其意不與箋同。不破繡字,義亦通也。箋以“素衣朱襮”之下即云“從子于沃”,故言“晉國之人,欲進此服,去從桓叔”,言民愛之,欲以衣往耳。國君之衣,非民為之也。
揚之水,白石皓皓。皓皓,潔白也。○皓,胡老反。素衣朱繡,從子于鵠。繡,黼也。鵠,曲沃邑也。○鵠,戶毒反。
[疏]傳“鵠,曲沃邑”。○正義曰:晉封桓叔于曲沃,非獨一邑而已。其都在曲沃,其傍更有邑,故云“鵠,曲沃邑也”。
既見君子,云何其憂。言,無憂也。
揚之水,白石粼粼。粼粼,清澈也。○粼,刊新反,本又作“磷”,同。澈,直列反,或作“徹”,誤。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聞曲沃有善政命,不敢以告人。箋云:不敢以告人而去者,畏昭公謂已動民心。
《揚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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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聊》,刺晉昭公也。君子見沃之盛彊,能脩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孫將有晉國焉。○椒聊,椒木名。聊,辭也。蕃音煩。衍,延善反。
[疏]“《椒聊》二章,章六句”至“國焉”。○正義曰:作《椒聊》詩者,刺晉昭公也。君子之人,見沃國之盛彊,桓叔能脩其政教,知其后世稍復蕃衍盛大,子孫將幷有晉國焉。昭公不知,故刺之。此序序其見刺之由,經二章,皆陳桓叔有美德,子孫蕃衍之事。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興也。椒聊,椒也。箋云:椒之性芬香而少實,今一救之實,蕃衍滿升,非其常也。興者,喻桓叔晉君之支別耳,今其子孫眾多,將日以盛也。○救音求,又其菊反,何音掬,沈居局反。彼其之子,碩大無朋。朋,比也。箋云:之子,是子也。謂桓叔也。碩,謂壯貌,佼好也。大謂德美廣博也。無朋,平均,不朋黨。○比,王肅、孫毓申毛必履反,謂無比例也。一音必二反,申毛作毗至反。佼,古卯反。椒聊且!遠條且!條,長也。箋云:椒之氣日益遠長,似桓叔之德彌廣博。○且,子餘反,下同。
[疏]“椒聊”至“條且”。○正義曰:椒之性芬香而少實,今椒聊一救之實,乃蕃衍滿于一升甚多,非其常,以興桓叔,晉君之支別,今子孫眾多,亦非其常也。桓叔子孫既多,又有美德,彼己是子謂桓叔,其人形貌盛壯,得美廣大,無朋黨阿比之惡行也。椒之香氣日益長遠,以興桓叔之德彌益廣博,桓叔子孫既多,德益廣博,必將幷有晉國,而昭公不知,故刺之。聊、且,皆助語也。○傳“椒聊,椒”。○正義曰:《釋木》云:“檓,大椒。”郭璞曰:“今椒樹叢生,實大者名為檓。”陸機《疏》曰:椒聊,聊,語助也。椒樹似茱萸,有針刺,葉堅而滑澤,蜀人作茶,吳人作茗,皆合煮其葉以為香。今成皋諸山間有椒,謂之竹葉椒,其樹亦如蜀椒,少毒熱,不中合藥也,可著飲食中。又用烝雞、豚,最佳香。東海諸島亦有椒樹,枝葉皆相似,子長而不圓,甚香,其味似橘皮。島上獐、鹿食此椒葉,其肉自然作椒橘香。○箋“椒之性”至“以盛”。○正義曰:言性芬香,喻美德,故下句椒之氣日益長遠,喻桓叔德彌廣博,是取香氣為喻也。言一救之實者,救謂椒之房,裹實者也。《釋木》云:“椒、榝,丑莍。”李巡曰:“榝,茱萸也。椒、茱萸皆有房,故曰救。救,實也。”郭璞曰:“莍萸子聚生成房。”是椒裹名為救也。知蕃衍滿升謂一救之實者,若論一樹則不啻一升,才據一實又不足滿升,且詩取蕃多為喻,不言一實之大,故知謂一救之實也。驗今椒實,一裹之內唯有一實。時有二實者,少耳。今言一救滿升,假多為喻,非實事也。王肅云:種一實,蕃衍滿一升。若種一實,則成一樹,非徒一升而已。不得以種一實為喻也。○傳“朋,比”。○正義曰:朋,黨也。比謂阿比,朋亦比之義,故以朋為比也。○箋“之子”至“朋黨”。○正義曰:以“碩”下有“大”,不宜復訓為大,故以碩為壯佼貌。大謂大德。無朋者,無朋比之行,故知謂“平均,無其朋黨”也。孫毓云:“桓叔阻邑不臣,以孽傾宗,與潘父比,至殺昭公而求入焉,能均平而不朋黨乎?”斯不然矣,此言桓叔能修國政,撫民平均,望桓叔之美,刺昭公之惡耳,不得以傾宗阻邑為桓叔罪也。即如毓言,桓叔罪多矣,詩人何得稱其碩大且篤,能修其政乎?自桓叔別封于沃,自是鄰國相陵,安得責其不臣。○傳“條,長”。○正義曰:《尙書》稱“厥木惟條”,謂木枝長,故以條為長也。
椒聊之實,蕃衍盈匊。雨手曰匊。○匊,本又作“掬”,九六反。
彼其之子,碩大且篤。篤,厚也。
[疏]傳“篤,厚”。○正義曰:《釋詁》文。
椒聊且!遠條且!言聲之遠聞也。
《椒聊》二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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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繆》,刺晉亂也。國亂則昏姻不得其時焉。不得其時,謂不及仲春之月。○綢繆,上直留反,下亡侯反。
[疏]“《綢繆》三章,章六句”至“時焉”。○正義曰:毛以為,不得初冬、冬末、開春之時,故陳婚姻之正時以刺之。鄭以為,不得仲春之正時,四月五月乃成婚,故直舉失時之事以刺之。毛以為,婚之月自季秋盡于孟春,皆可以成婚。三十之男,二十之女,乃得以仲春行嫁。自是以外,餘月皆不得為婚也。今此晉國之亂,婚姻失于正時。三章皆舉婚姻正時以刺之。三星者,參也。首章言在天,謂始見東方,十月之時,故王肅述毛云:“三星在天,謂十月也。”在天既據十月,二章“在隅”,謂在東南隅,又在十月之后也,謂十一月、十二月也。卒章“在戶”,言參星正中直戶,謂正月中也。故《月令》孟春之月,“昏參中”,是參星直戶,在正月中也。此三章者,皆婚姻之正時。晉國婚姻失此三者之時,故三章各舉一時以刺之。毛以季秋之月,亦是為婚之時。今此篇不陳季秋之月者,以不得其時,謂失于過晚。作者據其失晚,追陳正時,故近舉十月已來,不復遠言季秋也。鄭以為,婚姻之禮,必在仲春,過涉后月,則為不可。今晉國之亂,婚姻皆后于仲春之月,賢者見其失時,指天候以責娶者。三星者,心也,一名火星。凡嫁娶者,以二月之昏,火星未見之時為之。首章言“在天”,謂昏而火星始見東方,三月之末,四月之中也。二章言“在隅”,又晚于“在天”,謂四月之末,五月之中也。卒章言“在戶”,又晚于“在隅”,謂五月之末,六月之中。故《月令》季夏之月,“昏火中”,是六月之中,心星直戶也。此三者皆晚矣,失仲春之月。三章歷言其失,以刺之。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興也。綢繆,猶纏綿也。三星,參也。在天,謂始見東方也。男女待禮而成,若薪芻待人事而后束也。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矣。箋云:三星,謂心星也。心有尊卑,夫婦父子之象,又為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為候焉。昏而火星不見,嫁娶之時也。今我束薪于野,乃見其在天,則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見于東方矣,故云“不得其時”。○參,所金反。見,賢遍反,下“不見”、“見于東”同。芻,楚俱反,《說文》云:“芻,刈草也,象苞束草之形。”宿音秀。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良人,美室也。箋云:今夕何夕者,言此夕何月之夕乎,而女以見良人。言非其時。
[疏]“綢繆”至“良人”。○毛以為,綢繆猶纏綿,束薪之貌。言薪在田野之中,必纏綿束之,乃得成為家用,以興女在父母之家,必以禮娶之,乃得成為室家。薪芻待人事而束,猶室家待禮而成也。室家既須以禮,當及善時為婚。三星在天,始見東方,于禮可以婚矣。以時晉國大亂,婚姻失時,故無妻之男,思詠嫁娶之夕,而欲見此美室。言今此三星在天之夕,是何月之夕,而得見此良人。美其時之善,思得其時也。思而不得,乃自咨嗟,言子兮子兮,當如此良人何!如何,猶奈何。言三星在天之月,不得見此良人,當奈之何乎!言不可奈何矣。○鄭以為,嫁娶者當用仲春之月,心星未見之時。今晉國大亂,婚姻皆不得其月,賢者見而責之。賢者言,已纏綿束薪于野,及夜而歸,見三星見于東方,已在天矣。至家而見初為婚者,因責之云:今夕是何月之夕,而汝見此良人!言晚矣,失其時,不可以為婚也。子兮子兮,汝當如此良人何!言娶者后陰陽交會之月,失婚姻為禮之時,是損良人之善,當如之何乎!言其損良人,不可奈何也。由晉國之亂,今失正時,故舉其事而刺之。○傳“綢繆”至“嫁娶矣”。○正義曰:以綢繆自束薪之狀,故云猶纏綿也。參有三星,故言“三星,參也”。《漢書·天文志》云“參,白虎宿三星”,是也。二章“在隅”,卒章“在戶”,是從始見為說,逆而推之,故知在天謂始見東方也。詩言婚姻之事,先舉束薪之狀,故知以人事喻待禮也。毛以秋冬為婚時,故云“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王肅云:“謂十月也。”○箋“三星”至“其時”。○正義曰:《孝經·援神契》云:“心,三星中獨明。”是心亦三星也。《天文志》云:“心為明堂也。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屬。”然則心之三星,星有大小,大者為天王,小者為子屬,則大者尊,小者卑,大者象夫父,小者象子婦,故云“心有尊卑,夫婦父子之象也。”二月日體在戌,而斗柄建卯,初昏之時,心星在于卯上。二月之昏,合于本位,故稱合宿。心星又是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為候焉。謂候其將出之時,行此嫁娶之禮也。昏而火星不見,嫁娶之時,謂仲春之月,嫁娶之正時也。箋以下經四句是賢者責人之辭,故知綢繆束薪為賢者自束其薪,不為興也。今我束薪于野,乃見其在天。謂負薪至家之時,見在天,未必束薪之時已在天也。因以束薪而歸,故言之也。昭十七年《左傳》曰:“火出于夏為三月,于商為四月,于周為五月。”《小星》箋云:“心在東方,三月時。”則心星始見在三月矣。此箋云“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者,正以三月至于六月,則有四月。此詩唯有三章,而卒章言“在戶”,謂正中直戶,必是六月昏也。逆而差之,則二章當五月,首章當四月。四月火見已久,不得謂之始見。以詩人始作,總舉天象,不必章舉一月。鄭差次之,使四月共當三章,故每章之箋皆舉兩月也。成婚之時,當以火星未見,今已見在天,是不得其時也。凡取星辰為候,多取昏旦中為義。此獨取心星未出為候者,以火者天之大辰星,有夫婦之象,此星若見,則為失時,故取將見為候。《夏官·司爟》云:“季春出火,民咸從之。季秋納火,民亦如之。”鄭司農云:“三月昏時,心星見于辰上,使民出火。九月黃昏,心星伏于戌上,使民納火。”又哀十二年《左傳》云:“火伏而后蟄者畢。”此取將見為候,彼取已伏為候,其意同也。此篇三章,與《摽有梅》三章箋據時節,其理大同。彼文王之化,有故不以仲春者,至夏尙使行嫁,所以蕃育人民,故歌而美之。此則晉國之亂,不能及時,至使晚于常月,故陳而刺之。本意不同,美刺有異也。○傳“良人,美室”。○正義曰:《小戎》云:“厭厭良人。”妻謂夫為良人。知此美室者,以下云“見此粲者”,粲是三女,故知良人為美室。良訓為善,故稱美也。傳以三星在天,為昏之正時,則此二句,是國人不得及時,思詠善時得見良人之辭也。王肅云:“婚姻不得其時,故思詠嫁娶之夕,而欲見此美室也。”○箋“今夕”至“其時”。○正義曰:箋以仲春為婚月,“三星在天”,后于仲春,故以此二句為責娶者之辭也。《說苑》稱鄂君與越人同舟,越人擁楫而歌曰:“今夕何夕兮,得與搴舟水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如彼歌意,則嘉美此夕。與箋意異者,彼意或出于此,但引詩斷章,不必如本也。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子兮”者,嗟茲也。箋云:子兮子兮者,斥取者,子取后陰陽交會之月,當如此良人何。○后,戶豆反。
[疏]傳“子兮者,嗟茲也”。○正義曰:傳意以上句為思詠嫁娶之夕,欲得見良人,則此句嗟嘆己身不得見良人也。子兮子兮,自嗟嘆也。茲,此也。嗟嘆此身不得見良人,言己無奈此良人何。○箋“子兮”至“人何”。○正義曰:箋以此句亦是責娶者之辭,故云“子兮子兮”為斥娶者,以其良人為妻,當以良時迎之。今子之娶,后于陰陽交會之月,則損良人之善,故云“當如此良人何”,責其損良人也。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隅,東南隅也。箋云:心星在隅,謂四月之末,五月之中。今夕何夕,見此邂逅?邂逅,解說之貌。○邂,本亦作“解”,戶懈反,一音戶佳反。覯,本又作“逅”,同胡豆反,一音戶冓反。邂覯,解說也,《韓詩》云:“邂覯,不固之貌。”解音蟹。說音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參星正月中直戶也。箋云:心星在戶,謂之五月之末,六月之中。○直音值,又如字。今夕何夕,見此粲者?三女為粲。大夫一妻二妾。○粲,采旦反,《字林》作“㛑”。
[疏]傳“三女”至“二妾”。○正義曰:《周語》云:“密康公游于涇,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女三為粲,粲,美物也。汝則小丑,何以堪之?’”然粲者,眾女之美稱也。《曲禮下》云:“大夫不名侄娣。”大夫有妻有妾,有一妻二妾也。此刺婚姻失時,當是民之婚姻,而以大夫之法為辭者,此時貴者亦婚姻失時,故王肅云:“言在位者亦不能及禮也。”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綢繆》三章,章六句。
杕杜 | 返回目錄 |
《杕杜》,刺時也。君不能親其宗族,骨肉離散,獨居而無兄弟,將為沃所幷爾。○杕杜,徒細反,本或作夷狄字,非也。下篇同。幷,必政反。
[疏]“《杕杜》二章,章九句”至“幷爾”。○正義曰:不親宗族者,章首二句是也。獨居而無兄弟者,次三句是也。下四句戒異姓之人,令輔君為治,亦是不親宗族之言,故序略之。
有杕之杜,其葉湑湑。興也。杕,特貌。杜,赤棠也。湑湑,枝葉不相比也。○湑,私敘反。比,毗志反,下文及注同。獨行踽踽,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踽踽,無所親也。箋云:他人,謂異姓也。言昭公遠其宗族,獨行于國中踽踽然。此豈無異姓之臣乎?顧恩不如同姓親親也。○踽,俱乎反。遠,于萬反。嗟行之人,胡不比焉?箋云:君所與行之人,謂異姓卿大夫也。比,輔也。此人女何不輔君為政令?人無兄弟,胡不佽焉?佽,助也。箋云:異姓卿大夫,女見君無兄弟之親親者,何不相推佽而助之?○佽,七利反。
[疏]“有杕”至“佽焉”。○正義曰:言有杕然特生之杜,其葉湑湑然而盛,但柯條稀疏,不相比次。以興晉君疏其宗族,不與相親,猶似杜之枝葉不相比次然也。君既不與兄弟相親,至使骨肉離散。君乃獨行于國內,踽踽然無所親昵者也。豈無他人異姓之臣乎?顧其恩親不如我同父之人耳。君既不親同姓之人,與之為治,則異姓之臣又不肯盡忠輔君,將為沃國所幷,故又戒之云:嗟乎!汝君所與共行之人,謂異姓卿大夫之等,汝何不輔君為政令焉?又謂異姓之臣,汝既見人無兄弟之親,何不推佽而助之焉?同姓之臣既已見疏,不得輔君,猶冀他人輔之,得使不滅,故戒異姓之人使助君也。○傳“杕特”至“相比”。○正義曰:《釋木》云:“杜,赤棠。白者棠。”樊光云:“赤者為杜,白者為棠。”陸機《疏》云:“赤棠與白棠同耳。但子有赤白美惡。子白色為白棠,甘棠也,少酢滑美。赤棠子澀而酢無味。俗語云‘澀如杜’,是也。赤棠木理韌,亦可以作弓干是也。”《裳裳者華》亦云“其葉湑兮”,則湑湑與菁菁皆茂盛之貌。傳于此云“湑湑,枝葉不相比”,下章言“菁菁,葉盛”,互相明耳。言葉雖茂盛,而枝條稀疏,以喻宗族雖強,不相親昵也。箋以此刺不親宗族,不宜以盛為喻,故下章易傳以菁菁為稀少之貌,此章直取不相比次為喻,不取葉盛為喻。菁菁實是茂盛,而得為稀少貌者,以葉密則同為一色,由稀少故見其枝。以《菁菁者莪》菁菁為莪之茂貌,則知鄭意亦以菁菁、湑湑為茂貌,但不取葉為興耳。○箋“君所”至“政令”。○正義曰:言嗟行之人,是嗟嘆此所行之人也。君既疏其宗族,宗族不與君行,故知君所與行之人謂異姓卿大夫也。“比,輔”,《釋詁》文。彼輔作“輔”,亦是輔之義也。○傳“佽,助”。○正義曰:佽,古“次”字。欲使相推以次第助之耳,非訓佽為助也。
有杕之杜,其葉菁菁。菁菁,葉盛也。箋云:菁菁,希少之貌。○菁,本又作“青”,同子零反。獨行睘睘,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睘睘,無所依也。同姓,同祖也。○睘,本亦作“煢”,又作“焭”,求營反。
[疏]傳“”至“同祖”。○正義曰:睘睘、踽踽皆與獨行共文,故知是無所依、無所親昵之貌。上言親,此言依,義亦同,變其文耳。以上云同父,故知同姓為同祖也。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杕杜》二章,章九句。
羔裘 | 返回目錄 |
《羔裘》,刺時也。晉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恤,憂也。○卹,本亦作“恤”,荀律反。
[疏]“《羔裘》二章,章四句”至“其民”。○正義曰:刺其在位不恤其民者,謂刺朝廷卿大夫也。以在位之臣,輔君為政,當助君憂民,而懷惡于民,不憂其民,不與相親比,故刺之。經二章,皆刺在位懷惡,不恤下民之辭。俗本“或其”下有“君”,衍字。定本無“君”字,是也。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袪,袂也。本末不同,在位與民異心自用也。居居,懷惡不相親比之貌。箋云:羔裘豹袪,在位卿大夫之服也。其役使我之民人,其意居居然有悖惡之心,不恤我之困苦。○袪,起居反,又丘據反。袂,末也。居如字,又音據。比,毗志反。悖,補對反。豈無他人?維子之故!箋云:此民,卿大夫采邑之民也,故云豈無他人可歸往者乎?我不去者,乃念子故舊之人。
[疏]“羔裘”至“之故”。○正義曰:在位之臣服羔裘豹袪,晉人因其服,舉以為喻,言以羔皮為裘,豹皮為袪,裘袪異皮,本末不同,以興民欲在上憂己,在上疾惡其民,是上下之意亦不同也。在位之心既與民異,其用使我之眾人居居然有悖惡之色。不與我民相親,不憂我之困苦也。卿大夫于民如此,民見君子無憂民,今欲去之,言我豈無他人賢者可歸往之乎?維子之故舊恩好不忍去耳。作者是卿大夫采邑之民,故言己與在位故舊恩好。○傳“袪袪”至“之貌”。○正義曰:《玉藻》說深衣之制云:“袂可以回肘。”注云:“二尺二寸之節。”又曰:“袂尺二寸。”注云:“袂口也。”然則袂與袪別。此以袪、袂為一者,袂是袖之大名,袪是袖頭之小稱,其通皆為袂。以深衣云袂之長短,反屈之及肘,是通袪皆為袂,故以為“袪,袂也”。以裘身為本,裘袂為末,其皮既異,是本末不同,喻在位與民異心也。直以裘之本末喻在位與民耳,不以在位與民為本末也。此解直云“袪,袂”,定本云“袪,袂末”,與禮合。《釋詁》云:“由,用也。自,由也。”展轉相訓,是自為用也。《釋訓》云:“居居、究究,惡也。”李巡曰:“居居,不狎習之惡。”孫炎曰:“究究,窮極人之惡。”此言懷惡而不與民相親,是不狎習也。用民力而不憂其困,是窮極人也。○箋“羔裘”至“困苦”。○正義曰:《鄭風·羔裘》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經稱“羔裘豹飾,孔武有力”,是知在位之臣服此豹袖之羔裘也。傳亦解興喻之義,箋又解所以用裘興意,以在位身服此裘,故取其裘為興。《召南·羔裘》亦以大夫身服此羔裘,即言其人有羔羊之德,與此同也。有悖惡之色,不恤我之困苦,申明傳懷惡不比之意。○箋“此民”至“之人”。○正義曰:箋以民與大夫尊卑縣隔,不應得有故亂舊恩好,而此云維子之好,故解之是此卿大夫采邑之民。以卿大夫世食采邑,在位者幼少未仕之時,與此民相親相愛,故稱好也。作詩者雖是采邑之民,所恨乃是一國之事。何則?采邑之民與故舊尙不存恤,其餘非其故舊,不恤明矣。序云“在位不恤其民”,謂在位之臣莫不盡然,非獨食采邑之主偏苦其邑。豈無他人可歸往者,指謂他國可往,非欲去此采邑,適彼采邑也,故王肅云:“我豈無他國可歸乎?維念子與我有故舊也。”與鄭同。
羔裘豹袖,自我人究究。袖,猶袪也。究究,猶居居也。○𧙏,徐究反,本又作“袖”,同。究,九又反,《爾雅》云:“居居、究究,惡也。”
豈無他人?維子之好!箋云:我不去而歸往他人者,乃念子而愛好之也。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遺風。○好,呼報反,注同。
[疏]箋“我不”至“遺風”。○正義曰:《北風》刺虐,則云“攜手同行”;《碩鼠》刺貪,則云“適彼樂國”,皆欲奮飛而去,無顧戀之心。此則念其恩好,不忍歸他人之國,其情篤厚如此,亦是唐之遺風。言猶有帝堯遺化,故風俗淳也。
《羔裘》二章,章四句。
鴇羽 | 返回目錄 |
《鴇羽》,刺時也。昭公之后,大亂五世,君子下從征役,不得養其父母,而作是詩也。大亂五世者,昭公、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鴇音保,似雁而大,無后指。政役,音征,篇內注同。養,羊亮反。鄂,五各反。
[疏]“《鴇羽》二章,章七句”至“是詩”。○正義曰:言下從征役者,君子之人當居平安之處,不有征役之勞。今乃退與無知之人共從征役,故言下也。定本作“下從征役”。經三章,皆上二句言君子從征役之苦,下五句恨不得供養父母之辭。○箋“大亂”至“子侯”。○正義曰:案《左傳》桓二年稱“魯惠公三十年,晉潘父弒昭侯而納桓叔,不克。晉人立孝侯。惠之四十五年,曲沃莊伯伐翼,弒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隱五年傳稱“曲沃莊伯伐翼,翼侯奔隨。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隱六年傳稱“翼人逆晉侯于隨,納諸鄂,晉人謂之鄂侯”。桓二年傳“鄂侯生哀侯。哀侯侵陘庭之田。陘庭南鄙啟曲沃伐翼”。桓三年,“曲沃武公伐翼,逐翼侯于汾隰,夜獲之”。桓七年傳“冬,曲沃伯誘晉小子侯殺之”。“八年春,滅翼”。是大亂五世之事。案桓八年傳云:“冬,王命虢仲立晉哀侯之弟緡于晉。”則小子侯之后,復有緡為晉君。此大亂五世,不數緡者,以此言昭公之后,則是昭公之詩,自昭公數之,至小子而滿五,故數不及緡也。此言大亂五世,則亂后始作,但亂從昭起,追刺昭公,故為昭公詩也。
肅肅鴇羽,集于苞栩。興也。肅肅,鴇羽聲也。集,止。苞,稹。栩,杼也。鴇之性不樹止。箋云:興者,喻君子當居安平之處,今下從征役,其為危苦,如鴇之樹止然。稹者,根相迫迮梱致也。○苞,補交反。栩,況羽反。稹本又作“縝”,之忍反,何之人反,沈音田,又音振,《廣雅》云:“概也。”杼,食汝反,徐治與反。處,昌慮反。迮,側百反。梱,口本反。致,直置反,下同。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盬,不攻致也。怙,恃也。箋云:蓺,樹也。我迫王事,無不攻致,故盡力焉。既則罷倦,不能播種五谷,今我父母將何怙乎?○盬音古。蓺,魚世反。怙音戶。罷音皮。悠悠蒼天!曷其有所?箋云:曷,何也。何時我得其所哉?
[疏]“肅肅”至“有所”。○正義曰:言肅肅之為聲者,是鴇鳥之羽飛而集于苞栩之上,以興君子之人,乃下從于征役之事。然鴇之性不樹止,今乃集于苞栩之上,極為危苦,喻君子之人當居平安之處,今乃下從征役,亦甚為危苦。君子之人既從王事,此王家之事無不攻致,故盡力為之。既則罷倦,雖得還家,不復能種蓺黍稷。既無黍稷,我之父母當為何所依怙乎!乃告于天云:悠悠乎遠者蒼蒼之上天,何時乎使我得其所,免此征役,復平常人乎!人窮則反本,困則告天。此時征役未止,故訴天告怨也。○傳“肅肅”至“樹止”。○正義曰:“苞,稹”,《釋言》文。孫炎曰:“物叢生曰苞,齊人名曰稹。”郭璞曰:“今人呼物叢致者為稹。”箋云:稹者,根相迫迮梱致貌,亦謂叢生也。“栩,杼”,《釋木》文。郭璞曰:“柞樹也。”陸機《疏》云:“今柞櫟也,徐州人謂櫟為杼,或謂之為栩。其子為皂,或言皂斗,其殼為斗,可以染。皂,今京洛及河內多言杼斗。謂櫟為杼,五方通語也。”鴇鳥連蹄,性不樹止,樹止則為苦,故以喻君子從征役為危苦也。○傳“盬不”至“怙恃”。○正義曰:盬與蠱,字異義同。昭元年《左傳》云:“于文皿蟲為蠱。谷之飛亦為蠱。”杜預云:“皿器受蟲害者為蠱,谷久積則變為飛蟲,名曰蠱。”然則蟲害器、敗谷者皆謂之蠱,是盬為不攻牢不堅致之意也。此云“盬,不攻致”,《四牡》傳云“盬,不堅固”,其義同也。定本“致”皆作“致”。《蓼莪》云“無父何怙,無母何恃”,怙、恃義同。言父母當何恃食,故下言“何食”、“何嘗”,與此相接成也。○箋“蓺樹”至“怙乎”。○正義曰:何知不為身在役所,不得營農,而云王事盡力,雖歸既則罷倦不能播種者,以經不云“不得”,而云“不能”,明是筋力疲極,雖歸而不能也。
肅肅鴇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蒼天!曷其有極?箋云:極,已也。
肅肅鴇行,集于苞桑。行,翮也。○行,戶郎反,注同。翮,戶革反,《爾雅》云:“羽本謂之翮。”
[疏]傳“行,翮也”。○正義曰:以上言羽翼,明行亦羽翼,以鳥翮之毛有行列,故稱行也。
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嘗?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鴇羽》三章,章七句。
無衣 | 返回目錄 |
《無衣》,刺晉武公也。武公始幷晉國,其大夫為之請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詩也。天子之使,是時使來者,○幷,卑政反,下注同。為,于偽反。使,所吏反,注同。
[疏]“《無衣》二章,章三句”至“是詩”。○正義曰:作《無衣》詩者,美晉武公也。所以美之者,晉昭公封叔父成師于曲沃,號為桓叔。桓叔生莊伯,莊伯生武公,繼世為曲沃之君,常與晉之正適戰爭不息。及今武公,始滅晉而有之。其大夫為之請王賜命于天子之使,而作是《無衣》之詩以美之。其大夫者,武公之下大夫也。曲沃之大夫美其能幷晉國,故為之請命。此序其請命之事。經二章,皆請命之辭。○箋“天子”至“來者”。○正義曰:不言請命于天子,而云請命于天子之使,故云是時使來。使以他事適晉,大夫就使求之,欲得此使告王,令王賜以命服也。案《左傳》桓八年,王使立緡于晉。至莊十六年,乃云“王使虢公命曲沃伯為晉侯”,不言滅晉之事。《晉世家》云:“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晉侯緡立。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周僖王。僖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于是盡幷晉地而有之。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計緡以桓八年立,至莊十六年乃得二十八年。然則虢公命晉侯之年始幷晉也。虢公未命晉之前,有使適晉,晉大夫就之請命。其使名號,《書傳》無文也。或以為使即虢公,當來賜命之時,大夫就之請命。斯不然矣。傳稱王使虢公命曲沃伯為晉侯,則虢公適晉之時,賫命服來賜,大夫不假請之,豈虢奉使適晉,藏其命服,待請而與之哉!若虢公于賜命之前,別來適晉,則非所知耳。若當時以命賜之,即命晉之時,不須請也,故箋直言“使來,不知何使”。
豈曰無衣七兮?侯伯之禮七命,冕服七章。箋云:我豈無是七章之衣乎?晉舊有之,非新命之服。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諸侯不命于天子則不成為君。箋云:武公初幷晉國,心未自安,故以得命服為安。
[疏]“豈曰”至“吉兮”。○正義曰:此皆請命之辭。晉大夫美武公能幷晉國,而未得命服,故為之請于天子之使曰:我晉國之中,豈曰無此衣之七章兮?晉舊有之矣!但不如天子之衣。我若得之,則心安而且又吉兮!天子命諸侯,必賜之以服,故請其衣。就天子之使,請天子之衣,故云子之衣也。諸侯不命于天子,則不成為國君。武公幷晉,心不自安,故得王命服則安且吉兮。○傳“侯伯”至“七章”。○正義曰:此解指言七兮之意。晉唐叔之封爵稱侯,侯伯之禮,冕服七章,故請七章之衣。《春官·典命》云:“侯伯七命。其國家、宮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七為節。”《秋官·大行人》云:“諸侯之禮,執信圭七寸,冕服七章。”是七命七章之衣。案《春官·巾車》云:“金路,鉤,樊纓九就,建大旗,以賓,同姓以封。”注云:“同姓以封,謂王子母弟率以功德出封,雖為侯伯,其衣服猶如上公,若魯、衛之屬。”然則唐叔是王之母弟,車服猶如上公。上公之服九章,此大夫不請九章之服,而請七章者,王子母弟車服得如上公,無正文,正以周之建國,唯二王之后稱公,其餘雖大,皆侯伯也。彼云“同姓以封”,必是封為侯伯。侯伯以七為節,而金路樊纓九就,則知王子母弟初出封者,車服猶如上公,故得以九為節。如上公者,唯王子母弟一身,若唐叔耳。其后世子孫,自依爵命之數,故請七章之衣也。○傳“諸侯”至“為君”。○正義曰:此解得衣乃安之意。諸侯者,天子之所建,不受命于天子則不成為君,故不得衣則不安也。必請衣者,文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公羊傳》曰:“錫者何?賜也。命者何?加我服也。”是王命諸侯,必皆以衣賜之,故請衣也。案《大宗伯》云:“王命諸侯則儐。”莊元年《谷梁傳》云:“禮有受命,無來錫命。錫命,非正也。”然則諸侯當往就天子受命,此在國請之者,天子賜諸侯之命,其禮亡。案春秋之世,魯文公、成公、晉惠公、齊靈公皆是天子遣使賜命,《左傳》不譏之。則王賜諸侯之命,有召而賜之者,有遣使賜之者。《谷梁》之言,非禮意也。此武公以孽奪宗,故心不自安,得命乃安也。及《世家》稱武公厚賂周僖王,僖王乃賜之命,是于法武公不當賜之。美之者,其臣之意美之耳。
豈曰無衣六兮?天子之卿六命,車旗、衣服以六為節。箋云:變七言六者,謙也。不敢必當侯伯,得受六命之服,列于天子之卿,猶愈乎不。
[疏]傳“天”至“為節”。○正義曰:《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國家、宮室、車旗、衣服、禮儀亦如之。”是毛所據之文也。云車旗者,蓋謂卿從車六乘,旌旗六旒。衣服者,指謂冠弁也,飾則六玉,冠則六辟積。《夏官·射人》云:“三公執璧,與子男同也。”則其服亦毳冕矣。三公既毳冕,則孤卿服絺冕,大夫服玄冕,則《司服》注云:“絺冕衣一章,裳二章。玄冕衣無文,裳刺黻而已。”然則絺冕之服止有三章,而此云六為節,不得為卿六章之衣,故毛、鄭幷不云章。或者《司服》之注自說天子之服,隆殺之差,其臣自當依命數也。○箋“變七”至“愈乎不”。○正義曰:傳正解六兮為天子之卿服,不解晉人請六章之服意,故箋申之。今晉實侯爵之國,非天子之卿,所以請六章衣者,謙不敢必當侯伯之禮,故求得受六命之服,次列于天子之卿,猶愈乎不。愈猶勝也,言己若得六章之衣,猶勝不也。上箋解七章之衣,言晉舊有之。此不言晉舊有之者,晉國舊無此衣,不得言舊有也。檢晉之先君見經傳者,燮父事康王,文侯輔平王,有為天子卿者,但侯伯入為卿士,依其本國之命,不服六章之衣,故鄭答趙商云:“諸侯入為卿大夫,與在朝仕者異,各依本國如其命數。”是其不降本國,不服六章也。鄭知然者,以《大車》陳古之天子大夫行決男女之訟,經云“毳衣如菼”,則是子男入為大夫得服毳冕,故知入仕王朝者,各依本國之命。晉之先世不得有六章之衣。實無六章之衣,而云“豈曰無衣六”者,從上章之文,飾辭以請命耳,非實有也。
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燠,暖也。○奧,本又作“燠”,于六反。暖,奴緩反。
[疏]傳“燠,暖也”。○正義曰:《釋言》文。
《無衣》二章,章三句。
有杕之杜 | 返回目錄 |
《有杕之杜》,刺晉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賢以自輔焉。○宗族,本亦作“宗矣”。
[疏]“《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至“輔焉”。○正義曰:言寡特者,言武公專任己身,不與賢人圖事,孤寡特立也。兼其宗族者,昭侯以下為君于晉國者,是武公之宗族,武公兼有之也。武公初兼宗國,宜須求賢,而不求賢者,故刺之。經二章,皆責君不求賢人之事也。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興也。道左之陽,人所宜休息也。箋云:道左,道東也。日之熱恆在日中之后,道東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陰寡也。興者,喻武公初兼其宗族,不求賢者與之在位,君子不歸,似乎特生之杜然。○陰,于鴆反,又如字,本亦作“蔭”,同。彼君子兮,噬肯適我?噬,逮也。箋云:肯,可。適,之也。彼君子之人,至于此國,皆可求之我君所。君子之人,義之與比。其不來者,君不求之。○噬,市世反,《韓詩》作“逝”。逝,及也。比,毗志反。中心好之,曷飲食之?箋云:曷,何也。言中心誠好之,何但飲食之,當盡禮極歡以待之。○好,呼報反,下同。飲,于鴆反,下文同。食音嗣,下同。
[疏]“有杕”至“食之”。○正義曰:言有杕然特生之杜,生于道路之左,人所宜休息。今日所以人不休息者,由其孤特獨生,陰涼寡薄故也。以興武公一國之君,人所宜往仕。今日所以人不往仕者,由其孤特,為君不求賢者故也。因教武公求賢之法:彼君子之人兮,但能來逮于我國者,皆可使之適我君之所,何則?君子之人,義之與比,故求則得之。今不求者,由君之不求之耳。君欲求之,當如之何?君當中心誠實好之,何但飲食而已,當盡禮極歡以待之,則賢者自至矣。○箋“道左”至“杜然”。○正義曰:《王制》云:道路,男子由右,婦人由左。言左右,據南鄉西鄉為正。在陰為右,在陽為左,故傳言道左之陽。箋以為,道東也,物積而后始極,既極而后方衰。從旦積暖,故日中之后乃極熱。從昏積涼,故半夜之后始極寒。計一歲之日,分乃為陰陽,當以仲冬極寒,仲夏極暑,而六月始大暑,季冬乃大寒,亦此意。○傳“噬,逮”。○正義曰:《釋言》文。逮又別訓為至,故箋云“君子之人,至于此國”,訓此逮為至也。○箋“肯,可。適,之”。○正義曰:“肯,可”,《釋言》文。《釋詁》云:“之、適,往也”,故適得為之。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周,曲也。○周,《韓詩》作“右”。
[疏]傳“周,曲”。○正義曰:言道周繞之,故為曲也。
彼君子兮,噬肯來游?游,觀也。○觀,古亂反。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
葛生 | 返回目錄 |
《葛生》,刺晉獻公也。好攻戰,則國人多喪矣。喪,棄亡也。夫從征役棄亡不反,則其妻居家而怨思。○好,呼報反。攻音貢,又如字。喪,息浪反,注同,又如字。思,息嗣反,或如字。
[疏]“《葛生》五章,章四句”至“喪矣”。○正義曰:數攻他國,數與敵戰,其國人或死行陳,或見囚虜,是以國人多喪,其妻獨處于室,故陳妻怨之以刺君也。經五章,皆妻怨之辭。獻公以莊十八年立,僖九年卒。案《左傳》莊二十八年傳稱“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閔元年傳曰:“晉侯作二軍,以滅耿、滅霍、滅魏。”二年傳云:“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皋落氏。”僖二年,“晉師滅下陽”。五年傳曰:“八月,晉侯圍上陽。冬,滅虢。又執虞公。”八年傳稱“晉里克敗狄于采桑”。見于傳者已如此,是其好攻戰也。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興也。葛生延而蒙楚,蘞生蔓于野,喻婦人外成于他家。○蘞音廉,又力恬反,又力儉反,徐又力劍反,《草木疏》云:“似栝樓,葉盛而細,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予美亡此,誰與獨處!箋云:予,我。亡,無也。言我所美之人無于此,謂其君子也。吾誰與居乎?獨處家耳。從軍未還,未知死生,其今無于此。
[疏]“葛生”至“獨處”。○正義曰:此二句互文而同興,葛言生則蘞亦生,蘞言蔓則葛亦蔓,葛言蒙則蘞亦蒙,蘞言于野則葛亦當言于野。言葛生于此,延蔓而蒙于楚木;蘞亦生于此,延蔓而蒙于野中,以興婦人生于父母,當外成于夫家。既外成于夫家,則當與夫偕老。今我所美之人,身無于此,我誰與居乎?獨處家耳。由獻公好戰,令其夫亡,故婦人怨之也。○傳“葛生”至“他家”。○正義曰:此二者皆是蔓草,發此蒙彼,故以喻婦人外成他家也。陸機《疏》云:蘞似栝樓,葉盛而細,其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也。幽州人謂之烏服。其莖葉煮以哺牛,除熱。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域,營域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息,止也。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齊則角枕錦衾。禮:“夫不在,斂枕篋衾席,韣而藏之。”箋云:夫雖不在,不失其祭也。攝主,主婦猶自齊而行事。○齊,側皆反,本亦作“齊”,下同。篋,口牒反。韣,本亦作“獨”,又作“櫝”,徒木反。予美亡此,誰與獨旦!箋云:旦,明也。我君子無于此,吾誰與齊乎?獨自潔明。
[疏]“角枕”至“獨旦”。○正義曰:婦人夫既不在,獨齊而行祭。當齊之時,出夫之衾枕,睹物思夫,言此角枕粲然而鮮明兮,錦衾爛然而色美兮,雖有枕衾,無人服用,故怨言我所美之人,身無于此,當與誰齊乎?獨自取潔明耳。○傳“齊則”至“藏之”。○正義曰:傳以婦人怨夫不在,而言角枕錦衾,則是夫之衾枕也。夫之衾枕,非妻得服用,且若得服用,則終常見之,又不得見其衾枕,始恨獨旦。知此衾枕是有故乃設,非常服也。家人之大事,不過祭祀,故知枕衾,齊乃用之,故云“齊則角枕錦衾”。夫在之時,用此以齊,今夫既不在,妻將攝祭。其身既齊,因出夫之齊服,故睹之而思夫也。傳又自明己意,以禮,“夫不在,斂枕篋衾席,韣而藏之”,此無故不出夫衾枕,明是齊時所用,是以齊則出角枕錦衾也。《內則》云:“夫不在,斂枕篋簟席,韣而藏之。”此傳引彼,變簟為衾,順經“衾”文。○箋“夫雖”至“行事”。○正義曰:《祭統》云:“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是祭祀之禮,必夫妻共奉其事。箋嫌夫不在,則妻不祭,故辨之云:夫雖不在,其祭也使人攝代為主。雖他人代夫為主,主婦猶自齊而行事。是故因己之齊,出夫之衾枕,非用夫衾枕以自齊也,故王肅云“見夫齊物,感以增思”,是也。
夏之日,冬之夜,言長也。箋云:思者于晝夜之長時尤甚,故極之以盡情。百歲之后,歸于其居!箋云:居,墳墓也。言此者婦人專一,義之至,情之盡。○墳,扶云反。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于其室!室猶居也。箋云:室猶冢壙。○壙音曠。
《葛生》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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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苓》,刺晉獻公也。獻公好聽讒焉。○苓,力丁反,即甘草,葉似地黃。好,呼報反。
[疏]“《采苓》三章,章八句”至“讒焉”。○正義曰:以獻公好聽用讒之言,或見貶退賢者,或進用惡人,故刺之。經三章,皆上二句刺君用讒,下六句教君止讒,皆是好聽讒之事。
采苓采苓,首陽之巔。興也。苓,大苦也。首陽,山名也。采苓,細事也。首陽,幽辟也。細事,喻小行也。幽辟,喻無征也。箋云:采苓采苓者,言采苓之人眾多非一也,皆云采此苓于首陽山之上,首陽山之上信有苓矣。然而今之采者未必于此山,然而人必信之。興者,喻事有似而非。○辟,匹亦反,下同。行,下孟反。人之為言,苟亦無信。舍旃舍旃,苟亦無然。苟,誠也。箋云:苟,且也。為言,謂為人為善言以稱薦之,欲使見進用也。旃之言焉也。舍之焉,舍之焉,謂謗訕人,欲使見貶退也。此二者且無信,受之且無答然。○為言,于偽反,或如字,下文皆同。本或作“偽”字,非。舍音舍,下同。旃,之然反。為言謂為人,幷于偽反。若經文依字讀,則此上為字亦依字。訕,所諫反。
人之為言,胡得焉!箋云:人以此言來,不信,受之不答。然之,從后察之。或時見罪,何所得。
[疏]“采苓”至“得焉”。○毛以為,言人采苓采苓,于何處采之?于首陽之巔采之。以興獻公問細小之行,于何處求之?于小人之身求之。采苓者,細小之事,以喻君求細小之行也。首陽者,幽辟之山,喻小人是無征驗之人也。言獻公多問小行于小人言語無征之人,故所以讒言興也。因教君止讒之法:人之詐偽之言,有妄相稱薦,欲令君進用之者,君誠亦勿得信之。若有言人罪過,令君舍之舍之者,誠亦無得答然。君但能如此,不受偽言,則人之偽言者,復何所得焉。既無所得,自然讒止也。人之偽言與舍旃舍旃文互相見,上云人之偽言,則舍旃舍旃者,亦是人之偽言也。舍旃者,謂謗訕人欲使見貶退,則人之偽言,謂稱薦人欲使見進用,是互相明。王肅諸本皆作“為言”,定本作“偽言”。○鄭以采苓采苓者,皆言我采此苓于首陽之顛,然首陽之巔信有苓矣。然而今人采之者未必于首陽,而人必信之,以其事有似也。事雖似而實非,以興天下之事亦有似之而實非者,君何得聞人之讒而輒信之乎?下六句唯以“苟”為“且”,餘同。○傳“苓大”至“無征”。○正義曰:“苓,大苦”,《釋草》文。首陽之山,在河東蒲坂縣南。采苓者取草而已,故為細事。首陽在河曲之內,故為幽辟。細事,喻小行,謂小小之事。幽辟,喻無征,謂言無征驗。幽隱辟側,非顯見之處,故以喻小人言無征驗也。讒言之起,由君昵近小人,故責君數問小事于小人,所以致讒言也。箋易之者,鄭答張逸云:“篇義云好聽讒,當似是而非者,故易之。”
采苦采苦,首陽之下。苦,苦菜也。
[疏]傳“苦,苦菜”。○正義曰:此荼也。陸機云:“苦菜生山田及澤中,得霜恬脆而美,所謂堇荼如飴。《內則》云‘濡豚包苦’,用苦菜是也。”
人之為言,苟亦無與。舍旃舍旃,苟亦無然。無與,勿用也。人之為言,胡得焉!
采葑采葑,首陽之東。葑,菜名也。○葑,孚容反。人之為言,苟亦無從。舍旃舍旃,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
《采苓》三章,章八句。
唐國十二篇,三十三章,二百三句。
國風·秦風 車鄰 | 返回目錄 |
陸曰:秦者,隴西谷名也,在雍州鳥鼠山之東北。昔皋陶之子伯翳,佐禹治水有功,舜命作虞,賜姓曰嬴。其末孫非子,為周孝王養馬于汧、渭之間,封為附庸,邑于秦谷。及非子之曾孫秦仲,周宣王又命為大夫。仲之孫襄公,討西戎救周,周室東遷,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春秋時稱秦伯。崔云:秦在虞、夏、商為諸侯,至周為附庸。
秦譜秦者,隴西谷名,于《禹貢》近雍州鳥鼠之山。○正義曰:《漢書·地理志》云:“秦,今隴西秦亭秦谷是也。”于《禹貢》,鳥鼠之山在雍州也。鳥鼠與秦,今俱在隴西,故云近鳥鼠之山也。《爾雅》云:“鳥鼠同穴,其鳥為鵌,其鼠為鼵。”是鳥鼠共處一山以為名。既有鳥鼠之山,又別有同冗之山。《禹貢》王肅注云“鳥鼠、同穴、皆山名”,是也。○堯時有伯翳者,實皋陶之子,佐禹治水。水土既平,舜命作虞官,掌上下草木鳥獸,賜姓曰嬴。○正義曰:《鄭語》云:“嬴,伯翳之后。”《地理志》云“嬴,伯益之后”,則伯翳、伯益聲轉字異,猶一人也。《地理志》又云:“秦之先曰伯益,助禹治水,為舜虞官,養草木鳥獸,賜姓嬴氏。”《秦本紀》云:“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脩。女脩織,玄鳥隕卵,女脩吞之,生子大業。大業娶少典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太費。太費與禹平水土,又佐舜調馴鳥獸,鳥獸多馴服,是為伯翳。舜賜姓嬴氏。”是治水賜姓之事也。如《本紀》之言,則益又名太費,太費之父名大業。《列女傳》曰:“皋子生五歲而佐禹。”曹大家注云:“皋子,皋陶之子伯益也。”然則皋陶、大業一人也。且秦是伯益之后,而《中候·苗興》云:“皋陶之苗為秦,秦出伯益。”明是皋陶之子也。先言伯翳,然后上本皋陶者,以舜賜伯翳為嬴姓,不賜皋陶。秦為嬴姓,始自伯翳,故以伯翳為首也。《虞書》稱:“舜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俞。益,汝作朕虞。’”是舜命作虞官也。歷夏、商興衰,亦世有人焉。○正義曰:《本紀》又云:“太費生子二人:一曰太廉,實鳥谷氏。二曰若木,實費氏。其玄孫曰費昌,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費昌當夏桀之時,去夏歸商,為湯御,以敗桀。太廉玄孫曰孟戲、中衍。帝大戊使為御而妻之。自大戊以下,中衍之后,遂世有功,以佐殷國,故嬴姓名顯,遂為諸侯。其玄孫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生蜚廉。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紂。”是世有人焉。○周孝王使其末孫非子養馬于汧、渭之間。孝王為伯翳能知禽獸之言,子孫不絕,故封非子為附庸,邑之于秦谷。○正義曰:《本紀》又云:惡來有子曰女妨。女妨生旁皋,旁皋生大幾,大幾生大雒,大雒生非子。非子居犬丘,好馬及畜,善養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馬于汧、渭之間,馬大蕃息。孝王欲以為大雒適嗣。申侯之女為大雒之妻,生子成為適。于是孝王曰:“昔伯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今其后世亦為朕息馬,朕其分土為附庸。”邑之秦,使復續嬴氏祀,號曰秦嬴。亦不廢申侯之女子為大雒適者。是孝王使養馬、封之事也。言將以非子為大雒之嗣,則從中潏以來,世保西垂,常有國土,非子分其國地,別為附庸也。《本紀》直云“伯翳為舜主畜”,不云“能知禽獸之言”。《地理志》稱“孝王云:‘昔伯益知禽獸。’”是知其言語也。僖二十九年《左傳》說“介葛盧聞牛鳴而知其音”,賈逵云:“伯益曉是術。”蔡雍云:“伯翳綜聲于語鳥,葛盧辯音于鳴牛。”是伯翳知禽獸之言也。○至曾孫秦仲,宣王又命作大夫,始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國人美之,翳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本紀》又云:“秦嬴生秦侯,立十年,卒。生公伯,立三年,卒。生秦仲。”是仲為非子曾孫也。又云:“秦仲立三年,周厲王無道。西戎滅大丘、大雒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為大夫,誅西戎。”是宣王又命作大夫也。《王制》云:“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附于諸侯,曰附庸。”《周禮》男國百里,則附庸又無百里矣。邾、滕、紀、莒之等,以其國小,蔑而不錄其詩,而錄秦仲附庸之風者,《鄭語》云:“桓公問于史伯曰:‘姜、嬴其孰興?’對曰:‘國大而有德者近興。秦仲、齊侯,姜、嬴之雋也,且大,其將興乎?’”言秦仲國大將興,是其土地廣寬,雖未得爵命,而大于邾、莒,詩者緣政而作,故附庸而得有詩也。且秦于襄公之后,國大而錄其詩,因秦仲先已有詩,故幷錄之耳。案《年表》秦仲以宣王六年卒,計桓公問史伯之時,乃在幽王九年。所以仍言秦仲者,秦仲之后遂為大國,以秦仲有德,故系而言之。秦仲以字配國者,附庸未得爵命,無謚可稱。《春秋》附庸君例稱名,褒之則書字。秦仲又作宣王大夫,史策之文正當書字,故稱字體國以美之也。
秦仲之孫襄公,平王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平王東遷王城,乃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正義曰:《本紀》稱秦仲生莊公,莊公生襄公。又云:“犬戎殺幽王。襄公將兵救周,戰甚有功。周避戎難,東徙洛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討襄公為諸侯,賜之岐山以西之地,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是平王之初,救周、賜地之事也。襄公始為諸侯,莊公已稱公者,蓋追謚之也。○遂橫有周西都宗周畿內八百里之地。○正義曰:《地理志》“初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里”。則周之二都相接為畿,其地東西橫長,西都方八百里也。《本紀》云:“賜襄公岐以西之地。襄公生文公。于是文公遂收周餘民有之,地至岐,岐以東獻之周。”如《本紀》之言,則襄公所得自岐以西;如以鄭言,橫有西都八百里之地,則是全得西畿。言與《本紀》異者,案終南之山在岐之東南,大夫之戒襄公,已引終南為喻,則襄公亦得岐東,非唯自岐以西也。即如《本紀》之言,文公收周餘民,又獻岐東于周,則秦之東境終不過岐,而春秋之時,秦境東至于河,襄公已后,更無功德之君,復是何世得之也?明襄公救周即得之矣。《本紀》之言不可信也。○其封域東至迤山,在荊岐終南惇物之野。○正義曰:迤謂靡迤,境界廣被之意。于《禹貢》無迤山,鄭據時山之名,案秦境所及而言之。《禹貢》雍州云“荊岐既旅,終南惇物”,則此山皆屬雍州,秦居其傍,故云之野也。不言西至,獨言東至者,以秦居隴西,東拓土境,上已云近鳥鼠之山,不須便言其西,故直言東至而已。鄭既云變風作,而又言此者,以襄公之時又能取周地,與秦仲時異,故復說其得地之由,境界所在。○至玄孫德公又徙于雍云。○正義曰:案《本紀》襄公生文公,文公生靖公,靖公生寧公,寧公生武公。武公卒,立其弟德公。是德公為襄公玄孫也。《本紀》又言:“秦仲自中潏已后,世保西垂。至大雒生非子,非子別居于犬丘。厲王時,西戎滅大雒之族。秦仲之子莊公伐西戎,破之,幷得大雒之地,為西垂大夫。文公元年,居西垂宮。三年冬獵。至汧、渭之會。曰:‘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后卒為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即營邑之。寧公二年,徙居平陽。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徐廣云:“犬丘,今槐里縣也。平陽,今郿縣平陽亭是也。雍,今扶風雍縣也。”如《本紀》之言,則大雒之族世居西垂。非子封為附庸,別居槐里。及莊公伐戎,幷得大雒之地,即就大雒舊居西垂也。至文公還居非子舊墟,在汧、渭之間,即槐里是也。寧公徙平陽,至德公乃徙雍。鄭獨言德公徙雍者,以德公之后常居雍,故特言之。僖十三年《左傳》云:“秦輸粟于晉,自雍及絳。”昭元年《左傳》云:“秦后子享晉侯,自雍及絳。”是秦自德公已后常雍也。本或作穆公徙雍者,誤耳。何則?穆公者,德公之子,于襄公為玄孫之子,非玄孫也。又《中侯·覬期》注:“秦本在隴西,襄公玄孫德公始徙雍。”是鄭依《本紀》以為德公徙雍,非穆公也。《本紀》又云:“德公立二年卒。子宣公立十二年卒。弟成公立四年卒。弟穆公任好立三十九年卒。子罃代立,是為康公。”此其君次也。其詩則《車鄰》美秦仲,為秦仲詩也。《駟驖》、《小戎》、《蒹葭》、《終南》序皆云襄公,是襄公詩也。《黃鳥》刺繆公,是繆公詩也。《晨風》、《渭陽》、《權輿》序皆云康公,是康公詩也。《無衣》在其中,明亦康公詩矣。故鄭于左方中皆以此而知也。襄二十九年《左傳》季札見歌《秦》,曰:“美哉!此之謂夏聲。”服虔云:“秦仲始有車馬禮樂之好,侍御之臣,戎車四牡,田狩之事。其孫襄公列為秦伯,故‘蒹葭蒼蒼’之歌,《終南》之詩,追錄先人;《車鄰》、《駟驖》、《小戎》之歌,與諸夏同風,故曰夏聲。”如服之意,以《駟驖》、《小戎》為秦仲之詩,與序正違,其言非也。言夏聲者,杜預云:“秦本在西戎汧隴之西,秦仲始有車馬禮樂,去戎狄之音而有諸夏之聲,故謂之夏聲耳。”不由在諸夏追錄,故稱夏也。
《車鄰》,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鄰,本亦作“鄰”,又作“轔”,栗人反。始大絕句,或連下句,非。
[疏]“《車鄰》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至“好焉”。○正義曰:作《車鄰》詩者,美秦仲也。秦仲之國始大,又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故美之也。言秦仲始大者,秦自非子以來,世為附庸,其國仍小。至今秦仲而國土大矣。由國始大,而得有此車馬禮樂,故言“始大”以冠之。有車馬者,首章上二句是也。侍御者,下二句是也。二章、卒章言鼓瑟、鼓簧,幷論樂事,用樂必有禮,是禮樂也。經先寺人,后鼓瑟,序先禮樂,后侍御者,經以車馬行于道路,國人最先見之,故先言車馬。欲見秦仲,先令寺人,故次言寺人。既見秦仲,始見其禮樂,故后言鼓瑟。二章傳曰“又見其禮樂”,是從外而入,以次見之。序以車馬附于身,經又在先,故先陳之,禮樂又重于侍御,故先禮樂而后侍御。此三者皆是君之容好,故云“之好焉”。必知斷“始大”為句者,以《駟驖序》云“始命,謂始命為諸侯也”,即知此“始大”謂國土始大也。若連下為文,即車馬、禮樂多少有度,不得言大有也。王肅云:“秦為附庸,世處西戎。秦仲修德,為宣王大夫,遂誅西戎,是以始大。”《鄭語》云:“秦仲、齊侯,姜、嬴之雋,且大,其將興乎?”韋昭注引《詩序》曰:“秦仲始大。”是先儒斷“始大”為句。
有車鄰鄰,有馬白顛。鄰鄰,眾車聲也。白顛,的顙也。○顛,都田反。的,丁歷反。顙,桑黨反。未見君子,寺人之令。寺人,內小臣也。箋云:欲見國君者,必先令寺人使傳告之。時秦仲又始有此臣。○寺如字,又音侍,本亦作“侍”字。寺人,奄人。令,力呈反,注同;又力政反;沈力丁反;《韓詩》作“伶”,云:“使伶”。傳,直專反。
[疏]“有車”至“之令”。○正義曰:此美秦初有車馬、侍御之好。言秦仲有車眾多,其聲鄰鄰然。有馬眾多,其中有白顛之馬。車馬既多,又有侍御之臣,未見君子秦仲之時,若欲見之,必先有寺人之官令請之,使寺人傳告秦仲,然后人得見之。○傳“鄰鄰”至“的顙”。○正義曰:車有副貳,明非一車,故以鄰鄰為眾車之聲。車既眾多,則馬亦多矣,故于馬見其毛色而已,不復言眾多也。《釋畜》云:“馬的顙,白顛。”舍人曰:“的,白也。顙,額也。額有白毛,今之載星馬也。”○傳“寺人,內小臣”。○正義曰:《天官·序官》云:“內小臣,奄上士四人。寺人,王之正內五人。”則天子之官,內小臣與寺人別官也。燕禮,諸侯之禮也。經云:“獻左右正與內小臣。”是諸侯之官有內小臣也。《左傳》齊有寺人貂,晉有寺人披,是諸侯之官有寺人也。然則寺人與內小臣別官矣。此云“寺人,內小臣”者,解寺人官之尊卑,及所掌之意,言寺人是在內細小之臣,非謂寺人即是內小臣之官也。內小臣之官與寺人之官猶自別矣。若然,《巷伯》箋云:“巷伯,內小臣奄官上士四人,與寺人之官相近。”彼言“巷伯,內小臣”,巷伯即是內小臣之官。此傳言“寺人,內小臣”,而知寺人非內小臣之官者,毛、鄭異人,言非一概,正以天子諸侯之官,內小臣與寺人皆別,明傳意不以寺人為內小臣之官也。巷伯所以知即是內小臣者,以寺人作詩,而篇名《巷伯》,明巷伯非寺人。序言巷伯奄官,則巷伯與寺人之官同掌內事,相近明矣。巷者,宮中道名也。伯者,長也。主宮巷之官,最長者唯有內小臣耳,故知巷伯即是內小臣之官也。○箋“欲見”至“此臣”。○正義曰:附庸雖未爵命,自君其國,猶若諸侯,故言欲見國君,使寺人傳告之。舉寺人以美秦仲者,明仲又始有此臣也。案《夏官》小臣掌王之命,《天官》寺人掌王之內人及女宮之戒令,然則天子之官,自有小臣主王命。寺人主內令,不主王命矣。《燕禮》云:“小臣戒與者。”則諸侯之官有小臣,亦應小臣傳君命。此說國君之禮,使寺人傳命者,天子備官,故外內異職。諸侯兼官,外內共掌之也。僖五年《左傳》說晉獻公使寺人披伐公子重耳于蒲;昭十年傳說宋平公之喪,使寺人柳熾炭于位。則諸侯寺人傳達君命,是禮之常也。
阪有漆,隰有栗。興也。陂者曰阪。下濕曰隰。箋云:興者,喻秦仲之君臣所有各得其宜。○阪音反,又扶板反。陂,彼寄反,又普羅反,又彼皮反。既見君子,幷坐鼓瑟。又見其禮樂焉。箋云:既見,既見秦仲也。幷坐鼓瑟,君臣以閑暇燕飲相安樂也。○閑音閑。樂音洛,下文幷同。“今者不樂,逝者其耋!”耋,老也。八十曰耋。箋云:今者不于此君之朝自樂,謂仕焉。而去仕他國,其徒自使老,言將后寵祿也。○耋,田結反,一音天節反。朝,直遙反。后,胡豆反,又如字。
[疏]“阪有”至“其耋”。○正義曰:言阪上有漆木,隰中有栗木,各得其宜,以興秦仲之朝,上有賢君,下有賢臣,上下各得其宜。既見此君子秦仲,其君臣閑暇無為,燕飲相樂,幷坐而鼓瑟也。既見其善政,則原仕焉。我今者不于此君之朝仕而自樂,若更之他國者,其徒自使老。言將后于寵祿,無有得樂之時。美秦仲之賢,故人皆欲原仕也。○傳“陂者”至“曰隰”。○正義曰:《釋地》云:“下濕曰隰。”李巡曰:“下濕,謂土地窊下,常沮洳,名為隰也。”又云:“陂者曰陂。下者曰隰。”李巡曰:“阪者,謂高峰山陂。下者,謂下濕之地。隰,濕也。”○箋“既見”至“安樂”。○正義曰:由其君明臣賢,政清事簡,故皆幷坐而觀鼓瑟。作樂必飲酒,故云“燕飲相安樂”。《檀弓》稱工尹商陽止其御曰:“朝不坐,燕不與。”注云:“朝燕于寢,大夫坐于上,士立于下。”彼言正法耳。秦仲君臣安樂,或士亦與焉,故作者羨之而原仕也。○傳“耋,老也。八十曰耋”。○正義曰:“耋,老”,《釋言》文。孫炎曰:“耋者,色如生鐵。”《易·離卦》云:“大耋之嗟。”注云:“年逾七十。”僖九年《左傳》曰:“伯舅耋老。”服虔云:“七十曰耋。”此言“八十曰耋”者,耋有七十、八十,無正文也。以仕者七十致事,仕者慮已之耋,欲得早致事,故以為八十也。○箋“今者”至“寵祿”。○正義曰:作者羨其閑暇,欲得自樂,故知樂者謂仕焉。逝訓為往,故知逝者謂去仕他國。今得明君之朝,不仕而去,是其徒自使老。言將后寵祿,謂年歲晚莫,不堪仕進,在寵祿之后也。
阪有桑,隰有楊。既見君子,幷坐鼓簧。簧,笙也。○簧音黃。“今者不樂,逝者其亡!”亡,喪棄也。
《車鄰》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
駟驖 | 返回目錄 |
《駟驖》,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園囿之樂焉。始命,命為諸侯也。秦始附庸也。○驖,田結反,又吐結反。驖,驪馬也。“始命”絕句。囿音又,沈又尤菊反。樂音洛。
[疏]“《駟驖》三章,章四句”至“樂焉”。○正義曰:作《駟驖》詩者,美襄公也。秦自非子以來,世為附庸,未得王命。今襄公始受王命為諸侯,有游田狩獵之事,園囿之樂焉,故美之也。諸侯之君,乃得順時游田,治兵習武,取禽祭廟。附庸未成諸侯,其禮則闕。故今襄公始命為諸侯,乃得有此田狩之事,故云“始命”也。田狩之事,三章皆是也。言園囿之樂者,還是田狩之事,于園于囿皆有此樂,故云園囿之樂焉。獵則就于囿中,上二章囿中事也。調習則在園中,下章園中事也。有蕃曰園,有墻曰囿。園囿大同,蕃墻異耳。囿者,域養禽獸之處。其制諸侯四十里,處在于郊。《靈臺》云:“王在靈囿。”鄭《駮異義》引之云“三靈辟廱在郊”,明矣。孟子對齊宣王云“臣聞郊關之內有囿焉,方四十里”,是在郊也。園者,種菜殖果之處,因在其內調習車馬,言游于北園,蓋近在國北。《地官·載師》云“以場圃任園地”,明其去國近也。○箋“始命”至“附庸”。○正義曰:《本紀》云“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岐西之地”,然則始命之為諸侯,謂平王之世。又解言“始命”之意,秦始為附庸,謂非子,至于襄公、莊公,常為附庸。今始得命,故言始也。本或“秦”下有“仲”,衍字。定本直云“秦始附庸也”。
駟驖孔阜,六轡在手。驖,驪。阜,大也。箋云:四馬六轡。六轡在手,言馬之良也。○阜,符有反。驪,力知反。公之媚子,從公于狩。能以道媚于上下者。冬獵曰狩。箋云:媚于上下,謂使君臣和合也。此人從公往狩,言襄公親賢也。○媚,眉冀反。
[疏]“駟驖”至“于狩”。○正義曰:言襄公乘一乘駟驖色之馬,甚肥大也。馬既肥大,而又良善,御人執其六轡在手而已,不須控制之也。公乘此良馬,與賢人共獵。公之臣有能媚于上下之子,從公而往田狩。公又能親賢如是,故國人美之。○傳“驖,驪。阜,大”。○正義曰:《檀弓》云“夏后氏尙黑,戎事乘驪”,則驪,黑色。驖者,言其色黑如驖,故為驪也。說馬之壯大,而云“孔阜”,故知阜為大也。○箋“四馬”至“之良”。○正義曰:每馬有二轡,四馬當八轡矣。諸文皆言六轡者,以驂馬內轡納之于觖,故在手者唯六轡耳。《聘禮》云:“賓覿,總乘馬。”注云“總八轡牽之贊者”。謂步牽馬,故八轡皆在手也。《大叔于田》言“六轡如手”,謂馬之進退如御者之手,故為御之良。此言“六轡在手”,謂在手而已,不假控制,故為馬之良也。○傳“能以”至“曰狩”。○正義曰:媚訓愛也。能使君愛臣,令上媚下,又使臣愛君,令下媚上,能以己道愛于上下,故箋申之云:“謂使君臣上下和合。”言此一人之身,能使他人上下和合也。《卷阿》云“媚于天子”,“媚于庶人”,謂吉士之身媚上媚下,知此亦不是己身能上媚下媚者,以其特言“公之媚子,從公于狩”,明是大賢之人能和合他人,使之相愛,非徒己身能愛人而已。文王四友,“予曰有疏附”,能使疏者親附,是其和合他人,則其為賢也。謂之媚子者,王肅云:“卿大夫稱子。”“冬獵曰狩”,《釋言》文。
奉時辰牡,辰牡孔碩。時,是。辰,時也。冬獻狼,夏獻麋,春秋獻鹿豕群獸。箋云:奉是時牡者,謂虞人也。時牡甚肥大,言禽獸得其所。○麋,亡悲反。公曰左之,舍拔則獲。拔,矢末也。箋云:左之者,從禽之左射之也。拔,括也。舍拔則獲,言公善射。○舍音舍。拔,蒲末反。射,食亦反。括,苦活反。善射,音社。
[疏]“奉時”至“則獲”。○正義曰:言襄公田獵之時,虞人奉是時節之牡獸,謂驅以待公射之。此時節之牡獸甚肥大矣,公戒御者曰:從左而逐之。公乃親自射之,舍放矢括則獲得其獸,言公之善射。○傳“時是”至“群獸”。○正義曰:“時,是”,《釋詁》文。《釋訓》云:“不辰,不時也。”是辰為時也。“冬獻狼”以下,皆《天官·獸人》文。所異者,彼言獸物,此言群獸耳。彼注云:“狼膏聚,麋膏散。聚則溫,散則涼,以救時之苦也。獸物,凡獸皆可,獻及狐貍也。”然則獸之供食,各有時節,故謂之時牡。○箋“奉是”至“其所”。○正義曰:《地官·山虞》云:“若大田獵,則萊山田之野,及弊田,植虞旗于中,以致禽。”然則田獵是虞人所掌,必是虞人驅禽,故知奉是時牡,謂虞人也。案獸人所獻之獸以供膳,傳引獸人所獻,以證虞人奉之者,以下句言“舍拔則獲”,此是獵時之事,故知是虞人奉之也。獸人獻時節之獸以供膳,故虞人亦驅時節之獸以待射。虞人無奉獸之文,故引《獸人》之文以解時牡耳。○傳“拔,矢末”。○正義曰:言“舍拔則獲”,是放矢得獸,故以拔為矢末,以鏃為首,故拔為末。○箋“左之”至“善射”。○正義曰:《王制》云:“佐車止則百姓田獵。”注云:“佐車,驅逆之車。”得不以從左驅禽,謂之佐車者,彼驅逆之車,依《周禮·田仆》所設,非君所乘。此“公曰左之”,是公命御者從禽之左逐之,欲從禽之左而射之也。此是君所乘田車,非彼驅逆之車也。逐禽由左,禮之常法,必言“公曰左之”者,公見獸乃命逐之,故言“公曰”。傳以拔為矢末,不辯為拔之處,故申之云“拔,括也”。《家語》孔子與子路論矢之事云:“括而羽之,鏃而礪之,其入之不益深乎?”是謂矢末為括也。既言“公曰”,則是公自舍之,故云“公善射”也。
游于北園,四馬既閑。閑,習也。箋云:公所以田則克獲者,乃游于北園之時,時則已習其四種之馬。○種,章勇反。輶車鸞鑣,載獫歇驕。輶,輕也。獫歇驕,田犬也。長喙曰獫,短喙曰歇驕。箋云:輕車,驅逆之車也。置鸞于鑣,異于乘車也。載,始也。始田犬者,謂達其搏噬,始成之也。此皆游于北園時所為也。○輶,由九反,又音由。鸞,盧端反。鑣,彼驕反。獫,力驗反,《說文》音力劍反。歇,本又作“猲”,許謁反,《說文》音火遏反。驕,本又作“獢”,同許喬反。輕,遣政反,又如字,下同。喙,況廢反。驅,丘遇反,或丘于反。乘,繩證反。搏音博,舊音付。
[疏]“游于”至“歇驕”。○正義曰:此則倒本未獵之前調習車馬之事。言公游于北園之時,四種之馬既己閑習之矣。于是之時,調試輕車,置鸞于鑣以試之。既調和矣,又始試習獫與歇驕之犬,皆曉達搏噬之事。游于北園,已試調習,故今狩于囿中,多所獲得也。○傳“閑,習”。○正義曰:《釋詁》文。○箋“公所”至“之馬”。○正義曰:《夏官·校人》“辨六馬之屬:種馬、戎馬、齊馬、道馬、田馬、駑馬。天子馬六種,諸侯四種”。鄭以隆殺差之,諸侯之馬無種、戎也。此說獵事,止應調習田馬而已,而云四種之馬皆調之者,以其田獵所以教戰,諸馬皆須調習,故作者因田馬調和,廣言四種皆習也。○傳“輶輕”至“歇驕”。○正義曰:“輶,輕”,《釋言》文。此說獵事,故知獫與歇驕皆田犬,非守犬也,故辨之。“長喙獫,短喙歇驕”,《釋畜》文。李巡曰:“分別犬喙長短之名。”○箋“輕車”至“所為”。○正義曰:《夏官·田仆》:“掌設驅逆之車。”注云:“驅,驅禽使前趍獲。逆,御還之,使不出圍。”然則田仆掌田,而設驅逆之車,故知輕車即驅逆之車也。若君所乘者,則謂之田車,不宜以輶輕為名。且下句說犬,明是車驅之,而犬獲之,故知是驅逆之車,非君車也。《冬官·考工記》云:“乘車之輪崇六尺有六寸。”注云:“乘車,玉路、金路、象路也。”言置鸞于鑣,異于乘車,謂異于彼玉、金、象也。《夏官·大馭》及《玉藻》《經解》之注皆云“鸞在衡,和在軾”,謂乘車之鸞也。此云“鸞鑣”,則鸞在于鑣,故異于乘車也。鸞和所在,經無正文,《經解》注引《韓詩內傳》曰:“鸞在衡,和在軾。”又《大戴禮·保傅篇》文與《韓詩》說同,故鄭依用之。《蓼蕭》傳曰:“在軾曰和,在鑣曰鸞。”箋不易之。《異義》載《禮》戴、毛氏二說。謹案:云經無明文,且殷、周或異,故鄭亦不駁。《商頌·烈祖》箋云:“鸞在鑣。”以無明文,且殷、周或異,故鄭為兩解。《釋詰》云:“哉,始也。”哉、載義同,故亦為始。《釋訓》云:“暴虎,徒搏也。”則搏者殺獸之名。哀十二年《左傳》曰:“國狗之嚙,無不噬也。”則噬謂嚙也。此小犬初成,始解搏噬,故云“始成之也”。章首云“游于北園”,知此游北園時習也。
《駟驖》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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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戎》,美襄公也。備其兵甲,以討西戎。西戎方彊,而征伐不休,國人則矜其車甲,婦人能閔其君子焉。矜,夸大也。國人夸大其車甲之盛,有樂之意也。婦人閔其君子恩義之至也。作者敘外內之志,所以美君政教之功。○小戎,王云:“駕兩馬者。”矜,居澄反。夸,苦花反。樂音洛,又音岳。
[疏]“《小戎》三章,章十句”至“君子”。○正義曰:作《小戎》詩者,美襄公也。襄公能備具其兵甲,以征討西方之戎。于是之時,西戎方漸強盛,而襄公征伐不休,國人應苦其勞,婦人應多怨曠。襄公能說以使之,國人忘其軍旅之苦,則矜夸其車甲之盛,婦人無怨曠之志,則能閔念其君子,皆襄公使之得所,故序外內之情以美之。三章皆上六句是矜其車甲,下四句是閔其君子。○箋“矜,夸大”。○正義曰:僖九年《公羊傳》曰:“葵丘之會,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國。矜者何?猶曰莫若我也。”班固云:“矜夸官室。”是矜為夸大之義也。
小戎俴收,五楘梁輈。小戎,兵車也。俴,淺。收,軫也。五,五束也。楘,歷錄也。梁輈,輈上句衡也。一輈五束,束有歷錄。箋云:此群臣之兵車,故曰小戎。○俴,錢淺反。收如字。楘音木,本又作“鞪”,歷錄也,曲轅上束也。輈,陟留反。軫,之忍反。歷錄,一本作“歷祿”。句,古侯反。游環脅驅,陰靷鋈續。游環,靷環也。游在背上,所以御出也。脅驅,慎駕具所以止入也。陰,掩軌也。靷,所以引也。鋈,白金也。續,續靷也。箋云:游環在背上,無常處,貫驂之外轡,以禁其出。脅驅者,著服馬之外脅,以止驂之人。掩軌在軾前垂輈上。鋈續,白金飾續靷之環。○驅,本亦作“驅”,起俱反。靷音胤。鋈音沃,舊音惡。續義如字,徐辭屢反。靳環,居覲反,本又作“靷”,沈云:“舊本皆作靳。靳者,言無常處,游在驂馬背上,以驂馬外轡貫之,以止驂之出。”《左傳》云:“如驂之有靳。”居釁反,無取于靷也。御,魚呂反。慎或作“順”,義亦兩通。掩,于檢反。處,昌慮反。著,直略反,又丁略反。軾音式,本亦作“式”。文茵暢轂,駕我騏馵。文茵,虎皮也。暢轂,長轂也。騏,騏文也。左足白曰馵。箋云:此上六句者,國人所矜。○茵音因。文茵,以虎皮為茵。茵,車席也。暢,敕亮反。轂音谷。騏音其。馵,之樹反。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箋云:言,我也。念居子之性,溫然如玉。玉有五德。在其板屋,亂我心曲。西戎板屋。箋云:心曲,心之委曲也。憂則心亂也。此上四句者,婦人所用閔其君子。
[疏]“小戎”至“心曲”。○正義曰:國人夸兵車之善云:我襄公群臣卑小之戎車既淺短其軫矣,又五節束縳歷錄此梁輈使有文章矣。貫驂馬之外轡,則有游環,以止驂馬之外出,自衡至軫,當服馬之外脅,則有脅驅,以止驂馬之內入。陰板之前,又有皮靷,以白金飾其相續之處。車上又有虎皮文章之茵蓐,其車又是長轂之戎車,又駕我之騏馬與馵馬。車馬備具如是,以此伐戎,何有不克者乎?又言婦人閔其君子云:我念君子之德行,其心性溫然其如玉,無有瑕惡之處也。今乃遠在其西戎板屋之中,終我思而不得見之,亂我心中委曲之事也。○傳“小戎”至“歷錄”。○正義曰:兵車,兵戎之車,小大應同,而謂之小戎者,《六月》云:“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元,大也。先啟行之車謂之大戎,從后行者謂之小戎,故箋申之云:“此群臣之兵車,故曰小戎。”言群臣在元戎之后故也。“俴,淺”,《釋言》文。“收,軫”者,相傳為然,無正訓也。軫者,上之前后兩端之橫木也,蓋以為此軫者所以收斂所載,故名收焉。輈者,轅也。言“五楘梁輈”,五楘是轅上之飾,故以五為五束,言以皮革五處束之。楘,歷錄者,謂所束之處,因以為文章歷錄然。歷錄,蓋文章之貌也。梁輈,輈上曲句衡。衡者,軛也。轅從軫以前,稍曲而上至衡,則居衡之上而鄉下句之,衡則橫居輈下,如屋之梁然,故謂之梁輈也。《考工記》云:“國馬之輈,梁深四尺有七寸。”注云馬高八尺,兵東、乘車軹崇三尺有三寸,加軫與轐七寸,又幷此輈深衡高八尺七寸也。除馬之高,則餘七寸,為衡頸之間也。是輈在衡上,故頸間七寸也。又解五是五道束之楘,則歷錄之稱而謂之五楘者,以一輈之上有五束,每束皆有文章歷錄,故謂之五楘也。此言“俴收”,下言“暢轂”,皆謂兵車也。兵車言淺軫長轂者,對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為淺為長也。《考工記》云:“兵車之輪,崇六尺有六寸,槨其漆內而中詘之,以為之轂長。”注云:“六尺六寸之輪,漆內六尺四寸,是為轂長三尺二寸。鄭司農云:‘槨者,度兩漆之內相距之尺寸。’”是兵車之轂長三尺三寸也。《考工記》又說“車人為車,柯長三尺,轂長半柯”,是大車之轂長尺半也。兵車之轂比之為長,故謂之長轂。《考工記》又云:“輿人為車,輪崇,車廣,衡長,參如一。參分車廣,去一以為隧。”注云:“兵車之隧四尺四寸。鄭司農云:‘隧謂車輿深也。’”則兵車當輿之內,從前軫至后軫,唯深四尺四寸也。《車人》云:“大車牝服二柯,有參分柯之二。”注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牝服長八尺,謂較也。”則大車之用內前軫至后軫其深八尺,兵車之軫比之為淺,故謂之淺軫也。人之升車也,自后登之,入于車內,故以深淺言之,名之曰隧。隧者深也。鄭司農云“隧謂車輿深”,玄謂“讀如邃宇之邃”,是軫有深淺之義,故此言淺軫也。○傳“游環”至“續靷”。○正義曰:游環者,以環貫靷,游在背上,故謂之靷環也。貫兩驂馬之外轡,引轡為環所束驂馬,欲出此環牽之,故所以御出也。定本作“靷環”。“脅驅”者,以一條皮上系于衡,后系于軫,當服馬之脅,愛慎乘駕之具也。驂馬欲入,則此皮約之,所以止入也。“陰,掩軌”者,謂輿下三面材,以板木橫側車前,所以陰映此軌,故云掩軌也。靷者,以皮為之,系于陰板之上,今驂馬引之。何則?此車衡之長唯六尺六寸,止容二服而已,驂馬頸不當衡,別為二靷以引車,故云“所以引也”。《大叔于田》云:“兩服齊首,兩驂雁行。”明驂馬之首不與服馬齊也。襄十四年《左傳》稱庾公差追衛獻公,“射兩軥而還”。服虔云:“軥,車軛也。兩軛叉馬頸者。”是一衡之下,唯有服馬二頸也。哀二年《左傳》稱“郵無恤說己之御云:‘兩靷將絕,吾能止之。’駕而乘材,兩靷皆絕”,是橫軌之前別有驂馬二靷也。《釋器》云:“白金,謂之銀,其美者謂之鐐。”然則白金不名鋈,言“鋈,白金”者,鋈非白金之名,謂銷北白金,以沃灌靷環,非訓鋈為白金也。金銀銅鐵總名為金,此說兵車之飾,或是白銅、白鐵,未必皆白銀也。劉熙《釋名》云:“游環在服馬背上,驂馬之外轡貫之,游移前卻無定處也。”脅驅,當服馬脅也。陰,蔭也,橫側車前,所以蔭荃也。靷,所以引車也。鋈,沃也,冶白金以沃灌靷環也。續,續靷,端也。○箋“游環”至“之環”。○正義曰:此經所陳,皆為驂馬設之,故箋申明毛御出止入之意,言所以禁止驂馬也。馵在軌前,橫木映軌,故知垂輈上謂陰板垂輈上也。靷言鋈續,則是作環相接,故云“白金飾續靷之環”。○傳“文茵”至“曰馵”。○正義曰:茵者,車上之褥,用皮為之。言文茵,則皮有文采,故知虎皮也。劉熙《釋名》云:“文茵,車中所坐也,用虎皮,有文采是也。”暢訓為長,故為長轂,言長于大車之轂也。色之青黑者名為綦,馬名為騏,知其色作綦文。《釋畜》云:“馬后右足白,驤。左白,馵。”樊光云:“后右足白曰驤,左足白曰馵。”然則左足白者,謂后左足也。《釋畜》又云:“膝上皆白惟馵。”郭璞曰:“馬膝上皆白為惟馵,后左腳白者直名馵。”意亦同也。○箋“言我”至“五德”。○正義曰:“言,我”,《釋詁》文。《聘義》云:君子比德于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劌,義也;垂之如墜;禮也;孚尹旁達,信也。即引《詩》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有五德也。沈文又云:“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氣如白虹,天也。精神見于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凡十德,唯言五德者,以仁義禮智信五者人之常,故舉五常之德言之耳。○傳“西戎板屋”。○正義曰:《地理志》云:“天水隴西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屋,故《秦詩》云‘在其板屋’。”然則秦之西垂,民亦板屋。言西戎板屋者,此言亂我心曲,則是君子伐戎,其妻在家思之,故知板屋謂西戎板屋。念想君子,伐得而居之也。
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黃馬黑喙曰騧。箋云:赤身黑鬣曰騮。中,中服也。驂,兩騑也。○騮音留。騧,古花反。鬣,本又作“𩧆”,力輒反。騑,芳非反。龍盾之合,鋈以觼軜。龍盾,畫龍其盾也。合,合而載之。軜,驂內轡也。箋云:鋈以觼軜,軜之觼以白金為飾也。軜系于軾前。○盾,順允反,徐又音允。觼,古穴反。軜音納,內也。
言念君子,溫其在邑。在敵邑也。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箋云:方今以何時為還期乎?何以然了不來言望之也?
[疏]“四牡”至“念之”。○正義曰:此國人夸馬之善云:我君之兵車所駕四牡之馬甚肥大也,馬既肥大而又良善,御人執其六轡在手而已,不假控制之也。此四牡之馬何等毛色:騏馬、騮馬是其中,謂為中服也。騧馬、驪馬是其驂,謂為外驂也。其車上所載攻戰之具,則有龍盾之合,畫龍于盾合,而載之以蔽車也。其驂馬內轡之未,鋈金以為觼,軜之于軾前。車馬備具如是,以此伐戎,豈有不克者乎?又云婦人閔其君子云:我念君子,其體性溫然,其在敵人之邑,方欲以何時為還期乎?何為了然不來而使我念之也。○傳“黃馬黑喙曰騧”。○正義曰:《釋畜》云:“馬黑喙,騧。”不言身黃。傳以為黃馬者,蓋相傳為然,故郭璞云:“今之淺黃色者為騧馬。”○箋“赤身”至“兩騑”。○正義曰:《爾雅》有“騮白,駮”;“騮馬白腹,騵”,則緌是色名。說者皆以騮為赤色,若身鬣俱赤,則為騂馬,故為赤身黑鬣,今人猶謂此為騮馬也。車駕四馬,在內兩馬謂之服,在外兩馬謂之騑,故云“中,中服。驂,兩騑也”。春秋時,鄭有公子騑,字子駟,是有騑乃成駟也。○傳“龍盾”至“內轡”。○正義曰:盾以木為之,而謂之龍盾,明是畫龍于盾也。此說車馬之事,盾則載于車上,故云合而載之。王肅云:“合而載之,以為車蔽也。”言鋈以觼軜,謂白金飾皮為觼以納物也。四馬八轡,而經、傳皆言六轡,明有二轡當系之馬之有轡者,所以制馬之左右,令之隨逐人意。驂馬欲入則逼于脅驅,內轡不須牽挽,故知納者,納驂內轡,系于軾前。其系之處,以白金為觼也。
俴駟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俴駟,四介馬也。孔,甚也。厹,三隅矛也。錞,鐏也。蒙,討羽也。伐,中干也。苑,文貌。箋云:俴,淺也,謂以薄金為介之札。介,甲也。甚群者,言和調也。蒙,厖也。討,雜也。畫雜羽之文于伐,故曰厖伐。○俴駟,《韓詩》云:“駟馬不著甲曰俴。”駟厹音求。錞,徒對反,舊徒猥反,一音敦,《說文》云:“矛戟下銅鐏。”伐,如字,本或作“𢧕”,音同。中,干也。介音界,甲也。鐏,徂寸反,又子遁反。札,側八反。厖,莫江反。虎韔鏤膺。交韔二弓,竹閉緄滕。虎,虎皮也。韔,弓室也。膺,馬帶也。交韔,交二弓于韔中也。閉,紲。緄,繩。滕,約也。箋云:鏤膺,有刻金飾也。○韔,敕亮反,下同,本亦作“暢”。鏤,魯豆反。膺,于澄反。閉,悲位反。鄭注《周禮》云:“弓檠曰柲,弛則縛于弓里,備頓傷也,以竹為之。”柲音悲位反,徐邊惠反,一音必結反。緄,古本反。滕,直登反。紲,息列反。
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德音。厭厭,安靜也。秩秩,有知也。箋云:此既閔其君子寢起之勞,又思其性與德。○厭,于鹽反。秩,陳乙反。知音智,本亦作“智”。
[疏]“俴駟”至“德音”。○正義曰:此國人夸兵甲之善。言我有淺薄金甲以被四馬,甚調和矣。三隅之厹矛以白金為其錞矣。繪畫雜羽所飾之盾,其文章有苑然而美矣。其弓則有虎皮之韜,其馬則有金鏤之膺。其未用之時,備其折壞,交韔二引于韔之中,以竹為閉,置于弓隈,然后以繩約之。然則兵甲矛盾備具如是,以此伐戎,豈有不克者乎?又言婦人閔其君子云:我念我之君子,則有寢則有興之勞。我此君子,體性厭厭然安靜之善人,秩秩然有哲知,其德音遠聞。如此善人,今乃又供軍役,故閔念之。○傳“俴駟”至“文貌”。○正義曰:俴訓為淺。駟是四馬。是用淺薄之金,以為駟馬之甲,故知“淺駟,四介馬也”。成二年《左傳》說齊侯與晉戰云:“不介馬而馳之。”是戰馬皆披甲也。“孔,甚”,《釋言》文。“厹,矛三隅”,矛刃有三角,蓋相傳為然也。《曲禮》曰:“進戈者前其鐏,后其刃。進矛戟者前其鐓。”是矛之下端當有鐓也。彼注云:“銳厎曰鐏,取其鐏地。平厎曰鐓,取其鐓地。”則鐓、鐏異物。言“鐓、鐏”者,取類相明,非訓為鐏也。上言龍盾,是畫龍于盾,則知蒙伐是畫物于伐,故以蒙為討羽,謂畫雜鳥之羽以為盾飾也。《夏官》“司兵掌五盾,各辨其等,以待軍事”,注云:“五盾,干櫓之屬,其名未盡聞也。”言辨其等,則盾有大小。襄十年《左傳》說“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櫓是大盾,故以伐為中干,干伐皆盾之別名也。蒙為雜色,知苑是文貌。○箋“俴淺”至“厖伐”。○正義曰:箋申明俴駟為四介馬之意,以馬無深淺之量,而謂之俴駟,正謂以淺薄之金為甲之札,金厚則重,知其薄也。金甲堅剛,則苦其不和,故美其能甚群,言和調也。物不和則不得群聚,故以和為群也。《左傳》及《旄丘》言狐裘蒙茸,皆厖、蒙同音。《周禮》用牲、用玉言厖者,皆謂雜色。故轉蒙為厖,明厖是雜羽。畫雜羽之文于伐,故曰厖伐。傳以蒙為討,箋轉討為厖,皆以義言之,無正訓也。○傳“虎虎”至“縢約”。○正義曰:下句云“交韔二弓”,則虎韔是盛弓之物,故知虎是虎皮,韔為弓室也。《弟子職》曰“執箕膺揭”,則膺是胸也。鏤膺,謂膺上有鏤,明是以金飾帶,故知膺是馬帶,若今之婁胸也。《春官·巾車》說五路之飾皆有樊纓。注云:“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也。”彼謂在腹之帶,與膺異也。交二弓于韔中,謂顛倒安置之。《既夕記》說明器之弓云:“有䪐。”注云:“䪐,弓檠也。弛則縛之于弓里,備損傷也。以竹為之。”引《詩》云:“竹閉緄縢。”然則竹閉一名䪐也。言“閉,紲”者,《說文》云:“紲,系也。”謂置弓䪐里,以繩紲之,因名䪐為紲。《考工記·弓人》注云:“紲,弓䪐也。角長則送矢不疾,若見絀于䪐矣。”是紲為系名也,所紲之事則緄縢是也。故云“緄,繩。縢,約”。謂以繩約弓,然后內之韔中也。○箋“鏤膺,有刻金飾”。○正義曰:《釋器》說治器之名云“金謂之鏤”,故知“鏤膺,有刻金之飾”。《巾車》云:“金路,樊纓九就,同姓以封。”則其車尊矣。此謂兵車之飾得有金飾膺者,《周禮》玉路、金路者,以金玉飾車,故以金玉為名,不由膺以金玉飾也,故彼注云:“玉路、金路、象路,其樊及纓皆以五采罽飾之。革路,樊纓以絳絲飾之。”不言馬帶用金玉象為飾也。此兵車馬帶用力尤多,故用金為膺飾,取其堅牢。金者,銅鐵皆是,不必要黃金也。且《詩》言金路,皆云鉤膺,不作鏤膺,知此鏤膺非金路也。○傳“厭厭”至“有知”。○正義曰:《釋訓》云:“厭厭,安也”,秩秩,知也。
《小戎》三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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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秦處周之舊土,其人被周之德教日久矣。今襄公新為諸侯,未習周之禮法,故國人未服焉。○兼葭,上古恬反,下音加。被,皮寄反。
[疏]“《蒹葭》三章,章八句”至“國焉”。○正義曰:作《蒹葭》詩者,刺襄公也。襄公新得周地,其民被周之德教日久,今襄公未能用周禮以教之。禮者為國之本,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故刺之也。經三章,皆言治國須禮之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興也。蒹,薕。葭,蘆也。蒼蒼,盛也。白露凝戾為霜,然后歲事成;國家待禮,然后興。箋云:蒹葭在眾草之中蒼蒼然彊盛,至白露凝戾為霜則成而黃。興者,喻眾民之不從襄公政令者,得周禮以教之則服。○薕音廉。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伊,維也。一方,難至矣。箋云:伊當作繄,繄猶是也,所謂是知周禮之賢人,乃在大水之一邊。假喻以言遠。○繄,于奚反。溯洄從之,道阻且長。逆流而上曰溯洄。逆禮則莫能以至也。箋云:此言不以敬順往求之,則不能得見。○溯,蘇路反。洄音回。上,時掌反。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順流而涉曰溯游。順禮求濟,道來迎之。箋云:宛,坐見貌。以敬順求之則近耳,易得見也。○宛,紆阮反,本亦作“苑”。易,以豉反。
[疏]“蒹葭”至“中央”。○毛以為,蒹葭之草蒼蒼然雖盛,未堪家用,必待白露凝戾為霜,然后堅實中用,歲事得成,以興秦國之民雖眾,而未順德教,必待周禮以教之,然后服從上命,國乃得興。今襄公未能用周禮,其國未得興也。由未能用周禮,故未得人服也。所謂維是得人之道,乃遠在大水一邊,大水喻禮樂,言得人之道乃在禮樂之一邊。既以水喻禮樂,禮樂之傍有得人之道,因從水內求之。若逆流溯洄而往從之,則道險阻且長遠,不可得至。言逆禮以治國,則無得人道,終不可至。若順流溯游而往從之,則宛然在于水之中央。言順禮治國,則得人之道,自來迎己,正近在禮樂之內。然則非禮必不得人,得人必能固國,君何以不求用周禮乎!○鄭以為,蒹葭在眾草之中,蒼蒼然彊盛,雖似不可雕傷,至白露凝戾為霜,則成而為黃矣。以興眾民之強者,不從襄公教令,雖似不可屈服,若得周禮以教,則眾民自然服矣。欲求周禮,當得知周禮之人。所謂是知周禮之人在于何處?在大水之一邊,假喻以言遠。既言此人在水一邊,因以水行為喻。若溯洄逆流而從之,則道阻且長,終不可見。言不以敬順往求之,則此人不可得之。若溯游順流而從之,則此人宛然在水中央,易得見。言以敬順求之,則此人易得。何則?賢者難進而易退,故不以敬順求之,則不可得。欲令襄公敬順求知禮之賢人,以教其國也。○傳“蒹葭”至“后興”。○正義曰:“蒹,薕”,“葭,蘆”,《釋草》文。郭璞曰:“蒹似萑而細,高數尺。蘆,葦也。”陸機《疏》云:“蒹,水草也。堅實,牛食之令牛肥強,青、徐州人謂之薕,兗州、遼東通語也。”《祭義》說養蠶之法云:“風戾以食之。”注云:“使露氣燥乃食蠶。”然則戾為燥之義。下章“未睎”,謂露未干為霜,然則露凝為霜,亦如干燥然,故云“凝戾為霜”。探下章之意以為說也。八月白露節,秋分八月中;九月寒露節,霜降九月中。白霜凝戾為霜,然后歲事成,謂八月、九月葭成葦,可以為曲簿充歲事也。《七月》云:“八月萑葦。”則八月葦已成。此云白露為霜,然后歲事成者,以其霜降草乃成,舉霜為言耳。其實白露初降,已任用矣。此以霜降物成,喻得禮則國興。下章“未晞”、“未已”,言其未為霜則物不成,喻未得禮則國不興。此詩主刺未能用周禮,故先言得禮則興,后言無禮不興,所以倒也。○箋“蒹葭”至“則服”。○正義曰:箋以序云“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當謂民未服從,國未能固,故易傳用周禮教民則服。○傳“伊維”至“難至”。○正義曰:“伊,維”,《釋詁》文。傳以詩刺未能用周禮,則未得人心,則所謂維是得人之道也。下傳以溯洄喻逆禮,溯游喻順禮,言水內有得人之道,在大水一方,喻其遠而難至。言得人之道,在禮樂之傍,須用禮樂以求之,故下句言從水內以求所求之物,喻用禮以求得人之道。故王肅云:“維得人之道,乃在水之一方。”一方,難至矣,水以喻禮樂,能用禮則至于道也。○箋“伊當”至“言遠”。○正義曰:箋以上句言用周禮教民則民服,此經當是勸君求賢人使之用禮,故易傳以“所謂伊人”,“所謂是知周禮之賢人,在大水一邊,假喻以言遠”,故下句逆流、順流喻敬順,皆述求賢之事。一邊,水傍。下云在湄、在涘,是其居水傍也。○傳“逆流”至“以至”。○正義曰《釋水》云:“逆流而上曰溯洄,順流而下曰溯游。”孫炎曰:“逆渡者,逆流也。順渡者,順流也。”然則逆、順流皆謂渡水有逆順,故下傳曰:“順流而涉,見其是人渡水也。”此謂得人之道,在于水邊。逆流則道阻且長,言其不可得至,故喻逆禮則莫能以至。言不得人之道,不可至。上言得人之道,在水一方,下句言水中央,則是行未渡水,禮自來水內,故言順禮未濟,道來迎之。未濟,謂未渡水也。以其用水為喻,故以未濟言之。箋以伊人為知禮之人,故易傳以為求賢之事。○傳“順禮未濟,道來迎之”。○正義曰:定本“未濟”作“求濟”,義亦通也。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萋萋,猶蒼蒼也。晞,干也。箋云:未晞,未為霜。○凄,本亦作“萋”,七奚反。晞音希。
[疏]傳“晞,干”。○正義曰:《湛露》云“匪陽不晞”,言見日則干,故知晞為干也。彼言露晞,謂露盡干。此篇上章言白露為霜,則此言未晞謂未干為霜,與彼異,故箋云“未晞,未為霜也。”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湄,水隒也。○湄音眉。隒,魚檢反,又音檢。
[疏]傳“湄,水隒”。○正義曰:《釋水》云:“水草交為湄。”謂水草交際之處,水之岸也。《釋山》云:“重甗,隒。”隒是山岸,湄是水岸,故云“水隒”。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躋,升也。箋云:升者,言其難至,如升阪。○躋,本又作“隮”,子西反。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坻,小渚也。○坻,直尸反。
[疏]傳“坻,小渚”。○正義曰:《釋水》云:“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然則坻是小沚,言小渚者,渚、沚皆水中之地,小大異也。以渚易知,故系渚言之。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采采,猶萋萋也。未已,猶未止也。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涘,崖也。○涘音俟。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右,出其右也。箋云:右者,言其迂回也。○迂音于。
[疏]傳“右,出其右”。○正義曰:此說道路艱難,而云“且右”,故知右謂出其右也。若正與相當,行則易到,今乃出其右廂,是難至也。箋云:右,言其迂回。出其左亦迂回。言右,取其與涘、沚為韻。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小渚曰沚。○沚音止。
《蒹葭》三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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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為諸侯,受顯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詩以戒勸之。
[疏]“《終南》二章,章六句”至“勸之”。○正義曰:美之者,美以功德,受顯服。戒勸之者,戒令修德無倦,勸其務立功業也。既見受得顯服,恐其惰于為政,故戒之而美之。戒勸之者,章首二句是也。美之者,下四句是也。《常武》美宣王有常德,因以為戒。彼先美后戒,此先戒后美者,《常武》美宣王,因以為戒,此主戒襄公,因戒言其美。主意不同,故序異也。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興也。終南,周之名山中南也。條,槄。梅,楠也。宜以戒不宜也。箋云:問何有者,意以為名山高大,宜有茂木也。興者,喻人君有盛德,乃宜有顯服,猶山之木有大小也,此之謂戒勸。○條,本又作“樤”,音同。槄,吐刀反,山槚也。楠,如鹽反。沈云:“孫炎稱荊州曰梅,揚州曰楠,重實揚州人不聞名楠。”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錦衣,采色也。狐裘,朝廷之服。箋云:至止者,受命服于天子而來也。諸侯狐裘,錦衣以裼之。○朝,直遙反。裼,星歷反。
顏如渥丹,其君也哉?箋云:渥,厚漬也。顏色如厚漬之丹,言赤而澤也。其君也哉,儀貌尊嚴也。○渥,于角反,淳漬。丹如字,《韓詩》作“沰”,音撻各反。沰,赭也。淳,之純反,又如字,本亦作“厚”字。漬,辭賜反。
[疏]“終南”至“也哉”。○正義曰:彼終南大山之上何所有乎?乃有條有梅之木,以興彼盛德人君之身何所有乎?乃宜有榮顯之服。然山以高大之故宜有茂木,人君以盛德之故有顯服。若無盛德,則不宜矣。君當務崇明德,無使不宜。言其宜以戒其不宜也。既戒令修德,又陳其美之勸誘之。君子襄公自王朝至止之時,何所得乎?受得錦衣狐裘而來。既受得顯服,德亦稱之,其顏色容貌赫然如厚漬之丹,其儀貌尊嚴如是,其得人君之度也哉?○傳“終南”至“不宜也”。○正義曰:《地理志》稱“扶風武功縣東有大壹山,古文以為終南。”其山高大,是為周地之名山也。昭四年《左傳》曰:“荊山、中南,九州之險。”是此一名中南也。《釋木》云:“槄,山槚。”李巡曰:“山槚一名槄也。”孫炎曰:“《詩》云‘有條有梅’,條,槄也。”郭璞曰:“今之山楸也。”“梅,楠”,《釋木》文。孫炎曰:“荊州曰梅,楊州曰楠。”郭璞曰:“似杏實酢。”陸機《疏云:“槄,今山楸也,亦如下田楸耳,皮葉白,色亦白,材理好。宜為車板,能濕。又可為棺木,宜陽。共北山多有之。梅樹皮葉似豫樟,豫樟葉大如牛耳,一頭尖,赤心,華赤黃,子青,不可食。楠葉大,可三四葉一叢。木理細致于豫樟,子赤者材堅,子白者材脆。江南及新城、上庸、蜀皆多樟楠,終南山與上庸、新城通,故亦有楠也。”○傳“錦衣”至“之服”。○正義曰:錦者,雜采為文,故云采衣也。狐裘,朝廷之服,謂狐白裘也。白狐皮為裘,其上加錦衣以為裼,其上又加皮弁服也。《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注云:“君衣狐白毛之裘,則以素錦為衣覆之,使可裼也。袒而有衣曰裼。必覆之者,裘,褻也。《詩》云‘衣錦褧衣,裳錦褧裳’,然則錦衣復有上衣明矣。天子狐白之上衣皮弁服,與凡裼衣象裘色也。”是鄭以錦衣之上有皮弁服也。正以錦文大著上有衣,衣象裘,裘是狐白,則上服亦白皮弁服,以白布為之衣,衣之白者,唯皮弁服耳,故言“天子狐白之上衣皮弁服與”,明諸侯狐白亦皮弁服,以無正文,故言“與”為疑之辭也。《玉藻》又云:“錦衣狐裘,諸侯之服也。”此箋云“諸侯狐裘,錦衣以裼之”,引《玉藻》為說,以明為裘之裼衣,非裼上之正服也。若然,鄭于《坊記》注云:“在朝君臣同服。”《士冠禮》注云:“諸侯與其臣,皮弁以視朔,朝服以日視朝。”《論語》云:“素衣麑裘。”云素衣,諸侯視朔之服。《聘禮》云:“公側授宰玉,裼降立。”注引《論語》曰:“‘素衣麑裘’,皮弁時或素衣,其裘同,可知也。”然則諸侯在國視朔,及受鄰國之聘,其皮弁服皆服麑裘,不服狐白。此言狐裘為朝廷之服者,謂諸侯在天子之朝廷服此服耳,其歸在國則不服之。《曾子問》云:“孔子曰:‘天子賜諸侯冕弁服于太廟。歸設奠,服賜服。’”然則諸侯受天子之賜,歸則服之以告廟而已,于后不復服之。知視朔、受聘服麑裘。此美其受賜而歸,故言“錦衣狐裘”耳。
終南何有?有紀有堂。紀,基也。堂,畢道平如堂也。箋云:畢也堂也,亦高大之山所宜有也。畢,終南山之道名,邊如堂之墻然。○紀如字,本亦作“屺”,沈音起。
[疏]傳“紀基”至“如堂”。○正義曰:案《集注》本作“屺”,定本作“紀”,以下文有堂,故以為基,謂山基也。《釋丘》云:“畢,堂墻。”李巡曰:“堂墻名崖,似堂墻,曰畢。”郭璞曰:“今終南山道名畢,其邊若堂之墻。”以終南之山見有此堂,知是畢道之側,其崖如堂也。定本又云“畢道平如堂”,據經文有基有堂,便是二物。今箋唯云“畢也堂也”,止釋經之有堂一事者,以基亦是堂,因解傳“畢道如堂”,遂不復云基。
君子至止,黻衣繡裳。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謂之繡。○黻音弗。
[疏]傳“黑與”至“之繡”。○正義曰:《考工記·繢人》文也。鄭于《周禮》之注差次章色,黻皆在裳。言黻衣者,衣大名,與繡裳異其文耳。
佩玉將將,壽考不忘!○將,七羊反。
《終南》二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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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鳥》,哀三良也。國人刺穆公以人從死,而作是詩也。三良,三善臣也,謂奄息、仲行、鍼虎也。從死,自殺以從死。○行,戶郎反,下皆同。鍼,其廉反,徐又音針。從死,上才容反。
[疏]“《黃鳥》三章,章十二句”。○箋“三良”至“從死”。○正義曰:文六年《左傳》云:“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針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服虔云:“子車,秦大夫氏也。殺人以葬,璇環其左右曰殉。”又《秦本紀》云:“穆公卒,葬于雍,從死者百七十人。”然則死者多矣。主傷善人,故言“哀三良也”。殺人以殉葬,當是后有為之,此不刺康公,而刺穆公者,是穆公命從己死,此臣自殺從之,非后主之過,故箋辯之云:“從死,自殺以從死。”
交交黃鳥,止于棘。興也。交交,小貌。黃鳥以時往來得其所,人以壽命終亦得其所。箋云:黃鳥止于棘,以求安己也。此棘若不安則移,興者,喻臣之事君亦然。今穆公使臣從死,刺其不得黃鳥止于棘之本意。誰從穆公?子車奄息。子車,氏。奄息,名。箋云:言誰從穆公者,傷之。維此奄息,百夫之特。乃特百夫之德。箋云:百夫之中最雄俊也。臨其穴,惴惴其栗。栗栗,懼也。箋云:穴,謂冢壙中也。秦人哀傷此奄息之死,臨視其壙,皆為之悼栗。○惴,之瑞反。栗音栗。壙,苦晃反。彼蒼者天,殲我良人!殲盡良善也。箋云:言彼蒼者天,愬之。○殲,子廉反,徐又息廉反。愬,蘇路反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箋云:如此奄息之死,可以他人贖之者,人皆百其身。謂一身百死猶為之,惜善人之甚。○贖,食燭反,又音樹。
[疏]“交交”至“其身”。○毛以為,交交然而小者,是黃鳥也。黃鳥飛而往來,止于棘木之上,得其所,以興人以壽命終亦得其所。今穆公使良臣從死,是不得其所也。有誰從穆公死乎?有子車氏名奄息者從穆公死也。此奄息何等人哉?乃是百夫之中特立雄俊者也。今從穆公而死,秦人悉哀傷之,臨其壙穴之上,皆惴惴然恐懼而其心悼栗。乃愬之于天,彼蒼蒼者是在上之天,今穆公盡殺我善人也,如使此人可以他人贖代之兮,我國人皆百死其身以贖之。愛惜良臣,寧一人百死代之。○鄭以為,交交然之黃鳥,止于棘木以求安。棘若不安則移去。以興臣仕于君,以求行道,道若不行則移去。言臣有去留之道,不得生死從君。今穆公以臣從死,失仕于君之本意。餘同。○傳“交交”至“其所”。○正義曰:黃鳥,小鳥也,故以交交為小貌。《桑扈》箋云:“交交猶佼佼,飛而往來貌。”則此亦當然,故云“往來得其所”,是交交為往來狀也。以此哀三良不得其所,故以鳥止得所,喻人命終得所。○箋“黃鳥”至“本意”。○正義曰:箋以鳥之集木,似臣之仕君,故易傳也。以鳥止木,喻臣仕君,故言“不得黃鳥止于棘之本意”,正謂不得臣仕于君之本意也。言其若得鳥止之意,知有去留之道,則不當使之從死。○傳“子車,氏。奄息,名”。○正義曰:《左傳》作“子輿”,輿、車字異義同。傳以奄息為名,仲行亦為名。箋以仲行為字者,以伯仲叔季為字之常,故知仲行是字也。然則針虎亦名矣。或名或字,取其韻耳。○傳“乃特百夫之德”。○正義曰:言百夫之德,莫及此人。此人在百夫之中,乃孤特秀立,故箋申之云:“百夫之中最雄俊也。”○傳“惴惴,懼”。○正義曰:《釋訓》文。
交交黃鳥,止于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箋云:仲行,字也。維此仲行,百夫之防。防,比也。箋云:防猶當也。言此一人當百夫。○防,徐云:“毛音方,鄭音房。”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于楚。誰從穆公?子車針虎。維此針虎,百夫之御。御,當也。○御,魚呂反,注同。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黃鳥》三章,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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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刺康公也。忘穆公之業,始棄其賢臣焉。
鴥彼晨風,郁彼北林。興也。鴥,疾飛貌。晨風,鸇也。郁,積也。北林,林名也。先君招賢人,賢人往之,駛疾如晨風之飛入北林。箋云:先君謂穆公。○鴆,說又作“鴥”,尹橘反,疾飛貌”,《字林》于叔反。鸇,字又作“{鳥亶}”,之然反。《草木疏》云:“似鷂,青色。”《說文》止仙反,《字林》尸先反。駛,所吏反。未見君子,憂心欽欽。思望之,心中欽欽然。箋云:言穆公始未見賢者之時,思望而憂之。如何如何?忘我實多!今則忘之矣。箋云:此以穆公之意責康公。如何如何乎?女忘我之事實多。
[疏]“鴥疾”至“實多”。○正義曰:鴥然而疾飛者,彼晨風之鳥也。郁積而茂盛者,彼北林之木也。北林由郁茂之故,故晨風飛疾而入之。以興疾歸于秦朝者,是彼賢人;能招者,是彼穆公。穆公由能招賢之故,故賢者疾往而歸之。太穆公招賢人之時,如何乎穆公未見君子之時,思望之,其憂在心,欽欽然唯恐不見,故賢者樂往。今康公乃棄其賢臣,故以穆公之意責之云:汝康公如何乎?忘我之功業實大多也。○傳“鴥疾”至“北林”。○正義曰:鴥者,鳥飛之狀,故為疾貌。“晨風,鸇”,《釋鳥》文。舍人曰:“晨風一名鸇。鸇,摯鳥也。”郭璞曰:“鷂屬。”陸機《疏》云:“鸇似鷂,青黃色,燕頷勾喙,向風搖翅,乃因風飛,急疾擊鳩鴿燕雀食之。”郁者,林木積聚之貌,故云:“郁,積也。”北林者,據作者所見有此林也。以下句說思賢之狀,故此喻賢人從穆公也。
山有苞櫟,隰有六駮。櫟,木也。駮如馬,倨牙,食虎豹。箋云:山之櫟,隰之駮,皆其所宜有也。以言賢者亦國家所宜有之。○櫟,盧狄反。駮,邦角反,獸名。《草木疏》云:“駮馬,木名,梓榆也。”倨音據。
[疏]傳“櫟木”至“虎豹”。○正義曰:《釋木》云:“櫟,其實梂。”孫炎曰:“櫟實,橡也,有梂匯自裹也。”陸機《疏》云:“秦人謂柞櫟為櫟,河內人謂木蓼為櫟,椒榝之屬也。其子房生為梂。木蓼子亦房生,故說者或曰柞櫟,或曰木蓼。機以為此秦詩也,宜從其方土之言柞櫟是也。”《釋畜》云:“駮如馬,倨牙,食虎豹。”郭璞引《山海經》云:“有獸名駮,如白馬黑尾,倨牙,音如鼓,食虎豹。”然則此獸名駮而已。言六駮者,王肅云:“言六,據所見而言也。”倨牙者,蓋謂其牙倨曲也。言山有木,隰有獸,喻國君宜有賢也。陸機《疏》云:“駮馬,梓榆也。其樹皮青白駮犖,遙視似駮馬,故謂之駮馬。下章云‘山有苞棣,隰有樹檖’,皆山、隰之木相配,不宜云獸。”此言非無理也,但箋、傳不然。
未見君子,憂心靡樂。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樂音洛。
山有苞棣,隰有樹檖。棣,唐棣也。檖,赤羅也。○棣音悌。檖音遂,或作遂。
[疏]傳“棣唐”至“赤羅”。○正義曰:《釋木》有唐棣、常棣,傳必以為唐棣,未詳聞也。《釋木》云:“檖,赤羅。”郭璞云:“今揚檖也,實似梨而小,酢可食。”陸機《疏》云:“檖一名赤羅,一名山梨,今人謂之楊檖,實如梨但小耳。一名鹿梨,一名鼠梨。今人亦種之,極有脆美者,亦如梨之美者。”
未見君子,憂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晨風》三章,章六句。
無衣 | 返回目錄 |
《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戰,亟用兵,而不與民同欲焉。○好,呼報反,下注同。攻,古弄反,又如字,下注同。亟,欺冀反。
[疏]“《無衣》三章,章五句”至“欲焉”。○正義曰:康公以文七年立,十八年卒。案《春秋》文七年,晉人、秦人戰于令狐。十年,秦伯伐晉。十二年,晉人、秦人戰于河曲。十六年,楚人、秦人滅庸。見于經、傳者已如是,是其好攻戰也。《葛生》刺好攻戰,序云“刺獻公”,此亦刺好攻戰,不云刺康公,而云“刺用兵”者,《葛生》以君好戰,故“國人多喪”,指刺獻公,然后追本其事。此指刺用兵,序順經意,故云刺用兵也。不與民同欲,章首二句是也。好攻戰者,下三句是也。經、序倒者,經刺君不與民同欲,與民同怨,故先言不同欲,而后言好攻戰。序本其怨之所由,由好攻戰而不與民同欲,故民怨。各自為次,所以倒也。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興也。袍,襺也。上與百姓同欲,則百姓樂致其死。箋云:此責康公之言也。君豈嘗曰:女無衣,我與女共袍乎?言不與民同欲。○袍,抱毛反。襺,古顯反,本亦作“繭”。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戈長六尺六寸,矛長二丈。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仇,匹也。箋云:于,于也。怨耦曰仇。君不與我同欲,而于王興師,則云: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往伐之。刺其好攻戰。○仇音求。長,直亮反,又如字,下同。
[疏]“豈曰”至“同仇”。○毛以為,古之朋友相謂云:我豈曰子無衣乎?我冀欲與子同袍。朋友同欲如是,故朋友成其恩好,以興明君能與百姓同欲,故百姓樂致其死。至于王家于是興師之時,百姓皆自相謂:修我戈矛,與子同為仇匹,而往征之。由上與百姓同欲,故百姓樂從征伐。今康公不與百姓同欲,非王興師,而自好攻戰故,百姓怨也。○鄭以為,康公平常之時,豈肯言曰:汝百姓無衣乎?吾與子同袍。終不肯言此也。及于王法于是興師之時,則曰:修治我之戈矛,與子百姓同往伐此怨耦之仇敵。不與百姓同欲,而唯同怨,故刺之。○傳“袍襺”至“其死”。○正義曰:“袍,襺”,《釋言》文。《玉藻》云:“纊為襺。緼為袍。”注云:“衣有著之異名也。緼謂今纊及舊絮也。”然則純著新綿名為襺,雜用舊絮名為袍。雖著有異名,其制度是一,故云“袍,襺也”。傳既以此為興,又言“上與百姓同欲,則百姓樂致其死”,則此經所言朋友相與同袍,以興上與百姓同欲,故王肅云:“豈謂子無衣乎?樂有是袍,與子為朋友,同共弊之。以興上與百姓同欲,則百姓樂致其死,如朋友樂同衣袍也。”○箋“此責”至“同欲”。○正義曰:易傳者,以此刺康公不與民同欲。而經言子、我,是述康公之意,謂民自稱為我。然則士卒眾矣,人君不可皆與同衣。而責君不與己共袍者,以仁者在上,恤民饑寒,知其有無,救其困乏,故假同袍以為辭耳,非百姓皆欲望君與之共袍也。○傳“戈長”至“仇匹”。○正義曰:“戈長六尺六寸”,《考工記·廬人》文也。《記》又云:“酋矛常有四尺。”注云:“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常有四尺。”是矛長二丈也。矛長二丈,謂酋矛也。夷矛則三尋,長二丈四尺矣。《記》又云:“攻國之兵用短,守國之兵用長。”此言興師以伐人國,知用二丈之矛,非夷矛也。又解稱王于興師之意。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諸侯不得專輒用兵。疾君不由王命,自好攻戰,故言王也。王肅云:“疾其好攻戰,不由王命,故思王興師是也。”“仇,匹”,《釋詁》文。○箋“于于”至“攻戰”。○正義曰:“于,于”,《釋詁》文。“怨耦曰仇”,桓二年《左傳》文。易傳者,以上二句假為康公之言,則此亦康公之言,陳其號令之辭。刺其好攻戰也。案此時當周頃王、匡王,天子之命不行于諸侯。檢《左傳》,于時天子未嘗出師,又不見康公從王征伐。且從王出征,乃是為臣之義,而刺其好攻戰者,箋言“王于興師”,謂于王法興師。今是康公自興之,王不興師也。以出師征伐是王者之法,故以王為言耳。猶《北門》言“王事敦我”,《鴇羽》云“王事靡盬”,皆非天子之事,亦稱王事。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澤,潤澤也。箋云:澤,褻衣,近污垢。○澤如字,《說文》作“襗”,云:“衤夸也。”褻,仙列反。近,附近之近。污音烏,又污穢之污。垢,古口反。
[疏]傳“澤,潤澤”。○正義曰:衣服之暖于身,猶甘雨之潤于物,故言與子同澤,正謂同袍、裳是共潤澤也。箋以上袍下裳,則此亦衣名,故易傳為“襗”。《說文》云:“襗,衤夸也。”是其褻衣近污垢也。襗是袍類,故《論語》注云:“褻衣,袍襗也。”
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作,起也。箋云:戟,車戟常也。
[疏]箋“戟,車戟常”。○正義曰:“車戟常”,《考工記·廬人》文。常長丈六
。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行,往也。
《無衣》三章,章五句。
渭陽 | 返回目錄 |
《渭陽》,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麗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為大子,贈送文公于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也。○渭陽,音謂,水名。水北曰陽。麗,本又作“驪”,同力馳反。難,乃旦反。大音泰。
[疏]“《渭陽》二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渭陽》詩者,言康公念母也。康公思其母,自作此詩。秦康公之母,是晉獻公之女。文公者,獻公之子,康公之舅。獻公嬖麗姬,譖文公,獻公欲殺之。文公遭此麗姬之難,奔,未得反國,而康公母秦姬已卒。及穆公納文公為晉君,于是康公為太子,贈送文公至于渭水之陽,思念母之不見,舅歸也,康公見其舅氏,如似母之存焉,于是之時,思慕深極。及其即位為君,思本送舅時事,而作是《渭陽》之詩,述己送舅念母之事也。案《左傳》莊二十八年傳“晉獻公烝于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是康公之母為文公異母姊也。僖四年傳稱麗姬譖申生,申生自殺。又“譖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僖五年傳稱“晉侯使寺人披伐蒲。重耳奔翟”。是文公遭麗姬之難也。僖十五年秦穆公獲晉侯以歸。尙有夫人為之請。至二十四年穆公納文公。然則秦姬之卒,在僖十五年之后,二十四年以前,未知何年卒也。以秦國夫人而其姓為姬,故謂之秦姬。案齊姜麗姬皆以姓系所生之國,此秦姬以姓系于所嫁之國者,婦人不以名行,以姓為字,故或系于父,或系于夫,事得兩施也。秦姬生存之時,欲使文公反國。康公見舅得反,憶母宿心,故念母之不見,見舅如母存也。謂舅為氏者,以舅之與甥,氏姓必異,故《書傳》通謂為舅氏。秦康公以文七年即位,文公時亦卒矣。追念送時之事,作此詩耳。經二章皆陳贈送舅氏之事。“悠悠我思”,念母也。因送舅氏而念母,為念母而作詩,故《序》主言“念母也”。
我送舅氏,曰至渭陽。母之昆弟曰舅。箋云:渭,水名也。秦是時都雍,至渭陽者,蓋東行送舅氏于咸陽之地。○雍,于用反,縣名,今屬扶風。
何以贈之?路車乘黃。贈,送也。乘黃,四馬也。○乘,繩證反,注同。
[疏]傳“母之昆弟曰舅”。○正義曰:《釋親》文。孫炎曰:“舅之言舊,尊長之稱。”○箋“渭水”至“之地”。○正義曰:雍在渭南,水北曰陽,晉在秦東,行必渡渭。今言至于渭陽,故云“蓋東行送舅氏于咸陽之地”。《地理志》云:“右扶風渭城縣,故咸陽也。”其地在渭水之北。
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瓊瑰,石而次玉。○思,息嗣反。瑰,古回反。
[疏]傳“瓊瑰”至“次玉”。○正義曰:瓊者,玉之美名,非玉名也。瑰是美石之名也。以佩玉之制,唯天子用純,諸侯以下則玉石雜用。此贈晉侯,故知瓊瑰是美石,次玉。成十七年《左傳》稱“聲伯夢涉洹,或與己瓊瑰食之,泣而為瓊瑰盈其懷,懼不敢占”。后三年而言,“言之,至莫而卒”。服虔云:“聲伯惡瓊瑰贈死之物,故畏而不言。”然則瓊瑰是贈死之玉,康公以贈舅者,玉之所用,無生死之異。喪禮飯含用玉,聲伯夢見食之,故惡之耳。
《渭陽》二章,章四句。
權輿 | 返回目錄 |
《權輿》,刺康公也。忘先君之舊臣與賢者,有始而無終也。○權輿,音餘。權輿,始也。
[疏]“《權輿》二章,章五句”至“無終”。○正義曰:作《權輿》詩者,刺康公也。康公遺忘其先君穆公之舊臣,不加禮餼,與賢者交接,有始而無終,初時殷勤,后則疏薄,故刺之。經二章,皆言禮待賢者有始無終之事。
于我乎!夏屋渠渠,夏,大也。箋云:屋,具也。渠渠,猶勤勤也。言君始于我,厚設禮食大具以食我,其意勤勤然。○夏,胡雅反。屋如字,具也。食我,音嗣,注篇內同。今也每食無餘。箋云:此言君今遇我薄,其食我才足耳。
于嗟乎!不承權輿!承,繼也。權輿,始也。
[疏]“于我”至“權輿”。○正義曰:此述賢人之意,責康公之辭。言康公始者于我賢人乎!重設饌食禮物大具,其意勤勤然,于我甚厚也。至于今日也,禮意疏薄,設饌校少,使我每食才足,無復盈餘也。于嗟乎!此君之行,不能承繼其始。以其行無終始,故于嗟嘆之。○傳“夏,大”。○正義曰:《釋詁》文。○箋“屋具”至“勤勤然”。正義曰:“屋,具”,《釋言》文。渠渠猶勤勤。言設食既具,意又勤勤也。案崔駰《七依》說宮室之美云:“夏屋渠渠。”王肅云:“屋則立之于先君,食則受之于今君,故居大屋而食無餘。”義似可通。鄭不然者,詩刺有始無終。上言“于我乎”,謂始時也。下言“今也”,謂其終時也。始則大具,今終則無餘,猶下章始則四簋,今則不飽,皆說飲食之事,不得言屋宅也。若先君為立大屋,今君每食無餘,則康公本自無始,何責其無終也?且《爾雅》“屋,具”正訓,以此故知謂禮物大具。○傳“承,繼也。權輿,始”。○正義曰:承其后是繼嗣,故以承為繼。“權輿,始”,《釋詁》文。
于我乎!每食四簋,四簋,黍稷稻粱。○簋音軌,內方外圓曰簋,以盛黍稷。外方內圓曰簠,用貯稻粱。皆容一斗二升。
[疏]傳“四簋”至“稻粱”。○正義曰:《考工記》云:“瓬人為簋,其實一觳。豆實三而成觳。”昭三年《左傳》云:“四升為豆。”然則簋是瓦器,容二升也。《易·損卦》:“二簋可用享。”注云:“離為日,日體圓。巽為木,木器圓,簋象。”則簋亦以木為之也。《地官·舍人》注云:“方曰簠。圓曰簋。”則簠、簋之制,其形異也。案《公食大夫禮》云:“宰夫設黍稷六簋。”又云:“宰夫授公粱,公設之。宰夫膳稻于粱西。”注云:“膳猶進也。進稻粱者以簠。”《秋官·掌客》注云:“簠,稻粱器也。簋,黍稷器也。”然則稻粱當在簠,而云“四簋,黍稷稻粱”者,以詩言“每食四簋”,稱君禮物大具,則宜每器一物,不應以黍稷二物分為四簋。以公食大夫禮有稻有粱,知此四簋之內兼有稻粱。公食大夫之禮,是主國之君與聘客禮食,備設器物,故稻粱在簠。此言每食,則是平常燕食,器物不具,故稻粱在簋。公食大夫,黍稷六簋,猶有稻粱。此唯四簋者,亦燕食差于禮食也。
今也每食不飽。于嗟乎!不承權輿!
《權輿》二章,章五句。
秦國十篇,二十七章,百八十一句。
國風·陳風 宛丘 | 返回目錄 |
陸曰:陳者,胡公媯滿之所封也。其先虞舜之胄有虞遏父者,為周陶正。武王賴其器用,與其神明之后,故妻以元女。其子滿乃封于陳,以備三恪。其地宓犧之墟,在古豫州之界,宛丘之側。
陳譜陳者,大皞虙戲氏之墟。○正義曰:昭十七年《左傳》:“梓慎曰:‘陳者,大皞之墟也。’”《漢書·地理志》云:“淮陽,古陳國。舜后胡公所封也。”大皞又號虙戲,故連言之。虙戲即伏犧,字異音義同也。○帝舜之胄有虞閼父者,為周武王陶正。武王賴其利器用,與其神明之后,封其子媯滿于陳,都于宛丘之側,是曰陳胡公,以備三恪。妻以元女太姬。○正義曰:襄二十五年《左傳》稱子產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與其神明之后,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是鄭所據之文也。傳言為周陶正,知武王者,《樂記》云:“武王克殷,未及下車,封帝舜之后于陳。”則胡公是武王封之。大姬又武王之女,故知是武王也。《世家》云:“陳胡公滿者,虞舜之后也。昔舜為庶人,居于媯汭,其后因姓媯氏。舜既傳禹天下,舜子商均為封國。夏后氏之時,或失或續。至周武王克殷,乃復求舜后,得滿,封之于陳,以奉舜祀,是為胡公。”是胡公姓媯名滿也。昭八年《左傳》史趙云:“胡公不淫,故周賜之姓,使祀虞帝。”則胡公姓媯,武王所賜。《陳世家》以為胡公之前己姓媯者,非也。哀元年《左傳》稱夏后氏少康“逃奔有虞,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虞思在胡公之前,仍為姚姓,明是胡公始姓媯耳。何知胡公非閼父之身,而知是其子者,以傳言虞閼父以虞為號,不為陳也。以元女大姬配胡公,不言配閼父,明胡公非閼父也。故杜預亦云:“胡公,閼父之子。”不封閼父,而封其子者,蓋當時閼父已喪故也。恪者,敬也,王者敬先代,封其后。鄭《駮異義》云:“三恪尊于諸侯,卑于二王之后。”則杞、宋以外,別有三恪,謂黃帝、堯、舜之后也。唯杜預云周封夏、殷二王后,又封舜后,謂之恪,幷二王之后為三國,其禮轉降,示敬而已,故三恪以為陳與杞、宋共為三。案《樂記》云:“武王未及下車,封黃帝之后于薊,封帝堯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陳。下車乃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明陳與薊、祝共為三恪,杞、宋別為二王之后矣。○其封域在《禹貢》豫州之東,其地廣平,無名山大澤,西望外方,東不及明〈音孟〉豬。○正義曰:《禹貢》豫州云:“導菏澤,被盟豬。”又曰:“熊耳、外方,至于陪尾。”注云:“屬豫州。”然則外方、明豬皆豫州之地。案《地理志》外方即嵩高山也。明豬在梁國雎陽縣東北。檢鄭居檜地,在外方之北,外方屬鄭。宋都雎陽,在明豬西南,明豬屬宋也。故《檜譜》云“在豫州外方之北”,《商譜》稱宋“西及豫州明豬之野”。是陳境不及外方、明豬,故無名山大澤。明豬猶屬豫州,陳在明豬之西,則是豫州境內。明豬,《尙書》作盟豬,即《左傳》稱“孟諸之麋”,《爾雅》云“宋有孟諸”是也。但聲訛字變耳。
大姬無子,好巫覡禱祈鬼神歌舞之樂,民俗化而為之。○正義曰:《地理志》云:“周武王封媯滿于陳,是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巫,故其俗好巫鬼者也。”詩稱擊鼓于宛丘之上,婆娑于枌栩之下,是有大姬歌舞之遺風也。《志》又云“婦人尊貴,好祭祀”,不言無子。鄭知無子者,以其好巫好祭,明為無子禱求,故言無子。若大姬無子,而《左傳》子產云:“我周之自出。”杜預曰:“陳,周之出者。”蓋大姬于后生子。以禱而得子,故彌信巫覡也。《楚語》云:“在女曰巫。在男曰覡。”巫是總名,故《漢書》唯言好巫。
五世至幽公,當厲王時,政衰,大夫淫荒,所為無度,國人傷而刺之,陳之變風作矣。○正義曰:《世家》云:“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卒,弟相公皋羊立。卒,申公子突立,是為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卒,子幽公寧立。”除相公一,及餘父子相生為五世也。《世家》又云:“幽公十二年,周厲王奔于彘。”是當周厲王時也。《宛丘》刺幽公淫荒昏亂,是政衰也。《東門之枌》云:“子仲之子,婆娑其下。”傳曰“子仲,陳大夫氏。”是大夫淫荒也。此二篇皆刺幽公,故云國人傷而刺之也。《世家》又云:“幽公卒,子僖公孝立。卒,子武公靈立。卒,子夷公說立。卒,弟平公彘立。卒,子文公圉立。卒,長子桓公鮑立。三十八年,卒,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為佗殺五父及桓公大子免而立佗,是為厲公。厲公娶蔡女,數如蔡淫。七年,大子免之三弟,長者名躍,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誘厲公以好女,與蔡人共殺厲公而立躍,是為利公。利公者,桓公子也。利公立五月卒,立中弟林,是為莊公。七年卒,立少弟杵臼,是為宣公。四十五年,卒,子款立,是為穆公。十六年,卒,子共公朔立。十八年,卒,子靈公平國立。”此《世家》所言君次也。案《春秋》桓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左傳》曰:“再赴也。于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大子免而代之。”則是佗自殺免,非蔡人為佗殺免也。桓六年經云:“蔡人殺陳佗。”莊二十二年傳曰:“陳厲公,蔡出也,故蔡人殺五父而立之。”經云“蔡人殺陳佗”,傳言“蔡人殺五父”,則五父與佗一人,不得云為佗殺五父也。六年殺佗,十二年陳侯躍卒,則厲公即是躍。躍既為厲公,則無復利公矣。馬遷既誤以佗為厲公,又妄稱躍為利公。檢《春秋》世次,不得有利公也。遷蓋見《公羊傳》云“陳佗淫于蔡人,蔡人殺之”,因傅會為說,云“誘以好女而殺之”。案蔡人殺佗在桓六年,《世家》言佗死,而躍立五月而卒,然則躍亦以桓六年卒矣。而《春秋》之經躍卒在桓十二年,距佗之死非徒五月,皆《史記》之謬也。其詩《宛丘》、《東門之枌》序云幽公,為幽公詩矣。《衡門》云“誘僖公”,《東門之池》、《東門之楊》從上明之,亦僖公詩也。《墓門》刺陳佗,陳佗詩也。《防有鵲巢》云宣公,《月出》亦從上明之,亦為宣公詩也。《株林》、《澤陂》序云靈公,為靈公詩也。鄭于左方中皆以此而知也。
《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亂,游蕩無度焉。○宛丘,怨阮反。《爾雅》云:“宛中,宛丘。”郭云:“中央隆高。”
[疏]“《宛丘》三章,章四句”至“無度焉”。○正義曰:淫荒,謂耽于女色。昏亂,謂廢其政事。游蕩無度,謂出入不時,聲樂不倦,游戲放蕩,無復節度也。游蕩,自是翱翔戲樂,非獨淫于婦人,但好聲好色俱是荒廢,故以淫荒總之。毛以此序所言是幽公之惡,經之所陳是大夫之事,由君身為此惡,化之使然,故舉大夫之惡以刺君。鄭以經之所陳,即是幽公之惡,經、序相符也。首章言其信有淫情,威儀無法,是淫荒也。下二章言其擊鼓持羽,冬夏不息,是無度。無度者,謂無復時節度量。《賓之初筵序》云“飲酒無度”,與此同。
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子,大夫也。湯,蕩也。四方高,中央下,曰宛丘。箋云:子者,斥幽公也,游蕩無所不為。○湯,他郎反,舊他浪反。洵有情兮,而無望兮。洵,信也。箋云:此君信有淫荒之情,其威儀無可觀望而則效。○洵音荀。效,戶教反。
[疏]“子之”至“望兮”。○毛以為,子大夫之游蕩兮,在于彼宛丘之上兮。此人信有淫荒之情兮,其威儀無可觀望兮。大夫當朝夕恪勤助君治國,而游蕩高丘,荒廢政事,此由幽公化之使然,故舉之以刺幽公也。○鄭以為“子者斥幽公”為異,其義則同。○傳“子大”至“宛丘”。○正義曰:傳以下篇說大夫淫亂,此與相類,則亦是大夫。但大夫稱子,是其常稱,故以子為大夫。序云“游蕩”,經言“湯兮”,故知湯為蕩也。《釋丘》云:“宛中,宛丘。”言其中央宛宛然,是為四方高,中央下也。郭璞曰:“宛丘,謂中央隆峻,狀如負一丘矣。”為丘之宛中,中央高峻,與此傳正反。案《爾雅》上文備說丘形有左高、右高、前高、后高,若此宛丘中央隆峻,言中央高矣,何以變言宛中?明毛傳是也,故李巡、孫炎皆云“中央下”,取此傳為說。○箋“子者”至“不為”。○正義曰:箋以下篇刺大夫淫荒,序云“疾亂”,此序主刺幽公,則經之所陳,皆幽公之事,不宜以為大夫。隱四年《公羊傳》公子翬謂隱公曰“百姓安子,諸侯說子”,則諸侯之臣亦呼君曰子。《山有樞》云“子有衣裳”,“子有車馬”,子者斤昭公,明此子止斥幽公,故易傳也。云“無所不為”,言其戲樂之事,幽公事事皆為也。○傳“洵,信”。○正義曰:《釋詁》文。
坎其擊鼓,宛丘之下。坎坎,擊鼓聲。○坎,苦感反。無冬無夏,值其鷺羽。值,持也。鷺鳥之羽,可以為翳。箋云:翳,舞者所持以指麾。
[疏]“坎其”至“鷺羽”。○毛以為,坎坎然為聲者,其是大夫擊鼓之聲,在于宛丘之下,無問冬,無問夏,常持其鷺鳥羽翳身而舞也。鼓舞戲樂,當有時節,今幽公化之,大夫游蕩,無復節度,故舉以刺公也。○鄭以“刺幽公”為異,其文義同。○傳“值持”至“為翳”。○正義曰:鷺羽,執持之物,故以值為持。鷺鳥之羽,可以為舞者之翳,故持之也。《釋鳥》云:“鷺,舂鋤。”郭璞曰:“白鷺也。頭翅背上皆有長翰毛,今江東人取以為睫攡,名之曰白鷺縗。”陸機云:“鷺,水鳥也,好而潔白,故謂之白鳥。齊、魯之間謂之舂鋤,遼東樂浪吳楊人皆謂之白鷺。青腳,高尺七八寸,尾如鷹尾,喙長三寸,頭上有毛十數枚,長尺餘,毿毿然與眾毛異好,欲取魚時則弭之。今吳人亦養焉。楚威王時,有朱鷺合沓飛翔而來舞。則復有赤者,舊鼓吹朱鷺曲是也。然則鳥名白鷺,赤者少耳。”此舞所持,持其白羽也。
坎其擊缶,宛丘之道。盎謂之缶。○缶,方有反。盎,本亦作“”,烏浪反。
[疏]傳“盎謂之缶”。○正義曰:《釋器》文。孫炎曰:“缶,瓦器。”郭璞曰:“盎,盆也。”此云“擊缶”,則缶是樂器。《易·離卦》“九三,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注云:“艮爻也,位近丑,丑上值弁星,弁星似缶。詩云‘坎其擊缶’。”則樂器亦有缶。又《史記》藺相如使秦王鼓缶。是樂器為缶也。案《坎卦》“六四,樽酒簋貳,用缶。”注云:“爻辰在丑,丑上值斗,可以斟之象。斗上有建星,建星之形似簋。貳,副也。建星上有弁星,弁星之形又如缶。天子大臣以王命出會諸侯,主國尊于簋,副設玄酒以缶。”則缶又是酒器也。《比卦》初六爻“有孚盈缶”,注云:“爻辰在未,上值東井,井之水人所汲,用缶。缶汲器。”襄九年宋災,《左傳》曰:“具綆缶,備水器。”則缶是汲水之器。然則缶是瓦器,可以節樂,若今擊甌。又可以盛水、盛酒,即今之瓦盆也。
無冬無夏,值其鷺翿。翿,翳也。○翿音導,又音陶。
[疏]傳“翿,翳”。○正義曰:《釋言》文。郭璞曰:“舞者所以自蔽翳。”彼翿作“纛”,音義同。
《宛丘》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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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之枌》,疾亂也。幽公淫荒,風化之所行,男女棄其舊業,亟會于道路,歌舞于市井爾。○枌,符云反。亟,欺冀反。
[疏]“《東門之枌》三章,章四句”至“井爾”。○正義曰:男棄其業,子仲之子是也。女棄其業,不績其麻是也。會于道路者,首章上二句是也。歌舞于市井者,婆娑是也。經先言歌舞之處,然后責其棄業。序以棄業而后敖游,故先言棄業,所以經、序倒也。此實歌舞于市,而謂之市井者,《白虎通》云:“因井為市,故曰市井。”應劭《風俗通》云:“市,恃也。養贍老少,恃以不匱也。俗說市井,謂至市者當于井上洗濯其物香潔,及自嚴飾,乃到市也。謹案:古者二十畝為一井,因為市交易,故稱市井。”然則由本井田之中交易為市,故國都之市亦因名市井。案禮制九夫為井,應劭二十畝為井者,劭依《漢書·食貨志》一井八家,家有私田百畝,公田十畝,餘二十畝以為井竈廬舍。據其交易之處在廬舍,故言二十畝耳。因井為市,或如劭言。三章皆述淫亂之事。首章獨言男婆娑于枌栩之下。下二章上二句言女子候善明之日,從男子于會處,下二句陳男女相說之辭。明歌舞之處,皆男女相從,故男女互見之。
東門之枌,宛丘之栩。枌,白榆也。栩,杼也。國之交會,男女之所聚。○栩,況浦反。杼,常與反,《說文》丈與反。
[疏]傳“枌白”至“所聚”。○正義曰:《釋木》云:“榆白,枌。”孫炎曰:“榆白者,名枌。”郭璞曰:“枌,榆,先生葉卻著莢,皮色白。”是枌為白榆也。“栩,杼”,《釋木》文。序云:“亟會于道路。”知此二木是國之道路交會,男女所聚之處也。
子仲之子,婆娑其下。子仲,陳大夫氏。婆娑,舞也。箋云:之子,男子也。○婆,步波反,《說文》作“媻”,音同。娑,桑何反。
[疏]傳“子仲”至“舞也”。○正義曰:知子仲是陳大夫氏者,以其風俗之敗,自上行之。今此所刺,宜刺在位之人,若是庶人,不足顯其名氏。此云“子仲之子”,猶云“彼留之子”。舉氏姓言之,明子仲是大夫之氏姓也。《公羊傳》:“孫以王父字為氏。”此人上祖必有字子仲者,故氏子仲也。云“婆娑,舞也”《釋訓》文。李巡曰:“婆娑,盤辟舞也。”孫炎曰:“舞者之容婆娑然。”○箋“之子,男子”。○正義曰:序云男女棄業,則經之所陳,有男有女。下云績麻,是女,知此之子是男子也。定本云“之子,是子也”。
谷旦于差,南方之原。谷,善也。原,大夫氏。箋云:旦,明。于,曰。差,擇也。朝日善明曰相擇矣,以南方原氏之女可以為上處。○旦,鄭音旦,本亦作“且”,王七也反,苟且也;徐子餘反。差,鄭初佳反,王音嗟,《韓詩》作“嗟”,徐七何反。沈云:“毛意不作嗟。”案毛無改字,宜從鄭讀。曰相,音越,下“曰往矣”同。
不績其麻,市也婆娑。箋云:績麻者,婦人之事也,疾其今不為。
[疏]“谷旦”至“婆娑”。○正義曰:言陳國男女棄其事業,候良辰美景而歌舞淫泆。見朝日善明,無陰云風雨,則曰可以相擇而行樂矣。彼南方之原氏有美女,國中之最上處可以從之也。男既如是,彼原氏之女即不復績麻于市也,與男子聚會,婆娑而舞,是其可疾之甚。○傳“谷,善也。原,大夫氏”。○正義曰:“谷,善”,《釋詁》文也。○《春秋》莊二十七年,“季友如陳,葬原仲”。是陳有大夫姓原氏也。○箋“旦明”至“上處”。○正義曰:旦謂早朝,故為明也。《釋詁》云:“于、曰,于也。”故于得為曰。“差,擇”,《釋詁》文。佚游戲樂不宜風、昏,故見朝日善明乃云相擇,刺其以美景廢業,故舉之也。發意相擇,則是男子擇女,故知南方原氏之女可以為上處。上處者,言是一國最上之處也。
谷旦于逝,越以鬷邁。逝,往。鬷,數。邁,行也。箋云:越,于。鬷,總也。朝旦善明曰往矣,謂之所會處也,于是以總行,欲男女合行。○鬃,子公反。處,昌慮反。視爾如荍,貽我握椒。荍,芘芣也。椒,芬香也。箋云:男女交會而相說,曰我視女之顏色美如芘芣之華然,女乃遺我一握之椒,交情好也。此本淫亂之所由。○荍,祁饒反,郭云:“荊葵也。”芘音毗,又芳耳反。芣音浮,又芳九反。說音悅。遺,唯季反。好,呼報反。
[疏]“谷旦”至“握椒”。○毛以為,陳之女人見美景而說曰:朝日善明,曰可以往之所會之處矣。女人即棄其事業,假有績者,于是以麻總而行,至于會所,要見男子。男子乃陳往日相好之事,語女人云:我往者語汝云:我視汝顏色之美如荍之華然。見我說汝,則遺我以一握之椒。棄其事業,作如此淫荒,故疾之也。○鄭唯以鬷為總,言于是男女總集合行,為此淫亂。餘同。○傳“逝往”至“邁行”。○正義曰:“逝,往”,《釋詁》文。“邁,行”,《釋言》文。鬷謂麻縷,每數一升而用繩紀之,故鬷為數。王肅云:“鬷數,績麻之縷也。”○箋“越于”至“合行”。○正義曰:“越,于”,《釋詁》文。《商頌》稱“鬷假無言”,為總集之意,則此亦當然,故以鬷為總,謂男女總集而合行也。上章“于差”,謂男言擇女;此言“于逝”,謂女往從男,故云曰往矣,謂之所會之處,謂女適與男期會之處也。○傳“荍,芘芣。椒,芬香”。○正義曰:“荍,芘芣”,《釋草》文。舍人曰:“荍,一名蚍衃。”郭璞曰:“今荊葵也,似葵,紫色。”謝氏云:“小草,多華少葉,葉又翹起。”陸機《疏》云:“芘芣,一名荊葵,似蕪菁,華紫,綠色可食,微苦。”是也。椒之實芬香,故以相遺也。定本云“椒,芳物”。○箋“男女”至“所由”。○正義曰:言相說者,男說女而言其色美,女說男而遺之以椒,交相說愛,故言相也。知此二句皆是男辭者,言我視爾顏色之美,如芘芣之華。若是女辭,不得言男子色美如華也。思其往日相愛,今復會為淫亂,詩人言此者,本其淫亂,化之所由耳。
《東門之枌》三章,章四句。
衡門 | 返回目錄 |
《衡門》,誘僖公也。愿而無立志,故作是詩以誘掖其君也。誘,進也。掖,扶持也。○衡門,如字。衡,橫也。沈云:“此古文橫字。”誘音酉。愿音原,謹也。掖音亦。
[疏]“《衡門》三章,章四句”至“其君”。○正義曰:作《衡門》詩者,誘僖公也。以僖公懿愿而無自立之志,故國人作是《衡門》之詩以誘導扶持其君,誘使自強行道,令興國致理也。經三章,皆誘之辭。○箋“誘,進也。掖,扶持”。○正義曰:“誘,進”,《釋詁》文。《說文》云:“掖,持臂也。”僖二十五年《左傳》云:“二禮從國子巡城,掖以赴外,殺之。”謂持其臂而投之城外也。此言“誘掖”者,誘謂在前導之,掖謂在傍扶之,故以掖為扶持也。定本作“扶持”。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衡門,橫木為門,言淺陋也。棲遲,游息也。箋云:賢者不以衡門之淺陋則不游息于其下,以喻人君不可以國小則不興治致政化。
泌之洋洋,可以樂饑。泌,泉水也。洋洋,廣大也。樂饑,可以樂道忘饑。箋云:饑者,不足于食也。泌水之流洋洋然,饑者見之,可飲以𤻲饑。以喻人君愨愿,任用賢臣則政教成,亦猶是也。○泌,悲位反。洋音羊。樂,本又作“𤻲”,毛音洛,鄭力召反,沈云:“舊皆作樂字,晚《詩》本有作疒下樂,以形聲言之,殊非其義。療字當從疒下作尞。”案《說文》云:“𤻲,治也。”療或𤻲字也。則毛止作樂,鄭本作𤻲。下注放此。愨,苦角反。
[疏]“衡門”至“樂饑”。○毛以為,雖淺陋衡門之下,猶可以棲遲游息,以興雖地狹小國之中,猶可以興治致政。然賢者不以衡門之淺陋則不游息于其下,以喻人君不可以國小則不興治致政,君何以不興治致政乎?觀泌水之流,洋洋廣大,君可以樂道忘饑。何則?泌者泉水,涓流不已,乃至廣大,況人君寧不進德?積小成大,樂道忘饑乎?此是誘掖之辭。○鄭以下二句言泌水之流廣大洋洋然,饑者可飲之以𤻲饑,以興有大德賢者,人君可任之,以成德教。誘君以任賢臣。餘同。○傳“衡門”至“游息”。○正義曰:《考工記·玉人》注云:“衡,古文橫,假借字也。”然則衡、橫義同,故知“衡門,橫木為門”。門之深者,有阿塾堂宇,此唯橫木為之,言其淺也。《釋詁》云:“棲遲,息也。”舍人曰:“棲遲,行步之息也。”○傳“泌泉”至“忘饑”。○正義曰:《邶國》有“毖彼泉水”,知泌為泉水。王肅云:“洋洋泌水,可以樂道忘饑。巍巍南面,可以樂治忘亂。”孫毓難肅云:“既巍巍矣,又安得亂?此言臨水嘆逝,可以樂道忘饑,是感激立志,慷慨之喻,猶孔子曰:‘發憤忘食,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案此傳云“泌者,泉水”,又云“洋洋,廣大”,則不可以逝川喻年老,故今為別解。案今定本作“樂饑”,觀此傳亦作“樂”,則毛讀與鄭異。○箋“饑者”至“猶是”。○正義曰:箋以經言“泌之洋洋,可以𤻲饑”,則是以水治饑,不宜視水為義。且下章勸君用賢,故易傳以為喻“任用賢臣則政教成”也。飲水可以𤻲渴耳,而云𤻲饑者,饑久則為渴,得水則亦小𤻲,故言饑以為韻。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箋云:此言何必河之魴然后可食,取其口美而已。何必大國之女然后可妻,亦取貞順而已。以喻君任臣何必聖人,亦取忠孝而已。齊,姜姓。○魴音房。取音娶,下文同。
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箋云:宋,子姓。
[疏]箋“齊,姜姓。宋,子姓”。○正義曰:齊者,伯夷之后,伯夷主四岳之職,《周語》“祚四岳,賜姓曰姜”。宋者,殷之苗裔,契之后也。《殷本紀》云:“舜封契于商,賜姓曰子。”是“齊,姜姓。宋,子姓也”。
《衡門》三章,章四句。
東門之池 | 返回目錄 |
《東門之池》,刺時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賢女以配君子也。○孔安國云:“停水曰池。”
[疏]“《東門之池》三章,章四句”至“君子”。○正義曰:此實刺君,而云刺時者,由君所化,使時世皆淫,故言刺時以廣之。欲以配君,而謂之君子者,妻謂夫為君子,上下通稱,據賢女為文,故稱“以配君子”。經三章,皆思得賢女之事。疾其君之淫昏,序其思賢女之意耳,于經無所當也。
東門之池,可以漚麻。興也。池,城池也。漚,柔也。箋云:于池中柔麻,使可緝績作衣服。興者,喻賢女能柔順君子,成其德教。○漚,烏豆反。緝,七立反,西州人謂績為緝。
彼美淑姬,可與晤歌。晤,遇也。箋云:晤猶對也,言淑姬賢女,君子宜與對歌相切化也。○叔音淑,本亦作“淑”,善也。晤,五故反。
[疏]“東門”至“晤歌”。○正義曰:東門之外有池水,此水可以漚柔麻草,使可緝績以作衣服,以興貞賢之善女,此女可以柔順君子,使可脩政以成德教。既已思得賢女,又述彼之賢女。言彼美善之賢姬,實可與君對偶而歌也。以君淫昏,故思得賢女配之,與之對偶而歌,冀其切化,使君為善。○傳“池,城池。漚,柔”。○正義曰:以池系門言之,則此池近在門外。諸詩言東門皆是城門,故以池為城池。《考工記·㡛氏》“以涗水漚其絲”,注云:“漚,漸也。楚人曰漚,齊人曰涹。”烏禾反。然則漚是漸漬之名,此云“漚,柔”者,謂漸漬使之柔韌也。○傳“晤,遇”。○正義曰:《釋言》云:“遇,偶也。”然則傳以晤為遇,亦為對偶之義,故王肅云:“可以與相遇歌,樂室家之事。”意亦與鄭同。○箋“晤猶”至“切化”。○正義曰:所以欲使對歌者,以歌詩陳善惡之事,以感戒人君。君子得此賢女,宜與之對歌,相感切,相風化,以為善,故思之。美女而謂之姬者,以黃帝姓姬,炎帝姓姜,二姓之后,子孫昌盛,其家之女,美者尤多,遂以姬、姜為婦人之美稱。成九年《左傳》引逸詩云:“雖有姬姜,無棄憔悴。”是以姬、姜為婦人美稱也。
東門之池,可以漚紵。彼美淑姬,可與晤語。○紵,直呂反,字又作“苧”。
[疏]“漚紵”。○正義曰:陸機《疏》云:“紵亦麻也,科生,數十莖,宿根在地中,至春自生,不歲種也。荊、楊之間,一歲三收。今官園種之,歲再刈,刈便生。剝之以鐵若竹,挾之表,厚皮自脫,但得其里韌如筋者,謂之徽紵。今南越紵布皆用此麻。
東門之池,可以漚菅。彼美淑姬,可與晤言。言,道也。○菅,古顏反。茅已漚為菅。
[疏]“漚菅”。○正義曰:《釋草》云:“白華,野菅。”郭璞曰:“茅屬白華。”箋云:“人刈白華于野,已漚之,名之為菅。”然則菅者已漚之名,未漚則但名為茅也。陸機《疏》云:“菅似茅,而滑澤無毛,根下五寸中有白粉者柔韌,宜為索,漚乃尤善矣。”
《東門之池》三章,章四句。
東門之楊 | 返回目錄 |
《東門之楊》,刺時也。昏姻失時,男女多違。親迎,女猶有不至者也。○迎,魚敬反,下注同。
[疏]“《東門之楊》二章,章四句”至“至者”。○正義曰:毛以昏姻失時者,失秋冬之時。鄭以為失仲春之時。言“親迎,女猶不至”,明不親迎者相違眾矣,故舉不至者,以刺當時之淫亂也。言相違者,正謂女違男,使昏姻之禮不成。是男女之意相違耳,非謂男亦違女也。經二章,皆上二句言昏姻失時,下二句言親迎而女不至也。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興也。牂牂然,盛貌。言男女失時,不逮秋冬。箋云:楊葉牂牂,三月中也。興者,喻時晚也,失仲春之月。○牂,子桑反。昏以為期,明星煌煌。期而不至也。箋云:親迎之禮以昏時,女留他色,不肯時行,乃至大星煌煌然。○煌音皇。
[疏]“東門”至“煌煌”。○毛以為,作者以楊葉初生,興昏之正時。楊葉長大,興晚于正時。故言東門之楊,其葉已牂牂然而大矣。楊葉已大,不復見其初生之時,以興歲之時月已至于春夏矣。時節已晚,不復及其秋冬之時。又復淫風大行,女留他色,不從男子。親迎者用昏時以為期,今女不肯時行,至于明星煌煌然,而夜已極深,而竟不至。禮當及時配合,女當隨夫而行,至使昏姻失時,男女相違如是,故舉以刺時也。○鄭以失時謂在仲春之后為異,其義則同。○傳“牂牂”至“秋冬”。○正義曰:此刺昏姻失時,而舉楊葉為喻,則是以楊葉初生喻正時,楊葉已盛喻過時。毛以秋冬為昏之正時,故云男女失時,不逮秋冬也。秋冬為昏,無正文也。《邶風》云“士如歸妻,迨冰未泮”,知迎妻之禮,當在冰泮之前。荀卿書云:“霜降逆女,冰泮殺止。”霜降,九月也。冰泮,二月也。然則荀卿之意,自九月至于正月,于禮皆可為昏。荀在焚書之前,必當有所憑據。毛公親事荀卿,故亦以為秋冬。《家語》云:“群生閉藏為陰,而為化育之始,故聖人以合男女,窮天數也。霜降而婦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農業起,昏禮殺于此。”又云:“冬合男女,春頒爵位。”《家語》出自孔冢,毛氏或見其事,故依用焉。《地官·媒氏》云:“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唯謂三十之男,二十之女,所以蕃育人民,特令以仲春會耳。其男未三十,女未二十者,皆用秋冬,不得用仲春也。○箋“楊葉”至“之月”。○正義曰:箋亦以楊葉之盛,興晚失正時也。鄭言“楊葉牂牂,三月中”者,自言葉盛之月,不以楊葉為記時也。董仲舒曰:“聖人以男女陰陽,其道同類,觀天道向秋冬而陰氣來,向春夏而陰氣去,故古人霜降始逆女,冰泮而殺止,與陰俱近而陽遠也。”鄭以昏姻之月唯在仲春,故以喻晚失仲春之月。鄭不見《家語》,不信荀卿,以《周禮》指言“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故以仲春為昏月。其《邶風》所云,自謂及冰泮行請期禮耳,非以冰之未泮已親迎也。毛、鄭別自憑據,以為定解,詩內諸言昏月,皆各從其家。○傳“期而不至”。○正義曰:序言“親迎,而女猶有不至”者,則是終竟不至,非夜深乃至也。言“明星煌煌”者,男子待女至此時不至,然后始罷,故作者舉其待女不得之時,非謂此時至也。傳嫌此時女至,故辨之云“期而不至”,言期以昏時至,此時猶不至也。○箋“親迎”至“煌煌然”。○正義曰:《士昏禮》“執燭前馬”,是親迎之禮以昏也。用昏者,取陽往陰來之義。女不從夫,必為異人之色,故云“女留他色,不肯時行,乃至大星煌煌然”。亦言至此時不至。
東門之楊,其葉肺肺。肺肺,猶牂牂也。○肺,普貝反,又蒲貝反。昏以為期,明星晢晢。晢晢,猶煌煌也。○晢,之世反。
《東門之楊》二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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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門》,刺陳佗也。陳佗無良師傅,以至于不義,惡加于萬民焉。不義者,謂弒君而自立。○它,本亦作“佗”,同徒多反,五父也。《史記》以為厲公。殺,音試,本又作“弒”同。
[疏]“《墓門》二章,章六句”至“民焉”。○正義曰:陳佗身行不義,惡加萬民,定本直云“民”,無“萬”字。由其師傅不良,故至于此。既立為君,此師傅猶在,陳佗乃用其言,必將至誅絕。故作此詩以刺佗,欲其去惡傅,而就良師也。經二章,皆是戒佗,令去其惡師之辭。○箋“不義”至“自立”。○正義曰:不義之大,莫大弒君也。《春秋》桓五年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左傳》云:“再赴也。于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是陳佗弒君自立之事也。如傳文,則陳佗所殺大子免。而謂之弒君者,以免為大子,其父卒,免當代父為君。陳佗殺之而取國,故以弒君言之。序言“無良師傅,以至于不義”,則佗于弒君之前,先有此惡師也。經云“夫也不良,國人知之。知而不已,誰昔然矣”,欲令佗誅退惡師。則弒君之后,惡師仍在。何則?詩者,民之歌詠,必惡加于民,民始怨刺。陳佗未立為君,則身為公子,爵止大夫,雖則惡師,非民所恨。今作詩刺之,明是自立之后也。戒之令去惡師,明是惡師未去也。
墓門有棘,斧以斯之。興也。墓門,墓道之門。斯,析也。幽間希行,用生此棘薪,維斧可以開析之。箋云:興者,喻陳佗由不睹賢師良傅之訓道,至陷于誅絕之罪。○斯,所宜反,又如字,又音梳。鄭注《尙書》云:“斯,析也。”《爾雅》云:“斯、侈,離也。”孫炎云:“斯,析之離。”讀者如字。析,星歷反。閑音閑。睹,都魯反,又作“睹”。夫也不良,國人知之。夫,傅相也。箋云:良,善也。陳佗之師傅不善,群臣皆知之。言其罪惡著也。○相,息亮反。
知而不已,誰昔然矣。昔,久也。箋云:已猶去也。誰昔,昔也。國人皆知其有罪惡,而不誅退,終致禍難,自古昔之時常然。○去,羌呂反。難,乃旦反。
[疏]“墓門”至“然矣”。○正義曰:言墓道之門,幽閑由希睹人行之跡,故有此棘。此棘既生,必得斧乃可以開析而去之。以興陳佗之身不明,由希睹良師之教,故有此惡。此惡既成,必得明師乃可以訓道而善之。非得明師,惡終不改,必至誅絕,故又戒之云:汝之師傅不善,國內之人皆知之矣。何以不退去之乎?欲其退惡傅,就良師也。○傳“墓門”至“析之”。○正義曰:《春官·墓大夫職》注云:“墓,冢塋之地,孝子所思慕之處。”然則塋域謂之墓。墓入有門,故云墓門,墓道之門。《釋言》云:“斯,離也。”孫炎曰:“斯,析之離。”是斯為析義也。○箋“興者”至“之罪”。○正義曰:箋以傳釋經文,不解興意,故述興意以申傳也。弒君之賊,于法當誅其身,絕其祀,故云“陷于誅絕之罪”。○傳“夫,傅相”。○正義曰:序云“無良師傅”,故知“夫也不良”,正謂師傅不良也。《郊特牲》云:“夫也者,以知帥人者也。”注云:“夫之言丈夫也。夫或為傅。”言“或為傅”者,正謂此訓夫為傅也。師傅當以輔相人君,故云“傅相”。○傳“昔,久”。○正義曰:傳稱古曰在昔,昔是久遠之事,故為久也。○箋“已猶”至“常然”。○正義曰:“誰昔,昔也”,《釋訓》文。郭璞曰:“誰,發語辭。與傳‘昔,久’同也。”今定本為“誰昔,昔也”,合《爾雅》。俗為“誰,疑辭也”。
墓門有梅,有鴞萃止。梅,楠也。鴞,惡聲之鳥也。萃,集也。箋云:梅之樹善惡自爾,徒以鴞集其上而鳴,人則惡之,樹因惡矣。以喻陳佗之性本未必惡,師傅惡,而陳佗從之而惡。○鴞,戶驕反。萃,徂醉反。楠,冉鹽反。則惡,烏路反。夫也不良,歌以訊之。訊,告也。箋云:歌,謂作此詩也。既作,又使工歌之,是謂之告。○訊又作“誶”,音信,徐息悴反,告也。《韓詩》:“訊,諫也。”
訊予不顧,顛倒思予。箋云:予,我也。歌以告之,汝不顧念我言,至于破滅。顛倒之急,乃思我之言。言其晚也。
[疏]“墓門”至“思予”。○正義曰:言墓道之門有此梅樹,此梅善惡自耳,本未必惡,徒有鴞鳥來集于其上而鳴,此鴞聲惡,梅亦從而惡矣。以興陳佗之身有此體性,此性善惡自然,本未必惡,正由有惡師來教之,此師既惡,陳佗亦從而惡也。佗師既惡,而不能退去,故又戒之:汝之師傅也不善,故我歌是詩以告之。我既告汝,汝得我言而不顧念之。至于顛倒之急,然后則乃思我之言耳。至急乃思,則無及于事。今何以不用我言乎?○傳“梅楠”至“萃集”。○正義曰:“梅,楠“,《釋木》文。鴞,惡聲之鳥,一名鵩,與梟異。梟一名鴟。《瞻卬》云“為梟為鴟”,是也。俗說以為鴞即上梟,非也。陸機《疏》云:“鴞大如班鳩,綠色,惡聲之鳥也。入人家,兇。賈誼所賦鵩鳥是也。其肉甚美,可為羹𦞦,又可為炙。漢供御物,各隨其時,唯鴞冬夏尙施之,以其美故也。”○傳“訊,告也”。○正義曰:《釋詁》文。箋以歌告之,有口告之嫌,故辨之云:“歌,謂作此詩,使工歌之以告君,是謂之告。”
《墓門》二章,章六句。
防有鵲巢 | 返回目錄 |
《防有鵲巢》,憂讒賊也。宣公多信讒,君子憂懼焉。
[疏]“《防有鵲巢》二章,章四句”至“懼焉”。○正義曰:憂讒賊者,謂作者憂讒人,謂為讒以賊害于人也。經二章,皆上二句言宣公致讒之由,下二句言己憂讒之事。
防有鵲巢,邛有旨苕。興也。防,邑也。邛,丘也。苕,草也。箋云:防之有鵲巢,邛之有美苕,處勢自然。興者,喻宣公信多言之人,故致此讒人。○邛,其恭反。苕,徒雕反。
誰侜予美?心焉忉忉!侜,張誑也。箋云:誰,誰讒人也。女眾讒人,誰侜張誑,欺我所美之人乎?使我心忉忉然。所美謂宣公也。○侜,陟留反,《說文》云:“有雍蔽也。”“予美”,《韓詩》作娓,音尾。娓,美也。忉,都勞反,憂也。誑,九況反。
[疏]“防有”至“忉忉”。○正義曰:言防邑之中有鵲鳥之巢,邛丘之上有美苕之草,處勢自然。以興宣公之朝有讒言之人,亦處勢自然。何則?防多樹木,故鵲鳥往巢焉。邛丘地美,故旨苕生焉。以言宣公信讒,故讒人集焉。公既信此讒言,君子懼己得罪,告語眾讒人輩,汝等是誰誑欺我所美之人宣公乎?而使我心忉忉然而憂之。○傳“防,邑。邛,丘。苕,草”。○正義曰:以鵲之為鳥,畏人而近人,非邑有樹木,則鵲不應巢焉,故知防是邑也。土之高處,草生尤美,故邛為丘。《邶風》稱“旄丘有葛”,《鄘風》稱“阿丘有虻”,是美草多生于高丘也。《苕之華》傳云:“苕,陵苕。”此直云“苕,草”。彼陵苕之草好生下濕,此則生于高丘,與彼異也。陸機《疏》云:“苕,苕饒也。幽州人謂之翹饒。蔓生,莖如勞豆而細,葉似蒺藜而青,其莖葉綠色,可生食,如小豆藿也。”○傳“侜,張誑”。○正義曰:《釋訓》文。郭璞曰:“幻惑欺誑人者。”○箋“誰讒”至“宣公”。○正義曰:言誰侜予美者,是就眾讒人之內,告問是誰為之,故云“誰,誰讒人也”。臣之事君,欲君美好,不欲使讒人誑之,故謂君為所美之人。
中唐有甓,邛有旨鷊。中,中庭也。唐,堂涂也。甓,令適也。鷊,綬草也。○甓,薄歷反。鷊,五歷反。令音零,字書作“瓴”。適,都歷反,字書作“甋”。綬音受。
[疏]傳“中中”至“綬草”。○正義曰:以唐是門內之路,故知中是中庭。《釋宮》云:“廟中路謂之唐。堂途謂之陳。”李巡曰:“唐,廟中路名。”孫炎引詩云:“中唐有甓。堂途,堂下至門之徑也。”然則唐之與陳,廟庭之異名耳,其實一也,故云“唐,堂涂也”。《釋宮》又云:“瓴甋謂之甓。”李巡曰:“瓴甋一名甓。”郭璞曰:“㼾磚也。今江東呼為瓴甓。”“鷊,綬”,《釋草》文。郭璞曰:“小草有雜色,似綬也。”陸機《疏》云:“鷊五色作綬文,故曰綬草。”
誰侜予美?心焉惕惕。惕惕猶忉忉也。
《防有鵲巢》二章,章四句。
月出 | 返回目錄 |
《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說美色焉。○好,呼報反,序同。說音悅,《澤陂》詩同。
[疏]“《月出》三章,章四句”至“色焉”。○正義曰:人于德、色,不得幷時好之。心既好色則不復好德,故經之所陳唯,言好色而已。序言不好德者,以見作詩之意耳,于經無所當也。經三章,皆言在位好色之事。
月出皎兮,興也。皎,月光也。箋云:興者,喻婦人有美色之白澈。○皦,古了反,本又作“皎”。晰,星歷反。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僚,好貌。舒,遲也。窈糾,舒之姿也。○佼,字又作“姣”,古卯反,《方言》云:“自關而東,河、儕之間,凡好謂之姣。”僚,本亦作“嫽”,同音了。窈,烏了反,又于表反。糾,其趙反,又其小反,一音其了反,《說文》音已小反,又居酉反。
勞心悄兮!悄,憂也。箋云:思而不見則憂。○悄,七小反。
[疏]“月出”至“悄兮”。○正義曰:言月之初出,其光皎然而白兮,以興婦人白澈,其色亦皎然而白兮。非徒面色白澈,又是佼好之人,其形貌僚然而好兮,行止舒遲,姿容又窈糾然而美兮。思之既甚,而不能見之,勤勞我心,悄然而憂悶兮。在位如是,故陳其事以刺之。○傳“皎,月光”。○正義曰:《大車》云“有如皦日”,則皦亦日光。言月光者,皦是日光之名耳,以其與月出共文,故為月光。○傳“僚好”至“之姿”。○正義曰:皎兮喻面色皎然,謂其形貌。僚為好貌,謂其形貌好,言色美身復美也。舒者,遲綬之言,婦人行步,貴在舒綬。言舒時窈糾兮,故知窈糾是舒遲之姿容。○傳“悄,憂”。正義曰:《釋訓》云“悄悄,慍也”,故為憂。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皓,胡老反。劉,本引作“懰”,力久反,好貌。《埤蒼》作“嬼”,嬼,妖也。懮,於久反,舒貌。慅,七老反,憂也。燎,力召反,又力吊反。夭,于表反。慘,七感反,憂也。
《月出》三章,章四句。
株林 | 返回目錄 |
《株林》,刺靈公也。淫乎夏姬,驅馳而往,朝夕不休息焉。夏姬,陳大夫妻,夏征舒之母,鄭女也。征舒字子南,夫字御叔。○株林,陟朱反。株林,夏氏邑也。夏,戶雅反,注下同。御,魚呂反,又如字。
[疏]“《株林》二章,章四句”至“息焉”。○正義曰:作《株林》詩者,刺靈公也。以靈公淫于夏氏之母,姬姓之女,疾驅其車馬,馳走而往,或早朝而至,或向夕而至,不見其休息之時,故刺之也。經二章,皆言靈公往淫夏姬朝夕不息之事。“說于株野”,是夕至也。“朝食于株”,是朝至也。○箋“夏姬”至“御叔”。○正義曰:宣九年《左傳》稱“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于夏姬”。十年經云:“陳夏征舒弒其君平國。”傳曰:“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飲酒于夏氏。公謂行父曰:‘征舒似汝。’對曰:‘亦似君。’征舒病之。公出,自其廄射而殺之。”昭二十八年《左傳》叔向之母論夏姬云:“是鄭穆公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而天鐘美于是。”《楚語》云:“昔陳父子夏為御叔娶于鄭穆公女,生子南,子南之母亂陳而亡之。”是言夏姬所出及夫、子名字。
胡為乎株林,從夏南?株林,夏氏邑也。夏南,夏征舒也。箋云:陳人責靈公,君何為之株林,從夏氏子南之母,為淫泆之行?○泆音逸。行,下孟反。
匪適株林,從夏南!箋云:匪,非也。言我非之株林,從夏氏子南之母,為淫泆之行,自之他耳。抵拒之辭。○抵,都禮反。
[疏]“胡為”至“夏南”。○正義曰:株林者,夏氏之邑。靈公數往彼邑,淫于夏姬,國人責之云:君何為于彼株林之邑,從夏氏子南之母為淫泆兮?靈公為人所責,抵拒之云:我非是適彼株林之邑,從夏氏子南之母兮,我別自適之他處耳。一國之君,如此淫泆,故刺之。定本無“兮”字。○傳“株林”至“征舒”。○正義曰:靈公適彼株林,從夏南,故知株林是夏氏之邑。邑在國外,夏姬在邑,故適邑而從夏姬也。征舒祖字子夏,故為夏氏。征舒字子南,以氏配字,謂之夏南。楚殺征舒,《左傳》謂之“戮夏南”,是知夏南即征舒也。實從夏南之母,言從夏南者,婦人夫死從子,夏南為其家主,故以夏南言之。○箋“匪非”至“之辭”。○正義曰:以文辭反覆,若似對答,前人故假為抵拒之辭。非是面爭。王肅云:“言非欲適株林從夏南之母,反覆言之,疾之也。”孫毓以王為長。
駕我乘馬,說于株野。乘我乘駒,朝食于株。大夫乘駒。箋云:我,國人。我,君也。君親乘君乘馬,乘君乘駒,變易車乘,以至株林。或說舍焉,或朝食焉,又責之也。馬六尺以下曰駒。
[疏]“駕我”至“于株”。○正義曰:此又責君數往株邑。言君何為駕我君之一乘之馬,向夕而說舍于株林之野,何故得乘我君之一乘之駒,早朝而食于株林之邑乎?言公朝夕往來,淫泆不息,可惡之甚,故刺之也。○傳“大夫乘駒”。○正義曰:《皇皇者華》說大夫出使,經云“我馬維駒”,是大夫之制,禮當乘駒也。此傳質略。王肅云:“陳大夫孔寧、儀行父與君淫于夏氏。”然則王意以為乘我駒者,謂孔儀從君適株,故作者幷舉以惡君也。傳意或當然。
《株林》二章,章四句。
澤陂 | 返回目錄 |
《澤陂》,刺時也。言靈公君臣淫于其國,男女相說,憂思感傷焉。君臣淫于國,謂與孔寧、儀行父也。感傷,謂涕泗滂沱。○陂,彼皮反。思,息嗣反。父音甫。涕,他弟反,自目曰涕。泗音四,自鼻曰泗。滂,普光反。沱,徒何反,下文同。
[疏]“《澤陂》三章,章六句”至“傷焉”。○正義曰:作《澤陂》詩者,刺時也。由靈公與孔寧、儀行父等君臣幷淫于其國之內,共通夏姬,國人效之,男女遞相悅愛,為此淫泆。毛以為,男女相悅,為此無禮,故君子惡之,憂思感傷焉。憂思時世之淫亂,感傷女人之無禮也。男女相悅者,章首上二句是也。感傷者,次二句是也。憂思者,下二句是也。言靈公君臣淫于其國者,本其男女相悅之由,由化效君上,故言之耳,于經無所當也。經先感傷,序先憂思者,經以章首二句既言男女之美好,因傷女而為惡行,傷而不己,故至于憂思,事之次也。序以感傷憂思,為事既同,取其語便,故先言憂思也。鄭以為,由靈公君臣淫于其國,故國人淫泆,男女相悅。聚會則共相悅愛,別離則憂思感傷,言其相思之極也。男女相悅者,章首上二句是也。憂思者,次二句是也。感傷者,下二句是也。毛于“傷如之何”下傳曰“傷無禮”,則是君子傷此“有美一人”之無禮也,“傷如之何”。既傷“有美一人”之無禮,“寤寐無為”二句又在其下,是為憂思感傷時世之淫亂也。此君子所傷,傷此“有美一人”,而“有美一人”又承蒲、荷之下,則蒲、荷二物共喻一女。上二句皆是男悅女之辭也。經文止舉其男悅女,明女亦悅男,不然則不得共為淫矣。故序言“男女相悅”以明之。三章大意皆同。首章言荷,指芙蕖之莖。卒章言菡萏,指芙蕖之華。二者皆取華之美以喻女色,但變文以取韻耳。二章言蘭者,蘭是芬香之草,喻女有善聞。此淫泆之女,必無善聲聞,但悅者之意言其善耳。鄭以為,首章上二句,同姓之中有男悅女、女悅男,是其男女相悅也。次二句言離別之后,不能相見,念之而為憂思也。既憂不能相見,故下二句感傷而淚下。首章言荷,喻女之容體。二章言蓮,喻女之言信。卒章言菡萏,以喻女之色美。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興也。陂,澤障也。荷,芙蕖也。箋云:蒲,柔滑之物。芙蕖之莖曰荷,生而佼大。興者,蒲以喻所說男之性,荷以喻所說女之容體也。正以陂中二物興者,喻淫風由同姓生。○荷音荷。障,章亮反。夫音符,本亦作“芙”,下同。渠,其居反,本亦作“蕖”。莖,幸耕反。佼,古卯反。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傷無禮也。箋云:傷,思也。我思此美人,當如之何而得見之。
寤寐無為,涕泗滂沱。自目曰涕,自鼻曰泗。箋云:寤,覺也。○覺音教。
[疏]“彼澤”至“滂沱”。○毛以為,彼澤之陂障之中,有蒲與荷之二草。蒲之為草甚柔弱,荷之為葉極美好。以興陳國之中,有男悅女云:汝體之柔弱如蒲然,顏色之美如荷然。男女淫泆,相悅如此。君子見其淫亂,乃感傷之。彼男所悅者,有美好之一人,美好如是,不能自防以禮。不以禮,可傷乎,知可如之何。既不可奈何,乃憂思時世之淫亂,寤寐之中更無所為,念此風俗傷敗,目涕鼻泗一時俱下,滂沱然也。鄭以為,彼澤之陂障之中,有蒲與荷之二草,以喻同姓之中,有男與女之二人。蒲之草甚柔滑,荷之莖極佼好。女悅男云:汝之體性滑利如蒲然。男悅女云:汝之形容佼大如荷然。聚會之時,相悅如是。及其分離,則憂思相憶。男憶女云:有美好之一人,我思之而不能見,當如之何乎?既不能見,益復感傷,覺寢之中,更無所為,念此美女涕泗滂沱然。淫風如此,故舉以刺時也。○傳“陂,澤障。荷,芙蕖”。○正義曰:澤障,謂澤畔障水之岸。以陂內有此二物,故舉陂畔言之,二物非生于陂上也。《釋草》云:“荷,芙蕖。其莖茄,其葉蕸,其本蔤,其華菡萏,其實蓮,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李巡曰:“皆分別蓮莖葉華實之名。菡萏,蓮華也。的,蓮實也。薏,中心也。”郭璞曰:“蔤,莖下白蒻在泥中者。今江東人呼荷華為芙蓉,北方人便以藕為荷,亦以蓮為荷。蜀人以藕為茄。或用其母為華名,或用根子為母葉號。此皆名相錯,習俗傳誤,失其正體者也。”陸機《疏》云:“蓮青皮里白子為的,的中有青為薏,味甚苦。故里語云‘苦如薏’是也。”傳正解荷為芙蕖,不言興意。以下傳云“傷無禮”者,傷“有美一人”,則此“有蒲與荷”,共喻美人之貌。蒲草柔滑,荷有紅華,喻必以象,當以蒲喻女之容體,以華喻女之顏色。當如下章言菡萏,而此云荷者,以荷是此草大名,故取荷為韻。○箋“蒲柔”至“姓生”。○正義曰:如《爾雅》,則芙蕖之莖曰茄。此言荷者,意欲取莖為喻,亦以荷為大名,故言荷耳。樊光注《爾雅》,引《詩》“有蒲與茄”,然則《詩》本有作“茄”字者也。箋以序云“男女相悅”,則經中當有相悅之言,以蒲喻所悅男之性。女悅男,言男之心性和柔似蒲也。荷以喻所悅女之容體。男悅女,言女形體佼大如荷也。正以陂中二物興者,淫風由同姓生,二物共在一陂,猶男女同在一姓。○箋“傷思”至“見之”。○正義曰:“傷,思”,《釋言》文。以《溱洧》、《桑中》亦刺淫泆,舉其事而惡自見,其文皆無哀傷之言,此何獨傷其無禮,至于涕泗滂沱,輾轉伏枕也?故易傳以為思美人不得見之而憂傷也。孫毓以箋義為長。○傳“自目”至“曰泗”。○正義曰:“經、傳言隕涕出涕,皆謂淚出于目。泗既非涕,亦涕之類,明其泗出于鼻也。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蕳,蘭也。箋云:蕳當作“蓮”。蓮,芙蕖實也。蓮以喻女之言信。○蕳,毛古顏反,鄭改作“蓮”,練田反。
[疏]傳“蕳,蘭”。○正義曰:以《溱洧》“秉蕳”為執蘭,則知此蕳亦為蘭也。蘭是芬香之草,蓋喻女有聲聞。○箋“蕳當”至“言信”。○正義曰:以上下皆言蒲、荷,則此章亦當為荷,不宜別據他草。且蘭是陸草,非澤中之物,故知蘭當作“蓮”,蓮是荷實,故喻女言信實。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卷,好貌。○卷,本又作“婘”,同其員反。
寤寐無為,中心悁悁。悁悁,猶悒悒也。○悁,烏玄反。
[疏]傳“悁悁,猶悒悒”。○正義曰:俗本多無之。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菡萏,荷華也。箋云:華以喻女之顏色。○菡,本又作“菡”,又作“𣣖”,戶感反。萏,本又作“𦻁”,大感反。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儼,矜莊貌。寤寐無為,輾轉伏枕。○輾,張輦反,本又作“展”。
《澤陂》三章,章六句。
陳國十篇,二十六章,百二十四句。
國風·檜風 羔裘 | 返回目錄 |
○陸曰:檜,本又作“鄶”,古外反。檜者,高辛氏之火正祝融之后,妘姓之國也。其封域在古豫州外方之北,熒波之南,居溱、洧之間,祝融之故墟,是子男之國。后為鄭武所幷焉。王云:周武王封之于濟、洛、河潁之間,為檜子。
檜譜檜者,古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正義曰:昭十七年《左傳》梓慎云:“鄭,祝融之墟也。”鄭滅檜而處之,故知檜是祝融之墟。《楚世家》云:“高陽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為高辛氏之火正,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為高辛氏火正也。”若然,《楚語》稱“顓頊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則黎為火正,高陽時也。言高辛者,以重、黎是顓頊命之,歷及高辛,仍為此職,故二文不同也。黎實祝融,重為南正,而《楚世家》同,以重、黎為祝融,馬遷謬也。《尙書》,《鄭志》答趙商云:“火當為北,則黎為北正也。韋昭亦以火當為北。北,陰位。以五行官有火正,祝融則火官之號。若天地之官,據陰陽之位,對南正為文,則為北正,是黎一人居二官也。”鄭順《外傳》之文,故云火正耳。檜國在《禹貢》豫州外方之北,滎波之南,居溱、洧之間。○正義曰:《禹貢》云:“熊耳、外方。”注云:“屬豫州。”檜即鄭地,外方在鄭之南界,故檜居其北也。《禹貢》豫州云:“滎波既豬。”注云:“沇水溢出所為澤也。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在其縣東。”滎澤、滎波,一澤名也。滎澤近在河側,檜國遠在河南。杜預云:“檜城在滎陽密縣東北。”是在滎陽之南也。鄭處檜地,而國有溱、洧,是檜居溱、洧之間。○祝融氏名黎,其后八姓,唯妘姓檜者處其地焉。○正義曰:《鄭語》云:祝融,其后八姓:已姓,昆吾、蘇、顧、溫、莒也。董姓,鬷夷、豢龍也。彭姓,彭祖、豕韋、諸稽也。禿姓,舟人也。妘姓,鄢、檜、路、逼陽也。曹姓,鄒、莒也。斟姓,無后也。通楚為羋姓。是八姓也。姓雖同出祝融,皆不處其墟,唯妘姓檜者處其地焉。以姓妘之中又有鄢、路、逼陽,故指檜以別之。《楚世家》云:“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后,復居火正,為祝融。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四曰會人。”案《世本》,會人即檜之祖也,故韋昭、服虔皆云“檜是陸終第四子求言后”。然則八姓乃是黎弟吳回之后,《鄭語》云“以八姓為黎后”者,以吳回系黎之后,復居黎職,故本之黎也。且黎有大功,后世當興,故伯據黎言耳。《楚世家》言“以吳回為重黎”,似是官號,而云“名黎”者,昭二十九年《左傳》云:“少皞氏有子曰重,顓頊氏有子曰黎”。重、黎皆是其名,而《史記》以重黎為一人,又言“以吳回為重黎”,皆是謬耳。鄭以檜是祝融之后,復居祝融之墟,故具言出其后、處其地之事。
周夷王、厲王之時,檜公不務政事,而好潔衣服,大夫去之,于是檜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案《鄭語》“史伯于幽王之世,為桓公謀滅虢、檜。至平王之初,武公滅之”,則幽王以前,檜國仍在。史伯云“檜仲恃險”,則仲是檜君之字。檜之世家既絕,作序者不言檜仲,則《羔裘》之作在檜仲之前,不知其幾世也。幽王上有宣王。宣王任賢使能,周室中興,不得有周道滅而令《匪風》思周道也,故知《檜風》之作,非宣王之時也。宣王之前,有夷、厲二王,是衰亂之王。考其時事,理得相當,故為周王夷、厲之時。檜無世家,詩止四篇,事頗相類,或在一君時作,故鄭于左方中不復分之。襄二十九年《左傳》,魯為季札歌《詩》,云:“自檜以下無譏焉。”言季札聞此二國之歌,不復譏論,以其國小故也。季札不譏風俗,無以言焉,故鄭不言檜之風俗。○其國北鄰于虢。○正義曰:《地理志》河南滎陽縣,應劭云:“故虢國也。”然則虢在滎陽,檜在密縣北,是其國北鄰于虢也。《地理志》河南有成皋縣,故虎牢也,一曰制。隱元年《左傳》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然則虢國當在成皋,而又以滎陽為虢國者,傳言虢叔恃制,與滎陽相近,在虢之境內,故恃之耳。不言其都在制也。《譜》于諸國皆不言其鄰,此獨言北鄰于虢者,以鄭滅虢、檜而處之。先譜檜而接說鄭,故特著此句,為史伯之言張本也。此與檜鄰者,謂東虢耳,猶自別于西虢。杜預云:“西虢在弘農陜縣東南,東虢今滎陽。其東虢,鄭武公滅之;西虢,則晉獻公滅之。”
《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國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潔其衣服,逍遙游燕,而不能自強于政治,故作是詩也。以道去其君者,三諫不從,待放于郊,得玦乃去。○好,呼報反,下注同。治,直吏反,下注同。玦,古穴反。
[疏]“《羔裘》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羔裘》詩者,言大夫以道去其君也。謂檜之大夫,見君有不可之行,乃盡忠以諫。諫而不從,即待放于郊,得玦乃去。此是以道理去君也。由檜既小,而迫于大國,君不能用人君之道,以理其國家,而徒好脩潔其衣服,逍遙游戲而燕樂,而不能用心自強于政治之事。大夫見其如是,故諫之,而不從,故去之。臣之將去,待放于郊。當待放之時,思君之惡而作是《羔裘》之詩,言己去君之意也。序言“以道去其君”,既已舍君而去,經云“豈不汝思”,其意猶尙思君,明己棄君而去,待放未絕之時,作此詩也。大夫去君,必是諫而不從。詩之所陳,即諫君之意。首章、二章上二句,言君變易衣服,以翱翔逍遙。卒章上二句,言其裘色之美。是其好潔游宴,不強政治也。三章下二句,皆言思君失道,為之憂悼,是以道去君之事也。以詩為去君而作,故序先言以道去君也。○箋“以道”至“乃去”。○正義曰:言以道去君,則大夫正法,有去君之道。《春秋》莊二十四年,“戎侵曹,曹羈出奔陳”。《公羊傳》曰:“曹無大夫,何以書?賢也。何賢乎曹羈?戎將侵曹,曹羈諫曰:‘戎眾而無義,請君勿自敵也。’曹伯曰:‘不可。’三諫不從,遂去之,故君子以為得君臣之義也。”《曲禮下》云:“為人臣之禮不顯諫。三諫不聽則去之。”是三諫不聽,于禮得去也。《喪服》齊衰三月章曰:“為舊君。”傳曰:“大夫以道去君,而猶未絕。”《春秋》宣元年,“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公羊傳》曰:“近正也。其為近正,奈何?古者大夫已去,三年待放。君放之,非也。大夫待放,正也。”是三諫不從,有待放之禮。宣二年《谷梁傳》稱“趙盾諫靈公,公不聽。出亡,至于郊”。趙盾諫之,出至郊而舍,明大夫待放在于郊也。得玦乃去者,謂君與之決別,任其去,然后去也。荀卿書云:“聘士以圭,復士以璧,召人以瑗,絕人以玦,反絕以環。”范寧《谷梁》注“君賜之環則還,賜之玦則往”,用荀卿之言以為說。則君與之決別之時,或當賜之以玦也。《曲禮》云:“大夫去國,逾境,為壇位,鄉國而哭,三月而復服。”此箋云“待放于郊”,《禮記》言“逾境”,《公羊傳》言“待放三年”,《禮記》言“三月”者,《禮記》所言,謂既得玦之后,行此禮而后去,非待放時也。首章言“狐裘以朝”,謂視路門外之朝也。二章云“狐裘在堂”,謂在路寢之堂也。視朝之服即服之于路寢,不更易服。《玉藻》云:“君朝服以日視朝于內朝,退適路寢聽政。”聽政服視朝之服,是在朝、在堂同服羔裘。今檜君變易衣服,用狐裘在朝,因用狐裘在堂,故首章言在朝,二章言在堂。上二章唯言變易常禮,未言好潔之事,故卒章言羔裘之美,如脂膏之色。羔裘既美,則狐裘亦美可知,故不復說狐裘之美。
羔裘逍遙,狐裘以朝。羔裘以游燕,狐裘以適朝。箋云:諸侯之朝服,緇衣羔裘。大蠟而息民,則有黃衣狐裘。今以朝服燕,祭服朝,是其好潔衣服也。先言燕,后言朝,見君之志不能自強于政治。○朝,直遙反,注同,下篇注亦同。蠟,仕詐反,祭名也。見,賢遍反。
豈不爾思?勞心忉忉!國無政令,使我心勞。箋云:爾,女也。三諫不從,待放而去。思君如是,心忉忉然。○忉音刀。
[疏]“羔裘”至“忉忉”。○正義曰:言檜君好潔衣服,不修政事。羔裘是適朝之常服,今服之以逍遙。狐裘是息民之祭服,今服之以在朝。言其志好鮮潔,變易常服也。好潔如是,大夫諫而不聽,待放于郊,思君之惡。言我豈不于爾思乎?我誠思之。君之惡如是,使我心忉忉然而憂也。逍遙游燕之事輕,視朝聽政之事重,今先言燕,后言朝者,見君不能自強于政治,唯好逍遙,忽于聽政,故后言朝也。○箋“諸侯”至“政治”。○正義曰:《玉藻》云:“諸侯朝服以日視朝于內朝。”是諸侯視朝之服名曰朝服也。《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注云:“玄冠,委貌。朝服者,十五升布衣而素裳。不言色者,衣與冠同色。”是朝服衣色玄,玄即緇色之小別。《論語》說孔子之服云:“緇衣羔裘。”《玉藻》亦云:“羔裘緇衣以裼之。”是羔裘裼用緇衣,明其上正服亦緇色也。《論語》又曰:“羔裘玄冠不以吊。”是羔裘所用配玄冠,羔裘之上必用緇布衣為裼,裼衣之上正服亦是緇色,又與玄冠相配,明是朝服可知,故云“諸侯之朝服,緇衣羔裘”也。人君以歲事成孰,搜索群神而報祭之,謂之大蠟。又臘祭先祖五祀,因令民得大飲。農事休息,謂之息民。于大蠟之后,作息民之祭,其時則有黃衣狐裘也。大蠟之祭與息民異也,息民用黃衣狐裘,大蠟則皮弁素服,二者不同矣。以其大蠟之后,始作息民之祭,息民、大蠟同月,其事相次,故連言之耳。知者,《郊特牲》云:“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終也。葛帶榛杖,喪殺也。”是大蠟之祭用素服也。《郊特牲》既說蠟祭,其下又云:“黃衣黃冠而祭,息田夫也。”注云:“祭,謂既蠟,臘先祖五祀也,于是勞農以休息之。”是息民之祭用黃衣也。《論語》說孔子之服云:“黃衣狐裘。”《玉藻》云:“狐裘黃衣以裼之。”以此知大蠟息民則有黃衣狐裘也。案《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又曰:“錦衣狐裘,諸侯之服。”然則諸侯有狐白裘矣。又曰“君子狐青裘,豹袖,玄綃衣以裼之”,則禮又有狐青裘矣。此經直云“狐裘”,何知非狐白、狐青,而必知是黃衣狐裘者,以諸侯之服狐白裘,唯在天子之朝耳。在國視朝之服,則素衣麑裘,無狐白裘矣。若檜君用狐白以朝,則違禮僭上,非徒好潔而已。序不應直云“好潔”,以此知非狐白也。《玉藻》言君子狐青裘者,注云:“君子,大夫、士也。”《天官·司裘》云:“季秋,獻功裘,以待頒賜。”注云:“功裘,人功微粗,謂狐青麑裘之屬。”然則狐青乃是人功粗惡之裘,檜君好潔,必不服之矣。孔子仕魯朝,《論語》說孔子之服“緇衣羔裘”與“黃衣狐裘”,其文相對,明此羔裘、狐裘亦是緇衣、黃衣之裘,故知羔裘是視朝之服,狐裘是息民祭服也。檜君志在游燕,祭服尊于朝服,既用祭服以朝,又用朝服以燕,是其好潔衣服也。逍遙翱翔,是游戲燕樂,故言燕耳,非謂行燕禮與群臣燕也。《禮記》云:“燕,朝服于寢。”若依法設燕,則服羔裘可矣。今用以游燕,故大夫刺之。游燕之服,于禮無文,不過用玄端深衣而已,必不得用朝服,故刺其服羔裘也。事有大小,今朝事重,燕事輕,作者先言燕,后言朝,見君之志不能自強于政治故也。○箋“爾女”至“忉忉然”。○正義曰:序云“以道去其君”,則此臣已棄君去。若其已得玦之后,則于君臣義絕,不應復思,故知此是三諫不從,待放而去之時,思君而心勞也。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堂,公堂也。箋云:翱翔,猶逍遙也。豈不爾思?我心憂傷!
[疏]傳“堂,公堂”。○正義曰:《七月》云“躋彼公堂”,謂飲酒于學,故傳以公堂為學校。此云公堂,與彼異也。何則?此刺不能自強于政治,則在朝、在堂皆是政治之事。上言“以朝”,謂日出視朝,此云“在堂”,謂正寢之堂。人君日出視朝,乃退適路寢,以聽大夫所治之政,二者于禮同服羔裘。今檜君皆用狐裘,故二章各舉其一。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日出照曜,然后見其如膏。○膏,古報反。曜,羊照反。
豈不爾思?中心是悼!悼,動也。箋云:悼,猶哀傷也。
[疏]“羔裘”至“是悼”。○正義曰:上言變易衣裘,此言裘色鮮美。檜君所服羔裘,衣色潤澤如脂膏然。日出有光照曜之時,觀其裘色如脂膏也。君既好潔如是,大夫諫而不用,將欲去之,乃言豈不于爾思乎?我誠思之。思君之惡如是,中心于是悼傷之。○傳“悼,動”。○正義曰:哀悼者,心神震動,故為動也。與箋“哀傷”同。
《羔裘》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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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冠》,刺不能三年也。喪禮:子為父,父卒為母,皆三年。時人恩薄禮廢,不能行也。○為,于偽反,下同。
[疏]“《素冠》三章,章三句”。○箋“喪禮”至“能行”。○正義曰:《喪服》:子為父斬衰三年。父卒,為母齊衰三年。此言不能三年,不言齊斬之異,故兩舉以充之。喪禮:諸侯為天子,父為長子,妻為夫,妾為君,皆三年。此箋獨言父母者,以詩人所責,當責其尊親至極而不能從禮耳,故知主為父母。父母尙不能三年,其餘亦不能三年可知矣。首章傳曰“素冠,練冠”,禮三年之喪,十三月而練,則此練冠是十三月而練服也。二章傳曰“素冠,故素衣”,則素衣與冠同時,亦既練之衣。是上二章同思既練之人。卒章“庶見素韠”,案喪服斬衰,有衰裳絰帶而已,不言其韠。《檀弓》說既練之服云“練衣黃里,縓緣,要絰,繩屨,角瑱,鹿裘”,亦不言有韠,則喪服始終皆無韠矣。禮,大祥祭服,朝服縞冠。朝服之制,緇衣素裳。禮,韠從裳色。素韠,是大祥祭服之韠。然則毛意亦以卒章思大祥之人也。作者以時人皆不能行三年之喪,故從初鄉末而思之,有不到大祥者。故上二章思既練之人皆不能三年,故卒章思祥祭之人,事之次也。鄭以首章思見既祥之后素縞之冠,下二章思見祥祭之服素裳與韠,以時人不能行三年之喪,先思長遠之服,故先思祥后,卻思祥時也。
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兮,庶,幸也。素冠,練冠也。棘,急也。欒欒,瘠貌。箋云:喪禮既祥祭而縞冠素紕,時人皆解緩,無三年之恩于其父母,而廢其喪禮,故覬幸一見素冠急于哀戚之人,形貌欒欒然瘦瘠也。○欒,力端反。瘠,情昔反。縞,古老反。紕,婢移反。解,佳賣反。覬音冀。瘦,本亦作“瘦”,所救反。
勞心慱慱兮!慱慱,憂勞也。箋云:勞心者,憂不得見。○慱,徒端反。
[疏]“庶見”至“慱慱兮”。○毛以為,時人不能行三年之喪,亦有練后即除服者,故君子言已幸望得見服既練之素冠兮,用情急于哀戚之人,其形貌欒欒然瘦瘠者兮。今無此人可見,使我勤勞其心,慱慱然而憂之兮。○鄭以素冠為既祥素紕之冠,思見既祥之人,其文義則同。○傳“庶幸”至“瘠貌”。○正義曰:“庶,幸”,《釋言》文。傳以刺不行喪禮而思見素冠,則素冠是喪服之冠也。若練前已無此冠,則是本不為服,不得云不能三年。若在大祥之后,則三年已終,于禮自除,非所當刺。今作者思見素冠,則知此素冠者,是既練之后、大祥之前冠也。素,白也。此冠練在使熟,其色益白,是以謂之素焉。實是祥前之冠,而謂之練冠者,以喪禮至期而練,至祥乃除,練后常服此冠,故為練冠也。“棘,急也”,《釋言》文。彼棘作“悈”,音義同。身服喪服,情急哀戚者,其人必瘦,故以欒欒為瘦瘠之貌。定本毛無“瘦”字。○箋“喪禮”至“瘦瘠”。○正義曰:鄭以練冠者,練布為之,而經、傳之言素者,皆謂白絹,未有以布為素者,則知素冠非練也。且時人不行三年之喪,當先思長遠之服,何得先思其近,乃思其遠?又不能三年者,當謂三年將終少月日耳。若全不見練冠,便是期即釋服,三年之喪才行其半,違禮甚矣,何止刺于不能行三年也?故易傳以素冠為既祥之冠。《玉藻》曰:“縞冠素紕,既祥之冠也。”注云:“紕,緣邊也,既祥祭而服之也。”是喪禮既祥而縞冠素紕也。《閑傳》注云:“黑經白緯曰縞。”其冠用縞,以素為紕,故謂之素冠也。時人皆解惰舒緩,廢于喪禮,故作者覬幸見此素冠哀戚之人形貌瘦瘠。王肅亦以素冠為大祥之冠。孫毓以箋說為長。○傳“慱慱,憂勞”。○正義曰:《釋訓》文。
庶見素衣兮,素冠,故素衣也。箋云:“除成喪者,其祭也朝服縞冠。”朝服緇衣素裳。然則此言素衣者,謂素裳也。
我心傷悲兮!聊與子同歸兮。原見有禮之人,與之同歸。箋云:聊猶且也。且與子同歸,欲之其家,觀其居處。
[疏]“庶見”至“歸兮”。○毛以為,作者言己幸得見既練之素衣兮,今無可見,使我心傷悲兮。若得見之,原與子同歸于家兮。言欲與共歸己家。○鄭以為,幸得見祥祭之素衣兮,今無可見,使我心傷悲兮。若得見之,且欲與子同歸于子之家兮,以其身既能得禮,則居處亦應有法,故欲與歸彼家,而觀其居處。○傳“素冠,故素衣”。○正義曰:以冠衣當上下相稱,冠既練則衣亦練,故云“素冠,故素衣”,謂既練之后,服此白布喪服。○箋“除成”至“素裳”。○正義曰:箋亦以素非布,故以易傳也。“除成喪者,其祭也朝服縞冠”,《喪服小記》文。彼注云:成,成人也。縞冠未純吉,是祥祭當服朝服。《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韠從裳色,故大祥之祭,其服以素為裳。此言素衣者,謂素裳也。裳而言衣,衣是大名。《曲禮》云“兩手摳衣”,謂摳裳緝也。是裳得稱衣,故取衣為韻。《喪服小記》唯據諸侯,若天子除喪則無文,亦當服皮弁服。○傳“原見”至“同歸”。○正義曰:傳訓聊為愿,同歸謂同歸己家,然則下章言“與子如一”,欲與之為行如一,亦與鄭異。○箋“聊猶”至“居處”。○正義曰:箋以庶見其人,則是欲觀彼行,不宜共歸己家,故易傳以為同歸彼人之家,觀其居處。
庶見素韠兮,箋云:祥祭朝服素韠者,韠從裳色。○韠音畢。我心蘊結兮!聊與子如一兮。子夏三年之喪畢,見于夫子,援琴而弦,衎衎而樂,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夫子曰:“君子也。”閔子騫三年之喪畢,見于夫子,援琴而弦,切切而哀,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夫子曰:“君子也。”子路曰:“敢問何謂也?”夫子曰:“子夏哀己盡,能引而致之于禮,故曰君子也。閔子騫哀未盡,能自割以禮,故曰君子也。”夫三年之喪,賢者之所輕,不肖者之所勉。箋云:“聊與子如一”,且欲與之居處,觀其行也。○蘊,紆粉反。夏,戶雅反,下同。見,賢遍反,下同。援音袁,下同。衎,苦旦反。樂音洛。夫三音符。其行,下孟反。
[疏]“庶見”至“一兮”。○毛以為,作者言己幸望見祥祭之素韠兮,今無可見,使我心憂愁如蘊結兮。若有此人,我則原與子行如一兮。愛其人,欲同其行也。○鄭唯下一句言且與子共處如一兮,欲與之聚居而觀其所行。餘同。○傳“子夏”至“所勉”。○正義曰:傳以此篇既終,總三章之義,舉此二人之行者,言三年之喪,是聖人中制,使賢與不肖共為此行。時不能三年,故刺之。肖,似也。不有所似,謂愚人也。《檀弓》云:“子夏既除喪而見夫子。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弗敢過。’”彼說子夏之行,與此正反。一人不得幷為此行,二者必有一誤。或當父母異時。鄭以毛公當有所憑據,故不正其是非。○箋“聊與”至“其行”。○正義曰:箋以作詩之人莫非賢者,不須羨彼有禮,愿與如一,故以為且欲與之居處如一,觀其行也。
《素冠》三章,章三句。
隰有萇楚 | 返回目錄 |
《隰有萇楚》,疾恣也。國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無情欲者也。恣,謂狡犭夬淫戲不以禮也。○萇楚,丈羊反。萇楚,銚弋也,《本草》云:“一名羊腸,一名羊桃。”恣,姿利反。狡,古卯反。犭夬,古快反,本亦作“獪”,古外反。
[疏]“《隰有萇楚》三章,章四句”至“欲者”。○正義曰:作《隰有萇楚》詩者,主疾恣也。檜國之人,疾其君之淫邪,恣極其情意,而不為君人之度,故思樂見無情欲者。定本直云“疾其君之恣”,無“淫”字。經三章,皆是思其無情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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隰有萇楚,猗儺其枝。興也。萇楚,銚弋也。猗儺,柔順也。箋云:銚弋之性,始生正直,及其長大,則其枝猗儺而柔順,不妄尋蔓草木。興者,喻人少而端愨,則長大無情欲。○倚,于可反。儺,乃可反。銚音遙。長,張丈反,下同。蔓音萬。少,詩照反,下同。
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夭,少也。沃沃,壯佼也。箋云:知,匹也。疾君之恣,故于人年少沃沃之時,樂其無妃匹之意。○夭,于驕反。沃,烏毒反。樂音洛,注下皆同。妃音配。
[疏]“隰有”至“無知”。○正義曰:此國人疾君淫恣情欲,思得無情欲之人。言隰中有萇楚之草,始生正直,及其長大,其猗儺然枝條柔弱,不妄尋蔓草木,以興人于少小之時能正直端愨,雖長大亦不妄淫恣情欲。故我今日于人夭夭然少、沃沃然壯佼之時,樂得今是子之無配匹之意。若少小無配匹之意,則長大不恣其情欲。疾君淫恣,故思此人。○傳“萇楚,銚弋”。○正義曰:《釋草》文。舍人曰:“萇楚,一名銚弋。《本草》云:‘銚弋名羊桃。’”郭璞曰:“今羊桃也。或曰鬼桃。葉似桃,華白,子如小麥,亦似桃。”陸機《疏》云:“今羊桃是也。葉長而狹,華紫赤色。其枝莖弱,過一尺引蔓于草上。今人以為汲灌,重而善沒,不如楊柳也。近下根刀切其皮,著熱灰中脫之,可韜筆管。”○箋“銚弋”至“情欲”。○正義曰:妄者,謂非理相加。蔓在傍之草木,是為妄也。不妄者,謂不尋蔓之也。言銚弋從小至長,不妄尋蔓草木。少而端愨,則長大無情欲者,此謂十五六之時也,己有所知,性頗可識。無情欲者,則猶端正謹愨,則雖至長大,亦無情欲。知此少而端愨,非初生時者,幼小之時,則凡人皆無情欲。《論語》云:“人之生也直。”注云:“始生之性皆正直。”謂初生幼小之時,悉皆正直,人性皆同,無可羨樂。以此故知年少者,謂十五六時也。○傳“夭,少。沃沃,壯佼”。○正義曰:“桃之夭夭”,謂桃之少,則知此夭謂人之少,故云“夭,少也”。言其少壯而佼好也。○箋“知匹”至“之意”。○正義曰:“知,匹”,《釋詁》文。下云“無家”、“無室”,故知此宜為匹也。
隰有萇楚,猗儺其華。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家!箋云:無家,謂無夫婦室家之道。
[疏]箋“無家”至“之道”。○正義曰:桓十八年《左傳》曰“男有室,女有家”,謂男處妻之室,女安夫之家,夫婦二人共為家室,故謂夫婦家室之道為室家也。
隰有萇楚,猗儺其實。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室!
《隰有萇楚》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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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風》,思周道也。國小政亂,憂及禍難,而思周道焉。
[疏]“《匪風》三章,章四句”至“道焉”。○正義曰:作《匪風》詩者,言思周道也。以其檜國既小,政教又亂,君子之人憂其將及禍難,而思周道焉。若使周道明盛,必無喪亡之憂,故思之。上二章言周道之滅,念之而怛傷。下章思得賢人,輔周興道。皆是思周道之事。
匪風發兮,匪車偈兮。發發飄風,非有道之風。偈偈疾驅,非有道之車。○偈,起竭反,疾也。驅,丘遇反,又如字。
顧瞻周道,中心怛兮!怛,傷也。下國之亂,周道滅也。箋云:周道,周之政令也。回首曰顧。○怛兮,都達反,慘怛也。
[疏]“匪風”至“怛兮”。○正義曰:此詩周道既滅,風為之變,俗為之改。言今日之風,非有道之風,發發兮大暴疾。今日之車,非有道之車,偈偈兮大輕嘌。由周道廢滅,故風、車失常。此周道在于前世,既已往過,今回顧視此周道,見其廢滅,使我心中怛然而傷之兮。此風、車失常,非獨檜國,但檜人傷之而作此詩耳。○傳“發發”至“之車”。○正義曰:《蓼莪》云“飄風發發”,下云“匪風飄兮”,知發發為飄風。偈偈,輕舉之貌,故為疾驅。傷周道之滅,而云“匪車”、“匪風”,故知非有道之風,非有道之車。車者,人所乘駕也。時世無道,人無節度,可得隨時改易。風乃天地之氣,亦為無道變者。《尙書·洪范》“咎征”,言政教之失,能感動上天。《十月之交》稱“曄曄震電”為不善之征,是世無道則風雷變易。○傳“怛傷”至“道滅”。○正義曰:怛者,驚痛之言,故為傷也。言顧瞻周道,則周道已過,回首顧之,故知于時下國之亂而周道滅。下國謂諸侯,對天子為下國。周道,周之政令。棄而不行,是廢滅也。定本無“怛,傷”之訓。
匪風飄兮,匪車嘌兮。回風為飄。嘌嘌,無節度也。○飄,符遙反,又必遙反。嘌,本又作“票”,匹遙反。
顧瞻周道,中心吊兮!吊,傷也。
[疏]傳“回風”至“節度”。○正義曰:“回風為飄”,《釋天》文。李巡曰:“回風,旋風也,一曰飄風,別二名。”此章言風名,上章言發發,謂飄風行疾,是一風也。上章言疾車,此言無節度,車之遲速,當有鸞和之節,由疾,故無節,亦與上同。
誰能亨魚?溉之釜鬵。溉,滌也。鬵,釜屬。亨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亨魚則知治民矣。箋云:誰能者,言人偶能割亨者。○亨,普耕反,注同,煮也。溉,本又作“摡”,古愛反。釜,符甫反。鬵音尋,又音岑,《說文》云:“大釜也,一曰鼎。大上小下,若甑,曰鬵。”音才今反。滌,徒歷反。
誰將西歸?懷之好音。周道在乎西。懷,歸也。箋云:誰將者,亦言人偶能輔周道治民者也。檜在周之東,故言西歸。有能西仕于周者,我則懷之以好音,謂周之舊政令。
[疏]“誰能”至“好音”。○正義曰:此見周道既滅,思得有人輔之。言誰能亨魚者乎?有能亨魚者,我則溉滌而與之釜鬵。以興誰能西歸輔周治民者乎?有能輔周治民者,我則歸之以周舊政令之好音。恨當時之人無輔周者。亨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亨魚類于治民,故以亨魚為喻。溉者,滌器之名。溉之釜鬵,欲歸與亨者之意。歸之好音,欲備具好音之意。釜鬵言溉,亦歸與之而。好音言歸,亦備具之而。互相曉。○傳“溉滌”至“治民”。○正義曰:《大宗伯》云:“祀大神,則視滌濯。”《少牢禮》:“祭之日,雍人溉鼎,廩人溉甑。”是溉、滌皆洗器之名,故云“溉,滌也”。《釋器》云:“䰝謂之鬵。鬵,鉹也。”孫炎曰:“關東謂甑為鬵,涼州謂甑為鉹。”郭璞引詩云:“溉之釜鬵。”然則鬵是甑,非釜類。亨魚用釜不用甑,雙舉者,以其俱是食器,故連言耳。亨魚治民,俱不欲煩,知亨魚之道,則知治民之道,言治民貴安靜。○箋“誰能”至“亨者”。○正義曰:人偶者,謂以人思尊偶之也。《論語》注“人偶,同位人偶之辭”,《禮》注云“人偶相與為禮儀”,皆同也。亨魚小伎,誰或不能?而云誰能者,人偶此能割亨者尊貴之,若言人皆不能,故云誰能也。○傳“周道”至“懷歸”。○正義曰:此詩謂思周道,欲得有人西歸,則是將歸于周,解其言西之意。于時檜在滎陽,周都豐、鎬,周在于西,故言西也。《釋言》云:“懷,來也。”來亦歸之義,故得為歸也。○箋“誰將”至“政令”。○正義曰:上以亨魚為喻,故知西歸者,欲令人之輔周治民也。若能仕周,則當自知政令。詩人欲歸之以好音者,愛其人,欲贈之耳,非謂彼不知也。
《匪風》三章,章四句。
檜國四篇,十二章,四十五句。
國風·曹風 蜉蝣 | 返回目錄 |
○陵曰:曹者,武王之弟叔振鐸所封之國也。爵為伯。其封域在兗州陶丘之北,菏澤之野,今濟陰定陶是也。
曹譜曹者,《禹貢》兗州陶丘之北,地名。○正義曰:《禹貢》云:“濟、河惟兗州。”王肅云:“東南據濟,西北距河。不言距濟,而云據者,則州境東南逾濟水也。”《禹貢》又云:“導沇水東流為濟,入于河,溢為滎,東出于陶丘北。”《漢書·地理志》云:“濟陰定陶縣,故曹國,周武王弟叔振鐸所封。《禹貢》陶丘在西南陶丘亭。”是也。言丘在曹之西南,則曹在丘之東北。止言北者,舉其大望所在耳。雖在濟南,猶屬兗州,故言兗州地名也。○周武王既定天下,封弟叔振鐸于曹,今曰濟陰定陶是也。○正義曰:《曹世家》云:“曹叔振鐸者,周武王母弟也。武王克殷,封叔振鐸于曹。”《地理志》云:“濟陰定陶,《詩·風》曹國。”是鄭所引之文也。曹都雖在濟陰,其地則逾濟北。《春秋》僖三十一年“取濟西田”。《左傳》曰:“濟西田,分曹地也。”案《禹貢》濟自陶丘之北,又東至于菏,又東北會于汶。曹在汶南、濟東,據魯而言是濟西,是曹地在濟北也。其封域在雷夏、菏澤之野。○正義曰:《禹貢》兗州云:“雷夏既澤。”又云:“導菏澤,被盟豬。”案《地理志》雷夏澤在濟陰成陽縣西北,菏澤在濟陰定陶縣東,二澤同屬濟陰。濟陰,曹都所在,是曹之封域在二澤。
昔堯嘗游成陽,死而葬焉。舜漁于雷澤,民俗始化,其遺風重厚,多君子,務稼穡,薄衣食以致畜積。○正義曰:此皆《地理志》文。《志》又云:“濟陰成陽縣有堯冢。”既有堯冢,是死而葬焉。由堯、舜二帝嘗經游處,故民俗化而效之,其遺風多君子也。將言后世驕侈,故先云其民俗畜積也。○夾于魯、衛之間,又寡于患難,末時富而無教,乃更驕侈。○正義曰:魯在其東南,衛在其西北。魯、衛雖大于曹,非如齊、秦、晉、楚自專征伐,畏懼霸主,不敢侵曹,由此所以寡于患難。又言其改變堯、舜之化而驕侈,無復重厚之風也。《蜉蝣序》云:“刺奢也。昭公無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是富而無教,驕侈之事也。言末時者,正謂周王惠、襄之間。作詩之時,鄰國非獨魯、衛而已。舉魯、衛以協句,略餘國而不言也。曹之后世雖為宋所滅,宋亦不數伐曹,故得寡于患難。十一世當周惠王時,政衰,昭公好奢而任小人,曹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曹世家》云:“叔振鐸卒,子太伯脾立。卒,子仲君平立。卒,子宮伯侯立。卒,子孝伯云立。卒,子夷伯喜立。卒,弟幽伯強立。九年,弟蘇殺幽伯代立,是為戴伯。三十年,卒,子惠伯兕立。三十六年,卒,子碩甫立,其弟武攻之代立,是為繆公。三年,卒,子桓公終生立。五十五年,卒,子莊公射姑立。三十一年,卒,子厘公夷立。九年,卒,子昭公班立。九年,卒,子共公襄立。”此其君次也。自叔振鐸至昭公,凡十五君,以碩甫不成為君,幽伯、戴伯二及,又不數叔振鐸始封之君,故十一世。昭公以魯閔公元年即位,僖七年卒。周惠王以莊十八年即位,僖八年崩。是當周惠王時也。其詩,《蜉蝣》序云昭公,昭公詩也。《候人》、《下泉》序云共公,《鳲鳩》在其間,亦共公詩也。鄭于左方中,皆以此而知。
《蜉蝣》,刺奢也。昭公國小而迫,無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將無所依焉。○蜉蝣,上音浮,下音由,渠略也。國小,一本作“昭公國小而迫”。案《鄭譜》云:“昭公好奢而任小人,曹之變風始作。”此詩箋云:“喻昭公之朝。”是《蜉蝣》為昭公詩也。《譜》又云《蜉蝣》至《下泉》四篇,共公時作。今諸本此序多無“昭公”字,崔《集注》本有,未詳其正也。
[疏]“《蜉蝣》三章,章四句”至“依焉”。○正義曰:作《蜉蝣》詩者,刺奢也。昭公之國既小,而迫脅于大國之間,又無治國之法以自保守,好為奢侈而任用小人,國家危亡無日,君將無所依焉,故君子憂而刺之也。好奢而任小人者,三章上二句是也。將無所依,下二句是也。三章皆刺好奢,又互相見。首章言“衣裳楚楚”,見其鮮明。二章言“采采”,見其眾多。卒章言“麻衣”,見其衣體。卒章“麻衣”,是諸侯夕時所服,則首章是朝時所服及其餘衣服也。二章言眾多,見其上下之服皆眾多也。首章言“蜉蝣之羽”,二章言“之翼”,言有羽翼而己,不言其美。卒章乃言其色美,亦互以為興也。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興也。蜉蝣,渠略也,朝生夕死,猶有羽翼以自修飾。楚楚,鮮明貌。箋云:興者,喻昭公之朝,其群臣皆小人也。徒整飾其衣裳,不知國之將迫脅,君臣死亡無日,如渠略然。○楚楚,如字,《說文》作“𪓐𪓐”,云“會五采鮮色也”。渠,本或作“蟝”,音同,其居反;略,本或作“𧐋”,音同,沈云:“二字幷不施蟲。”是也。朝,直遙反,下皆同;一讀下朝夕字,張遙反。
心之憂矣,于我歸處。箋云:歸,依歸。君當于何依歸乎?言有危亡之難,將無所就往。○難,乃旦反。
[疏]“蜉蝣”至“歸處”。○正義曰:言蜉蝣之蟲,有此羽翼,以興昭公君臣有此衣裳楚楚也。蜉蝣之小蟲,朝生夕死,不知己之性命死亡在近,有此羽翼以自修飾,以興昭公之朝廷皆小人,不知國將迫脅,死亡無日,猶整飾此衣裳以自修潔。君任小人,又奢如是,故將滅亡。詩人之言,我心緒為之憂矣。此國若亡,于我君之身當何所歸處乎?○傳“蜉蝣”至“明貌”。○正義曰:《釋蟲》云:“蜉蝣,渠略。”舍人曰:“蜉蝣,一名渠略,南陽以東曰蜉蝣,梁、宋之間曰渠略。”孫炎曰:“《夏小正》云:‘蜉蝣,渠略也,朝生而暮死。’”郭璞曰:“似蛣蜣,身狹而長,有角,黃黑色。叢生糞土中,朝生暮死。豬好啖之。”陸機《疏》云:“蜉蝣,方土語也,通謂之渠略,似甲蟲,有角,大如指,長三四寸,甲下有翅,能飛。夏月陰雨時,地中出。今人燒炙啖之,美如蟬也。“樊光謂之糞中蝎蟲,隨陰雨時為之,朝生而夕死。定本亦云“渠略”,俗本作“渠螻”者,誤也。○箋“興者”至“渠略”。○正義曰:以序云“任小人”,故云其群臣皆小人耳。其實此言衣裳楚楚,亦刺昭公之身,非獨刺小人也。何則?卒章“麻衣”謂諸侯之身夕服深衣,則知此章衣裳亦有君之衣裳。以蜉蝣朝生夕死,故知喻國將迫脅,死亡無日。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采采,眾多也。
[疏]傳“采采,眾多”。○正義曰:以《卷耳》、《芣苢》言“采采”者,眾多非一之辭,知此“采采”亦為眾多。“楚楚”于“衣裳”之下,是為衣裳之貌。今“采采”在“衣服”之上,故知言多有衣服,非衣裳之貌也。
心之憂矣,于我歸息。息,止也。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掘閱,容閱也。如雪,言鮮潔。箋云:掘閱,掘地解,謂其始生時也。以解閱喻君臣朝夕變易衣服也。麻衣,深衣。諸侯之朝朝服,朝夕則深衣也。○掘,求勿反。閱音悅。解音蟹,下同。
心之憂矣,于我歸說。箋云:說猶舍息也。○說音稅,協韻如字。
[疏]“蜉蝣”至“歸說”。○正義曰:蜉蝣之蟲,初掘地而出,皆解閱,以興昭公群臣皆麻衣鮮潔如雪也。蜉蝣之蟲,朝生夕死,掘地而出,甚解閱,后又生其羽翼,為此修飾,以興昭公君臣不知死亡無日,亦朝夕變易衣服而為修飾也。君既任小人,又好奢如是,故君子憂之,言我心為之憂矣。此國若亡,于我君之身當何所歸依而說舍乎?言小人不足依恃也。○傳“掘閱”至“鮮潔”。○正義曰:此蟲土里化生。閱者,悅懌之意。掘閱者,言其掘地而出,形容解閱也。麻衣者,白布衣。如雪,言甚鮮潔也。○箋“掘地”至“深衣”。○正義曰:定本云“掘地解閱,謂開解而容閱”,義亦通也。上言羽翼,謂其成蟲之后。此掘閱,舉其始生之時。蟲以朝夕容貌不同,故知喻君臣朝夕變易衣服也。言麻衣,則此衣純用布也。衣裳即布,而色白如雪者,謂深衣為然,故知麻衣是深衣也。鄭又自明己意,所以知麻是布深衣者,以諸侯之朝夕則深衣故也。《玉藻》說諸侯之禮云:“夕深衣,祭牢肉。”是諸侯之服夕深衣也。深衣,布衣,升數無文也。《雜記》云:“朝服十五升。”然則深衣之布亦十五升矣,故《間傳》云“大祥素縞麻衣”,注云:“麻衣,十五升,布深衣也。純用布,無采飾。”是鄭以深衣之布為十五升也。彼是大祥之服,故云“無采飾”耳。而《禮記·深衣》之篇說深衣之制云:“孤子衣純以素。非孤子者,皆不用素純。”此諸侯夕服當用十五升布深衣,而純以采也。以其衣用布,故稱麻耳。案《喪服記》:“公子為其母麻衣,縓緣。”注云:“麻衣者,小功布深衣。”引詩云:“麻衣如雪。”若深衣用十五升布為,而彼注以麻衣為小功布者,以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為其母。”言公之昆弟,則父卒矣。父卒為母大功,父在之時,雖不在五服之例,其縷粗細宜降大功一等,用小功布深衣。引此者,證麻衣是布深衣耳,不謂此言麻衣,其縷亦如小功布也。
《蜉蝣》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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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遠君子,而好近小人焉。○候人,官名。近,附近之近,下同。共音恭,下篇同。遠,于萬反,下注同。好,呼報反。
[疏]“《候人》四章,章四句”至“人焉”。○正義曰:首章上二句言其遠君子,以下皆近小人也。此詩主刺君近小人。以君子宜用而被遠,小人應疏而卻近,故經先言遠君子也。
彼候人兮,何戈與祋。候人,道路送賓客者。何,揭。祋,殳也。言賢者之官,不過候人。箋云:是謂遠君子也。○何,何可反,又音何。祋,都外反,又都律反。揭音竭,又其謁反。殳,市朱反。
彼其之子,三百赤芾。彼,彼曹朝也。芾,韠也。一命緼芾黝珩,再命赤芾黝珩,三命赤芾蔥珩。大夫以上赤芾乘軒。箋云:之子,是子也。佩赤芾者三百人。○其音記,下皆同。芾音弗,祭服謂之芾,沈又甫味反。朝,直遙反,下“在朝”同。緼,音溫,何烏本反,赤黃之色。黝,于糾反,黑色。珩音衡。以上,時掌反。
[疏]“彼候”至“赤芾”。○正義曰:言共公疏遠君子。曹之君子正為彼候迎賓客之人兮,荷揭戈與祋在于道路之上。言賢者之官,不過候人,是遠君子也。又親近小人,彼曹朝上之子三百人皆服赤芾,是其近小人也。諸侯之制,大夫五人。今有三百赤芾,愛小人過度也。○傳“候人”至“候人”。○正義曰:《夏官》序云:“候人,上士六人,下士十有二人,史六人,徒百有二十人。”注云:“候人,迎賓客之來者。”彼天子之官,候人是上士、下士,則諸侯之候人亦應是士。此說賢者為候人,乃身荷戈祋,謂作候人之徒屬,非候人之官長也。天子候人之徒百二十人,諸侯候人之徒數必少于天子。賢者之身,充此徒中之一員耳。其職云:“候人各掌其方之道治,與其禁令,以設候人。”注云:“禁令,備奸寇也。以設候人者,選士卒以為之。”引此詩云:“彼候人兮,何戈與祋。”言以設候人,是其徒亦名為候人也。鄭言選士卒為之,即引此詩,明知此詩所陳,是彼候人之士卒者。若居候人之職,則是官為上士,不宜身荷戈祋,不得刺遠君子。以此知賢者所為,非候人之官長也。其職又云:“若有方治,則帥而致于朝。及歸,送之于境。”注云:“方治,其方來治國事者也。《春秋傳》曰‘晉欒盈過周,王使候人出諸轘轅。’是其送之也。”官以候迎為名,有四方來者則致之于朝,歸則送之于境,以是知候人是道路送迎賓客者。案《秋官·環人》:“掌送迎邦國之賓客,以路節達諸四方。”又《掌訝》:“掌待賓客。有賓客至,逆于境為前驅而入。及歸,送亦如之。”若候人主送迎賓客,而環人、掌訝又掌送迎賓客者,環人掌執節導引,使門關無禁;掌訝以禮送迎,詔贊進止;候人則荷戈兵防衛奸寇,雖復同是送迎,而職掌不同,故異官也。戈祋須人擔揭,故以荷為揭也。《考工記·廬人》云:“戈柲六尺有六寸,殳長尋有四尺。”戈、殳俱是短兵,相類故也。且祋字從殳,故知祋為殳也。《說文》云:“祋,殳也。”本刺遠君子,而舉候人,是作者之意言賢者之官不過候人也。賢者所作候人,乃是候人之士卒,言官者,以賢人宜為大官。今在官任使,唯為候人,故以官言之。○傳“彼彼”至“乘軒”。○正義曰:桓二年《左傳》云“袞、冕、黻、珽”,則芾是配冕之服。《易·困卦》“九五,困于赤芾”,知用享祀則芾服,祭祀所用也。《士冠禮》“陳服皮弁、素韠、玄端、爵韠”,則韠之所用,不施于祭服矣。《玉藻》說韠之制云:“下廣二尺,上廣一尺,長三尺,其頸五寸,肩革帶博二寸。”《書傳》更不見芾之別制,明芾之形制亦同于韠,但尊祭服,異其名耳。言“芾,韠”者,以其形制大同,故舉類以曉人。其禮別言之,則祭服謂之芾,他服謂之韠,二者不同也。一命緼芾黝珩,再命赤芾黝珩,三命赤芾蔥珩,皆《玉藻》文。彼注云:“玄冕爵弁服之韠,尊祭服,異其名耳。韍之言蔽也。緼,赤黃之間色,所謂韍也。珩,佩玉之珩也。黑謂之黝,青謂之蔥。《周禮》公侯伯之卿三命,下大夫再命,上士一命。”然則曹為伯爵大夫再命,是大夫以上皆服赤芾,于法又得乘軒,故連言之。定十三年《左傳》云:“齊侯斂諸大夫之軒。”哀十五年傳稱衛太子謂渾良夫曰:“苟使我入國,服冕乘軒。”是大夫乘軒也。閔二年傳稱齊桓公遺衛夫人以魚軒。以夫人乘軒,則諸侯亦乘軒,故云“大夫以上”也。傳因赤芾,遂言乘軒者,僖十八年《左傳》稱“晉文公入曹,數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曰獻狀”。杜預云:“軒,大夫之車也。言其無德而居位者,多故責其功狀。”彼正當共公之時,與此三百文同,故傳因言乘軒,以為共公近小人之狀。
維鵜在梁,不濡其翼。鵜,洿澤鳥也。梁,水中之梁。鵜在梁,可謂不濡其翼乎?箋云:鵜在梁,當濡其翼,而不濡者,非其常也。以喻小人在朝亦非其常。○鵜,徒低反。洿音烏,一音火故反。
彼其之子,不稱其服。箋云:不稱者,言德薄而服尊。○稱,尺證反,注同。
[疏]“維鵜”至“其服”。○毛以為,維鵜鳥在梁,可謂不濡其翼乎?言必濡其翼。以興小人之在朝,可謂不亂其政乎?言必亂其政。彼其曹朝之子,謂卿大夫等,其人無德,不能稱其尊服,言其終必亂國也。鄭上二句別義,具箋。○傳“鵜洿”至“翼乎”。○正義曰:“鵜,洿澤”,《釋鳥》文。舍人曰:“鵜,一名洿澤。”郭樸曰:“今之鵜鶘也。好群飛,入水食魚,故名洿澤,俗呼之為淘河。”陸機《疏》云:“鵜,水鳥,形如鶚而極大,喙長尺餘,直而廣,口中正赤,頷下胡大如數升囊。若小澤中有魚,便群共杼水滿其胡而棄之,令水竭盡,魚陸地,乃共食之,故曰淘河。”以鵜是食魚之鳥,故知梁是水中之梁,謂魚梁也。○箋“鵜在”至“其常”。○正義曰:箋以經言“不濡其翼”,是怪其不濡,故知言非其常,以喻小人在朝亦非其常。
維鵜在梁,不濡其咮。咮,喙也。○咮,陟救反,徐又都豆反。喙,虛穢反,又尺稅反,又陟角反,鳥口也。
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媾,厚也。箋云:遂猶久也。不久其厚,言終將薄于君也。○媾,古豆反。
[疏]傳“媾,厚”。○正義曰:重昏媾者,以情必深厚,故媾為厚也。
薈兮蔚兮,南山朝隮。薈、蔚,云興貌。南山,曹南山也。隮,升云也。箋云:薈蔚之小云,朝升于南山,不能為大雨,以喻小人雖見任于君,終不能成其德教。
婉兮孌兮,季女斯饑。婉,少貌。孌,好貌。季,人之少子也。女,民之弱者。○箋云:天無大雨,則歲不熟,而幼弱者饑,猶國之無政令,則下民困病。
[疏]“薈兮”至“斯饑”。○正義曰:薈兮蔚兮之小云,在南山而朝升,不能興為大雨,以興小人在上位而見任,不能成其德教。此接勢為喻,天若無大雨,則歲谷不熟。婉兮而少,孌兮而好,季子少女幼弱者,斯必饑矣。以喻德教不成,國無政令,則其民將困病矣。刺君近小人而病下民也。○傳“薈蔚”至“升云”。○正義曰:言南山朝隮,則有物從山上升也,必是云矣,故知“薈兮蔚兮”皆是云興之貌。詩人之作,自歌土風,故云“南山,曹南山也”。“隮,升”,《釋詁》文。定本及《集注》皆云“隮,升云也”。○箋“薈蔚”至“德教”。○正義曰:以經唯言云興,不言雨降,故知薈蔚云興者,是小云之興也。○傳“婉少”至“弱者”。○正義曰:以季女謂少女、幼子,故以婉為少貌,孌為好貌。《齊·甫田》亦云“婉兮孌兮”,而下句云“總角丱兮”,丱是幼稚,故傳以婉孌幷為少好貌。《野有蔓草》云“清揚婉兮”,思以為妻,則非復幼稚,故以婉為美貌。《采蘋》云“有齊季女”,謂大夫之妻,《車舝》云“思孌季女逝兮”,欲取以配王,皆不得有男在其間,故以季女為少女。此言斯饑,當謂幼者幷饑,非獨少女而已,故以季女為人之少子、女子。皆觀經為訓,故不同也。伯仲叔季,則季處其少。女比于男,則男強女弱,不堪久饑,故詩言少女耳。定本云“季,人之少子。女,民之弱者”。○箋“天無”至“困病”。○正義曰:箋以此經輒言“斯饑”,文無致饑之狀,而上句取不雨為喻,是因不雨為興,故知此言歲谷不熟,則幼弱者饑,國無政令,則民困病。今定本直云“歲不熟”,無“谷”字。
《候人》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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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鳲鳩》,刺不壹也。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壹也。○鳲音尸,本亦作“尸”。
[疏]“《鳲鳩》四章,章六句”至“不壹”。○正義曰:經云“正是四國”、“正是國人”,皆謂諸侯之身,能為人長,則知此云“在位無君子”者,正謂在人君之位無君子之人也。在位之人既用心不壹,故經四章皆美用心均壹之人,舉善以駁時惡。首章“其子七兮”,言生子之數。下章云“在梅”、“在棘”,言其所在之樹。見鳲鳩均壹養之,得長大而處他木也。鳲鳩常言“在桑”,其子每章異木,言子自飛去,母常不移也。
鳲鳩在桑,其子七兮。興也。鳲鳩,秸鞠也。鳲鳩之養其子,朝從上下,莫從下上,平均如一。箋云:興者,喻人君之德,當均一于下也。以刺今在位之人不如鳲鳩。○秸,居八反,又音吉。鞠,居六反。莫音暮。下上,時掌反。淑人君子,其儀一兮。箋云:淑,善。儀,義也。善人君子,其執義當如一也。
其儀一兮,心如結兮。言執義一則用心固。
[疏]“鳲鳩”至“結兮”。○正義曰:言有鳲鳩之鳥,在于桑木之上為巢,而其子有七兮。鳲鳩養之,能平均用心如壹。以興人君之德,養其國人,亦當平均如壹。彼善人君子在民上,其執義均平,用心如壹。既如壹兮,其心堅固不變,如裹結之兮。言善人君子能如此均壹,刺曹君用心不均也。○傳“鳲鳩”至“如一”。○正義曰:“鳲鳩,秸鞠”,《釋鳥》文。鳲鳩之養七子也,旦從上而下,莫從下而上,其于子也平均如壹。蓋相傳為然,無正文。○箋“淑,善”至“如一”。○正義曰:“淑,善”,《釋詁》文。此美其用心均壹。均壹在心,不在威儀。以儀、義理通,故轉儀為義。言善人君子,執公義之心,均平如壹。○傳“言執義一則用心固”。○正義曰:如結者,謂如不以散,如物之裹結,故言執義壹則用心固也。《素冠》云“我心蘊結”,又為憂愁不散如裹結,與此同。
鳲鳩在桑,其子在梅。飛在梅也。
淑人君子,其帶伊絲。其帶伊絲,其弁伊騏。騏,騏文也。弁,皮弁也。箋云:“其帶伊絲”,謂大帶也。大帶用素絲,有雜色飾焉。騏當作“𤪌”,以玉為之,言此帶弁者,刺不稱其服。○弁,皮彥反。騏音其,纂文也,《說文》作“𤪌”,云:“弁飾也,往往冒玉也。或亦作璂,音其。”稱,尺證反。
[疏]“鳲鳩”至“伊騏”。○毛以為,言鳲鳩之鳥在桑,其子飛去在梅,以其平均養之,故得長大而飛去。以興人君之德,亦能均壹養民,養民得成就而安樂。彼善人君子,執義如壹者,其帶維是絲為之,其弁維作騏之文也。舉其帶、弁,言德稱其服,故民愛之。刺曹君不稱其服,使民惡之。○鄭唯“其弁伊騏”,言皮弁之𤪌,以玉為之。餘同。○傳“騏,綦文。弁,皮弁”。○正義曰:馬之青黑色者謂之騏。此字從馬,則謂弁色如騏馬之文也。《春官·司服》:“凡兵事韋弁服,視朝皮弁服。凡田冠弁服,凡吊事弁絰服。”則弁類多矣。知此是皮弁者,以其韋弁以即戎,冠弁以從禽,弁絰又是吊兇之事,非諸侯常服也,且不得與絲帶相配,唯皮弁是諸侯視朝之常服。又朝天子亦服之。作者美其德能養民,舉其常服,知是皮弁。○箋“其帶”至“其服”。○正義曰:《玉藻》說大帶之制云:“天子素帶朱里終辟。諸侯素帶終辟。大夫素帶辟垂。士練帶率下辟。”是大夫以上,大帶用素,故知“其帶伊絲”,謂大帶用素絲,故言絲也。《玉藻》又云:“雜帶,君朱綠,大夫玄華,士緇辟。”是其有雜色飾焉。《夏官·弁師》云:“王之皮弁,會五采玉𤪌。”注云:“會,逢中也。𤪌,結也。皮弁之逢中,每貫結五采玉以為飾,謂之綦。”引此詩云:“其弁伊綦。”又云:“諸侯及孤卿大夫之皮弁,各以其等為之。”注云:“皮弁,侯伯綦飾七,子男綦飾五,玉用三采。”如彼《周禮》之文,諸侯皮弁有綦玉之飾。此云“其弁伊騏”,知騏當作“??”,以玉為之。以此故易傳也。孫毓云:“皮弁之飾,有玉𤪌而無綦文。綦文非所以飾弁。箋義為長。”若然,《顧命》云:“四人騏弁執戈。”注云:“青黑曰騏。”不破騏字為玉綦者,以《顧命》之文,于“四人騏弁”之下,每云“一人冕”,身服冕則是大夫也。于“四人騏弁”之上,云“二人爵弁執惠”,身服爵弁,則是士也。于“爵弁”之下,次云“騏弁”,明亦是士。《弁師》之文,上云“孤卿大夫之皮弁,各以其等為之”,不言士之皮弁,則士之皮弁無𤪌飾矣,故《弁師》注云:“士之皮弁之會無結飾。”以士之皮弁無玉綦飾,故知《顧命》士之騏弁,正是弁作青黑色,非綦玉之皮弁矣。禮無騏色之弁,而《顧命》有之者,以新王即位,特設此服,使士服此騏弁,執兵衛王。玉綦,常服也。此言諸侯常服,故知騏當作𤪌,說善人君子而言此帶弁者,以善人能稱其服,刺今不稱其服也。
鳲鳩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忒,疑也。○忒,他得反。
[疏]傳“忒,疑”。○正義曰:《釋言》文。執義如一,無疑貳之心。
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正,是也。箋云:執義不疑,則可為四國之長。言任為侯伯。○長,張丈反,下同。任音壬。
[疏]箋“執義”至“侯伯”。○正義曰:傳言“正,長”,《釋訓》文。非為州牧,不得為四國之長,故任為侯伯也。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討罪,禮也。”是諸侯之長,侯伯也。
鳲鳩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國人。正是國人,胡不萬年。箋云:正,長也。能長人,則人欲其壽考。○榛,側巾反,木名也。又仕巾反,《字林》云:“木叢生也。”《字林》榛木之字從辛木,云:“似梓,實如小栗,音壯巾反。”
《鳲鳩》四章,章六句。
下泉 | 返回目錄 |
《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憂而思明王賢伯也。。○思治,直吏反。刻音克。
[疏]“《下泉》四章,章四句”至“賢伯”。○正義曰:此謂思上世明王賢伯治平之時,若有明王賢伯,則能督察諸侯,共公不敢暴虐,故思之也。上三章皆上二句疾共公侵刻下民,下二句言思古明王。卒章思古賢伯。上三章說共公侵刻,而思古明王能紀理諸侯,使之不得侵刻。卒章言賢伯勞來諸侯,則明王亦能勞來諸侯,互相見。
洌彼下泉,浸彼苞稂。興也。洌,寒也。下泉,泉下流也。苞,本也。稂,童梁。非溉草,得水而病也。箋云:興者,喻共公之施政教,徒困病其民。稂當作“涼”,涼草,蕭蓍之屬。○洌音列。浸,本作“浸”,子鴆反。稂音郎,徐又音良。溉,古愛反。蓍音尸。
愾我寤嘆,念彼周京。箋云:愾,嘆息之意。寤,覺也。念周京者,思其先王之明者。○愾,苦愛反,嘆息也,《說文》云:“大息也。”音火既反。覺音教。
[疏]“洌彼”至“周京”。○正義曰:洌然而寒者,彼下流之泉,浸彼苞稂之草。稂非灌溉之草,得水則病,以喻共公之政教甚酷虐于民,下民不堪侵刻,遭之亦困病。民既困病,思古明王,愾然我寢寐之中,覺而嘆息,念彼周室京師之明王。言時有明王,則無此困病也。○鄭唯稂草有異,其文義則同。○傳“洌寒”至“而病”。○正義曰:《七月》云“二之日栗洌”,字從冰,是遇寒之意,故為寒也。《釋水》云:“沃泉縣出。縣出,下出也。”李巡曰:“水泉從上溜下出。”此言“下泉”謂“泉下流”,是《爾雅》之沃泉也。《易》稱“系于苞桑”,謂桑本也。泉之所浸,必浸其根本,故以苞為本。“稂,童梁”,《釋草》文。舍人曰:“稂,一名童梁。”郭樸曰:“莠類也。”陸機《疏》云:“禾秀為穗而不成,崱嶷然,謂之童梁。今人謂之宿田翁,或謂宿田也。《大田》云‘不稂不莠’,《外傳》曰‘馬不過稂莠’,皆是也。”此稂是禾之秀而不實者,故非灌溉之草,得水而病。○箋“興者”至“之屬”。○正義曰:以序云“侵刻下民”,故喻困病下民也。箋以苞稂則是童梁,為禾中別物,作者當言浸禾,不應獨舉浸稂,且下章蕭、蓍皆是野草,此不宜獨為禾中之草,故易傳以為“稂當作涼。涼草,蕭蓍之屬”。《釋草》不見草名涼者,未知鄭何所據。○箋“愾嘆”至“明者”。○正義曰:《祭義》說祭之事云:“周旋出戶,愾然而聞乎嘆息之聲。”是愾為嘆息之意也。序云“思明王”,故知念周京是思先王之明者。周京與京師,一也,因異章而變文耳。周京者,周室所居之京師也。京周者,京師所治之周室也。桓九年《公羊傳》云:“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大’、‘眾’言之。”是說天子之都名為京師也。
洌彼下泉,浸彼苞蕭。蕭,蒿也。○蒿,好刀反。愾我寤嘆,念彼京周。
洌彼下泉,浸彼苞蓍。蓍,草也。愾我寤嘆,念彼京師。
芃芃黍苗,陰雨膏之。芃芃,美貌。○芃,薄工反,又薄雄反。膏,古報反。
四國有王,郇伯勞之。郇伯,郇侯也。諸侯有事,二伯述職。箋云:有王,謂朝聘于天子也。郇侯,文王之子,為州伯,有治諸侯之功。
[疏]“芃芃”至“勞之”。○正義曰:言芃芃然盛者,黍之苗也。此苗所以得盛者,由上天以陰雨膏澤之故也。以興四方之國,有從王之事,所以得治者,由有郇國之侯為伯,以恩德勞來之故也。今無賢伯,致曹國之不治,故思之。○鄭唯說伯有異,其文義則同。○傳“郇伯”至“述職”。○正義曰:以經言郇伯,嫌是伯爵,故言“郇伯,郇侯也”。知郇為侯爵者,定四年《左傳》祝鮀說文王之子,唯言曹為伯,明自曹以外,其爵皆尊于伯,故知爵為侯也。諸侯有事,二伯述職,謂東西大伯,分主一方,各自述省其所職之諸侯者,昭五年《左傳》云:“小有述職,大有巡功。”服虔云:“諸侯適天子曰述職。”謂六年一會王官之伯,命事考績述職之事也。○箋“有王”至“之功”。○正義曰:莊二十三年《左傳》曰:“諸侯有王,王有巡守。”巡守是天子巡省諸侯,則知有王是諸侯朝聘天子。思古明王賢伯也,言諸侯朝聘天子者,若上有明王,下有賢伯,則諸侯以時朝聘,善惡則有黜陟之義。《大司馬》“掌九伐之法,正邦國。賊賢害民則伐之。”爾時諸侯必不敢暴虐。今由無明王賢伯,不復朝聘。共公侵刻下民,無所畏憚,故思治世有朝聘之時也。僖二十四年《左傳》說富辰稱‘畢、原、酆、郇,文之昭也”,知郇伯是文王之子也。時為州伯,有治諸侯之功,謂為牧下二伯,治其當州諸侯也。易傳者,以經、傳考之,武王、成王之時,東西大伯唯有周公、召公、大公、畢公為之,無郇侯者,知為牧下二伯也。
《下泉》四章,章四句。
曹國四篇,十五章,六十八句。
國風·豳風 七月 | 返回目錄 |
○陸曰:豳者,戎狄之地名也。夏道衰,后稷之曾孫公劉自邰而出居焉。其封域在雍州岐山之北,原隰之野,于漢屬右扶風郇邑。周公遭流言之難,居東都,思公劉、大王為豳公,憂勞民事,以此敘己志而作《七月》、《鴟鴞》之詩。成王悟而迎之,以致太平,故大師述其詩為豳國之風焉。
豳譜豳者,后稷之曾孫曰公劉者,自邰而出,所徙戎狄之地名,今屬右扶風栒邑。○正義曰:《周本紀》云:“后稷卒,子不窋立。卒,子鞠陶立。率,子公劉立。”是公劉為后稷之曾孫也。《生民》云:“即有邰家室。”《本紀》云:“舜封后稷于邰。”公劉因封不改,故知公劉自邰而出也。《公劉》之篇說公劉為狄迫逐而徙居,經云:“度其夕陽,豳居允荒。”《本紀》稱公劉在戎狄閑,知豳是戎狄之地名也。《漢書·地理志》云:“右扶風郇邑縣有豳鄉,《詩·公劉》所邑。”是漢時屬扶風郇邑也。言自邰而出者,杜預云:“豳在新平漆縣東北,邰今始平武功縣所治厘城是也。邰近而豳遠,從內出外,故言出。”○公劉以夏后大康時失其官守,竄于此地,猶修后稷之業,勤恤愛民,民咸歸之,而國成焉。○正義曰:《國語》云:“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于戎狄之間。”韋昭云:“豳西近戎,北近狄。”《周本紀》亦云“不窋奔戎狄之間”。此云公劉竄于此地者,案此《公劉》之篇說公劉遷豳事皆詳悉,自邰徙豳,必從公劉始矣。蓋不窋之時已竄豳地,尙往來邰國,至公劉而盡以邰民遷之也。《本紀》云:“公劉卒,子慶節立,國于豳。”是也。定國于豳,自公劉始也。韋昭注《國語》,以為不窋當大康之時,公劉乃不窋之孫,不應亦當大康之世。而此云公劉以大康時失官守者,《周語》止云夏之衰也,不言始衰之主。《書序》云“大康失邦”,則夏后之衰自大康為始,故系大康言之。其實公劉適豳,不當大康之世,鄭據《外傳》之文,取不窋之事以為說耳。《本紀》云:“公劉雖在戎狄間,復修后稷之業,民賴其慶。百姓懷之。周道之興,自此始也。”又《公劉》之篇具述公劉居豳愛民之事,是民歸之而成國也。其封域在《禹貢》雍州岐山之北,原隰之野。○正義曰:《禹貢》雍州云:“荊岐既旅,原隰厎績。”是岐山、原隰屬雍州也。大王始入,居岐之陽,明豳在岐山之北。《公劉》之篇說公劉居豳,度其原隰以治田,是豳居原隰之野。
至商之末世,大王又避戎狄之難,而入處于岐陽,民又歸之。○正義曰:《詩·綿》傳及《書傳略說》皆有其事。○公劉之出,大王之入,雖有其異,由有事難之故,皆能守后稷之教,不失其德。○正義曰:《本紀》云:“公劉復修后稷之業。古公復修后稷、公劉之業。”是皆能守后稷之教,不失其德也。《旱麓序》云:“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劉之業。”而鄭獨言公劉、大王者,以周公之作《七月》,主意于此二人,故特言之。
成王之時,周公避流言之難,出居東都二年。○正義曰:《金縢》云:“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無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是周公避流言之模仙出居東都二年也。《金縢》直云“居東”,不言“東都”。周公避居,固當不出畿內,自然在東都。于時實未為都,而云都,據后營洛而言之耳。周公在東,實出入三年。言二年,順《金縢》之成文。思公劉、大王居豳之職,憂念民事至苦之功,以比序己志。○正義曰:此釋作《七月》之意也。以公劉遭夏人之亂,大王有戎狄之難,或出或入。其居豳之時,教民以蠶農為務,使衣食充足,憂念民事,有至苦之功。由其積德勤民,子孫卒成王業。周公既出居東都,恐王業毀壞,亦憂念民事,庶成周道。其意與公劉、大王之志同,不得自言己身憂國之心矣。無以發明己志,故作《七月》之詩,仰陳公劉、大王,以比己身,序己志。知周公之作《七月》,其意必如此者,以序云:“周公遭變故,陳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言遭變,是遭流言乃作也。襄二十九年《左傳》季札見歌《豳》,曰:“美哉,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明在東都作之也。《七月》之詩,非刺成王,非美成王,無故說先公之風化,陳王業之艱難,則是思念先公,用以比序己志也。本詩周公所作,大師題之曰《豳》,明其然矣。而先公在豳,凡經十世,知唯念公劉、大王者,以公劉初居豳之主,大王終去豳之君,俱是先公之俊,皆有事難之故。周公身遭事難,追念處豳先君,明是念其俊者,故知周公所念,念此二人。若然,大王既遭事難,能守后稷之教,乃在居岐之后。周公思居豳之事,知其亦念大王者,《緜》篇說大王之德云:“民之初生,自土沮漆。”言居豳之時,得民之意,民戀其德,故與俱遷。明知思念豳事,其意亦及大王也。鄭于上句言周公居東二年,此句說其作詩之意,欲明《七月》之作,在此二年之中。因《尙書》有二年之文,故言之耳。非謂居東二年,始作《七月》也。何則?序云“周公遭變”即作,不應坐度二年,方始為詩。《七月》之作,當是初出之年也。
后成王迎之反之,攝政,致大平。其出入也,一德不回,純似于公劉、太王之所為。大師大述其志,主意于豳公之事,故別其詩以為豳國變風焉。○正義曰:《金縢》云:“惟朕小子其新逆。”是成王迎而反之,代成王治國政而致大平。其出居東都也,其入攝王政也,常守專一之德,不有回邪,純似公劉、大王之所為也。周公作詩之時,有自比二人之意。及其終得攝王政,其事又純似之。此詩用于樂官,當立題目,太師于是大述周公之志,以此《七月》詩主意于豳公之事,故別其詩,不合在周之風、雅,而以為豳國之變風焉。此乃遠論豳公為諸侯之政,周公陳之,欲以比序己志,不美王業之本,不得人周、召之正風也。又非刺美成王,不得入成王之正雅。周公,王朝卿士,不得專名一國。進退既無所系,因其上陳豳公,故為豳之變風。若所陳本非豳事,無由得系于豳。周公事若不似,于理亦不可系。此詩追述豳公,事又相似,故系之為宜也。《春官·籥章》云:“吹籥以歌《豳詩》。”則周制之前,已系豳矣。謂之變者,以其變風、變雅各述時之善惡,《七月》陳豳公之政,《東山》以下主述周公之德,正是變詩美者,故亦謂之變風。《公劉》亦陳豳事,不系豳者,召康公陳公劉以戒成王,猶召穆公陳文王以傷大壞,主者意為雅,不得列為風也。《鴟鴞》以下,不陳豳事,亦系豳者,以《七月》是周公之事,既為《豳風》,《鴟鴞》以下亦是周公之事,尊周公使專一國,故幷為《豳風》。故《鄭志》張逸問:“《豳·七月》專詠周公之德,宜在雅,今在風,何?”答曰:“以周公專為一國,上冠先公之業,亦為優矣,所以在風下,次于雅前,在于雅分,周公不得專之。”逸言“詠周公之德”者,據《鴟鴞》以下發問也。鄭言“上冠先公之業”,謂以《七月》冠諸篇也。以先公之業冠周公之詩,故周公之德系先公之業,于是周公為優矣。次之風后、雅前者,言周公德高于諸侯,事同于王政,處諸國之后,不與諸國為倫。次之小雅之前,言其近堪為雅,使周公專有此善也。此《豳詩》七篇,《七月》、《鴟鴞》是出居時作,其餘多在入攝政后。鄭以為周公避居之初,是武王崩后三年,成王年十三也。居東二年,罪人斯得,成王年十四也。迎周公,反而居攝,成王年十五也。七年致政,成王年二十一也。故《金縢》注云:文王十五生武王,九十七而終,終時武王八十三矣。于文王受命為七年,后六年伐紂,后二年有疾,疾瘳,后二年崩,崩時年九十三矣。周公以武王崩后三年出,五年秋反,而居攝四年作《康誥》,五年作《召誥》,七年作《洛誥》。伐紂至此,十六年也。作《康誥》時,成王年十八。《洛誥》時,年二十一也。即政時,年二十二也。然則成王以文王終明年生也。是鄭辨武王崩及周公出入之事。知然者,案《大戴禮·文王世子篇》云:“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十五生武王。”則武王之年,少于文王十四歲。《文王世子》云:“文王九十七而終,武王九十三而終。”武王既少文王十四歲,文王九十七而崩,知武王于時年八十三也。《書傳》云:“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是文王崩時,受命七年。《尙書序》云:“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作《泰誓》。”案經《泰誓》上篇說武王觀兵時事,是受命十一年。《泰誓》下篇云:“還歸二年,而后伐紂。”是伐紂之時受命十三年也。文王崩,至十三年始伐紂,是崩后六年也。《金縢》云:“武王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是伐紂后二年有疾。從文王之崩至武王有疾,積八年矣。文王崩時,武王已八十三矣。至此,則九十一也。武王九十三而崩,故知瘳后二年崩也。知周公以武王崩后三年出者,禮,君薨,百官總已而聽政于冢宰三年。定四年《左氏》云“周公為太宰”,以右王室。周公既為太宰,武王初崩,總攝王政,自是常事。管、蔡不應流言,成王不應致疑。明是三年喪畢,周公不授王政,故流言耳。按《周書》武王以十二月崩,則崩后一年十二月期而練,二年十二月祥而祭除,崩后三年,管、蔡乃流言也。《金縢》云:“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國,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辟,無以告我先王。’”是周公于流言之年,避位而出,是武王崩后三年也。《金縢》又云:“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斯得。”注云:“罪人,周公之屬與知攝者。周公出,皆奔。二年盡為成王所得。”言三年者,幷數出年,是崩后四年也。又曰:“于后,公乃為詩。”注云:“于二年后也。”上既言二年,又別言“于后”,明是二年之后也。又曰:“秋,大熟,未穫。”注云:“秋,謂周公出二年之后明年秋也。”此秋文承于后之下,于后既是二年之后,明此秋是二年之后,謂居東二年,武王崩后五年也。《金縢》云“秋,大熟,未穫”之下,即云“惟朕小子其新逆”,是周公即以其年反也。周公將攝,出避流言,今成王自新迎之,明其反即居攝。武王崩后五年,即是攝政之元年。《書傳》稱周公攝政,四年建侯衛,五年營成周,七年,致政成王。言建侯衛,是封衛侯。《康誥》論封衛之事,是四年作《康誥》也。《召誥》論營洛邑成周之事,是五年作《召誥》也。《洛誥》論致政成王之事,是七年作《洛誥》也。鄭言作《康誥》時成王年十八,作《洛誥》時二十一。然則成王以文王終明年生,所以知者,《書傳略說》云:“天子太子年十八曰孟侯。孟侯者,于四方諸來朝,迎于郊。”注云:“孟,迎也。”按《康誥》經云“王若曰孟侯”,則封康叔之時,成王年十八。《書傳》言周公攝政,四年建侯衛。據孟侯之文,知攝政四年,成王年十八。又攝政七年,成王年二十一也。逆而推之,則知成王于攝政元年年十五,周公出年年十三,武王崩年年十歲。計文王崩后十年,武王始崩,自然文王崩之明年生成王也。由此而驗之,故知成王年十三之時,周公初出居東二年。十四之時,罪人斯得。十五年之時,反而居攝也。此譜言居東二年,思公劉、太王以比序己志,則《七月》之作,在出居二年之中,不知其作之在何年,當在《鴟鴞》之前。《鴟鴞》之作,則在居東三年。《金縢》云:“居東二年,罪人斯得。于后,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既言二年,別言于后,既與罪人斯得別年,則上文居東二年,幷初出之年為二年,作詩之時為三年。是周公居東三年,成王十五年之時作《鴟鴞》也。《伐柯序》云:“刺朝廷之不知言。”刺朝廷,則是刺群臣,不刺成王,宜在雷雨大風之后,啟金縢之前。知者,若在雷風之前,則王與群臣悉皆未悟,不得獨刺群臣。若啟金縢之后,則群臣亦悟,無所復刺。故《伐柯》箋云:“成王既得雷雨大風之變,故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惑于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聖德,疑于成王迎之,是以刺之。”是鄭以《伐柯》為既得雷雨之后、金縢之前作也。《丸罭序》與《伐柯序》同刺朝廷之不知,首章言王欲迎周公,二章以下說迎之事,當是周公既反而作也。《書傳》稱周公居攝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多方》云:“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注云:“奄國在淮夷之傍,周公居攝之時亦叛。王與周公征之,三年滅之。自此而來歸。”然則周公之歸,在攝政三年。《東山》“勞歸士”之時,經云:“自我不見,于今三年。”明周公以秋反而居攝,其年則東征。三年而后歸。既歸,乃大夫美之,作《東山》也。若然,周公以秋反而即東征,必是秋冬遣兵。而《東山》經云:“倉庚于飛,熠燿其羽。”箋云:“倉庚,仲春而鳴,嫁娶之候也。歸士始行之時,新合昏禮。”秋冬行而云“新合昏”者,周公悅勞歸士,言其新昏也,非是六軍之事皆新昏。設令發兵之前一二年為昏,猶是新昏,不必以起兵之月始為昏也。《破斧》經稱東征,則是征時之事,其作必是《東山》之前,未知定是何年。《狼跋序》云:“美周公也。美不失其聖。”經云“公孫碩膚”,言周公遜遁去位,避成功也。案《書序》云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周公致政之后,留為大師,是《狼跋》之作,在致政之后也。計此七篇之作,《七月》在先,《鴟鴞》次之。今《鴟鴞》次于《七月》,得其序矣。《伐柯》、《九罭》與《鴟鴞》同年,《東山》之作在《破斧》之后,當于《鴟鴞》之下次《伐柯》、《九罭》、《破斧》、《東山》,然后終以《狼跋》。今皆顛倒不次者,張融以為簡札誤編,或者次詩不以作之先后。鄭所不說,未可明言。毛氏之意,傳訓不明,唯《鴟鴞》傳曰:“寧亡二子,不可毀我周室。”二子謂管、蔡。以為《鴟鴞》之詩為管、蔡而作。然則毛解《金縢》之文,其意皆異于鄭。《金縢》云:“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辟,無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斯得。于后,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毛以《鴟鴞》為管、蔡而作,則罪人斯得為得管、蔡,周公居東為東征也。居東二年,既為征伐,則我之不辟,當訓辟為法,謂以法誅之,如是則毛氏之說周公無避居之事矣。但不知毛意以周公攝政為是喪中即攝,為在除喪之后,此不明耳。王肅之說,祖述毛氏傳意,或如肅言。王肅《金縢》注云:“文王十五而生武王,九十七而終,時受命九年,武王八十三矣。十三年伐紂,明年有疾,時年八十八矣。九十三而崩,以冬十二月,其明年稱元年。周公攝政,遭流言,作《大誥》。而東征二年,克殷,殺管、蔡。三年而歸,制禮作樂。出入四年,至六年而成,七年營洛邑,作《康誥》、《召誥》、《洛誥》,致政成王。然則文王崩之年,成王已三歲。武王八十而后有成王,武王崩時,成王已十三。周公攝政七年,致政成王,年二十。”肅意所以然者,以《家語》武王崩時,成王年十三。故《古文尙書·武成》篇云:“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勛,誕膺天命,以撫方夏。惟九年,大統未集。”孔安國據此文以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其后劉歆、班固、賈逵皆亦同之。肅雖不見古文,以其先儒之言,必有所出。本從先儒,以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依《大戴禮》,武王之年少文王十四歲,故亦同鄭為文王崩時,武王年八十三也。受命九年,武王八十三,故至十三年伐紂,武王八十七也。《金縢》云“武王既克殷,二年有疾”者,幷數伐紂之年與疾年共為二年,故云:“伐紂明年有疾,時武王八十八也。”《禮記》云:“武王九十三而終。”是為伐紂后六年而崩也。《金縢》云“武王既喪”,即云“管、蔡流言,周公居東”,則是武王崩之后,管、蔡即流言,周公即東征也。又《書序》云:“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命,作《大誥》。”言武王崩,三監叛,明武王崩后即叛,周公即征可知。故以為武王崩之明年稱元年,周公攝政,遭流言,作《大誥》而東征也。《金縢》云“居東二年,罪人斯得”,故知二年而克殷,殺管叔也。《東山序》云:“周公東征,三年而歸。”《明堂位》稱周公踐天子之位六年,制禮作樂。故知三年歸,制禮作樂,至六年而成也。東征實三年,《金縢》言二年者,王肅于彼注云:“或曰《詩序》三年而歸,此言居東二年,其錯何也?曰:《書》言其罪人斯得之年,《詩》言其歸之年也。”知營洛邑,作《康誥》、《召誥》皆在七年者,以《召誥》說營洛邑之事,《洛誥》說致政成王,治于新邑之事,明此二篇同是致政之年作也。《康誥》經云:“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亦言洛邑之事,明與《召誥》同時,故知三篇皆七年作也。肅又云:“然則文王崩之年,成王已三歲。致政時年二十。所以知者,以周公居攝七年而致政,明是二十成人,故致之耳。”致政之時,成王年二十,逆而推之,攝政元年年十四,武王崩年年十三,文王先武王十年而崩,是文王崩之年成王已三歲也。由此而驗之,則武王崩之明年,成王年十四。其年周公攝政,管、蔡流言,周公東征之,作《七月》也。所以作《七月》者,王肅之意以為,周公以公劉、太王能憂念民事,成此王業。今管、蔡流言,將絕王室,故陳豳公之德,言己攝政之意,必是攝政元年作此《七月》。《左傳》季札見歌《豳》,曰:“其周公之東乎!”則至東居乃作也。居東二年,既得管、蔡,乃作《鴟鴞》。三年而歸,大夫美之,而作《東山》也。大夫既美周公來歸,喜見天下平定,又追惡四國之破毀禮義,追刺成王之不迎周公,而作《破斧》、《伐柯》、《九罭》也。《伐柯序》云:“刺朝廷之不知。”王肅云:“朝廷,斥成王也。”肅又云:“或曰:‘《東山》既歸之詩,而朝廷不知,猶在下,何?’曰:‘同時之作。《破斧》惡四國,而其辭曰:“周公東征,四國是皇。”猶追而刺之,所以極美周公。’”是肅意以《破斧》、《伐柯》、《九罭》作在《東山》之后,故編《東山》于前也。《狼跋》美周公。遠則四國流言,近則成王不知,進退有難,而不失其聖,當是三年歸后,天下太平,然后美其不失其聖耳。最在后作,故以為終。此則王肅義耳,未知傳意必然以否。其讖緯史傳言“文王受命七年而崩”,又言“周公攝政,四年建侯衛,五年營成周”,及“大子十八稱孟侯”,此等皆肅所不信。
《七月》,陳王業也。周公遭變故,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也。周公遭變者,管、蔡流言,辟居東都。○王業,于況反,又如字,下同。
[疏]“《七月》八章,章十一句”至“艱難”。○正義曰:作《七月》詩者,陳先公之風化,是王家之基業也。毛以為,周公遭管、蔡流言之變,舉兵而東伐之。憂此王業之將壞,故陳后稷及居豳地之先公,其風化之所由,緣致此王業之艱難之事。先公遭難,乃能勤行風化,己今遭難,亦欲勤修德教,所以陳此先公之事,將以比序己志。經八章,皆陳先公風化之事。此詩主意于豳之事,則所陳者,處豳地之先公公劉、大王之等耳,不陳后稷之教。今輒言后稷者,以先公修行后稷之教,故以后稷冠之。艱亦難也,但古人之語字重耳。《無逸》亦云“不知稼穡之艱難”,與此同也。鄭以為,周公遭流言之變,避居東都,非征伐耳。其文義則同。○箋“周公”至“東都”。○正義曰:變者,改常之名。周公欲攝,管、蔡毀之,是于攝事變改也。《金縢》云:“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即云“居東二年”。是其避流言居東都也。流,謂水流,造作虛語,使人傳之如水之流然,故謂之流言。彼注云:“管,國名。叔,字。封于管。群弟,蔡叔、霍叔。武王崩,周公免喪服,意欲攝政。小人不知天命而非之,故流‘公將不利于孺子’之言于京師。孺子,成王也。我今不避孺子而去,我先王以謙謙為德,我反有欲位之謗,無以告我先王。言愧無辭也。居東者,出處東國待罪,以須君之察己。”是說避居之意也。周公避居東都,史傳更無其事。古者避、辟扶亦反,譬、僻皆同作辟字,而借聲為義。鄭讀辟為避,故為此說。案《鴟鴞》之傳言“寧亡二子”,則毛無避居之義,故毛讀辟為辟。此八章皆是周公陳先公在豳教民,周備使衣食充足,寒暑及時,民奉上教,知其早晚,各自勸勉,以勤事業,故“同我婦子,饁彼南畝”,及“嗟我婦子,曰為改歲”。此述民人之志,非序先公號令之辭。首章陳人以衣食為急,余章廣而成之。計民之所用,食急于衣,宜先陳耕田之事。但耕種收斂,終年始畢,每事及時,然后能穫,則御一年之饑,非時日之用。衣則不然,唯是寒月所須,又當及時營作,故“蠶月條桑”,“八月載績”。若此月不作,則寒時無衣,事之濟否,在此一月。偏急于衣,故首章上六句先陳人以衣褐為急。“三之日”以下五句,陳人以谷食為急,故陳人耕饁之事。人之為衣,絲帛為先,故二章言女功之始,養蠶之事。一章之中,而再言“春日”者,此章先言執筐養蠶,因論女心傷悲感物,但傷悲在蠶生之初,陳之于求桑之下,顛倒不順,故更本春日采繁,記傷悲之節,所以再言春日也。衣之所用,非絲即麻。春既養蠶,秋當緝績絲帛,染為玄黃,乃堪衣用,故三章又陳女功自始至成也。三章既言絲麻衣服,女功之正,故四章陳女功助,取皮為裘,以助布帛。冬月衣裳雖具,又當入室避寒,故五章言將寒有漸,閉寒宮室。女功衣服之事既終矣,乃說男女飲食之事。黍稷麻麥,男功之正,故六章先陳男功之助,七章言男功之正。首章已言耕田之事,故此章唯說收斂之事,所以成首章也。衣食已具,卒章乃言備暑藏冰,飲酒相樂,皆是先公憂民之風教。周公陳之,以比序己志,言己之憂民憂國,心亦然也。民之大命,在溫與飽,八章所陳,皆論衣服飲食。首章為其總要,余章廣而成之。首章上六句言寒當須衣,故二章、三章說養蠶緝績衣服之事以充之。首章下五句言耕稼飲食之始,故七章說治場納谷稼穡終事以充之。論衣則舉須衣之時,論食不言須食之時者,衣必寒時所須,故可舉寒為戒;食則無一日而不須,不可言須食之時。諸言衣裳避寒之事,則引物記候;言飲食耕田之事,則不記時候,皆此意也。卒章說饗飲之禮,獨言“九月肅霜”者,饗飲之禮,必農隙乃為,故言“肅霜”、“滌場”,以見農功之畢。若其余飲食,則不得記時,故六章、七章無記時之事。絲麻布帛,衣服之常,故蠶績為女功之正,皮裘則其助。四章箋云“時寒宜助女功”,言取皮為裘,助女絲麻之功也。黍稷菽麥,飲食之常,故禾稼為男功之正。菜果則其助,六章箋以郁薁及葵棗助男功,又云“瓜瓠之畜”,“助養農夫”,言取瓜瓠葵棗助男稼穡之功也。女功之助在四章,男功之助在六章者,二章、三章是女功之正,故四章為婦功之助;七章是男功之正,故六章為男功之助,欲令男女之功,正、助各自相近者也。女功之正,及秋而止,其助在伐一冬之月,事在正后,故在正后也。男功之正,冬初乃止,男功之助,在于夏秋,事在正前,故在正前也。又養蠶時節易過,恐失其時,殷勤言之,故二章、三章皆言養蠶之事。耕稼者,一年之事,非時月之功,民必趨時,不假深戒,首章已言其始,七章略言其終,不復說其芟耨蕓耕之事,故男功之正少,女功之正多也。絲麻之外,唯有皮裘,可衣者少;黍稷以外,果瓜之屬,可食者多,故男功之助多,女功之助少也。女功助在正后,故五章女功助下言女功畢。男功正在助后,故七章男功正下言男功畢。男功正后,猶有茅索之事;女功正后,不言有事。《孟子》稱冬至之后,女子相從夜績,則冬亦有績麻,但言不備耳。先公之教,急于衣食,四章之末,說田獵習戎,卒章之初,說藏冰御暑,非衣食之事而言之者,廣述先公禮教具備也。閑于政事,然后饗燕,卒章說飲酒之事,得其次也。毛、鄭注雖小有異文,意則同。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火,大火也。流,下也。九月霜始降,婦功成,可以授冬衣矣。箋云:大火者,寒暑之候也。火星中而寒暑退,故將言寒,先著火所在。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一之日,十之餘也。一之日,周正月也。觱發,風寒也。二之日,殷正月也。栗烈,寒氣也。箋云:褐,毛布也。卒,終也。此二正之月,人之貴者無衣,賤者無褐,將何以終歲乎?是故八月則當績也。○觱音必,《說文》作“畢”。發音如字。栗烈幷如字,《說文》作“䬆颲”。褐音曷。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三之日,夏正月也。豳土晚寒,于耜,始脩耒耜也。四之日,周四月也,民無不舉足而耕矣。饁,饋也。田畯,田大夫也。箋云:同,猶俱也。喜讀為饎。饎,酒食也。耕者之婦子,俱以餉來至于南畝之中,其見田大夫,又為設酒食焉,言勸其事,又愛其吏也。此章陳人以衣食為急,餘章廣而成之。○耜音似。饁,炎輒反,野饋也,《字林》于劫反。畯音俊。喜,王申毛如字,鄭作“饎”,尺志反,下同。夏,戶雅反,下“染夏”、《夏小正》同。晚寒如字,謂晚節而氣寒也。饋,其愧反。饟,式亮反。又為,于偽反。
[疏]“七月”至“至喜”。○毛以為,周公云:先公教民周備,民奉上命。于七月之中,有西流者,是火之星也,知是將寒之漸。至九月之中,云可以相授以冬衣矣。九月之中,若不授冬衣,則一之日有觱發之寒風,二之日有栗烈之寒氣。此二日者,大寒之時,人之貴者無衣,賤者無褐,何以終其歲乎?故至八月則當績也。又豳人從君之教,三之日于是始脩耒耜,四之日悉皆舉足而耕。俱時我耕者之婦子,奉饋食餉彼南畝之中耕作者。田畯來至,見其勤農事則歡喜也。豳公憂念民事,教之若此。周公言己憂民亦與之同,故陳之也。○鄭唯“田畯至喜”,言“田畯來至,農夫為設酒食”為異。餘同。○傳“火,大火”至“冬衣矣”。○正義曰:《春秋》昭十七年,“有星孛于大辰”,《公羊傳》曰:“大辰者何?大火也。”哀十一年《左傳》曰:“火伏而后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歷過也。”謂火下為流,故云流下。言六月昏見而中,則流下也。可以授冬衣者,謂衣成而授之。○箋“大火”至“所在”。○正義曰:昭三年《左傳》張趯曰:“火星中而寒暑退。”服虔云:“火,大火心也。季冬十二月平旦正中在南方,大寒退,季夏六月黃昏火星中,大暑退。”是火為寒暑之候事也。知此兩月昏、旦火星中者,《月令》季夏昏火星中。六月既昏中,以沖反之,故十二月旦而中也。若然,六月之昏,火星始中。《堯典》云:“日永星火,以正仲夏。”注云:“司馬之職,治南岳之事,得則夏氣和。夏至之氣,昏火星中。”所以五月得火星中者,《鄭志》孫皓問:“《月令》季夏火星中,前受東方之禮,盡以為火星季夏中心也,不知夏至中星名。”答曰:“日永星火,此謂大火也。大火次名東方之次,有壽星、大火、析木。三者,大火為中,故《尙書》云,舉中以言焉。又每三十度有奇,非特一宿者也。季夏中火,猶謂指心火也。如此言中,則日永星火謂大火之次,非心星也。《堯典》四時言中星者,春夏交舉其次,言‘星鳥’、‘星火’,秋冬舉其宿,言‘星虛’、‘星昴’,故注云:‘星鳥,鶉火之方。星火,大火之屬。虛,玄武中虛宿也。昴,白虎中宿也。’其東方、南方皆三次,鶉火、大火居其中。西方、北方俱七宿,虛星、昴星居其中。每時總舉一方,故指中宿與次而互言之耳。其實仲夏之月,大火之次亦未中也。”是鄭以日永星火大火之次與此火之心星別。○傳“一之”至“寒氣”。○正義曰:“一之日”、“二之日”,猶言一月之日、二月之日,故傳辨之言:一之日者,乃是十分之餘,謂數從一起而終于十,更有餘月,還以一二紀之也。既解一二之意,又復指斥其“一之日者,周之正月”,謂建子之月也;“二之日”者,殷之正月,謂建丑之月也;下傳曰“三之日,夏之正月”,謂建寅之月也。正朔三而改之。既言三正事終,更復從周為說,故言四之日,周之四月,即是夏之二月,建卯之月也。此篇設文,自立一體。從夏之十一月,至夏之二月,皆以數配日而言之。從夏之四月,至于十月,皆以數配月而稱之。唯夏之三月,特異常例。下云“春日遲遲”,“蠶月條桑”,皆是建辰之月。而或日或月,不以數配,參差不同者,蓋以日月相對,日陽月陰,陽則生物,陰則成物。建子之月,純陰已過,陽氣初動,物以牙蘗將生,故以日稱之。建巳之月,純陽用事,陰氣已萌,物有秀實成者,故以月稱之。夏之三月,當陰陽之中,處生成之際,物生已極,不可以同前,不得言五之日。物既未成,不可以類后,不得稱三月,故日月幷言,而不以數配,見其異于上下。四章箋云“物成自秀葽始”,明以物成,故稱月也。稱月者,由其物成,知稱日由其物生也。若然,一之日、二之日言十之餘則可矣,而三之日、四之日者,乃是正月、二月,十數之初始,不以為一二,而謂之三四者,作者理有不通,辭無所寄。若云一月、二月則群生物未成,更言一之、二之則與前無別,以其俱是陽月,物皆未成,故因乘上數,謂之三、四,明其氣相類也。《春秋·元命包》曰:“周人以十一月為正,殷人以十二月為正,夏人以十三月為正。”建寅之月,乃是十月之初,亦乘上以為十三,與此同也。《四月》云“冬日烈烈,飄風發發”,以發是風,故知烈是氣,故以觱發為寒風,栗烈為寒氣。仲冬之月,待風乃寒;季冬之月,無風亦寒,故異其文。○箋“褐毛”至“當績”。○正義曰:毛布用毛為布,今夷狄作褐,皆織毛為之,賤者所服。“卒,終”,《釋詁》文。言此二正之月,大寒之時,無衣無褐,不可終歲,是故八月則當績衣,絲蠶為重。箋不云蠶月則當蠶,而言八月則當績者,以此章先言流火,則是已見火流,于時蠶事已過,唯績可以當之。且下章蠶事,別言流火,故不以蠶事屬此。○傳“三之日”至“大夫”。○正義曰:于訓于,三之日于是始脩耒耜。《月令》季冬,命農計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孟春,天子躬耕帝籍。然則修治耒耜,當季冬之月,舉足而耕,當以孟春之月。今言豳人以正月修耒耜,二月始耕,故云“豳土晚寒”。《鄭志》答張逸云:“晚溫亦晚寒。”是寒晚溫亦晚,故修耒耜始耕,皆校中國一月也。《易·鼎卦》注云:“無事曰趾,陳設曰足。”對文則為小異,散則趾足通名。訓趾為足,耕以足推,故云無不舉足而耕。無不者,言其人人皆然也。“饁,饋”,《釋詁》文。孫炎曰:“饁野之餉。”《釋言》云:“畯,農夫也。”孫炎曰:“農夫,田官也。”郭璞曰:“今之嗇夫是也。”然則此官選俊人主田,謂之田畯。典農之大夫謂之農夫。以王者尤重農事,知其爵為大夫也。案鄭注《周禮·載師》云:“六遂餘地,自三百以外,天子使大夫治之。”或于田農之時,特命之主其田農之事。以《周禮》無田畯正職,故直云“田畯,田大夫”。《春官·籥章》“掌擊土鼓,以樂田畯”。鄭司農云:“田畯,古之先教田之官者。”但彼說祈年之祭,知其祭先教者。傳不解“至喜”之義,但毛無破字之理,不得以為酒食,當謂田畯來至,見勤勞,故喜樂耳。○箋“喜讀”至“成之”。○正義曰:箋以“田畯至喜”文承“饁彼”之下,若是喜樂其事,便是喜其餉食,非復悅其勤勞,何當于饁彼之下而說田畯喜乎?饁既是食,明喜亦是食,故知喜讀為“饎”。“饎,酒食”,《釋訓》文。李巡曰:“得酒食則喜歡也。”孫毓云:“小民耕農,妻子相饁,雖有冀缺,如賓之敬。大夫儼然銜命巡司,何為辱身就耕民公嫗壟畝草間共飲食乎?鄙亦甚矣。而改易經字,殆非作者之本旨。”斯不然矣。飲食之事,禮之所重,大夫之勸迎周公,籩豆有踐,鄭人之愛國君,欲授之以飧,何獨田畯之尊,不可為之設食也?說其為設酒食,言民愛其吏耳,何必大夫皆仰田間食乎!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箋云:將言女功之始,故又本作此。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倉庚,離黃也。懿筐,深筐也。微行,墻下徑也。“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箋云:載之言則也。陽,溫也。溫而倉庚又鳴,可蠶之候也。柔桑,稺桑也。蠶始生,宜稺桑。○離,本又作“鵹”、作“鵬”,同力知反。稺,直吏反,本亦作“稚”。
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遲遲,舒緩也。蘩,白蒿也,所以生蠶。祁祁,眾多也。傷悲,感事苦也。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殆,始。及,與也。豳公子躬率其民,同時出,同時歸也。箋云:春女感陽氣而思男,秋士感陰氣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悲則始有與公子同歸之志,欲嫁焉。女感事苦而生此志,是謂《豳風》。○祁,巨之反,一音上之反。殆音待。
[疏]“七月”至“同歸”。○毛以為,七月之中,有流下者,火星也。民知將寒之候,九月之中則可以授冬衣矣。又本其趍時養蠶,春日則以溫矣。又有鳴者,是倉庚之鳥也。于此之時,女人執持深筐,循彼微細之徑道,于是求柔稺之桑,以養新生之蠶。因言養蠶之時,女有傷悲之志,更本之言春日遲遲。然而舒緩采蘩以生蠶者,祁祁然而眾多。于是之時,女子之心感蠶事之勞苦,又感時物之變化,皆傷悲思男,有欲嫁之志。時豳公之子,躬率其民,共適田野,此女人等,始與此公子同時而來歸于家。○鄭唯下句異,言始與豳公之子同有歸嫁之志。餘同。○傳“倉庚”至“以桑”。○正義曰:倉庚一名離黃,即《葛覃》黃鳥是也。懿者,深邃之言,故知“懿筐,深筐”。行訓為道也。步道謂之徑。微行為墻下徑。“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孟子》文,引之者,自明墻下之意。○傳“遲遲”至“時歸”。○正義曰:遲遲者,日長而暄之意,故為舒緩。計春秋漏刻多少正等,而秋言凄凄,春言遲遲者,陰陽之氣感人不同。張衡《西京賦》云:“中在陽則舒,在陰則慘。”然則人遇春暄,則四體舒泰,春覺晝景之稍長,謂日行遲緩,故以鷃鷃言之。及遇秋景,四體褊躁,不見日行急促,唯覺寒氣襲人,故以凄凄言之。凄凄是涼,遲遲非暄,二者觀文似同,本意實異也。《釋草》云:“蘩,皤蒿。”孫炎曰:“白蒿也。”傳于《采蘩》云“皤蒿也”,此云“白蒿”,變文以曉人也。今定本云“皤蒿也”。白蒿所以生蠶,今人猶用之。“傷悲,感事苦”,感養蠶之事苦。既感事苦,又感陽氣,故傳明其二感之意,春則女悲,秋則士悲,感其萬物之化,故所以悲也。因有女悲,遂解男悲,言男女之志同,而傷悲之節異也。《釋詁》云:“胎,始也。”說者皆以為生始。然則胎、殆義同,故為始也。“及,與”,《釋詁》文。諸侯之子稱公子。言與公子同歸,則公子時亦適野,故豳公之子,身率其民也。王肅云:“豳君既修其政,又親使公子躬率其,民同時歸也。”○箋“春女”至“豳風”。○正義曰:箋又申傳傷悲之意。女是陰也,男是陽也。秋冬為陰。春物得陽而生,女則有陰而無陽,春女感陽氣而思男。春夏為陽。秋物得陰而成,男則有陽而無陰,故秋士感陰氣而思女。是由其萬物變化,故所以思見之而悲也。婦人謂嫁為歸。經于“傷悲”之下,即言與公子同歸,是說女之思嫁,不得為公子率民,故易傳以言,“悲則始有與公子同歸之志,欲得嫁焉”。雖貴賤有異,感氣則同,故與公子同有歸嫁之意。雖感陽氣使然,亦是感蠶事之苦而生此志。申傳感二事之意也。莊元年《公羊傳》說筑玉姬之館云:“于群公子之舍則以卑矣。”是諸侯之女稱公子也。此章所言,是謂豳國之風詩也。此言“是‘豳風’”,六章云“是謂‘豳雅’”,卒章云:“是謂‘豳頌’”者,《春官·籥章》云:“仲春,晝擊土鼓,吹‘豳詩’,以迎暑。仲秋,夜迎寒氣亦如之。凡國祈年于田祖,吹‘豳雅’,擊土鼓,以樂田畯。國祭蠟,則吹‘豳頌’,以息老物。”以《周禮》用為樂章,詩中必有其事。此詩題曰《豳風》,明此篇之中,當具有風、雅、頌也。別言豳雅、豳頌,則‘豳詩’者是《豳風》可知。故《籥章》注云:“此風也,而言詩,詩,總名也。”是有《豳風》也。且《七月》為國風之詩,自然豳詩是風矣。既知此篇兼有雅、頌,則當以類辨之。風者,諸侯之政教,凡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此章女心傷悲,乃是民之風俗,故知是謂豳風也。雅者,正也,王者設教以正民,作酒養老,是人君之美政,故知穫稻為酒,是豳雅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成功之事,男女之功俱畢,無復饑寒之憂,置酒稱慶,是功成之事,故知“朋酒斯饗,萬壽無疆”,是謂豳頌也。《籥章》之注,與此小殊。彼注云:“豳詩,謂《七月》也。《七月》言寒暑之事,迎氣歌之,歌其類。”言寒暑之事,則首章流火、觱發之類是也。又云:“豳雅者,亦《七月》也。《七月》又有于耜、舉趾、饁彼南畝之事,是亦歌其類也。”則亦以首章為豳雅也。又云:“豳頌者,亦《七月》也。《七月》又有穫稻、釀酒、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之事,是亦歌其類也。”兼以穫稻、釀酒,亦為豳頌。皆與此異者,彼又觀《籥章》之文而為說也。以其歌豳詩以迎寒迎暑,故取寒暑之事以當之。吹豳雅以樂田畯,故取耕田之事以當之。吹豳頌以息老物,故取養老之事以當之。就彼為說,故作兩解也。諸詩未有一篇之內備有風、雅、頌,而此篇獨有三體者,《周》、《召》陳王化之基,未有雅、頌成功,故為風也。《鹿鳴》陳燕勞伐事之事,《文王》陳祖考天命之美,雖是天子之政,未得功成道洽,故為雅。天下太平,成功告神,然后謂之為頌。然則始為風,中為雅,成為頌,言其自始至成,別故為三體。周公陳豳公之教,亦自始至成。述其政教之始則為豳風,述其政教之中則為豳雅,述其政教之成則為豳頌,故今一篇之內備有風、雅、頌也。言此豳公之教,能使王業成功故也。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亂為萑。葭為葦。豫畜萑葦,可以為曲也。箋云:將言女功自始至成,故亦又本于此。○萑,戶官反。葦,韋鬼反。𦯠,五患反。葭音加。畜本又作“蓄”,同敕六反,下同。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桑。斨,方銎也。遠,枝遠也。揚,條揚也。角而束之曰猗。女桑,荑桑也。箋云:條桑,枝落采其葉也。女桑,少枝,長條不枝落者,束而采之。○條,徒雕反,注“條桑”同:又如字,沈暢遙反。斨,七羊反。猗,于綺反,徐于宜反。銎,曲容反,《說文》云:“斧空也。”荑,徒兮反。
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鵙,伯勞也。載績,絲事畢而麻事起矣。玄,黑而有赤也。朱,深纁也。陽,明也。祭服玄衣纁裳。箋云:伯勞鳴,將寒之候也,五月則鳴。豳地晚寒,鳥物之候從其氣焉。凡染者,春暴練,夏纁玄,秋染夏。為公子裳,厚于其所貴者說也。○鵙,圭覓反,《字林》工役反。纁,許云反。暴,蒲卜反。染,如琰反。
[疏]“七月”至“子裳”。○正義曰:言七月流下者,火星也,民知將寒之候。八月萑葦既成,豫畜之以擬蠶用。于養蠶之月,條其桑而采之,謂斬條于地,就地采之也。猗朿彼女桑而采之,謂柔稺之桑不枝落者,以繩猗束而采之也。言民受先公之教,能勤蠶事也。蠶事既畢,又須績麻。七月中有鳴者,是鵙之鳥也。是將寒之候。八月之中,民始績麻,民又染繒,則染為玄,則染為黃,云我朱之色甚明好矣,以此朱為公子之裳也。績麻為布,民自衣之。玄黃之色,施于祭服。朱則為公子裳。皆是衣服之事,雜互言之也。○傳“𦯠為”至“為曲”。○正義曰:《釋草》云:“菼,𦯠。”樊光云:“菼,初生葸,息理反,騂色,海濱曰𦯠。”郭璞曰:“似葦而小。”又云:“葭華。”舍人曰:“葭,一名葦。”樊光引《詩》云:“彼茁者葭。”郭璞曰:“即今蘆也。”又云:“葭,蘆。”郭璞曰:“葦也。”然則此二草初生者為菼,長大為𦯠,成則名為萑。初生為葭,長大為蘆,成則名為葦。小大之異名,故云“𦯠為萑,葭為葦”。此對文耳,散則通矣。《蒹葭》云“白露為霜”之時猶名葭。《行葦》云“敦彼行葦”,夏時己名葦也。《月令》季春說養蠶之事云:“具曲植筐筥。”注云:“曲,薄也。植,槌也。”薄用萑葦為之。下句言蠶事,則萑葦為蠶之用,故云“豫畜萑葦,可以為曲也”。○箋“將言”至“于此”。○正義曰:養蠶,女功之始;衣服,女功之成。上章止言蠶生之事,故箋云“女功之始”。此章幷說為裳,故云“自始至成”也。○傳“斨方”至“柔桑”。○正義曰:《破斧》傳云:“隋銎曰斧。方銎曰斨。”然則斨即斧也,唯銎孔異耳。故云“斨,方銎也”。此蓋相傳為然,無正文也。劉熙《釋名》曰:“斨,戕也,所伐皆戕毀也。”言“遠,枝遠”者,謂長枝去人遠也。“揚,條揚者也”,謂長條揚起者,皆手所不及,故枝落之而采取其葉。襄十四年《左傳》云:“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然掎、角皆遮截束縛之名也,故云“角而束之曰掎”。女是人之弱者,故知“女桑,柔桑”,言柔弱之桑,其條雖長,不假枝落,故束縛而采也。《集注》及定本皆云“女桑,柔桑”,取《周易》“枯楊生荑”之義,荑是葉之新生者。○傳“鵙伯”至“纁裳”。○正義曰:“鵙,伯勞”,《釋鳥》文。李巡曰:“伯勞,一名鵙。”樊光曰:“《春秋》云少皞氏以鳥名官,伯趙氏,司至。伯趙,鵙也,以夏至來,冬至去。”郭璞曰:“似鶷鶡而大。陳思王《惡鳥論》云:‘伯勞以五月鳴,應陰氣之動。陽氣為仁養,陰為殺殘,賊伯勞蓋賊害之鳥也。其聲鵙鵙,故以其音名云。’”《陳風》云“不績其麻”,績,緝麻之名。八月絲事畢而麻事起,故始績也。玄,黑而有赤,謂色有赤黑雜者。《考工記·鐘氏》說染法云:“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注云:“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緅。緅,今《禮記》作爵,言如爵弁色也。又復再染以黑,乃成緇矣。凡玄色者,在緅、緇之間。其六入者與?”染法互入數,禮無明文,故鄭約之以為六入,謂三入赤,三入黑,是黑而有赤也。《士冠禮》云:“爵弁服纁裳。”注云:“凡染絳,一入謂之縓,再入謂之赬,三入謂之纁,朱則四入矣。”以上染朱人數,《書傳》無文,故約之以為四入也。三則為纁,四入乃成朱色,深于纁,故云“朱,深纁也。”陰陽相對,則陰闇而陽明矣。朱色無陰陽之義,故以陽為明,謂朱為光明也。《易·下系》云:“黃帝、堯、舜垂衣裳,蓋取諸乾坤。”注云:“干為天,坤為地,天色玄,地色黃,故玄以為衣,黃以為裳,象天在上,地在下。土記位于南方,南方故云用纁。”是祭服用玄衣纁裳之義。染色多矣,而特舉玄黃,故傳解其意,由祭服尊故也。○箋“伯勞”至“者說”。○正義曰:五月陰氣動而伯勞鳴,是將寒之候也。《月令》仲夏鵙始鳴,是中國正氣,五月則鳴。今豳地晚寒,鳥初鳴之候,從其鄉土之氣焉,故至七月鵙始鳴也。此篇箋、傳三云晚寒,上言于耜、舉趾,下云載纘、武功,唯校中國一月,此獨校兩月者,豳處西北,遠于諸華,寒氣之來,大率晚耳,未必皆與中國常校一月。何則?蠶月條桑,八月其穫,七月食瓜,八月剝棗,九月肅霜,十月滌場,如此之類,皆與中國同也。既云同于中國,不得齊校一月,自然有大晚者得校兩月也。王肅云:“蟬及鵙皆以五月始鳴,今云七月,共義不通也。古五字如七。”肅之此說,理亦可通,但不知經文實誤不耳。豳地大率晚寒,箋、傳略舉三事,又以《月令》校之,豳地之寒晚于中國者,非徒此三事而已。《月令》仲春之月倉庚鳴,此云蠶月始鳴;《月令》季秋草木黃落,此云十月隕蘀;《月令》季秋令民云寒氣總至,其皆入室,此云“曰為改歲,人此室處”;《月令》季秋天子嘗稻,此云“十月穫稻”;《月令》仲秋云天子嘗麻,此云“九月叔苴”;《月令》季冬命取冰,此云“三之日納于凌陰”,皆是晚寒所致。箋、傳不說者,已舉三事,其餘后可知也。上云“三之日于耜”,言晚寒者,猶寒氣晚至,故耕田晚也。“七月鳴鵙”,言晚寒者,謂溫氣晚則鵙鳴晚也。上傳言晚寒,則此箋當言晚溫,而亦言晚寒者,鄭答張逸云:“晚寒亦晚溫,其意言寒來既晚,故順上傳舉晚寒以明晚溫耳。”孫毓以為,寒鄉率早寒,北方是也。熱鄉乃晚寒,南方是也。毛傳言晚寒者,豳土寒多,雖晚猶寒,非謂寒來晚也。毓之此言,似欲有理,但案經上下言“九月肅霜”,與中國氣同,穫稻乃晚于中國,非是寒來早也,明是寒來晚,故溫亦晚也。“凡染,春暴練,夏纁玄,秋染夏”,《天官·染人》文。彼注云:“暴練,練其素而暴之。纁玄者,可以染此色。玄纁者,天地之色,以為祭服。石染當及盛暑熟潤,浸湛硏之,三月而后可用。《考工記》鐘氏則染纁術也,染玄則史傳闕矣。染夏者,染五色,謂之夏者,其色以夏翟為飾,夏翟毛羽五色皆備成章,染者擬以為深淺之度,是以放而取名。”引此者證經“載玄載黃”,謂以夏日染之,非八月染也。實在夏而文承八月之下者,以養蠶績麻,是造衣之始,故先言之。染色作裳,是為衣之終,故后言之。言蠶績所得,民亦自衣,而特言“公子裳”,厚重于其貴者,故特說之。以下“于貉”不言為民之裘,而狐貍云“為公子裘”,亦是厚于貴者,與此同。
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穫,十月隕蘀。不榮而實曰秀葽。葽,草也。蜩,螗也。穫,禾可穫也。隕,墜。蘀,落也。箋云:《夏小正》“四月,王萯秀。”葽其是乎?秀葽也,鳴蜩也,穫禾也,隕蘀也,四者皆物成而將寒之候,物成自秀葽始。○葽,于遙反。蜩,徒雕反。穫,戶郭反,下同。隕,于敏反。蘀音托。螗音唐。墜,直類反。萯音婦。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為公子裘。于貉,謂取狐貍皮也。狐貉之厚以居,孟冬天子始裘。箋云:于貉,往搏貉以自為裘也。狐貍以共尊者。言此者,時寒宜助女功。○貉,戶各反,獸名。貍,力之反,獸名。搏音博,舊音付。自為,于偽反。
二之日其同,載纘武功。言私其豵,獻豜于公。纘,繼。功,事也。豕一歲曰豵,三歲曰豜。大獸公之,小獸私之。箋云:其同者,君臣及民因習兵俱出田也。不用仲冬,亦豳地晚寒也。豕生三曰豵。○纘,子管反。豵,子公反。豜,古牽反,又音牽。
[疏]“四月”至“于公”。○正義曰:四月秀者,葽之草也。五月鳴者,蜩之蟲也。八月其禾可穫刈也。十月木葉皆隕落也。此四物漸而成終,落則將寒之候。時既漸寒,至大寒之月,當取皮為裘,以助女功。一之日往捕貉取皮,庶人自以為裘。又取狐與貍之皮,為公子之裘。絲麻不足以御寒,故為皮裘以助之。既言捕貉取狐,因說田獵之事。至二之日之時,君臣及其民俱出田獵,則繼續武事,年常習之,使不忘戰也。我在軍之士,私取小豵,獻大豜于公。戰斗不可以不習,四時而習之。兵事不可以空設,田獵蒐狩以閑之。故因習兵而俱出田獵也,美先公禮教備矣。○傳“不榮”至“蘀落”。○正義曰:《釋草》云:“華,榮也。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不榮而實者謂之秀。榮而不實者謂之英。”李巡曰:“分別異名以曉人。”則彼以英、秀對文,故以英為不實,秀為不榮。《出車》云“黍稷方華”,《生民》說黍稷云“實發實秀”,是黍稷有華亦稱秀也。言其秀實,知葽是草也。《釋蟲》云:“蜩,螂蜩,螗蜩。”舍人云:“皆蟬。《方言》曰:‘楚謂蟬為蜩,宋、衛謂之螗蜩,陳、鄭謂之螂蜩,秦、晉謂之蟬。’”是蜩、蟬一物,方俗異名耳。《釋蟲》又云:“蜺,寒蜩。”郭璞曰:“寒螿也,似蟬而小,青赤。”引《月令》云:“寒蟬鳴。”與此鳴蜩不同者,《夏小正》云:“五月螗蜩鳴,七月寒蟬鳴。”是其異也。八月其穫者,唯有禾耳,故知其穫謂禾可穫也。“隕,墜”,《釋詁》文。○箋“小正”至“葽始”。○正義曰:《夏小正》者,《大戴禮》之篇名也。葽之為草,《書傳》無文。四月已秀,物之鮮矣,故疑王萯正與葽為一,言“葽其是乎”?為疑之辭也。《月令》孟夏“王瓜生”,注云:“今曰王萯生。《夏小正》云‘王萯秀’,未聞孰是。”鄭以四月生者,自是王瓜。今《月令》與《夏小正》皆作“王萯”,而生、秀字異,必有誤者,故云“未知孰是”。《本草》云:“萯生田中,葉青,刺人,有實,七月采陰干。”云七月采之,又非四月已秀,是葽以否,未能審之。物之成熟,莫先葽草,故云“物成自秀葽始”。微見言月之意,由有物成故也。○傳“于貉”至“始裘”。○正義曰:于謂往也。于貉言往不言取,狐貍言取不言往,皆是往捕之而取其皮,故傳言于貉謂取狐貍皮,幷明取之意也。“狐貉之厚以居”,《論語》文,言其毛厚,服之居于家也。“孟冬天子始裘”,《月令》文,言自此之后,臣民亦服裘也。引二文者,證取皮為裘之義。孟冬已裘,而仲冬始捕獸者,為來年用之。《天官·掌皮》:“秋斂皮,冬斂革,春獻之。”注云:“皮革逾歲干,久乃可用,獻之以入司裘。”是其事也。孟冬始裘,而《司裘》“仲秋獻良裘,季秋獻功裘”者,豫獻之,以待王時服用、頒賜故也。○箋“于貉”至“女功”。○正義曰:以經狐貍以下為公子裘耳,明于貉是民自用為裘也。禮無貉裘之文,唯孔子服狐貉裘以居,明貉裘賤故也。定九年《左傳》稱齊大夫東郭書衣貍制,服虔云:“貍制,貍裘也。”禮言狐裘多矣,知狐貍以供尊者。言此時寒,宜助女功。以布帛為正女功,皮裘為助女功,非謂男助女也。○傳“纘繼”至“私之”。○正義曰:“纘,繼”,“功,事”,皆《釋詁》文。豵入私,豜入公,則豜大豵小。言其一歲、三歲,蓋相傳為然,無正文也。“大獸公之,小獸私之”,《大司馬職》文。彼云:“小禽私之。”禽獸得通,因經言獸,故言獸也。○箋“其同”至“曰豵”。○正義曰:《大司馬》云:“仲春教振旅,遂以蒐田。仲夏教茇舍,遂以苗田。仲秋教治兵,遂以獮田。仲冬教大閱,遂以狩田。”是皆因習兵而田獵也。禮云“仲冬”,此言“二之日”,即是季冬也。不用仲冬者,豳地晚寒,故習兵晚也。四時皆習兵,而獨說冬獵者,以取皮在冬,且大閱禮備故也。“豕生三曰豵”,《釋獸》文。箋既易傳,不以豵為一歲之名,則豜亦非三歲之稱。《釋獸》釋鹿與麇皆云‘絕有力,𪊑”,箋意蓋以𪊑為鹿、麇有力者也。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斯螽,蚣蝑也。莎雞羽成而振訊之。箋云:自七月在野,至十月入我床下,皆謂蟋蟀也。言此三物之如此,著將寒有漸,非卒來也。○螽,音終。莎音沙,徐又素和反,沈云:“舊多作莎,今作沙,音素何反。”宇,屋四垂為宇,《韓詩》云:“宇,屋霤也。”蟋音悉。蟀,所律反。蚣,相容反,又相工反。蝑,相魚反,又相呂反。訊音信,本又作“迅”,同。卒,寸忽反。穹窒熏鼠,塞向墐戶。穹,窮。窒,塞也。向,北出牖也。墐,涂也。庶人蓽戶。箋云:為此四者以備寒。○穹,起弓反。窒,珍悉反,徐得悉反。熏,許云反。塞向如字,北出牖也,《韓詩》云:“北向窗也。”墐音覲。牖音酉。蓽音必。
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箋云:“曰為改歲”者,歲終,而“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當避寒氣,而入所穹窒墐戶之室而居之。至此而女功止。○曰為,上音越,下音于偽反,一讀上而實反,下如字。《漢書》作“聿為”。
[疏]“五月”至“室處”。○正義曰:言五月之時,斯螽之蟲搖動其股。六月之中,莎雞之蟲振訊其羽。蟋蟀之蟲,六月居壁中,至七月則在野田之中,八月在堂宇之下,九月則在室戶之內,至于十月,則蟋蟀之蟲入于我之床下。此皆將寒漸,故三蟲應節而變。蟲既近人,大寒將至,故穹塞其室之孔穴,熏鼠令出其窟,塞北出之向,墐涂荊竹所織之戶,使令室無隙孔,寒氣不入。豳人又告妻子,言已穹窒墐戶之意。嗟乎!我之婦與子,我所以為此者,曰為改歲之后,觱發、栗烈大寒之時,當入此室而居處,以避寒,故為此也。○傳“斯螽”至“訊之”。○正義曰:“斯螽,蚣蝑”,《釋蟲》文。又云:“螒,天雞。”樊光曰:“謂小蟲黑身赤頭,一名莎雞。”李巡曰:“一名酸雞。”郭璞曰:“一名莎雞,又曰樗雞。”陸機《疏》曰:“莎雞如蝗而班色,毛翅數重,其翅正赤,或謂之天雞。六月中飛而振羽,索索作聲,幽州人謂之蒲錯,是也。”○箋“七月”至“卒來”。○正義曰:以入我床下,是自外而入。在野、在宇、在戶,從遠而至于近,故知皆謂蟋蟀也。退蟋蟀之文在十月之下者,以人之床下,非蟲所當入,故以蟲名附十月之下,所以婉其文也。戶、宇言在,床下言入者,以床在其上,故變稱入也。《月令》季夏云“蟋蟀居壁”,是從壁內出在野。○傳“穹窮”至“蓽戶”。○正義曰:“窒,塞”,《釋言》文。以窒是塞,故穹為窮,言窮盡塞其窟穴也。《士虞禮》云:“祝啟牖向。”注云:“向、牖一名也。”《明堂位》注云:“向,牖屬。”此為寒之備,不塞南窗,故云“北出牖也”。備寒而云墐戶,明是用泥涂之,故以墐為涂也。所以須涂者,庶人蓽戶,《儒行》注云:“蓽戶,以荊竹織門。”以其荊竹通風,故泥之也。○箋曰“曰為”至“功止”。○正義曰:《月令》云:“孟冬,命有司,閉塞而成冬。”此經穹窒墐戶,文在十月之下,亦當以十月塞涂之矣。云“曰為改歲”者,以仲冬陽氣始萌,可以為年之始,故改正朔者以建子為正,歲亦莫。止謂十月為莫,是過十月則改歲,乃大寒,故言改歲之后,方始入室。若總言一歲之事,則寒暑一周乃為終歲,寒氣未過,是為未終,故上言無衣無褐,不得終歲,謂度寒、至春二者,意小異也。言入室者,夏秋以來,亦在此室,欲言避寒之意,故云入此室耳,非是別有室也。從養蠶而至此時,一歲之女功止,故告婦子令之入室避寒也。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剝棗。十月穫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郁,棣屬。薁,蘡薁也。剝,擊也。春酒,凍醪也。眉壽,豪眉也。箋云:介,助也。既以郁下及棗助男功,又穫稻而釀酒以助其養老之具,是謂豳雅。○薁,于六反。亨,普庚反。菽音叔,本亦作“叔”,藿也。剝,普卜反,注同。介音界。棣,大計反。蘡,于盈反,或于耕反。凍,丁貢反。醪,老刀反。釀,女亮反。
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農夫。壺,瓠也。叔,拾也。苴,麻子也。樗,惡木也。箋云:瓜瓠之畜,麻實之糝,干荼之菜,惡木之薪,亦所以助男養農夫之具。○瓜,古花反,字或加“草”,非。苴,七餘反。荼音徒。樗,敕書反,又他胡反。食音嗣。瓠,戶故反。拾音十。糝,素感反。
[疏]“六月”至“農夫”。○正義曰:此郁、薁言食,則葵、菽及棗皆食之也。但郁、薁生可食,故以食言之。葵、菽當亨煮乃食。棗當剝擊取之。各從所宜而言之,其實皆是食也。穫稻作酒,云以介眉壽,主為助養老人,則農夫不得飲之。其郁、薁、葵、棗、瓜、瓠,農夫老人皆得食之。其荼、樗云“食我農夫”,則老人不食之矣。○傳“郁棣”至“豪眉”。○正義曰:“郁,棣屬”者,是唐棣之類屬也。劉稹《毛詩義問》云:“其樹高五六尺,其實大如李,正赤,食之甜。”《本草》云:“郁一名雀李,一名車下李,一名棣。生高山川谷或平田中,五月時實。”言一名棣,則與棣相類,故云棣屬。薁蘡者,亦是郁類而小別耳。《晉宮閣銘》云:“華林園中有車下李三百一十四株,薁李一株。”車下李即郁,薁李即薁,二者相類而同時熟,故言郁、薁也。棗須樹擊之,所以剝為擊也。“春酒,凍醪”者,醪是酒之別名,此酒凍時釀之,故稱凍醪。《天官·酒正》辨三酒之物云:“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注云:“事酒,今之醳酒也。昔酒,今之酋久白酒,所謂舊醳者也。清酒,今之中山冬釀,接夏而成者。”然則春酒即彼三酒之中清酒也。人年老者,必有豪毛秀出者,故知眉謂豪眉也。○箋“介助”至“豳雅”。○正義曰:《釋詁》云:“介,右也。右,助也。”展轉相訓,是介為助也。郁下及棗,總助男功,穫稻為酒,唯助養老,故辨之。以黍、稷、菽、麥為正男功,果實菜茹為助男功,非是女助男也。○箋“壺瓠”至“惡木”。○正義曰:以壺與食瓜連文,則是可食之物,故知壺為瓠,謂甘瓠,可食,就蔓斷取而食之。《說文》云:“叔,拾也。”亦為叔伯之字。《喪服》注云:苴,麻之有實者。然則叔苴謂拾取麻實以供食也。樗唯堪為薪,故云惡木。此經食瓜則斷瓠,拾麻亦食之也,荼以為菜,樗以為薪,各從所宜而立文耳。下章納谷有麻,在男功之正。此說男功之助,言叔苴者,以麻九月初熟,拾取以供羹菜。其在田收穫者,猶納倉以供常食也。
九月筑場圃,春夏為圃,秋冬為場。箋云:場圃同地耳,物生之時,耕治之以種菜茹,至物盡成熟,筑堅以為場。○場,直羊反,下同,本又作“場”。場,依字失陽反,今亦宜直羊反。圃,布古反,一音布。茹,如豫反。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后熟曰重,先熟曰穋。箋云:納,內也。治于場而內之。囷,倉也。○重,直容反,注同。先種后熟曰重,又作“種”,音同。《說文》云“禾邊作重”是重穋之字,“禾邊作童”是穜藝之字,今人亂之已久。穋音六,本又作稑,音同,《說文》云:“稑或從翏。”后種先熟曰稑。囷,丘倫反。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宮功:入為上,出為下。箋云:既同,言已聚也,可以上入都邑之宅,治宮中之事矣。于是時,男之野功畢。○上,時掌反,注同。晝爾于茅,宵爾索綯,宵,夜。綯,絞也。箋云:爾,女也。女當晝日往取茅歸,夜作絞索,以待時用。○索,素落反。綯,徒刀反。絞,古卯反。
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乘,升也。箋云:亟,急。乘,治也。十月定星將中,急當治野廬之屋。其始播百谷,謂祈來年百谷于公社。○亟,紀力反。定,都佞反。
[疏]“九月”至“百谷”。○毛以為,此章說農夫作事之終,故言九月之時,筑場于圃之中以治谷也;十月之中,納禾稼之所收穫者,黍稷重穋、禾麻菽麥之等,納之于囷倉之中。栗既納倉,則農事畢了,民嗟乎我農夫之等,我之稼穡既已積聚矣,野中無事,可以上入都邑之宅,執治于宮中之事。宮中所治,當是何事,即相謂云:晝日爾當往取茅草,夜中爾當作索綯,以待明年蠶用也。汝又當急其升上野廬之屋而修治之,以待耘耔之時所以止息。豳公又其始為民播種百谷之故,而祈祭社稷。田事不久,故豫修廬舍,美農人趍時也。○鄭唯以乘為治,謂“急治野屋”為異。餘同。○傳“春夏”至“為場”。○正義曰:《地官·載師》云:“場圃在園地。”注云:圃樹果蓏之屬,季秋于中為場,樊圃謂之園。然則園者,外畔藩籬之名,其內之地種樹菜果則謂之圃,蹂踐禾稼則謂之場,故春夏為圃,秋冬為場。《東山》云:“町畽鹿場。”是謂蹂踐之名。箋云:種菜茹者,《烝民》云“柔亦不茹”,茹者咀嚼之名,以為菜之別稱,故《書傳》謂菜為茹。○傳“后熟”至“曰穋”。○正義曰:后熟者先種之,先熟者后種之,故《天官·內宰》鄭司農云:“先種后熟謂之重,后種先熟謂之穋。”相傳為然,無正文也。○箋“納內”至“囷倉”。○正義曰:宅在都,田在野。上言場,此言納,故知納是治于場而內于倉也。苗生既秀謂之禾,種殖諸谷名為稼。禾稼者,苗干之名。此言納禾稼,謂納于場。但既言治于場,遂內于倉,下句唯言既同,不見納倉之事,故箋連言之耳。禾稼、禾麻,再言禾者,以禾是大名也,徒黍、稷、重、穋四種而已,其餘稻、秫、菰、梁之輩皆名為禾。麻與菽、麥則無禾稱,故于麻、麥之上更言禾字,以總諸禾也。此文所不見者,明其皆納之也。○箋“既同”至“功畢”。○正義曰:既納囷倉,已是聚矣。言治宮中之事,則是訓功為事,經當云“執于宮公”。本或“公”在“宮”上,誤耳。今定本云“執宮功”,不為“公”字。于是男之野功畢,宮內之事則未畢,故入之執于宮功。○傳“綯,絞”。○正義曰:《釋言》文。李巡曰:“綯,繩之絞也。”○傳“乘,升”。○正義曰:乘車是升其上,其乘屋亦升其上,故為升也。○箋“亟急”至“公社”。○正義曰:“亟,急”,《釋言》文。以民治屋,不應直言升上而已,故易傳以乘為治。下句言其始播百谷,則乘屋亦為田事。且上云“塞向墐戶”,是都邑之屋,故知此所治屋者,民治野廬之屋也。播揰百谷,乃是明年之事,今于十月之中,則是預有所營。與播種者為始,與谷為始,不過祈祭社稷,故知其始播百谷,祈來年百谷于公社。治屋者,民自治之。祭社者,則公為之,非民祭也。所以二句得相成者,以民所以治屋者,見公家祭社為祈來年播種百谷,故民亦治屋為來年鋤耘而止舍。《月令》“孟冬,天子乃祈來年于天宗,大割牲,祀于公社及門閭,臘先祖五祀。”注云:“此《周禮》所謂蠟也。天宗,謂日月星辰。大割,大殺群性割之。臘,謂以田獵所得禽,祭五祀:門、戶、中霤、竈、行。或言祈年,或言大割牲,或言臘,互丈。”是十月之時,為民祈來年百谷也。《月令》天子之事,故云祈于天宗。此陳豳公之政,指言公社,以諸侯之事不得祭天故也。
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于凌陰。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冰盛水腹,則命取冰于山林。沖沖,鑿冰之意。凌陰,冰室也。箋云:“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西陸朝覿而出之。祭司寒而藏之,獻羔而啟之。其出之也,朝之祿位,賓、食、喪、祭,于是乎用之。”《月令》“仲春,天子乃獻羔開冰,先薦寢廟。”《周禮》凌人之職,“夏,頒冰堂事。秋,刷”。上章備寒,故此章備暑。后稷先公禮教備也。○鑿,在洛反。沖,直弓反,聲也。凌,力證反,又音陵,《說文》作“媵”,音凌。蚤音早。韭音九,字或加“草”,非。復音福。覿,徒歷反。“祭司寒”,本或作“祭寒”。朝之,直遙反。刷,所劣反。《爾雅》云:“清也。”《三蒼》云:“埽也。”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肅,縮也。霜降而收縮萬物。滌,掃也,場功畢入也。兩樽曰朋。饗者,鄉人飲酒也。鄉人以狗,大夫加以羔羊。箋云:十月,民事男女俱畢,無饑寒之憂,國君閑于政事而饗群臣。○滌,直歷反,掃也。曰音越,或人實反,非。縮,所六反。間音閑。
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公堂,學校也。觥,所以誓眾也。疆,竟也。箋云:于饗而正齒位,故因時而誓焉。飲酒既樂,欲大壽無竟,是謂豳頌。○躋,子兮反,升也。兕,徐履反,本或作“”。觥,虢彭反,本亦作“觥”。疆,居良反,或音注為“境”,非。校,戶教反。樂音洛。
[疏]“二之日”至“無疆”。○毛以為,豳公教民,二之日之時,使人鑿冰沖沖然,三之日之時,納于凌陰之中,四之日,其早朝獻黑羔于神,祭用韭菜而開之,所以御暑。言先公之教,寒暑有備也。又九月之時,收縮萬物者,是露為霜也。十月之中,掃其場上粟麥盡皆畢矣,于是設兩樽之朋酒,斯為飲酒之饗禮,其牲用犬。若有大夫來至,則相命曰當殺羔羊,尊大夫,故特為殺羊。乃升彼公堂序學之上,舉彼兕觥之爵,以誓告眾人,使無違于禮。于是民慶豳公,使得萬年之壽,無有疆境之時。美先公禮教周備,為民所慶賀也。鄭以為,朋酒斯饗,民事畢,國君閑暇,設朋輩之尊酒,斯饗勞群臣,作大飲之禮,曰殺羔羊,以為殽羞。群臣皆升彼公堂之上,有司乃舉彼兕觥,以誓群臣,使無犯禮者。群臣于是慶君,使君萬壽無疆。餘同。○傳“冰盛”至“冰室”。○正義曰:《月令》“季冬,冰方盛,水澤腹堅,命取而藏之”。注云:“腹堅,厚也。此月日在北陸,冰堅厚之時。”昭四年《左傳》說藏冰之事云:“深山窮谷,于是乎取之。”是于冰厚之時命取冰也。《左傳》言取冰于山耳,此兼言林者,以山木曰林,故連言之。沖沖,非貌非聲,故云“鑿冰之意”。納于凌陰,是藏冰之處,故知為冰室也。案《天官·凌人》云:“正歲十有二月,令斬冰,三其凌。”注云:“凌,冰室也。三之者,為消釋度也。杜子春云:‘三其凌者,三倍其冰。’”此言凌陰,始得為凌室。彼直言凌,而亦得為凌室者,凌冰一物,既云斬冰,而又云三其凌,則是斬冰三倍,多于凌室之所容,故知三其凌者謂凌室。不然,單言凌者,止得為冰體,不得為冰室也。《凌人》十二月斬冰,即以其月納之。此言三之日納于凌陰,四之日即出之,藏之既晚,出之又早者,鄭答孫皓云:“豳土晚寒,故可夏正月納冰。夏二月仲春,大蔟用事,陽氣出,始溫,故禮應開冰,先薦寢廟。”言由寒晚,得晚納冰。依禮,須早開故也。《月令》“孟春,律中大蔟。二月,律中夾鐘。”言二月大蔟用事者,以大蔟為律,夾鐘為呂。呂者助律宣氣,律統其功,故雖至二月,猶云大蔟用事。○箋“古者”至“教備”。○正義曰:自“于是乎用之”以上,皆昭四年《左傳》文。彼說藏冰之事,其末云:“《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與此同,故具引之。《釋天》云:“北陸,虛也。西陸,昴也。”孫炎曰:“陸,中也。北方之宿,虛為中也。西方之宿,昴為中。”然則日在北陸,謂日體在北方之中宿,是建丑之月,夏之十二月也。劉歆《三統歷術》“十二月小寒節,日在女八度;大寒中,日在危一度”,是大寒前一日,日猶在虛,于此之時,可藏冰也。西陸朝覿而出之,謂日行已過于昴,星在日之后早朝出現也。《三統術》“四月立夏節,日在畢十二度,星去日半次然后見”。是立夏之日,日去昴星之界已十二度,昴星得朝見也。于此之時,可出冰也。祭司寒而藏之,還謂建丑之月,祭主寒之神而藏此冰也。獻羔而啟之,謂建卯之月,獻羔以祭主寒之神,開此冰也。二月開冰,公始用之,未賜臣也。至于夏初,其出之也,朝之祿位,賓、食、喪、祭于是乎普用之,乃是頒賜臣下也。服虔云:“祿位,謂大夫以上。賓客、食享、喪浴、祭祀,是其普用之事也。”服虔以西陸朝覿而出之,謂二月日在婁四度,春分之中,奎始晨見東方,蟄蟲出矣,故以是時出之,給賓、食、喪、祭之用。服說如此。知鄭不與同者,以鄭答孫皓云:“西陸朝覿,謂四月立夏之時,《周禮》曰‘夏班冰’是也。”是鄭以西陸朝覿謂四月,與服異也。鄭意所以然者,以西陸為昴,《爾雅》正文。西陸朝覿,當為昴星朝見,不得為奎星見也,故知出之為四月賜,非二月初開也。傳下句別言祭司寒而藏之,獻羔而啟之,乃謂十二月始藏之,二月初開之耳。傳言祭寒而藏之,不言司寒。箋引彼文加司字者,彼文上句云“以享司寒”,下句重述其事,略其司字。箋以經有藏冰、獻羔二事,故略引下句以當之,不引上句,故取上句之意,加司字以足之。服虔云:“司寒,司陰之神玄冥也。將藏冰,致寒氣,故祀其神。”鄭意或亦然也。箋又引其“出之”以下者,解此藏冰之意,言為此頒冰,故藏之也。傳文“其出之也”在司寒之上,此引之到者,以其不證經文,故退令在下。《月令》“仲春,天子乃獻羔開冰,先薦寢廟”,《月令》文也。彼作“鮮羔”,注云:“鮮當為獻。”此已破引之證。經獻羔之事在二月也。祭韭者,蓋以時韭新出,故用之。《王制》云:“庶人春薦韭。”亦以新物,故薦之也。《周禮》凌人之職,“夏,班冰掌事。秋,刷”,《天官·凌人》文。彼注云:“暑氣盛,王以冰頒賜,則主為之刷清也。秋涼,冰不用,可以清除其室也。”案傳以啟之下云“火出而畢賦”,又云“火出于夏為三月”,則是三月頒冰。《周禮》言“夏頒冰”者,凡言時事,總舉天象,不可必以其月也。以三月火始見,四月則立夏,時相接連,冰以暑乃賜之,故當在于四月,是火出之后,故傳以火出言之。上章蠶績裳裘,是備寒之事,故此章又說藏冰,是備暑之事,言后稷先公禮教備也。以序言后稷,故兼言也。○傳“肅縮”至“羔羊”。○正義曰:肅音近縮,故肅為縮也。霜降收縮萬物,言物干而縮聚也。《月令》“季春行冬令則草木皆肅”,注云:“肅謂枝葉縮栗。”亦謂縮聚干燥之意也。洗器謂之滌,則是凈義,故為掃也。在場之功畢,已入倉,故滌埽其場。朋者,輩類之言。此言朋酒,則酒有兩樽,故言兩樽曰朋。掃場是農人之事,則斯饗是民自飲酒,故言饗禮者,鄉人飲酒,以狗為牲。大夫與焉,則加以羔羊。言“曰殺羔羊”,是鄉人見大夫而始發此言,故稱“曰”也。鄉人飲酒而謂之饗者,鄉飲酒禮尊事重,故以饗言之。《譜》說用樂之事云:“饗賓或上取。”《鄉飲酒》注云:“鄉飲酒升歌小雅,禮盛者進取。”是鄉飲酒之禮得稱饗也。此鄉人用狗殺羊,謂黨正飲酒。《地官·黨正職》曰國索鬼神而祭祀,以禮屬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一命,齒于鄉里。再命,齒于父族。三命不齒。注云:“正齒位者,為民三時務農,將闕于禮,至此農隙而教之尊長養老,見孝悌之道也。鄉人雖為,卿大夫必來觀禮。”是鄉人飲酒,有大夫與之也。鄉飲酒禮,自是三年賓賢能之禮,而黨正飲酒之禮亦與之同。《鄉飲酒》經云:“尊兩壺于房戶之間,有玄酒。”是用兩樽也。《記》云:“其牲狗。”注云:“狗取擇人。”是鄉人以狗也。《王制》云:“大夫無故不殺羊。”是行禮飲酒有故,得用羊,故云大夫加以羔羊也。此實黨正飲酒,正有一黨之人,傳言鄉人者,以黨正飲酒亦名鄉飲酒故也。《鄉飲酒義》注云:“黨正飲酒而謂之鄉者,州、黨,鄉之屬,或則鄉之所居州、黨,鄉大夫親為主人。”是解黨正飲酒得稱鄉人之意也。○箋“十月”至“群臣”。○正義曰:箋以下云“躋彼公堂”是升君之堂,“萬壽無疆”是慶君之辭,又鄉飲酒之禮用狗不用羊,故易傳以為,斯饗謂國君間于政事而饗群臣也。《月令》孟冬云:“是月也,太飲烝。”注云:“十月農功畢,天子諸侯與群臣飲酒于大學,以正齒位,謂之大飲,別之于燕。其禮亡。烝謂折牲體,升謂為俎。”引此詩“十月滌場”以下云:“是豳頌大飲之詩。”是鄭以天子諸侯自有大饗群臣之禮,故不為鄉飲酒也。言別于燕禮,燕禮小于大飲。燕禮上設六樽,此言朋酒者,設尊之法,每兩尊幷設,故云朋耳,非謂國君大飲唯兩尊也。《燕禮》云:“司宮尊于東楹之西,兩方壺。公尊瓦大。夫尊兩圓壺。”是尊皆兩兩對設之也。案《燕禮記》云:“其牲狗。”此大飲大于燕禮,故用羊也。○傳“公堂”至“疆竟”。○正義曰:傳以“朋酒斯饗”為黨正飲酒之禮,案黨正屬民,而飲酒于序,則公堂學校謂黨之序學也。謂之公堂者,以公法為學,故稱公耳。《天官·酒正》云“凡為公酒者”,注云:“謂鄉射飲酒,以公事作酒者。”是鄉人之事得稱公也。兕觥者,罰爵。此無過可罰,而云“稱彼”,故知舉之以誓戒眾人,使之不違禮。疆是境之別名,言年壽長遠無疆畔也。定本竟作“境”。○箋“于饗”至“豳頌”。○正義曰:箋以“斯饗”為國君大飲之禮,以正齒位,故因是時而誓焉,使群臣知長幼之序,令之不犯禮也。《月令》注云:“天子諸侯與群臣飲酒于大學,以正齒位,謂之大飲。”則此公堂謂之大學也。知在大學亦正齒位者,以國君大飲與黨正飲酒皆農隙而為,俱教孝悌之道。黨之于序學,知國君于大學。黨正飲酒為正齒位,知國君飲酒亦正齒位也。
《七月》八章,章十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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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鴟鴞》,周公救亂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詩以遺王,名之曰《鴟鴞》焉。未知周公之志者,未知其欲攝政之意。○鴟鴞,上尺之,反下吁矯反。鴟鴞,鳥也。遺,唯季反,本亦作“貽”,此從《尙書》本也。
[疏]“《鴟鴞》四章,章五句”至“鴟鴞焉”。○正義曰:此《鴟鴞》詩者,周公所以救亂也。毛以為,武王既崩,周公攝政,管、蔡流言,以毀周公,又導武庚與淮夷叛而作亂,將危周室。周公東征而滅之,以救周室之亂也。于是之時,成王仍惑管、蔡之言,未知周公之志,疑其將篡,心益不悅,故公乃作詩,言不得不誅管、蔡之意,以貽遺成王,名之曰《鴟鴞》焉。經四章,皆言不得不誅管、蔡之意。鄭以為,武王崩后三年,周公將欲攝政,管、蔡流言,周公乃避之,出居于東都。周公之屬黨與知將攝政者,見公之出,亦皆奔亡。至明年,乃為成王所得。此臣無罪,而成王罪之,罰殺無辜,是為國之亂政,故周公作詩救止成王之亂。于時成王未知周公有攝政成周道之志,多罪其屬黨,故公乃為詩,言諸臣先祖有功,不宜誅絕之意,以怡悅王心,名之曰《鴟鴞》焉。四章皆言不宜誅殺屬臣之意。定本“貽”作“遺”字,則不得為怡悅也。○箋“未知”至“之意”。○正義曰:《金縢》云:“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無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斯得。于后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注云:“罪人,周公之屬黨與知居攝者。周公出,皆奔。今二年,蓋為成王所得。怡,悅也。周公傷其屬黨無罪將死,恐其刑濫,又破其家,而不取正言,故作《鴟鴞》之詩以貽王。今《豳風·鴟鴞》也。”鄭讀辟為避,以居東為避居。于時周公未攝,故以未知周公之志者,謂未知其欲攝政之意。訓怡為悅,言周公作此詩,欲以救諸臣、悅王意也。毛雖不注此序,不解《尙書》,而首章傳云“寧亡二子,不可毀我周室”,則此詩為誅管、蔡而作之。此詩為誅管、蔡,則罪人斯得,謂得管、蔡也。周公居東為出征,我之不辟,欲以法誅管、蔡。既誅管、蔡,然后作詩,不得復名為貽悅王心,當訓貽為遺,謂作此詩遺成王也。《公劉序》云“而獻是詩”,此云遺者,獻者,臣奉于尊之辭;遺者,流傳致達之稱。彼召公作詩,奉以戒成王;此周公自述己意,欲使遺傳至王,非奉獻之,故與彼異也。
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毀我室。興也。鴟鴞,鸋鴂也。無能毀我室者,攻堅之故也。寧亡二子,不可以毀我周室。箋云:重言鴟鴞者,將述其意之所欲言,丁寧之也。室猶巢也。鴟鴞言:已取我子者,幸無毀我巢。我巢積日累功,作之甚苦,故愛惜之也。時周公竟武王之喪,欲攝政成周道,致大平之功。管叔、蔡叔等流言云:“公將不利于𡦗子。”成王不知其意,而多罪其屬黨。興者,喻此諸臣乃世臣之子孫,其父祖以勤勞有此官位土地,今若誅殺之,無絕其位,奪其土地。王意欲誚公,此之由然。○鸋,乃丁反,郭音寧。鴂音決。鸋鴂似黃雀而小,俗呼之巧婦。重,直用反。大平音泰。𡦗本又作“孺”,如注反。誚,在笑反。
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恩,愛。鬻,稚。閔,病也。稚子,成王也。箋云:鴟鴞之意,殷勤于此,稚子當哀閔之。此取鴟鴞子者,指稚子也。以喻諸臣之先臣,亦殷勤于此,成王亦宜哀閔之。○鬻,由六反,徐居六反,一云“賣也”。
[疏]“鴟鴞”至“閔斯”。○毛以為,周公既誅管、蔡,王意不悅,故作詩以遺王。假言人取鴟鴞子者,言鴟鴞鴟鴞,其意如何乎?其言人已取我子,我意寧亡此子,無能留此子以毀我巢室,以其巢室積日累功作之,攻堅故也。以興周公之意如何乎?其意言:寧亡管、蔡,無能留管、蔡以毀我周室,以其周室自后稷以來,世修德教,有此王基,篤厚堅固故也。又言管、蔡罪重,不得不誅之意。周公言己甚愛此,甚惜此二子,但為我稚子成王之病,以此之故,不得不誅之也。鄭以為,成王將誅周公之屬臣,周公為之詩,言鴟鴞之意如何乎?言人既取我子,幸無毀我室。以其積日累功,作之甚苦,故愛惜之,不欲見其毀損。以喻成王若誅此諸臣,幸無絕其官位,奪其土地,以其父祖勤勞乃得有此,故愛惜之,不欲見其絕奪。又言當此幼稚之子來取我子之時,其鴟鴞之意殷勤于此稚子。稚子當哀閔之,不欲毀其巢。以喻言屬臣之先臣亦殷勤于此成王,成王亦宜哀閔之,不欲絕其官位土地。此周公之意,實請屬臣之身,但不敢正言其事,故以官位土地為辭耳。“閔”下“斯”字,箋、傳皆為辭耳。○傳“鴟鴞”至“周室”。○正義曰:“鴟鴞,鸋鴂”,《釋鳥》文。舍人曰:“鴟鴞,一名鸋鴂也。《方言》云:‘自關而東謂桑飛曰鸋鴂。’”陸機《疏》云:“鴟鴞似黃雀而小,其喙尖如錐,取茅莠為窠,以麻紩之,如刺襪然。縣著樹枝,或一房,或二房。幽州人謂之鸋鴂,或曰巧婦,或曰女匠。關東謂之工雀,或謂之過羸。關西謂之桑飛,或謂之襪雀,或曰巧女。”無能毀我室者,謂鴟鴞之意,唯能亡此子,無能留此子以毀我室。此鴟鴞非不愛子,正謂重其巢室也。傳以此詩為管、蔡而作,故云寧亡二子,不可以毀我周室。于時殺管叔而放蔡叔,故言寧亡二子。○箋“重言”至“由然”。○正義曰:人居謂之室,鳥居謂之巢,故云室猶巢也。周公竟武王之喪,謂崩后三年除喪服也。成王不知其意,多罪其屬黨,即《金縢》云“罪人斯得”是也。此實無罪,謂之罪人者,《金縢》注云:“謂之罪人,史書成王意也。”罪其屬黨,言將罪之。箋又言“若誅殺之”,明時實未加罪也。以興為取象鴟鴞之子,宜喻屬臣之身,故以室喻官位土地也。《金縢》于“名之曰《鴟鴞》”之下云:“王亦未敢誚公。”是有誚公之意,但未敢言耳,故云“王意欲誚公,此之由然”,其言由此詩也。《金縢》注云:“成王非周公意未解,今又為罪人言,欲讓之。推其恩親,故未敢。”欲誚公之意作此詩,欲以怡悅王心,致使王意欲誚公,乃是更益王忿,而言以怡王者,成王謂公將篡,故罪其屬臣。公若實有篡心,不敢為臣諮請。今作詩與王,言其屬臣無罪,則知公不為害,事亦可明。未悟,故欲誚公。既悟,自當喜悅。冀王之悟,故作此詩,是公意欲以怡悅王也。王肅云:“案經、傳內外,周公之黨具存,成王無所誅殺。橫造此言,其非一也。設有所誅,不救其無罪之死,而請其官位土地,緩其大而急其細,其非二也。設已有誅,不得云無罪,其非三也。”馬昭云:“公黨已誅,請之無及,故但言請子孫土地。”斯不然矣。案鄭注《金縢》云:“傷于屬臣無罪將死。”箋云:“若誅殺之。”則鄭意以屬臣雖為王得,實猶未加刑,馬昭之言,非鄭旨也。公以王怒猶盛,未敢正言,假以官位土地為辭,實欲冀存其人,非是緩大急細,棄人求土。鄭之此意,亦何過也?○傳“恩愛”至“成王”。○正義曰:有恩必相愛,故以恩為愛。《釋言》云:“鞠,稚也。”郭璞曰:“鞠一作毓。”是鬻為稚也。“閔,病”,《釋詁》文。言鬻子之病,則謂管、蔡作亂,病此鬻子,故知“鬻子,成王也”。王肅云:“勤,惜也。周公非不愛惜此二子,以其病此成王。”則傳意亦當以勤為惜。○箋“鴟鴞”至“閔之”。○正義曰:箋亦以此經為興。恩之言殷也,以鴟鴞之意殷勤于稚子,喻諸臣之先臣亦殷勤于成王。假言鴟鴞之意,愛惜巢室,亦假言諸臣之先臣愛惜土地。皆假為之辭,非實有言也。箋云“言取鴟鴞子者,指稚子也”,則稚子謂巢下之民。《金縢》注云:“鬻子斥成王。”斥者,經解喻尊,猶言昊天斥王也。
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迨,及。徹,剝也。桑土,桑根也。箋云:綢繆猶纏綿也。此鴟鴞自說作巢至苦如是,以喻諸臣之先臣,亦及文、武未定天下,積日累功,以固定此官位與土地。○迨音待,徐又敕改反。土音杜,注同,小雅同;《韓詩》作“杜”,義同;《方言》云“東齊謂根曰杜”;《字林》作“𥀁”,桑皮也,音同。綢繆,上直留反,下莫侯反。
今女下民,或敢侮予!箋云:我至苦矣,今女我巢下之民,寧有敢侮慢欲毀之者乎?意欲恚怒之,以喻諸臣之先臣固定此官位土地,亦不欲見其絕奪。○恚,于季反。
[疏]“迨天”至“侮予”。○毛以為,自說作巢至苦,言己及天之未陰雨之時,剝彼桑根,以纏綿其牖戶,乃得成此室巢,以喻先公先王亦世修其德,積其勤勞,乃得成其王業。致此王功甚難若是,今汝下民管、蔡之屬,何由或敢侮慢我周室而作亂乎?故不得不誅之。○鄭以為,鴟鴞及天之未陰雨之時,剝彼桑根,以纏綿其牖戶,乃得有此室巢,以喻諸臣之先臣及文、武未定天下之時,亦積日累功,乃得定此官位土地。鴟鴞以勤勞之故,惜此室巢,今巢下之民,寧或敢侮慢我,欲毀我巢室乎?不欲見其毀損,意欲恚怒之,以喻諸臣之先臣甚惜此官位土地,汝成王竟何得絕我官位,奪我土地乎?不欲見其絕奪,意欲怨恨之。言鴟鴞之惜室巢,猶先臣之惜官位土地,鴟鴞欲恚怒巢下之人,喻先臣亦有恨于成王,王勿得誅絕之也。○傳“迨及”至“桑根”。○正義曰:“迨,及”,《釋言》文。徹即剝脫之義,故為剝也。取彼桑土,用為鳥巢,明是桑根在土,剝取其皮,故知桑土即桑根也。王肅云:“鴟鴞及天之未陰雨,剝取彼桑根,以纏綿其戶牖,以興周室積累之艱苦也。”下經無傳,但毛以此詩為管、蔡而作,必不得同鄭為興。王肅下經注云:“今者,今周公時。言先王致此大功至艱難,而其下民敢侵侮我周道,謂管、蔡之屬不可不遏絕,以全周室。”傳意或然。○箋“我至”至“絕奪”。○正義曰:箋以此為諸臣設請,故亦為興。巢下之民將毀其室,故竟欲恚怒之。此是臣請于君,而欲恚怒者,鴟鴞之恚怒,喻先臣之怨恨耳,非恚怒王也。
予手拮據,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拮據,撠挶也。荼,萑苕也。租,為。瘏,病也。手病口病,故能免乎大鳥之難。箋云:此言作之至苦,故能攻堅,人不得取其子。○拮音吉,又音結。據音居,《韓詩》云:“口足為事曰拮據。”捋,力活反。荼音徒。畜,敕六反,本亦作“蓄”。租,子胡反,又作“祖”,如字,《韓詩》云:“積也。”屠本又作“瘏”,音徒。撠,京劇反,本亦作“戟”。挶,俱局反,《說文》云:“持也。”萑音九。苕音條。難,乃旦反。
曰予未有室家!謂我未有室家。箋云:我作之至苦如是者,曰我未有室家之故。
[疏]“予手”至“室家”。○毛以為,鴟鴞言已作巢之苦,予手撠挶其草,予所捋者是荼之草也。其室巢所用者,皆是予之所蓄為。予手口盡病,乃得成此室巢,用免大鳥之難。喻周之先王亦勤勞經營,乃得成此王業,用免侵毀之患。我先王為此室家,勤苦若是,管、蔡之輩,無道之人,輕侮稚子,弱寡王室,乃為言曰,我此稚子,未有室家,欲侵毀之,故不可不誅殺也。○鄭以為,鴟鴞手口盡病,以勤勞之故,攻堅之故,人不得取其子。假有取其子,仍不得毀其室巢。以喻諸臣之先臣,以勤勞之故,經營之故,王不得殺其子孫。假使殺其子孫,仍不得奪其官位土地。鴟鴞又言:己所以勤勞為此室巢者,“曰予未有室家”,故勞力為此,是以今甚惜之。喻屬臣之先臣,所以勤勞為此功業者,亦由未有官位土地,故勤力得此,是以今甚惜之。王若殺此諸臣,不得奪其官位土地也。○傳“拮據”至“之難”。○正義曰:《說文》云:“撠,持撠。挶,謂以手爪挶持草也。”《七月》傳云:“𦯠為萑。”此為萑苕,謂𦯠之秀穗也。《出其東門》箋云:“荼,茅秀。”然則茅𦯠之秀,其物相類,故皆名荼也。租訓始也,物之初始,必有為之,故云“租,為也”。“瘏,病”,《釋詁》文。經言“予口卒瘏”,直是口病而已,而傳兼言手病者,以經“予手拮據”言手,“予所捋荼”不言手,則是用口也。“予所蓄租”,文承二者之下,則手口幷兼之。上既言手,而口文未見,故又言“予口卒瘏”。言口病,明手亦病也。且“卒瘏”謂盡病,若唯口病,不得言盡,故知手口俱病。鴟鴞小鳥,為巢以自防,故知求免大鳥之難也。○傳“謂我未有室家”。○正義曰:傳以“曰”者稱它人。言“曰”,則此句說彼作亂之意。“曰予未有室家”,管、蔡意謂我稚子未有室家之道,故輕侮之。上章疾其輕侮,故此章言其輕侮之意也。“曰”者,陳其管、蔡之言。“予”者,還周公自我也。王肅云:“我為室家之道至勤苦,而無道之人弱我稚子,易我王室,謂我未有室家之道。”
予羽譙譙,予尾翛翛,譙譙,殺也。翛翛,敝也。箋云:手口既病,羽尾又殺敝,言己勞苦甚。○譙,本或作“燋”,同在消反。翛,素雕反,注同。殺,色界反,又所例反,下同。
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翹翹,危也。嘵嘵,懼也。箋云:巢之翹翹而危,以其所托枝條弱也。以喻今我子孫不肖,故使我家道危也。風雨喻成王也。音嘵嘵然恐懼,告愬之意。○翹,祁消反。漂,匹遙反。嘵,呼堯反。愬音素。
[疏]“予羽”至“嘵嘵”。○毛以為,鴟鴞言作巢之苦,予羽譙譙然而殺,予尾消消而敝,手口既病,羽尾殺敝,乃有此室巢。以喻先王勤修德業,勞神竭力,得成此王業。鴟鴞又言,室巢雖成,以所托枝條弱,故予室今翹翹然而危,又為風雨之所漂搖,此巢將毀,予是以維音之嘵嘵然而恐懼。以喻王業雖成,今成王幼弱,而為兇人所振蕩,周室將毀,故周公言已亦嘵嘵然而危懼。由管、蔡作亂使憂懼若此,故不得不誅之意也。○鄭殺弊盡同,但所喻者別。喻屬臣勤勞,有此官位土地,今子孫不肖,使我家道危也,又為成王所漂搖,將誅絕之,我先臣是以恐懼而告急也。予維音嘵嘵,嘵嘵喻告訴之意也。○傳“譙譙,殺。消消,敝”。○正義曰:此無正文也。以此言鳥之羽尾疲勞之狀,故知為殺敝也。定本“消消”作“翛翛也”○傳“翹翹,危。嘵嘵,懼”。○正義曰:皆《釋訓》文。王肅云:“言盡力勞病,以成攻堅之巢,而為風雨所漂搖,則鳴音嘵嘵然而懼。以言我周累世積德,以成篤固之國,而為兇人所振蕩,則己亦嘵嘵而懼。”
《鴟鴞》四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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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周公東征也。周公東征,三年而歸,勞歸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詩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樂男女之得及時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閔其勞,所以說也。“說以使民,民忘其死”,其唯《東山》乎?成王既得《金縢》之書,親迎周公。周公歸,攝政。三監及淮夷叛,周公乃東伐之,三年而后歸耳。分別章意者,周公于是志伸,美而詳之。○歸勞,力報反。思,息嗣反。女音汝。樂音洛。說音悅,下同。縢,徒登反。別,彼列反。伸音身。
[疏]“《東山》四章,章十二句”至“東山乎”。○正義曰:作《東山》詩者,言周公東征也。周公攝政元年,東征三監淮夷之等,于三年而歸,勞此征歸之士,莫不喜悅,大夫美之,而作是《東山》之詩。經四章,雖皆是勞辭,而每章分別意異,又歷序之。一章言其完也,謂歸士不與敵戰,身體完全。經云“勿士行枚”,言無戰陳之事,是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謂歸士在外,妻思之也。經說“果裸”等,乃令人憂思,是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汝也,謂歸士未反,室家思望。經說“灑掃穹窒”,以待征人,是室家之望也。四章樂男女得以及時也,謂歸士將行,新合昏禮。經言“倉庚于飛”,說其成婦之事,是得其及時也。周公之勞歸士,所以殷勤如此者,君子之于人,謂役使人民,序其民之情意,而閔其勞苦之役,所以喜悅此民也。民有勞苦,唯恐民上不知。今序其情,閔其勤勞,則民皆喜悅,忘其勞苦,古人所謂“悅以使民,民忘其死”者,其唯此《東山》之詩乎?言唯此《東山》之詩,可以當忘其死之言也。“三年而歸”,雖出于經,此三年之文而總序四章,非獨序彼一句也。序所歷言,不序章首,四句皆同,不得于一章說之。序其情而閔其勞,其意足以兼之矣。歸士者,從軍士卒。周公親征,與將率同苦,以士卒微賤,勞意尤深,故意主美勞歸士,不言勞將率也。“悅以使民,民忘其死”,是《周易·兌卦》彖辭文,古之舊語,此《東山》堪當之,故云“其唯《東山》乎”。○箋“成王”至“詳之”。○正義曰:《金縢》云:“天大雷電以風,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縢之書。王執書以泣曰:‘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注云:“新逆,改先時之心,更自新以迎周公于東,與之歸,尊任之。”言自新而迎,明是成王親迎之。《書序》云:“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命,作《大誥》。”注云:“三監,管叔、蔡叔、霍叔三人,為武夷監于殷國者也。前流言于國,公將不利于成王。周公還攝政,懼誅,因遂其惡,開道淮夷,與之俱叛。此以居攝二年之時,系之武王崩者,其惡之初,自崩始也。”是三監淮夷叛,周公東伐之事也。攝政元年即東征,至三年而歸耳。《書序》注云:“其攝二年時者,謂叛時在二年,非三年始東征也。”時實周公獨行,言相成王者,彼注云:“誅之者,周公意也。而言相成王者,自迎周公而來,蔽已解矣。”意以成王蔽解,故言相成王耳,非與成王俱來也。《破斧》云:“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傳曰:“四國,管、蔡、商、奄也。”此無商、奄者,據《書序》之成文耳。此序獨分別章意者,周公于是志意伸,本勞歸士之情,丁寧委曲,子夏美之而詳其事,故分別章意而序之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慆慆,言久也。濛,雨貌。箋云:此四句者,序歸士之情也。我往之東山既久勞矣,歸又道遇雨濛濛然,是尤苦也。○慆,徒刀反,又吐刀反。濛,莫紅反。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公族有辟,公親素服,不舉樂,為之變,如其倫之喪。箋云:我在東山,常曰歸也。我心則念西而悲。○為,于偽反。制彼裳衣,勿士行枚。士,事。枚,微也。箋云:勿猶無也。女制彼裳衣而來,謂兵服也。亦初無行陳銜枚之事,言前定也。《春秋》傳曰:“善用兵者不陳。”○士行,毛音衡,鄭音銜,王戶剛反。枚,莫杯反,鄭注《周禮》云:“枚如箸,橫銜之于口,為繣潔于項中。”無行,戶剛反。陳,直震反,又下同。蜎蜎者蠋,烝在桑野。蜎蜎,蠋貌。蠋,桑蟲也。烝,窴也。箋云:蠋蜎蜎然特行久處桑野,有似勞苦者。古者聲窴、填、塵同也。○蜎,烏玄反。蠋音蜀。烝,之承反。窴音田,又音珍,一音陳,字書云“塞也”,大千反,從穴下真。窴、填、塵依字皆是田音,又音珍,亦音塵,鄭云:“古聲同。”案陳完奔齊,以國為氏,而《史記》謂之田氏。是古田、陳聲同。
敦彼獨宿,亦在車下。箋云:敦敦然獨宿于車下,此誠有勞苦之心。○敦,都回反,注同。
[疏]“我徂”至“車下”。○毛以為,周公言我往之東山征伐四國,慆慆然久不得歸。既得歸矣,我來自東方之時,道上乃遇零落之雨,其濛濛然。汝在軍之士,久不得歸,歸又遇雨落,勞苦之甚。周公既序歸士之情,又復自言己意。我在東方言曰歸之時,我心則念西而悲。何則?管、蔡有罪,不得不誅。誅殺兄弟,慚見父母之廟,故心念西而益悲傷。又言歸士久勞在外,幸得完全。汝雖制彼兵服裳衣而來,得無事而歸。久勞在軍,無事于行陳銜枚,言敵皆前定,未嘗銜枚與戰也。又言雖無戰陳,實甚勞苦。蜎蜎然者,桑中之蠋蟲,常久在桑野之中,似有勞苦,以興敦敦然彼獨宿之軍士,亦常在車下而宿,甚為勞苦。述其勤勞,閔念之。定本云“勿士行枚”,無“銜”字。箋云“初無行陳銜枚之事”。定本是也。○鄭唯“我東曰歸”二句言我軍士在東,久不得歸。常言曰歸,而不得歸,我心則念西而悲。言歸士思家而悲。餘同。○箋“此四”至“尤苦”。○正義曰:此篇皆言序歸士之情,而獨云此四句者,以此四句意皆同,故特言之。卒章之箋又云“凡先著此四句,皆為序歸士之情”者,以序分別章意,嫌此四句意不同,故言“凡先著此四句”,明四章意皆同也。○傳“公族”至“之喪”。○正義曰:辟,法也,謂以法得死罪。《文王世子》云:“公族有死罪,則磬于甸人。公素服,不舉樂,為之變,如其倫之喪,無服,親哭之。”注云:“不于市朝者,隱之也。甸人掌田野之官。縣而縊殺之曰磬。素服,于兇事為吉,于吉事為兇,非喪服也。倫謂親疏之比也。不往吊,為位哭之而已。”是其事也。傳言此者,解周公西悲之意。以公族雖有死罪,猶是骨肉之親,非徒己心自悲,先神亦將悲之。是將欲言歸,則念西而悲也。○箋“我在”至“而悲”。○正義曰:箋以此為勞歸士之辭,不宜言己意,故易傳以為,此二句亦序歸士之情。我軍士在東山常曰歸,言三年之內常思歸也。軍士家室在西,故知念西而悲。孫毓云:“殺管叔在二年。臨刑之時,素服不舉。至于歸時,逾年已久,無緣西行而后始悲。箋說為長。”○傳“枚,微”。○正義曰:“枚,微”者,其物微細也。《大司馬》陳大閱之禮,教戰法云:“遂鼓銜枚而進。”注云:“枚如箸,銜之,有繣結項中。軍法止語,為相疑惑。”是枚為細物也。○箋“勿猶”至“不陳”。○正義曰:此言東征之事,故知制彼裳衣謂兵服也。初無猶本無,言雖是征伐,本無行陣銜枚之事。言豫前自定,不假戰斗而服之也。若前敵自定,當應速耳。而三年始歸者,以其叛國既多,須圍守以服之,故引《春秋傳》者,莊八年《谷梁傳》曰:“善為國者不師,善師者不陳,善陳者不戰,善戰者不死。”此箋言“善用兵者不陳”,《常武》箋云“善戰音不陳”,皆與彼異,蓋鄭以義言之。○傳“蜎蜎”至“烝窴”。○正義曰:《釋蟲》云:“蚅,烏蠋。”樊光引此詩,郭璞曰:“大蟲如指似蠶。”《韓子》云“蠶似蠋”。言在桑野,知是桑蟲。“烝,窴”,《釋言》文。彼作“塵”。○箋“蠋”至“塵同”。○正義曰:蠋在桑野,是其常處,實非勞苦,故云似有勞苦軍士獨宿車下,則實有勞苦,故下箋云“誠有勞苦”。以不實喻實者,取其在桑野、在車下,其事相類故也。傳訓“烝,窴也”,故轉窴為久。而《釋詁》云:“塵,久也。”乃作塵字。故箋辨之,古者窴、填、塵三字音同,可假借而用之故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果裸之實,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戶。町畽鹿場,熠燿宵行。果裸,栝樓也。伊威,委黍也。蠨蛸,長踦也。町畽,鹿跡也。熠燿,磷也。磷,螢火也。箋云:此五物者,家無人則然,令人感思。○裸,力果反。施,羊豉反。伊威幷如字,或傍加蟲者,后人增耳。室,本或作“堂”,誤也。蠨音蕭,《說文》作“蠨”,音夙。蛸,所交反,郭音蕭。町,他典反,或他頂反,字又作圢,音同。畽,本又作“疃”,他短反,字又作“墥”。熠,以執反。燿,以照反。括,古活反,沈委音于為反。委黍,鼠婦也,本或幷作蟲邊。踦,起宜反,今詩義“長踦,長腳蜘蛛”。又巨綺反,又其宜反,居綺反。磷,洛刃反,字又作“䗲”。螢,惠丁反。令,力呈反。思,息嗣反。
不可畏也,伊可懷也。箋云:“伊”當作“繄”。繄猶是也。懷,思也。室中久無人,故有此五物,是不足可畏,乃可為憂思。○翳,于奚反,又作“繄”。
[疏]傳“果裸”至“螢火”。○正義曰:《釋草》云:“果裸之實括樓。”李巡曰:“括樓子名也。”孫炎曰:“齊人謂之天瓜。《本草》云‘括樓,葉如瓜葉,形兩兩拒值,蔓延,青黑色,六月華,七月實,如瓜瓣’,是也。”“伊威,委黍”,“蠨蛸,長踦”,《釋蟲》文。舍人曰:“伊威名委黍。蠨蛸名長踦。”郭璞曰:“舊說伊威,鼠𧌈之別名;長踦,小蜘蛛長腳者,俗呼為喜子。”《說文》云:“委黍,鼠𧌈也。”陸機《疏》云“伊威,一名委黍,一名鼠𧌈,在壁根下甕底土中生,似白魚者”,是也。蠨蛸,長踦,一名長腳。荊州河內人謂之喜母。此蟲來著人衣,當有親客至,有喜也,幽州人謂之親客,亦如蜘蛛為羅網居之,是也。鹿場者,場是踐地之處,故知町甿是鹿之跡也。熠燿者,螢火之蟲飛而有光之貌,故云“熠燿,磷也”。又解磷體云:“磷,螢火也。”《釋蟲》云:“螢火,即照。”舍人云:“螢火,即夜飛有火蟲也。《本草》‘螢火,一名夜光,一名熠燿’。”案諸文皆不言螢火為磷,《淮南子》云:“久血為磷。”許慎云:“謂兵死之血為鬼火。”然則磷者,鬼火之名,非螢火也。陳思王《螢火論》曰:“《詩》云:‘熠燿宵行。’《章句》以為鬼火,或謂之磷,未為得也。天陰沉數雨,在于秋日,螢火夜飛之時也,故云宵行。然腐草木得濕而光,亦有明驗。眾說幷為螢火,近得實矣。然則毛以螢火為磷,非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鸛鳴于垤,婦嘆于室。灑埽穹窒,我征聿至。垤,螘冢也。將陰雨,則穴處先知之矣。鸛好水,長鳴而喜也。箋云:鸛,水鳥也,將陰雨則鳴。行者于陰雨尤苦,婦念之則嘆于室也。穹,窮。窒,塞。灑,灑。埽,拚也。穹窒,鼠穴也。而我君子行役,述其日月,今且至矣。言婦望也。○鸛,本又作雚,古玩反。垤,田節反。灑,所懈反,沈所寄反。埽,素報反。螘,本亦作“蛾”,又作“蟻”,魚綺反。好,呼報反。拚,甫問反。有敦瓜苦,烝在栗薪。敦猶專專也。烝,眾也。言我心苦,事又苦也。箋云:此又言婦人思其君子之居處。專專如瓜之系綴焉。瓜之瓣有苦者,以喻其心苦也。烝,塵。栗,析也。言君子又久見使析薪,于事尤苦也。古者聲栗、裂同也。○敦,徒丹反,注同。栗,毛如字,鄭音列,《韓詩》作“𤁸”,力菊反,眾新也。專,徒端反,下同。綴,張衛反。瓣,廬遍反,又白莧反,《說文》云“瓜中實也”,沈薄閑反。
自我不見,于今三年。
[疏]“鸛鳴”至“三年”。○毛以為,上四句說歸土之情,次四句說其妻思望之也。思而不至,閔其勞苦。言有專專然系綴于蔓者,瓜也,而其辨甚苦。既系苦于蔓,似如勞苦,而其辨又苦,以喻君子系屬于軍,是事苦也,又憂軍事,是心又苦也。其苦如何?眾軍士皆在析薪之役,是其苦也。君子既有此苦,已久不得見之。自我不見君子以來,于今三年矣,所以思之甚也。鄭以烝為久,言君子久在析薪之役。餘同。○傳“垤螘”至“而喜”。○正義曰:《釋蟲》云:“蚍蜉,大螘。小者螘。”舍人曰:“蚍蜉即大螘也。小者即名螘也。”然則螘是小蚍蜉也。此蟲穴處,輦土為冢,以避濕。鸛鳥鳴于其上,故知垤是螘冢也。將欲陰雨,水泉上潤,故穴處者先知之。是螘避濕而上冢。鸛是好水之鳥,知天將雨,故長鳴而喜也。陸機《疏》云:“鸛,鸛雀也。似鴻而大,長頸,赤喙,白身,黑尾翅。樹上作巢,大如車輪。卵如三升杯。望見人,按其子令伏,徑舍去。一名負釜,一名黑尻,一名背竈,一名皂裙。又泥其巢一傍為池,含水滿之,取魚置池中,稍稍以食其雛。若殺其子,則一村致旱災。”○傳“敦猶”至“又苦”。○正義曰:敦是瓜之系蔓之貌,故轉為專,言瓜系于蔓專專然也。“烝,眾”,《釋詁》文。以瓜之苦,喻君子心內苦;系于蔓又似苦,以喻君子系于軍,是事苦,故言心苦、事又苦,即析薪是也。○箋“此又”至“裂同”。○正義曰:此申傳心苦,事又苦之意也。以軍之苦,在久不在眾,故易傳以烝為塵,訓之為久。析薪是分裂之義,不應作栗,故辨之云“古者聲栗、裂同”,故得借栗為裂。不是字誤,故不云誤也。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箋云:凡先著此四句者,皆為序歸士之情。○為,于偽反。倉庚于飛,熠燿其羽。箋云:倉庚仲春而鳴,嫁取之候也。熠燿其羽,羽鮮明也。歸士始行之時,新合昏禮,今還,故極序其情以樂之。○樂音洛,下同。之子于歸,皇駁其馬。黃白曰皇。騮白曰駁。箋云:之子于歸,謂始嫁時也。皇駁其馬,車服盛也。○駁,邦角反。親結其縭,九十其儀。縭,婦人之褘也。母戒女施衿結帨,九十其儀,言多儀也。箋云:女嫁,父母既戒之,庶母又申之。九十其儀,喻丁寧之多。○褘,許韋反。衿,系佩帶,其鴆反。帨,始銳反。
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言久長之道也。箋云:嘉,善也。其新來時甚善,至今則久矣,不知其如何也。又極序其情樂而戲之。
[疏]“倉庚”至“之何”。○毛以為,歸士始行之時,新合昏禮,序其男女及時,以戲樂之。言倉庚之鳥往飛之時,熠燿其羽,甚鮮明也。以興歸士之妻,初昏之時,其衣服甚鮮明也。是子往歸嫁之時,所乘者,皇其馬,駁其馬,言其車服盛也。其母親自結其衣之縭,九種十種,其威儀多也。言其嫁既及時,而又威儀具足。本其新來時則甚善矣,但不知其久時復如之何。言本時甚好,不知在后當然以否,所以戲樂歸士之情也。○鄭以倉庚為記時,言歸士之妻,于倉庚于飛熠燿其羽之時,而是子往歸嫁。其新孔嘉,謂本初日其新來之時則甚善。不見已三年,今其久矣,不知今日如之何。序其自東來歸,未到家之時,言以戲樂之。餘同。○箋“倉庚”至“樂之”。○正義曰:鄭以仲春為昏月。《月令》“仲春,倉庚鳴。”以序云“樂男女得以及時”,故知作者以“倉庚鳴”為嫁娶之候。歸士始行之時,以仲春新合昏禮也。毛以秋冬為昏,此義必異于鄭,宜以倉庚為興。王肅云:“倉庚羽翼鮮明,以喻嫁者之盛飾是也。然則不言及時者,舉其嫁之得禮,明亦及時可知也。”○傳“黃白”至“曰駁”。○正義曰:《釋畜》文。舍人曰:“騮,赤色,名白駁也;黃白色名曰皇也。”孫炎引此詩,餘皆不解。騮白之義,案黃白曰皇,謂馬色有黃處,有白處,則“騮白曰駁”,謂馬色有騮處,有白處。舍人言騮馬名白馬,非也。孫炎曰:“騮,赤色也。”○傳“縭婦”至“多儀”。○正義曰:《釋器》云:“婦人之褘謂之縭。縭,緌也。”孫炎曰:“褘,帨巾也。”郭璞曰:“即今之香纓也。褘邪交絡帶系于體,因名為褘。緌,系也。此女子既嫁之所著,示系屬于人。義見《禮記》。《詩》云‘親結其縭’,謂母送女,重結其所系著以申解之。說者以褘為帨巾,失之也。”“母戒女禮,施衿結帨”,《士昏禮》文。彼注云:“帨,佩巾也。”不解衿之形象。《內則》云:“婦事舅姑,衿纓綦屨。”注云:“衿猶結也。婦人有衿纓,示有系屬也。”然則衿謂纓也。衿先不在身,故言施。帨則先以佩訖,故結之而已。傳引結帨證此結縭,則如孫炎之說,亦以縭為帨巾,其意異于郭也。《內則》云:“男女未冠筓者,總角衿纓皆佩容臭。”郭以縭為香纓,云“義見《禮記》”,謂此也。案《昏禮》言結帨,此言結縭,則縭當是帨,非香纓也。且未冠筓者佩容臭,又不是示系屬也,郭言非矣。數從一而至于十,則數之小成,舉九與十,言其多威儀也。○箋“女嫁”至“之多”。○正義曰:《士昏禮》云:“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無違命。’母施衿結帨,曰:‘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庶母及門內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聽宗爾父母之言,夙夜無愆。’”是戒之申之之事也。引此者,解母必親結之意。言九又言十者,喻其威儀丁寧之多也。《斯干》傳曰:“婦人質,無威儀。”此言多威儀者,婦人無男子之禮,揖讓周旋之儀耳,其舉動威儀則多也。○傳“言久長之道”。○正義曰:舊訓為久也。言久長之道理,未知善惡,所以戲之。○箋“嘉善”至“戲之”。○正義曰:箋以此序歸士之情,當樂以當時之事,不宜言久長之道,故易傳,以為新來時甚善,至今則久矣,不知其如何,以戲樂此歸士也。
《東山》四章,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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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惡四國焉。惡四國者,惡其流言毀周公也。○惡,烏路反,注同。
[疏]“《破斧》三章,章六句”至“國焉”。○正義曰:三章上二句惡四國,下四句美周公。經、序倒者,經以由四國之惡,而周公征之,故先言四國之惡,后言周公之德。序以此詩之作,主美周公,故先言美周公也。○箋“惡四”至“周公”。○正義曰:案《金縢》,流言者,管叔及其群弟耳。今幷言惡四國流言毀周公者,《書傳》曰:“武王殺紂。繼公子祿父及管、蔡流言,奄君薄姑謂祿父曰:‘武王已死,成王幼,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之時也,請舉事。’然后祿父及三監叛。”管、蔡流言,商、奄即叛,是同毀周公,故幷言之。《地理志》云:“成王時,薄姑氏與四國作亂。”則薄姑非奄君之名,而云“奄君薄姑”者,彼注云:“玄疑薄姑齊地名,非奄君名。”是鄭不從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隋銎曰斧。斧斨,民之用也。禮義,國家之用也。箋云:四國流言,既破毀我周公,又損傷我成王,以此二者為大罪。○斨,七羊反,《說文》云:“方銎斧也。”隋,徒禾反,何湯果反,孔形狹而長也。銎,曲容反。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四國,管、蔡、商、奄也。皇,匡也。箋云:周公既反,攝政,東伐此四國,誅其君罪,正其民人而已。
哀我人斯,亦孔之將!將,大也。箋云:此言周公之哀我民人,其德亦甚大也。
[疏]“既破”至“之將”。○毛以為,斧斨者,生民之所用,以喻禮義者,亦國家之所用。有人既破我家之斧,又缺我家之斨。損其斧斨,是廢其家用,其人是為大罪。以喻四國之君,廢其禮義,壞其國用,其君是為大罪,不得不誅,故周公于是東征之。周公所以東征者,是止誅其四國之君,正是四國之民。主為四國之民被誘作亂,周公不以為罪而正之。此周公哀矜于我之民人,其德亦甚大,故美之。○鄭以為,有人既破我之斧,又缺我之斨,此二者是為大罪。以興四國流言,既破毀我周公之道,又損傷我成王,此二者亦是為大罪,故周公東征之。餘同。○傳“隋銎”至“之用”。○正義曰:如傳此言,則以破缺斧斨喻四國破毀禮義,故王肅云:“今四國乃盡破其用。”故孫毓云:“猶《甘誓》說言毀壞其三正耳。”然則經言我斧、我斨,乃是家之斧斨,為他所破。此四國自破禮義,與他破斧斨,不類。而云我者,此禮義天子所制,此四國破天子禮義,故云我。孫毓云:“王者立制,其諸侯受制于天子,故言我。”傳意或然也。○箋“四國”至“大罪”。○正義曰:箋以此詩美周公,惡四國,則是惡毀周公耳,不宜遠言其人破毀禮義,故易傳以為破毀周公,損傷成王。孫毓云:“周公不失其聖,成王本為賢君,四國叛逆,安能破周公、損成王乎?”斯不然矣。當管、蔡流言之后,商、奄叛逆之初,王與周公莫之相信。于時周室迫近危亡,其為毀損,莫此之大,何謂不能毀損?若不能毀損,自可不須征之,誅此四國,復何為也?且詩人疾其惡心,故言缺破,豈待殺害王身,然后為損傷也?○傳“四國”至“皇匡”。○正義曰:《書序》云:“成王既黜殷命,成王既伐淮夷,遂踐奄。”皆東征時事,故四國是管、蔡、商、奄。知不數淮夷者,以淮夷是淮水之上,東方之夷耳。此言四國,謂諸夏之國,故知不數之也。《書序》皆云成王伐之,此言周公東征者,鄭以《書序》注凡此伐諸叛國,皆周公謀之,成王臨事乃往,事畢則歸,后至時復行。然鄭意以為,伐時成王在焉,故稱成王。鄭以為,周公避居東都,成王迎而反之,攝政,然后東征。于時成王已信周公,故可每事一往。毛無避居之義,則東征之時,成王猶有疑心,不親詣周公,而《書序》言成王者,以周公攝政耳,成王則為主,君統臣功,故言成王。此則專美周公,據論實事,故言周公東征也。《釋言》云:“皇、匡,正也。”傳以皇為匡,箋又轉為正。○箋“周公”至“而已”。○正義曰:此四國之君,據《書傳》祿父、管叔皆見殺。蔡叔以車七乘,徒七十人,止言徒之多少,不知放之何處。《書序》云:“成王既踐奄,將遷其君于薄姑。”注云:“踐讀曰翦。翦,滅也。”奄既滅矣,其君佞人,不可復,故欲徙之于齊地,使服于大國。是奄君遷于齊也。《書傳》云:“遂踐奄。踐之者,籍之也。籍之,謂殺其身,執其家,瀦其宮。”如此,則言奄君見殺,與序不同。《書傳》非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錡。鑿屬曰錡。○錡,巨宜反,字或作“奇”,音同,鑿屬也。《韓詩》云:“木屬。”周公東征,四國是吪。吪,化也。○訛,五戈反,又作“吪”
哀我人斯,亦孔之嘉!箋云:“嘉,善也。”
[疏]傳“鑿屬曰錡”。○正義曰:此與下傳云“木屬曰銶”,皆未見其文,亦不審其狀也。○傳“吪,化”。正義曰:《釋言》文。
既破我斧,又缺我銶。木屬曰銶。○銶音求,徐又音虬,《韓詩》云:“鑿屬也。”一解云:“今之獨頭斧。”周公東征,四國是遒。遒,固也。箋云:遒,斂也。○遒,在羞反,徐又在幽反。
哀我人斯,亦孔之休!休,美也。○休,虛虬反。
[疏]傳“遒,固”。○正義曰:遒訓為聚,亦堅固之義,故為固也。言使四國之民心堅固也。箋以為之不安,故易之。《釋詁》云:“遒、斂,聚也。”彼遒作“揪”音義同,是遒得為斂。言四國之民于是斂聚不流散也。
《破斧》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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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成王既得雷雨大風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惑于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聖德,疑于王迎之禮,是以刺之。○柯,古何反。朝,直遙反。注及下篇同。
[疏]“《伐柯》二章,章四句”至“不知”。○正義曰:作《伐柯》詩者,美周公也。毛以為,周公攝政,東征四國。既定,仍在東土。已作《鴟鴞》之后,未得雷風之前,群臣皆知周公有成就周道之志,而成王猶未知之,故周大夫作詩美周公,以刺朝廷之不知。即經二章皆刺成王不知周公之辭。鄭以為,周公避居東都,三年之秋,得雷風之后,啟金縢之前,王意稍悟,欲迎周公,而朝廷大夫猶有不知周公之志,故周大夫作此詩以美周公,刺彼朝廷大夫之不知也。經二章皆言王當以禮迎周公,刺彼群臣不知之也。○箋“成王”至“刺之”。○正義曰:箋知此篇之作,在得雷風之后者,若在雷風之前,則王亦未悟,若有所刺,當刺于王,何以獨刺朝廷?若啟金縢之后,則群臣盡悟,無所可刺。故知是既得雷雨大風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猶有疑志,所以刺之也。《論語》云“其在朝廷”,《祭義》言“孝悌達于朝廷”,皆斥君朝謂之朝廷,則知此言朝廷亦是成王之朝,所刺必有其人,故知刺朝廷群臣之中有不知周公之聖者也。毛氏雖不注序,推《鴟鴞》之傳必無避居之事。周公初即攝政,群臣無有不知,必不得同鄭刺群臣也。群臣皆信周公,唯有成王疑耳。《狼跋序》云:“近則王不知。”此刺朝廷不知,當亦刺成王不知。王肅云:“朝廷斥成王。”孫毓云:“疑周公者,成王也。明周公者,群臣也。”《書》曰:“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二公下至百執事皆明周公如此,復誰刺乎?且夫朝廷人君所專,未有稱群臣為朝廷者。漢魏稱人主,或云國家,或言朝廷,古今同也。曷以不言刺成王?刺成王當在《雅》,此詩主美周公,故在《豳風》,是以略言刺朝廷。傳意或然。雖刺成王與箋意異,其所刺者亦在作《鴟鴞》之后,得雷風之前。何則?作《鴟鴞》之時,周公親自喻王,王猶不悟,大夫故應刺之。若得雷風之后,王意已漸開悟,大夫不當刺王,明所刺亦在雷風之前。王肅以為,既作《東山》,又追作此詩以刺王,不知毛意然否。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柯,斧柄也。禮義者,亦治國之柄。箋云:克,能也。伐柯之道,唯斧乃能之。此以類求其類也。以喻成王欲迎周公,當使賢者先往。○柄,彼病反。
取妻如何?匪媒不得。媒,所以用禮也。治國不能用禮則不安。箋云:媒者,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以喻王欲迎周公,當先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又先往。○取,七喻反,本亦作“娶”。
[疏]“伐柯”至“不得”。○毛以為,柯者為家之器用,禮者治國之所用。言欲伐柯以為家用,當如何乎?非斧則不能。以興欲取禮以治國者,當如之何乎?非周公則不能。言斧能伐柯,得柯以為家用,喻周公能行禮,得禮以治國,能執治國之禮者,唯周公耳。又言取妻如之何?非媒則不得。以興治國如之何?非禮則不安。以媒氏能用禮,故使媒則得妻,以喻周公能用禮,故任周公則國治,刺王不知周公而不任之也。○鄭以為,伐柯之道,非斧則不能,唯斧乃能之。言以類求其類,喻王欲迎周公,非賢不可往。當使賢者先往,亦以類求其類。取妻如之何?非媒不得。以媒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故使媒則得之。以喻王欲迎周公,當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先往,以其能通二人之意,故宜先使之。言王當迎周公,以刺朝廷之不知也。○傳“柯斧”至“之柄”。○正義曰:《考工記·車人》云:“柯長三尺,博三寸,厚一寸有半。五分其長,以其一為之首。”注云:“首六寸,謂關頭斧也。柯其柄也。”是斧柄大小之度。斧喻周公,柄喻禮義。斧能伐得柯,喻周公能得禮。柯所以供家用,猶禮可以供國用,故云禮義者,治國之柄。是以柯喻禮,則知斧喻周公。雖以斧喻周公,斧不能自伐得柯,必人執之,是人與斧共喻周公也。人執斧能伐柯,既伐得柯,人又執柯以營家用,喻周公能得禮,既能得禮,周公又能執禮以治國,以此美周公也。王肅云:能執治國家之斧柄,其唯周公乎!是喻周公能執禮也。○箋“克能”至“先往”。○正義曰:“克,能”,《釋言》文。箋以下云“我覯之子”,謂得見周公,則二章皆勸迎周公之事,故易傳言以類求其類,喻使賢者先往也。○傳“媒所”至“不安”。○正義曰:傳以下文“籩豆有踐”,籩豆,禮器,則此亦禮事,故傳以上經與此皆喻禮也。正以媒為興者,媒所以用禮,喻周公能用禮。取妻不以媒則不能得妻,喻治國不用禮則不能安國,言周公能用禮以安,而王不知,故刺之。○箋“媒者”至“先往”。○正義曰:箋以媒者通傳二姓之言,勸迎周公而以媒為喻,故易傳言當使曉王與周公之意者先往。孫毓云:周公之思歸,患成王之未悟耳。王出郊而天雨反風,禾則盡起,精誠感天,而況于人乎!何須賢者之先往也?周公至聖,見能未形,非如讎敵,尙相阻疑,何須用人重相曉喻乎?鄭為此說者,以為此詩之作,在雷風之后,王實未迎周公,致使朝臣尙惑,假言迎意,刺彼未知。言王以周公之聖,欲其速反,尙使賢者先行,令人傳通。其意說周公宜還,見疑者可刺耳,非謂周公有疑,須相曉喻也。
伐柯伐柯,其則不遠。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遠求也。箋云:則,法也。伐柯者必用柯,其大小長短近取法于柯,所謂不遠求也。王欲迎周公使還,其道亦不遠,人心足以知之。
我覯之子,籩豆有踐。踐,行列貌。箋云:覯,見也。之子,是子也,斥周公也。王欲迎周公,當以饗燕之饌行至,則歡樂以說之。○覯,古豆反。踐,賤淺反。行,戶郎反。饌,士戀反。樂音洛。說音悅。
[疏]“伐柯”至“有踐”。○毛以為,伐柯之法,其則不遠,喻治國之法,其道亦不遠。何者?執柯以伐柯,比而視之,舊柯短則如其短,舊柯長則如其長,其法不在遠也。以喻交接之法,愿于上交于下,愿于下事于上,其道亦不遠也。言有禮君子,恕以治國,近取諸己,不須遠求。能如是者,唯周公耳。我若得見是子周公,觀其以禮治國,則籩豆禮器有踐然行列而次序矣。禮事弘多,不可遍舉,言其籩豆有列,見禮法大行也。○鄭以為,伐柯伐柯者,其法則不遠,舊柯足以法之。以喻王欲迎周公使還,其道亦不遠,人心足以知之。言眾人之心皆知公須還也,我王欲見是子周公,當以饗燕之饌,籩豆有踐然行列以待之。言王宜厚待周公,刺彼不知者也。○傳“以其”至“遠求”。○正義曰:此伐柯之不遠求,還近取法于柯,以喻交人之道不遠求,還近取法于己。故解不遠求之義,以其所原于上接已,則以所原之事交于在已下者;以其所原于下之事已,則以所原之事事于己之上者,此皆近取諸己,所謂不遠求。詩意言此者,以有禮君子能以身恕物,言周公能為此也。王肅云:“言有禮君子恕施而行,所以治人則不遠。”○箋“伐柯”至“知之”。○正義曰:箋以為勸迎周公之辭,故易傳言“不遠者,人心足以知之”。《中庸》引此二句,乃云:“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詩言“其則不遠”,彼言“猶以為遠”者,以作者言其不遠,明有嫌遠之意,故言猶以為遠。○傳“踐,行列貌”。○正義曰:以籩豆之器必行列陳之,故以踐為行列貌。毛以為,此詩刺王不知周公,皆不言王迎之事,必不得如鄭以籩豆之饌迎周公也。上句說恕以行禮,則此當為任用有禮之人則得禮事。陳設籩豆是行禮之器,言籩豆有踐謂見其行禮也,故王肅云:“我所見之子能以禮治國。踐,行列之貌。籩豆,行禮之物也。”傳意或然。○箋“覯見”至“說之”。○正義曰:“覯,見”,《釋詁》文。飲食之事,聖人以之為禮。今勸迎周公,而言陳列籩豆,是令王以此籩豆與周公饗燕。
《伐柯》二章,章四句。
九罭 | 返回目錄 |
《九罭》,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罭,本亦作“罭”,于逼反。
[疏]“《九罭》四章,首章四句,下三章,章三句”至“不知”。○正義曰:作《九罭》詩者,美周公也。周大夫以刺朝廷之不知也。此序與《伐柯》盡同,則毛亦以為刺成王也。周公既攝政而東征,至三年,罪人盡得。但成王惑于流言,不悅周公所為。周公且止東方,以待成王之召。成王未悟,不欲迎之,故周大夫作此詩以刺王。經四章,皆言周公不宜在東,是刺王之事。鄭以為,周公避居東都三年,成王既得雷雨大風之變,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猶有惑于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志者。及啟金縢之書,成王親迎,周公反而居攝,周大夫乃作此詩美周公,追刺往前朝廷群臣之不知也。此詩當作在歸攝政之后。首章言周公不宜居東,王當以袞衣禮迎之。所陳是未迎時事也。二章、三章陳往迎周公之時,告曉東人之辭。卒章陳東都之人欲留周公,是公反后之事。既反之后,朝廷無容不知。序云美周公者,則四章皆是也。其言刺朝廷之不知者,唯首章耳。
九罭之魚鱒魴。興也。九罭緵罟,小魚之網也。鱒魴,大魚也。箋云:設九罭之罟,乃后得鱒魴之魚,言取物各有器也。興者,喻玉欲迎周公之來,當有其禮。○鱒,才損反,沈又音撰。魴音房。緵,子弄反,又子公反,字又作“總”。罟音古。今江南呼緵罟為百囊網也。
我覯之子,袞衣繡裳。所以見周公也,袞衣卷龍也。箋云:王迎周公,當以上公之服往見之。○袞,古本反,六冕之第二者也。畫為九章,天子畫升龍于衣上,公但畫降龍。字或作“卷”,音同。卷,卷冕反。
[疏]“九罭”至“繡裳”。○毛以為,九罭之中,魚乃是鱒也、魴也。鱒、魴是大魚,處九罭之小網,非其宜,以興周公是聖人,處東方之小邑,亦非其宜,王何以不早迎之乎?我成王若見是子周公,當以袞衣繡裳往見之。刺王不知,欲使王重禮見之。鄭以為,設九罭之網,得鱒、魴之魚,言取物各有其器,以喻用尊重之大禮,迎周公之大人,是擬人各有其倫。尊重之禮,正謂上公之服。王若見是子周公,當以袞衣繡裳往迎之。○傳“九罭”至“大魚”。○正義曰:《釋器》云:“緵罟謂之九罭。九罭,魚網也。”孫炎曰:“九罭,謂魚之所入有九囊也。”郭樸曰:“緵,今之百囊網也。”《釋魚》有“鮅”、“鱒”。樊光引此詩。郭樸曰:“鱒似鯇子赤眼者。江東人呼魴魚為鯿。”陸機《疏》云:“鱒似鯇而鱗細于鯇,赤眼。”然則百囊之網非小網,而言得小魚之罟者,以其緵促網目能得小魚,不謂網身小也。驗今鱒、魴非是大魚,言大魚者,以其雖非九罭密網,此魚亦將不漏,故言大耳,非大于餘魚也。傳以為,大者,欲取大小為喻。王肅云:“以興下土小國,不宜久留聖人。”傳意或然。○箋“設九”至“其禮”。○正義曰:箋解網之與魚大小,不異于傳,但不取大小為喻耳。以下句“袞衣繡裳”是禮之上服,知此句當喻以禮往迎,故易傳以取物各有其器,喻迎周公當有禮。○傳“所以”至“卷龍”。○正義曰:傳解詩言“袞衣繡裳”者,是所以見公之服也。畫龍于衣謂之袞,故云袞衣卷龍。
鴻飛遵渚,鴻不宜循渚也。箋云:鴻,大鳥也,不宜與鳧鷖之屬飛而循渚,以喻周公今與凡人處東都之邑,失其所也。○鳧音符。鷖,烏兮反,又作“翳”。
公歸無所,于女信處。周公未得禮也。再宿曰信。箋云:信,誠也。時東都之人欲周公留不去,故曉之云:公西歸而無所居,則可就女誠處是東都也。今公當歸復其位,不得留也。
[疏]“鴻飛”至“信處”。○毛以鴻者大鳥,飛而循渚,非其宜,以喻周公聖人,久留東方,亦非其宜,王何以不迎之乎?又告東方之人云:我周公未得王迎之禮,歸則無其住所,故于汝東方信宿而處耳,終不久留于此。告東方之人,云公不久留,刺王不早迎。○鄭以為,鴻者大鳥,不宜與鳧鷖之屬飛而循渚,以喻周公聖人,不宜與凡人之輩共處東都。及成王既悟,親迎周公,而東都之人欲周公即留于此,故曉之曰:公西歸若無所居,則可于汝之所誠處耳。今公歸則復位,汝不得留之。美周公所在見愛,知東人愿留之。○傳“鴻不宜循渚”。○正義曰:言不宜循渚者,喻周公不宜處東。毛無避居之義,則是東征四國之后,留住于東方,不知其住所也。王肅云:“以其周公大聖,有定命之功,不宜久處下土,而不見禮迎。”箋為喻亦同,但以為辟居處東,故云與凡人耳。○傳“周公”至“曰信”。○正義曰:言周公未得王迎之禮也。“再宿曰信”,莊三年《左傳》文。公未有所歸之時,故于汝信處,處汝下國。周公居東歷年,而曰信者,言聖人不宜失其所也。再宿于外,猶以為久,故以近辭言之也。○箋“信誠”至“得留”。○正義曰:《釋詁》云:“誠,信也。”是信得為誠也。以卒章言無以公西歸,是東人留之辭,故知此是告曉之辭。既以告曉東人,公既西歸,不得遙信,故易傳以信為誠。言公西歸而無所居,則誠處是東都也。此章已陳告曉東人之辭,卒章始陳東人留公之辭。此詩美周公,不宜處東。既言不宜處東,因論告曉東人之事。既言告曉東人,須見東人之意,故卒章乃陳東人之辭。
鴻飛遵陸,陸非鴻所宜止。公歸不復,于女信宿!宿猶處也。
[疏]“公歸不復”。○正義曰:箋以為避居則不復,當謂不得復位。毛以此章東征,則周公攝位久矣,不得以不復位為言也。當訓復為反。王肅云:“未得所以反之道。”傳意或然。
是以有衮衣兮,無以我公歸兮,無與公歸之道也。箋云:是,是東都也。東都之人欲周公留之為君,故云“是以有衮衣”。謂成王所賫來衮衣,原其封周公于此。以衮衣命留之,無以公西歸。
無使我心悲兮!箋云:周公西歸,而東都之人心悲,恩德之愛至深也。
[疏]“是以”至“心悲兮”。○毛以為,首章言王見周公,當以衮衣見之。此章言王有衮衣,而不迎周公,故大夫刺之。言王是以有此衮衣兮,但無以我公歸之道兮。王意不悟,故云無以歸道。又言王當早迎周公,無使我群臣念周公而心悲兮。○鄭以為,此是東都之人欲留周公之辭,言王是以有此衮衣兮,王令賫來,原即封周公于此,無以我公西歸兮。若以公歸,我則思之,王無使我思公而心悲兮。○傳“無與公歸之道”。○正義曰:周公在東,必待王迎乃歸。成王未肯迎之,故無與我公歸之道,謂成王不與歸也。○箋“是東”至“西歸”。○正義曰:箋以為,王欲迎周公,而群臣或有不知周公之志者,故刺之。雖臣不知,而王必迎公,不得言無與公歸之道,故易傳,以為東都之人欲留周公之辭。首章云迎周公當以上公之服往見之,于時成王實以上公服往,故東都之人即原以此衣封周公也。○箋“周公”至“至深”。○正義曰:東都之人言已將悲,故知是心悲念公也。傳以為刺王不知,則心悲謂群臣悲,故王肅云:“公久不歸,則我心悲,是大夫作者言已悲也。”此經直言“心悲”,本或“心”下有“西”,衍字,與《東山》相涉而誤耳。定本無“西”字。
《九罭》四章,一章四句,三章章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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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攝政,遠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聖也。不失其聖者,聞流言不惑,王不知不怨,終立其志,成周之王功,致大平,復成王之位,又為之大師,終始無愆,聖德著焉。○狼跋,省郎,獸名也。跋音卜末反,又蒲末反,字或作“拔”,同。王功,于況反。大平音泰,下“大師”、“大平”同。愆,起然反。
[疏]“《狼跋》二章,章四句”至“其聖”。○正義曰:作《狼跋》詩者,美周公也。毛以為,周公攝政之時,其遠則四國流言,謗毀周公,言“將不利于孺子”;其近則成王不知其心,謂周公實欲篡奪己位。周公進退有難如此,卒誅除四國,成就周道,使天下大平,而聖著明。故周大夫作此詩,美進退有難而能不失其聖也。經二章,皆言進退有難之事。美其不失聖者,本其美周公之意耳,于經無所當也。鄭以周公將攝政時,遠則四國流言,而周公不惑,不息攝政之心;近則成王不知,而周公不怨,不生忿懟之意,卒得遂其心志,成就周道,是進有難也。及致政成王之后,欲老而自退,成王又留為大師,令輔弼左右,是退有難也。知此進退有難,而聖德著明,終無愆過,故周大夫美其不失其聖也。經二章皆云進退有難之事。“德音不瑕”,是不失聖也。序稱“流言”與“王不知”,唯說進有難也。不言退有難者,“不失其聖”之中,可以兼之矣。○箋“不失”至“者焉”。○正義曰:序言“不失其聖”,是總美周公之言,故箋具述周公進退有難,能使聖德著明之意以充之。箋以“流言”與“王不知”是一時之事,不宜分為進退。經云“公孫碩膚”,則是遜位之后,故以“流言”與“王不知”為進有難也。既遜而留為大師,是退有難也。以此二者,皆違周公之志,是故俱名為難。進退有難,為終始無愆,所以美其不失其聖也。毛不注序,必知異于鄭者,傳以公孫為成王,則此經所陳,無周公遜位之事,不得以留為大師當退有難也。傳言進退有難,須兩事充之,明四國流言為進有難,王不知為退有難,能誅除四國,攝政成功,正是不失聖也。
狼跋其胡,載疐其尾。興也。跋,躐。疐,跲也。老狼有胡,進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退有難,然而不失其猛。箋云:興者,喻周公進則躐其胡,猶始欲攝政,四國流言,辟之而居東都也;退則跲其尾,謂后復成王之位,而老,成王又留之,其如是,聖德無玷缺。○疐,本又作“𤴝”,丁四反,又陟值反。躐,力輒反。跲,其劫反,又居業反。難,乃旦反。玷,丁簟反。
公孫碩膚,赤舄幾幾。公孫,成王也,豳公之孫也。碩,大。膚,美也。赤舄,人君之盛屨也。幾幾,絇貌。箋云:公,周公也。孫,讀當如“公孫于齊”之孫。孫之言孫,遁也。周公攝政,七年致大平,復成王之位,孫遁辟此,成公之大美。欲老,成王又留之,以為大師,履赤舄幾幾然。○孫,毛如字,鄭音遜。舄音昔。屨,俱具反。絇,其俱反。遁,徒遜反。
[疏]“狼跋”至“幾幾”。○毛以為,狼之老者,則頷下垂胡,狼進前則躐其胡,卻退則跲其尾,是進退有難,然猶不失其猛,能殺傷禽獸,以喻周公攝政之時,遠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其志,進退有難,然猶不失其聖,能成就周道。所以進退有難,而攝此政者,欲待公孫成王長大,有大美之德,能履赤舄幾幾然,盛服以行禮,然后授之故也。○鄭以為,老狼進則躐其胡,退則跲其尾,進退有難,不失其猛,喻周公將欲攝政,遭四國流言,歸政成王,王復留為大師,進退有難,能不失其聖。又美周公不失其聖之事,言周公既致大平,乃遜遁避此成功之大美,復留在王朝,為大師之官,履其赤舄,其舄之飾幾幾然。美其聖德,故說其衣服也。○傳“跋躐”至“其猛”。○正義曰:“跋,躐”,“疐,跲”,《釋言》文。李巡曰:“跋,前行,曰躐。跲,卻頓,曰疐也。”《說文》云:“跋,蹎”,丁千反;“跲,躓”,竹二反。躓即疐也。然則跋與疐皆是顛倒之類,以跋為躐者,謂跋其胡而倒躓耳。老狼有胡,謂頷垂胡,進則躐其胡,謂躐胡而前倒也,退則跲其尾,謂卻頓而倒于尾上也。跋胡言狼,疐尾亦是狼也,文不可重,故以“載”代之。下章倒其文,明“跋”上宜有“載”,所以互相見也。序言周公遠近有難,不失聖德,故知此經說狼進退有難而不失猛。○箋“興者”至“玷缺”。○正義曰:箋下言“公孫”,則遜位之后,故以進則躐胡喻將欲攝政,退則跲尾喻成王留之耳。周公人臣,以臣攝為進,致政為退,取象為安,故易傳也。○傳“公孫”至“絇貌”。○正義曰:傳以《雅》稱“曾孫”,皆是成王,以其是豳公之孫也。“碩,大”,《釋詁》文。“膚,美”,《小雅·廣訓》文。《天官·屨人》掌王之服屨,為赤舄、黑舄”,注云:“王吉服有九,舄有三等。赤舄為上,冕服之舄。下有白舄、黑舄。”然則赤舄是舄之最上,故云“人君之盛屨也”。《屨人》注云:“服屨者,著服各有屨也。復下曰舄,單下曰屨。古之人言屨以通于復,今世言屨以通于單,俗易語反。”然則屨、舄對文有異,散則相通,故傳以屨言之。《士冠禮》云:“玄端黑屨,青絇繶純。爵弁纁屨,黑絇繶純。純博寸。”注云:“絇之言拘,以為行戒,狀如刃衣,鼻在屨頭。繶,縫中紃也。”屨順裳色,爵弁之屨以黑為飾。爵弁尊,其屨飾以繢次。云“幾幾,絇貌”,謂舄頭飾之貌。以爵弁祭服之尊,飾之如繢次,屨色纁,而絇用黑,則冕服之舄必如繢次,舄色赤,則絇赤黑也。王肅云:“言周公所以進退有難者,以俟王之長大,有大美之德,能服盛服以行禮也。”○箋“周公”至“幾幾然”。○正義曰:箋以上言公歸皆謂周公,故以此公為周公。古之遜字借孫為之,《春秋》昭二十五年經言“公孫于齊”,《春秋》之例,內諱奔謂之遜,言昭公遜遁而去位。此周公亦遜遁去位,故讀如彼文。“遜,遁”,《釋言》文。孫炎曰:“遁,逃去也。”周公攝政七年,遜遁避成功之大美,《尙書·洛誥》有其事。《書序》云:“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悅,《周公》作《君奭》。”是成王留之為大師也。上公九命,得服衮冕,故屨赤舄。孫毓云:“《詩》、《書》名例,未有稱天子為公孫者。成王之去豳公,又已遠矣。又此篇美周公,不美成王,何言成王之大美乎?公宜為周公,箋義為長。”
狼疐其尾,載跋其胡。公孫碩膚,德音不瑕?瑕,過也。箋云:不瑕,言不可疵瑕也。○疵,才斯反。
[疏]傳“瑕,過”。○正義曰:瑕者,玉之病。玉之有瑕,猶人之有過,故以瑕為過。箋言無可疵瑕者,亦是玉病。言周公終始皆善,為無疵瑕也。
《狼跋》二章,章四句。
豳國七篇,二十七章,二百三句。
小雅·鹿鳴之什 鹿鳴 | 返回目錄 |
○陸曰:什音十。什者,若五等之君有詩,各系其國,舉“周南”即題《關雎》。至于王者施教,統有四海,歌詠之作,非止一人,篇數既多,故以十篇編為一卷,名之為什。
毛詩小雅○陸曰:從《鹿鳴》至《菁菁者莪》,凡二十二篇,皆正小雅。六篇亡,今唯十六篇。從此至《魚麗》十篇,是文、武之小雅。先其文王以治內,后其武王以治外,宴勞嘉賓,親睦九族,事非隆重,故為小雅。皆聖人之跡,故謂之“正”。
小大雅譜小雅、大雅者,周室居西都豐、鎬之時詩也。○正義曰:以此二雅,正有文、武、成,變有厲、宣、幽,六王皆居在鎬、豐之地,故曰“豐、鎬之時詩也”。知者,《文王有聲》云“作邑于豐”,是文王居豐也。又曰“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是武王居鎬也。太史公曰:“成王卜居洛邑,定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外傳》曰:“杜伯射宣王于鎬。”《魚藻序》云:“王居鎬京。”是幽王以上皆居鎬也。《世本》云:“懿王徙于犬丘。”《地里志》云:“京兆槐里縣,周曰犬丘,懿王都之。”京兆郡,故長安縣也。皇甫謐云:“鎬在長安南二十里。”然則犬丘與鎬相近,有離宮在焉,懿王蹔居之,非遷都也。鄭必須言周室居豐、鎬者,以國風皆題諸國之名,知其國土所在,雅亦須顯其號,幷知天子所居之處也。《采薇》、《出車》以天子之命命將率,則文王時未稱王也。則二雅各有未稱王時作者。未稱王時,則在岐周矣,而系之豐者,以其為雅詩者,即述天子之政,文王居豐乃稱王,縱使在岐周時作,亦系之于豐也。厲王流于彘,王爵仍存,鎬京尙在,故亦總云豐、鎬焉。雅題不曰周者,以雅與國風絕殊,又無異代相涉,故不言周也。
始祖后稷,由神氣而生,有播種之功于民。公劉至于大王、王季,歷及千載,越異代,而別世載其功業,為天下所歸。○正義曰:案《周本紀》云:公劉,后稷之曾孫。大王,公劉九世之孫。后稷在唐、虞之時,公劉當夏大康之時。此至大王、王季,歷夏、商之世。《漢書·律歷志》云“夏凡四百四十年,殷凡六百二十九年”,則餘一千矣,故曰“歷千載,越異代”也。言后稷至于大王,則公劉在其間矣,而別言公劉者,以周之先公皆能修后稷之業,公劉、大王,其中賢俊者,故歷言之。所以追說后稷、公劉、大王者,言周德積基所由也。
文王受命,武王遂定天下。盛德之隆,大雅之初,起自《文王》,至于《文王有聲》,據盛隆而推原天命,上述祖考之美。○正義曰:自《文王》至《文王有聲》凡十篇。《文王》、《大明》、《緜》、《棫樸》、《思齊》、《皇矣》、《靈臺》七篇,序皆云文王,《旱麓》一篇居中,從可知凡八篇,文王大雅也。《下武》、《文王有聲》二篇,序皆言武王,則武王大雅也。以文、武道同,故鄭連言之。雅有小大二體,而體亦由事而定,故文王以受命為盛,大雅以盛為主,故其篇先盛隆。《文王》言“受命作周”,《大明》言“天復命武王”,是盛隆之事,故以《文王》為首,《大明》次之也。文王所以得受天命,由祖考之業,故又次《緜》也,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文王既因祖業,得四臣之力,即是能官其人,故次《棫樸》也。既言任臣之力,又述受祖之美,故次《旱麓》也。《旱麓》直論樂易于民施化而已,非盛事,故在《棫樸》之下。既言受祖之業,又述其母之賢而得成為聖,故次《思齊》也。文王既聖,世修其德,天使之代殷,故次《皇矣》。既聖能代,德及鳥獸,故次《靈臺》。《緜》與《旱麓》、《皇矣》皆述大王、王季之德,是上述祖考者。鄭以文王據受命盛隆,逆而本之于祖父,取編篇之意,故其餘不盡論也。其武王之詩,《下武序》云:“繼文也。”明以上文王事,《下武》則武王繼之。既能繼其伐功,故次《文王有聲》。序云:“繼伐也。”言文王伐崇,武王繼之以伐紂也。案《大明》,文王之詩,而經陳武王之事;《文王有聲》,武王之詩,而經陳文王之事,其勢正同,而詩主相反者,由作者之意殊也。《文王》經云“王之藎臣,無念爾祖”,以戒成王也;《大明》云“篤生武王”,言武王之謚,則二篇成王時作也。《緜》云“文王厥厥生”,《思齊》云“文王之母”,《皇矣》云“帝謂文王”,三篇皆言文王之謚,則皆文王崩后作之。《棫樸》云“濟濟辟王”,《靈臺》云“王在靈沼”,皆言王,則稱王之后作也。唯《旱麓》不言謚,又不言王,或未稱王之前作也。但經無謚者,或當其生存之時,或在其崩后,不可定也。《下武》不言武王之謚,武王時作。《文王有聲》云“武王烝哉”,言其謚,則其崩后作也。
小雅自《鹿鳴》至于《魚麗》,先其文所以治內,后其武所以治外。○正義曰:此又解小雅比篇之意。《采薇》云“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則《采薇》等篇皆文王之詩。《天保》以上,自然是文王詩也。《魚麗序》文、武幷言,則《魚麗》武王詩也。《鹿鳴》至《天保》六篇,言燕勞群臣朋友,是文事也。《采薇》三篇,言命將出征,皆是武事,故《魚麗序》曰:“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采薇》以下治外。”既以治內為先,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君能懇誠以樂下,臣能盡忠以事上,此為政之尤急,故以《鹿鳴》燕群臣嘉賓之事為首也。群臣在國則燕之,使還則勞之,故次《四牡》勞使臣之來也。使臣還則君勞之,去當送之,故次《皇皇者華》,言遣使臣也。使臣之聘,出即遣之,反乃勞之,則遣先勞后矣。此所以先勞后遣者,人之勞役,苦于上所不知,則已勞而怨;有勞而見知,則雖勞而不怨,其事重,故先之也。且使臣往反,固非其一,《四牡》所勞,不必是《皇皇者華》所遣之使,二篇之作,又不必一人,故以輕重為先后也。君臣既洽,鄰國又睦,乃可以和燕宗族,故次《常棣》,燕兄弟也。兄弟既和,又及朋友,故次《伐木》,燕朋友故舊也。君既能燕勞臣下,臣亦歸美以報之,故次《天保》,言下報上也。內事既治,則當命將征伐,以御夷狄之患,故次《采薇》,遣戍役。遣則欲其同心,還則別其貴賤,先《出車》以勞將率,后《杕杜》以勞還役也。文王之詩既終,可王之事繼之。以文王治內外有成功,故武王因之,得萬物盛多,所以次《魚麗》也。萬物既多,人得養其父母,故次《南陔》,孝子相戒以養也。孝子非徒能養其親,身又清潔,故次《白華》,言孝子之潔白也。萬物盛多,人民忠孝,則致時和年豐,故次《華黍》,歲豐宜黍稷也。《思齊》說文王之教,先兄弟,后家邦,此詩之次,先群臣,后兄弟者,彼說施法之事,先齊其家,后化于外,自近及遠之義。此即為國之政,固當先國事,后族人,故使燕群臣在先也。又《鹿鳴》等三篇,皆燕勞臣子,為政之大務,后世常歌之,故鄉飲酒、燕禮皆歌此三篇。《四牡》傳曰:“文王率諸侯,撫叛國,而朝聘于紂,故歌文王之道為后世法。”是其事重可法,故樂常歌之。推此,則樂歌《周南》、《召南》及大雅,皆歌其首三篇。《書傳》多云“升歌清廟”,是事重為常歌,故以為諸篇之首也。此文王小雅,其事多在稱王之前。案《書傳》文王受命四年伐昆夷,《采薇》為伐昆夷而作,事在受命四年也。《出車》、《杕杜》,役反而勞之。《出車》經曰“春日遲遲,薄言還歸”,在受命五年而反也。則《采薇》三篇,事在稱王前矣。《鹿鳴》,燕群臣嘉賓,嘉賓之文,容有鄰國之聘客也,明亦未稱王也。《四牡》云:“周道倭遲。”傳曰:“岐周之道。”尙在岐周未遷,亦是未稱王也。《皇皇者華》,君遣使臣,是聘問鄰國也。若稱王之后,與諸侯禮異,不得為鄰國相聘之法,則亦未稱王也。此三篇之事,或在《采薇》之前,其作之時節次弟不可得而知也,稱王之前作,亦可矣。《伐木》云“陳饋八簋”,為天子制;《天保》云“禴祠烝嘗,于公先王”,追王改祭之禮,定是稱王之后。無文王之謚,或當時即作,或崩后為之,未可定也。檢文、武大雅經每言文、武之謚,多在武王、成王時作也。小雅唯有稱王后事,曾無言其謚者,又所論多稱王以前之事,知不先作為小雅、后作為大雅者,以六詩之作,各有其體,詠由歌政而興,體亦因政而異,王政有巨細,詩有大小,不在其作之先后也。此篇尙不以作之先后為次,況小大反以作之先后為異乎?且就檢其事亦不然矣。《緜》有伐昆夷之事而在大雅,《采薇》亦伐昆夷之事而在小雅。《緜》云“虞芮質厥成”,事在稱王之初。《天保》云“禴祠烝嘗”,事在稱王之后。《天保》在小雅,《緜》在大雅,明不以作之先后分屬二雅可知也。但作者各有所擬述,大政為大雅之體,述小政為小雅之體。體以政興,名以體定。體既不同,雅有大小,大師審其所述,察其異體,然后分而別之。自王澤竭而詩息,暴秦起而樂亡,去聖久遠,無所傳授,雖仿佛其大校,不可以言宣也。《詩》次先小雅,此鄭先論大雅者,詩見事漸,故先小后大。鄭以大雅述盛隆之事,故先言焉。
此二雅逆順之次,要于極賢聖之情,著天道之助,如此而已矣。○正義曰:由祖考積基之美,致令受命而王,今大雅先陳受命,后述祖考,從下而上,是逆也。為政之法,當以近及遠,今小雅先內后外,是順也。二雅逆順雖異,其致一也,皆要在于極盡先祖賢聖之情,著明天道符命之助而已矣。公劉、大王、王季是賢也,即《緜》與《旱麓》等詩是也。文王、武王聖也,即述文、武詩是也。天道助者,即“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之屬是也。
又大雅《生民》下及《卷阿》,小雅《南有嘉魚》下及《菁菁者莪》,周公、成王之時詩也。○正義曰:知大雅自《生民》者,以《生民序》云:“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明是文、武,后人見文、武功之所起,故推以配天也。文、武后人,唯周公、成王耳。《孝經》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故知《生民》為周公、成王之詩。《生民》既然,至《卷阿》皆是可知。知小雅自《南有嘉魚》者,以《六月序》廣陳小雅之廢,自《華黍》以上皆言缺,《由庚》以下不言缺,明其詩異主也。《魚麗》之序云文、武,《華黍》言與上同,明以上武王詩,《由庚》以下周公、成王詩也。《南有嘉魚》云“太平”,《蓼蕭》云“澤及四海”,語其時事,為周公、成王明矣。序者蓋亦以其事著明,故不言其號謚焉。《由庚》既為周公、成王之詩,則《南有嘉魚》至《菁菁者莪》從可知也,故云“下及《菁菁者莪》皆周公、成王之時詩也”。以周公攝王事,政統于成王,故幷舉之也。《由庚》在《嘉魚》前矣,不云自《由庚》者,據見在而言之。鄭所以不數亡者,以毛公下《由庚》以就《崇丘》。若言自《由庚》,則不包《南有嘉魚》,故不得言也。既不得以《由庚》為成王詩首,則《華黍》不得為武王詩未,故上說文、武之詩,不言至《華黍》也。其比篇如此次者,大雅之次,以后稷祖考之先,文、武功之所起,人本于祖,故《生民》為先,言尊祖也。既后稷有功,世篤忠厚,故次《行葦》言忠厚也。既能忠厚,化以及物,令天下醉飽,故次《既醉》言太平也。既得太平,又能久持不失,故次《鳧鷖》言能持盈守成也。《鳧鷖》止言祭神,無持盈之事,而序以承太平之后,因言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則神祗祖考安樂之矣,是傅會其事以為篇次之意也。推此,明其餘皆有次比之義。既能持盈不失事,可嘉美,故次《假樂》嘉成王也。既嘉之,又恐其怠慢,故《公劉》、《泂酌》、《卷阿》戒成王也。召公以成王初蒞政,恐不留意于治民之事,故先言《公劉》厚于民以戒之。既戒以民事,欲其忠信,故次《泂酌》也。既有忠信,須求賢自輔,故次《卷阿》也。詩人之作,自有次第,故其卒章曰“矢詩不多,維以遂歌”,是也。小雅之次,以承文、武政平之后,繼體之君,調陰陽,育萬物。《由庚》,萬物得由其道。《南有嘉魚》,樂與賢也。《崇丘》,萬物得極其高大也。《南山有臺》,樂得賢者。《由儀》,萬物之所生,各得其宜。此五篇樂與,萬物得所,更相互見,明得賢所以養物也。既萬物得宜,又能周及海外,故次《蓼蕭》也。言萬物得所,四海蒙澤,天下無事,可以飲燕諸侯,褒賜有功,故次《湛露》、《彤弓》也。既見因饗燕而賜之,故先燕后賜也。既有功蒙賞,唯才是用,為天下之所歌樂,故次《菁菁者莪》也。其次如此,其作之時節則難明也。《生民》云“推后稷配天”,是周公制禮之時,則攝政六年后作也。《行葦》云“曾孫維主”,周公攝政之時,成王為孺子,養老之事,周公所為。《行葦》言成王為主,則在即政之后也。《既醉》告太平,《鳧鷖》守成。周公攝政三年則致太平,既已太平,則有成功可守,作必在攝政三年之后,不可定指其時也。《假樂》嘉成王有顯顯令德,官人安民,則亦即政之后矣。《公劉》、《泂酌》、《卷阿》,同是召公之戒。《公劉》云“成王將蒞政”,則歌在《行葦》、《假樂》之前也。《既醉》、《鳧鷖》指論太平、守成,亦不廢在《生民》之前也。大雅之作既有先后,則小雅亦當然也。小雅之中,皆無成王之言,又無即政之事,其作多在攝政之時,不可定其年月也。襄二十九年《左傳》為吳季札歌小雅,服虔云:“自《鹿鳴》至《菁菁者莪》,道文、武脩小政,定大亂,致太平,樂且有儀,是為正小雅。”皇甫謐亦云:“詩人歌武王之德,今小雅自《魚麗》至《菁菁者莪》七篇是也。”則服虔與皇甫謐以小雅無成王之詩也。《左傳》又曰:“為之歌大雅。”服虔云:“陳文王之德,武王之功。自《文王》以下至《鳧鷖》是為正大雅。”則服虔又以《生民》、《行葦》、《既醉》、《鳧鷖》為武王詩也。案武王伐紂,未幾而崩,不得有天下太平、澤及四海之事。《蓼蕭》、《既醉》之輩,皆言太平之事,安得為武王詩乎?即小雅皆武王之詩,《六月》之序何當廢缺異文也?《生民》推后稷配天,《行葦》曾孫維主,《書傳》配天皆謂周公之詩,曾孫皆斥成王,不得為武王詩矣。《華黍》、《由庚》本相連比,毛氏分序,致其篇端,使《華黍》就上,《由庚》退下,則毛意亦以《由庚》以下為成王之詩也。不然,亡詩六篇自可聚在一處,何須分之也?服虔之誤,違詩之文,失毛之旨,故鄭所以不然也。
傳曰“文王基之,武王鑿之,周公內之”,謂其道同,終始相成,比而合之,故大雅十八篇、小雅十六為正經。○正義曰:此傳以作室為喻也。言周國之興,警如為室,文王始造其基,武王鑿其榱棟,周公內而架之,乃成為室。猶言文王受命,武王因之,得伐紂定天下,周公致太平,制禮作樂以成之,故《中候》曰:“昌受命,發行誅,旦弘道。”是其終始相成,故比合其詩,大雅十八篇,小雅十六篇,為正經。凡書非正經者,謂之傳。未知此傳在何書也。
其用于樂,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然而饗賓或上取,燕或下就。○正義曰:以詩者樂章,既說二雅為之正經,因言用樂之事。變者雖亦播于樂,或無筭之節所用,或隨事類而歌,又在制禮之后,樂不常用,故鄭于變雅下不言所用焉。知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者,以《鄉飲酒》云“乃合樂《關雎》、《鵲巢》”,則不言鄉樂。《燕禮》云:“遂歌鄉樂《周南·關雎》、《召南·鵲巢》。”燕諸侯之禮,謂《周南》、《召南》為鄉樂。鄉飲酒,大夫之禮,直云“合樂”。大夫稱鄉,得不以用之鄉飲酒?是鄉可知,故不云鄉也。由此言之,則知風為鄉樂矣。《左傳》晉為穆叔《文王》、《鹿鳴》別歌之,大雅為一等,小雅為一等。風既定為鄉樂,差次之而上,明小雅為諸侯之樂,大雅為天子之樂矣。且鄉飲酒,鄉大夫賓賢能之禮也。言賓用敵禮,是平等之事合己樂,而上歌小雅,為用諸侯樂。然則諸侯以小雅為己樂,而穆叔云“《文王》,兩君相見之樂”,歌則兩君亦敵,明歌大雅為用天子樂。故知諸侯以小雅,天子以大雅矣。鄉射之禮云:乃合樂《周南》、《召南》等。注云:不歌、不笙、不間,志在射,略于樂。不略合樂者,風,鄉樂也,不可略其正。大射,諸侯之禮,所歌者,明亦諸侯之正樂也。其經曰“乃歌《鹿鳴》三終,乃下管《新宮》三終”,亦不笙、不間,又不言合,明亦略樂不略其正,是小雅為諸侯之樂,于是明矣。自然大雅為天子之樂可知。若然,小雅之為天子之政,所以諸侯得用之者,以詩本緣政而作,臣無慶賞威刑之政,故不得有詩。而詩為樂章,善惡所以為勸戒,尤美者可以為典法,故雖無詩者,今得進而用之,所以風化天下,故曰“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因其節文,使之有等。風為夫婦之道,生民之本,王政所重,欲天下遍化之,故風為鄉樂。風本諸侯之詩,鄉人所用,故諸侯進用小雅。諸侯既用小雅,自然天子用大雅矣。故《鄉飲酒》、《燕禮》注云“鄉樂者,風也。小雅為諸侯之樂,大雅、頌為天子之樂”,是也。彼注頌亦為天子之樂,此不言頌者,此因風與二雅為尊卑等級,以見其差降,故其言不及頌耳。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舉其正所當用者。然而至于饗賓或上取,燕或下就,天子不純以大雅,諸侯不純以小雅,故下鄭分別說之。
何者?天子饗元侯,歌《肆夏》,合《文王》。諸侯歌《文王》,合《鹿鳴》。諸侯于鄰國之君,與天子于諸侯同。○正義曰:鄭既言有上取下就之義,因自問而釋之,故云“何者”以發端也。知歌、合如此者,《左傳》曰:“穆叔如晉,晉侯饗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鳴》之三,三拜。韓獻子使行人子員問之,對曰:‘《肆夏》,天子所以饗元侯也,使臣弗敢與聞。《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使臣不敢及。《鹿鳴》,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又《魯語》曰:“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工歌《文王》、《大明》、《緜》,則兩君相見之樂也。臣以為肄業及之,故不敢拜。今伶簫詠歌及《鹿鳴》之三,君之所以貺,使臣敢不拜貺!”由此二傳論之,天子食元侯歌《肆夏》也,則非元侯者不得歌之。《肆夏》,頌之族類,頌下唯有大雅,故知于諸侯歌《文王》已。傳文又言“《文王》,兩君相見之樂”,是諸侯于鄰國之君亦歌《文王》,與天子于諸侯同也。鄉飲酒、燕禮合樂皆降于升歌,歌《鹿鳴》合鄉樂,則知歌《文王》者當合《鹿鳴》,歌《肆夏》者當合《文王》也。故鄭于此差約而知之。傳言金奏《肆夏》,此云歌者,凡樂之初作,皆擊金奏之。《春官·鐘師》以鐘鼓奏《九夏》,《論語》云:“始作翕如也。”鄭云:“始作,謂金奏。”晉為穆叔發初歌《肆夏》,故云金奏也。言金奏者,始作樂必先擊鐘以奏之。《左傳》曰:“歌鐘二肆。”是歌必以金奏之,言金奏《肆夏》亦歌之。《文王》、《鹿鳴》因上有金奏之文,不須復云金奏,故直云歌。其實《文王》、《鹿鳴》亦金奏,《肆夏》亦工歌,互言之,故知歌《肆夏》也。此歌在堂上,故《郊特牲》曰:“歌者在上,貴人聲也。”其合樂則在堂下。故《儀禮》注云:“合樂,謂歌樂與眾聲俱作。”明在堂下眾聲也。由在堂下輕,故降升歌一等。元侯者,元,長也,謂諸侯之長。杜預云:“元侯,牧伯也。”牧伯與上公,則為大國,故《儀禮》注云:天子與大國之君燕,升歌頌,合大雅。以《肆夏》,頌之族類,故以頌言之。牧伯為元侯,則其餘侯伯為次國,子男為小國,非元侯也,故總謂之諸侯,故用樂與兩君相見之樂同。《儀禮》注云:“兩君相見,歌大雅,合小雅。天子與次國、小國之君燕亦如之。”于次國與小國,與此諸侯同也。此先陳天子于諸侯,以諸侯于鄰國亦如之。彼據傳之正文先言兩君相見,以天子于次國、小國亦如之,故與此倒也。天子于諸侯,總次國、小國為一等。諸侯相于,與天子于諸侯文同,則亦總次國、小國為一等。則次國相于,小國于次國、于小國,皆是諸侯于鄰國之君,同歌《文王》,合《鹿鳴》也。《仲尼燕居》云:“大饗有四焉。兩君相見,升歌《清廟》,下管《象》。”彼兩君元侯相于法也。天子于元侯,與諸侯不同,則元侯相于,與諸侯亦異也。諸侯相于,與天子于諸侯同,則元侯相于,亦與天子于元侯同,不歌《肆夏》,避天子也。以此明之,則言諸侯于鄰國之君,無元侯,可知也。其元侯于次國、小國,亦當與諸侯于鄰國同也。天子以大雅,而饗元侯歌《肆夏》;國君以小雅,于鄰國歌《文王》,是饗賓或上取也。
天子、諸侯燕群臣及聘問之賓,皆歌《鹿鳴》合鄉樂。○正義曰:燕禮者,諸侯燕其群臣及聘問之賓之禮也。經曰“若與四方之賓燕”,言若以辨異,則以燕已群臣為文,而兼四方之賓也,其禮歌《鹿鳴》,合鄉樂也。諸侯以小雅取燕群臣及聘問之賓,而合鄉樂;天子以大雅取燕群臣及聘問之賓,歌小雅,合鄉樂,是皆為下就也。推此,則天子于諸侯合《鹿鳴》,亦在下就之中矣。若然,前云“饗賓或上取”,上既言天子饗元侯,歌《肆夏》,于元侯饗則下之。諸侯于鄰國之君,與天子于諸侯同歌《文王》者,皆謂饗矣。饗賓當上取,而言有下就者,以饗賓之中,天子于元侯歌《肆夏》,諸侯相于歌《文王》,皆為上取。據多言之,故鄭屬上取于饗。其實饗中以兼下就,合《鹿鳴》是也。言或上取者,天子于元侯合《文王》,于諸侯歌《文王》;諸侯于鄰國合《鹿鳴》,皆是己樂,非上取,故言“或”,見其不盡上取也。言燕或下就者,諸侯燕群臣及聘問之賓,歌《鹿鳴》,是已樂,非下就,故亦言“或”。案《儀禮》注云“頌為天子之樂”,則天子自當用頌矣,而謂饗元侯為天子上取者,詩為樂,王者盡用之,但鄭從風為鄉樂以上差之,使大雅為天子之樂耳,故不得不以《肆夏》為上取也。此鄭直以差等為說耳,不可以已所得用則為已樂也。何者?元侯相饗歌頌,與天子于元侯同。諸侯相于,與天子于諸侯同;諸侯燕群臣及聘問之賓,又與天子燕群臣及聘問之賓同,則風、雅、頌皆為諸侯所用矣,豈得皆謂之為諸侯之樂乎?明鄭以等差言之可知矣。既以等差定之,使天子定用大雅,諸侯定用小雅,非此者,皆謂之上取、下就。《儀禮》之注盡論《詩》為樂章之意,既以風為鄉樂,小雅為諸侯之樂,而大雅之后仍有頌在,故因言大雅、頌為天子之樂。欲明雅、頌盡為樂章,所以與此異也。必知天子亦有上取者,以此《譜》文先定言國君、天子之用樂,即云有上取、下就之事,明上取、下就亦宜同矣。《燕禮》注云:“合鄉樂者,禮輕者逮下。”諸侯燕臣子合鄉樂為下就,明天子于諸侯合《鹿鳴》者亦是下就也。諸侯于鄰國之君歌大雅為上取,則知天子于元侯歌《肆夏》亦上取也。若然,天子、諸侯皆有上取、下就,自由尊用之差。而云饗或上取,燕或下就,似上取、下就以饗、燕為別者,以穆叔曰:“《肆夏》,天子所以饗元侯。”《禮記》曰“大饗有四”,為兩君相見之禮。《儀禮·燕禮》是諸侯燕群臣、賓客之禮,因此成文,故天子、諸侯于國君皆云饗,于臣皆云燕,所以見尊卑之禮異。臣與國君別其等,使上取以饗為文,其實國君與臣饗、燕皆有。何者?《周禮·掌客職》曰:“上公三饗三燕。”是天子于諸侯饗、燕俱有也。《鹿鳴》,天子小雅,而序曰“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箋云“飲之而有幣酬,即饗所用”。是天子于群臣饗、燕皆有也。《左傳》曰:“晉侯使士會平王室,定王饗之。”又曰:“晉士文伯如周,王與文伯燕。”是天子于聘問之賓,饗、燕俱有也。《秋官·司儀職》曰:“凡諸公相為賓,致饗食。”《左傳》曰:“公與晉侯燕于河上。”是諸侯相于,饗、燕俱有也。《左傳》曰:“穆叔如晉,晉侯饗之。”《聘禮》曰:“公于賓再饗一燕。”是諸侯于聘問之賓,饗、燕俱有也。《左傳》曰:“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饗之。”《燕禮》“燕已之臣子”。是諸侯自于群臣,饗、燕俱有也。國君與臣幷有饗、燕,而鄭異其文,見尊卑之禮殊,為上取、下就之例耳。此因尊卑異其文,則其用樂也,由尊卑為差,不由饗、燕為異。此饗、燕之文互見耳,則饗、燕用樂同也。且燕禮燕鄰國聘問之賓歌《鹿鳴》,晉侯饗穆叔歌《鹿鳴》之三,三拜,是其用樂同文也,故《儀禮》注引穆叔之辭乃云:“然則諸侯相與燕,升歌大雅,合小雅。天子與次國、小國之君燕亦如之。與大國之君燕,升歌頌,合大雅。”所言用樂,與此饗同。是天子、諸侯于國君饗、燕同樂之事也。若然,用樂自以尊卑為差等,不由事有輕重而升降。《鄉飲酒》、《燕禮》幷注云:“鄉飲酒升歌小雅,禮盛者可以進取。燕合鄉樂,禮輕者可以逮下。”似為禮有輕重,故上取、下就。與此不同者,彼以燕禮,諸侯之禮,鄉飲酒,大夫之禮,工歌《鹿鳴》,合鄉樂,故鄭解其尊卑不同,用樂得同之意,因言由禮盛可以進取,禮輕可以逮下,所以用樂得同。彼言解燕禮與鄉飲酒禮異樂同之意,其實不由饗、燕有輕重也。此用樂之差,謂升歌、合樂為例。其舞,則《燕禮》云“若舞則《酌》”,是諸侯于臣得用頌,與此異也。又《郊特牲》曰:“大夫之奏《肆夏》,自趙文子始。”注云:“僭諸侯。”明諸侯得奏《肆夏》。故《郊特牲》又曰:“賓入門而奏《肆夏》,示易以敬。”注云:“賓,朝聘者也。”又《大射》、《燕禮》納賓皆云“及庭,奏《肆夏》”,及《周禮》注杜子春云“賓來奏《納夏》”之等,皆謂賓始入及庭,未行禮之時,與升歌、合樂別也。
此其著略,大校見在書籍。禮樂崩壞,不可得詳。○正義曰:饗、燕用樂,皆推《禮》、傳而知。事不詳悉,是其著明質略,其大校見在于書籍也。其餘笙、間、管、舞之詩,無以言焉,由禮樂崩壞,不可得詳審也。故《儀禮》注“天子約諸侯于國君燕用樂”之下云“其笙、間之篇未詳聞”,是也。案《鄉飲酒》及《燕禮》升歌小雅,其笙、間之篇亦小雅,則此笙、間之篇宜與所用升歌同。而云未詳聞者,以其雖知同在小雅、大雅,仍不知是何篇,故曰“笙、間之篇未得詳聞”也。
大雅《民勞》、小雅《六月》之后,皆謂之變雅,美惡各以其時,亦顯善懲過,正之次也。○正義曰:《民勞》、《六月》之后,其詩皆王道衰乃作,非制禮所用,故謂之變雅也。其詩兼有美刺,皆當其時,善者美之,惡者刺之,故云“美惡各以其時”也。又以正詩錄善事,所以垂法后代。變既美惡不純,亦兼采之者,為善則顯之,令自強不息;為惡則刺之,使懲惡而不為,亦足以勸戒,是正經之次,故錄之也。大雅言《民勞》,小雅言《六月》之后,則大雅盡《召旻》,小雅盡《何草不黃》,皆為變也。其中則有厲、宣、幽三王之詩,皆當王,號謚自顯;唯厲王,小雅謚號不明,故鄭于下別論之。如是,則大雅《民勞》至《桑柔》五篇,序皆云厲王。通小雅《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四篇,皆厲王時詩也。又大雅《雲漢》至《常武》六篇,小雅自《六月》盡《無羊》十四篇,序皆言宣王,則宣王詩也。又大雅《瞻卬》、《召旻》二篇,序言幽王;小雅自《節南山》下盡《何草不黃》,去《十月之交》等四篇,餘四十篇,唯《何人斯》、《大東》、《無將大車》、《小明》、《都人士》、《緜蠻》六篇不言幽王,在幽王詩中,皆幽王詩也。《本紀》曰:“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厲王,不聽,卒以榮公為卿士,使用事焉。王行暴虐,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三十四年,王益嚴虐,國人不敢言,道路以目。王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召公又諫,不聽。于是國人不敢出言,三年,乃相與叛,襲厲王。厲王出奔于彘。周、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十四年,厲王崩于彘。”如遷此言,厲王積惡有漸,三十年而甚,三十四年益虐,又三年而出奔,三十七年乃流彘也。《板》曰:“善人載尸。”箋云:“厲王虐而弭謗。”《蕩》箋云“厲王弭謗,穆公不敢斥言王之惡”,則流彘前事也。《桑柔》,芮良夫所作,云“貪人敗類”,則與所諫云“榮夷公專利”事,同三十年后事。《雨無正》云“周宗既滅,靡所止戾”,則是流彘之后。此其可驗者也。《楚語》云“衛武公九十五矣,作《懿》以自儆。”韋昭云:“《懿》,今《抑》詩。”則作在平王之時。然檢《抑》詩,經皆指刺王荒耽,仍未失政,又言“哲人之愚,亦維斯戾”,則其事在流彘之前,弭謗時也。韋昭之言,未必可信也。《民勞》,召穆公諫王,令息京師之民;《十月之交》,言后黨專權,有權可專,有民可役,則事在流彘前也。《小旻》,戒王無淪胥以敗;《小宛》,誨王無忝爾所生,皆教王為善以導民,其事亦在流彘前矣。則厲王小雅《雨無正》一篇,事在大雅之后,其餘不可詳矣。厲王大雅,事類大同,所次之意,蓋以王者所以牧民,今反勞苦,故先《民勞》。民之所以勞者,由王政反常,綱紀廢缺,故次《板》、《蕩》,王惡甚焉。而《抑》刺王之荒耽,《桑柔》責貪人敗善,皆為惡之次,故又次焉。小雅《十月之交》,以譴自上天,小人專恣,惡莫甚焉,故以為先。由惡之甚,致覆滅宗周,無所安定,故次《雨無正》也。《小旻》刺王謀之不臧,《小宛》傷天命之將去,論怨嗟小,故為次焉。《小旻》箋云:“所刺列于《十月之交》、《雨無正》為小,故曰《小旻》。”此鄭解篇次之意也。前檢《小宛》,謂事在《雨無正》之先,今而處流彘之后者,以《詩》之大體,雖事有在先,或作在后,故大雅文、武之詩多在成王時作。論功頌德之詩可列于后,追述其美,則刺過譏失之篇,亦后世尙刺其惡。《本紀》又曰:“宣王即位,二相輔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歸宗周。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羌氏之戎。四十六年,宣王崩。”如遷此言,則宣王自三十九年以前無他過惡,唯敗于千畝為始衰耳。而小雅有箴規誨刺,其事有漸矣,則王衰亦有漸矣。皇甫謐云:“三十年伐魯,諸侯從此而不睦。”蓋周衰自此而漸也。大局宣王之美詩多是三十年前事,箴規之篇當在三十年之后。王德漸衰,亦容美刺幷作,不可以限斷也。其大雅六篇,小雅自《六月》至《鴻鴈》及《斯干》、《無羊》七篇,皆宣王德盛時作。其事多在初年,以王承衰亂之弊,百事草創,任賢使能,征伐安集,初則當然,亦不可定其年月也。自《庭燎》盡《我行其野》,是王德衰乃作,多在三十九年之后。而三十九年以前,諸侯不睦,各不朝宗,《沔水》之等,或亦作也。而三十九年之后,則王政大衰,刺詩為常,故宜多也。《祈父》傳曰:“宣王之末,司馬職廢,羌戎為敗。”推此,則其餘亦多敗后事也。其詩之次,大雅以宣王承亂,遇災而懼,憂民之本,故先《雲漢》也。王既憂百姓,天下復平,五岳生佐,故次《嵩高》也。神生賢哲,王能任用,又錫命之,故次《烝民》、《韓弈》也。既能錫命,賢哲任用,其力可以征討不服,以立武事,故次《江漢》、《常武》也。此則先憂百姓,次用臣以征伐為后。而小雅與之反,以蠻荊玁狁南北交侵,急須出兵,以匡中國,故先《六月》、《采芑》也。雖俱征伐,以《六月》見侵之急又先。《采芑》以夷狄既平,當修車甲,大會諸侯,因蒐狩,故次。《車攻》、《吉日》以田獵征伐之類,故使次焉。以田獵選車徒會諸侯,又盛于從禽接下,故又使《車攻》先《吉日》也。是以《車攻序》曰:“宣王能內修政事,外攘夷狄,復文武之境土,修車馬,備器械,復會諸侯于東都。”言非徒外攘夷狄,又復會諸侯于東都,是序此篇之意也。既言征伐事終,外無兵寇,可以安集萬民,故次《鴻鴈》也。然宣王承衰亂之后,民先逃散,豈得不早安集,而待田獵之暇也?明初即安集之,得其力用,乃平四方耳。詩不以事之先后為次也。宣王,中興賢君,末而德衰,衰有其漸,故次《庭燎》,美其能勤,因以箴之。箴之不改則規正之,規而不變則教誨之,誨而不從則刺責之,故次《沔水》、《鶴鳴》、《祈父》也。以為王惡漸大,故責正稍深,此《沔水》、《鶴鳴》其作不必在《祈父》之前,但次之以見其漸耳。王既廢其官,則賢人逃去,故次《白駒》也。賢人既去,則知禮教不行,則室家相棄,故次《黃鳥》、《我行其野》也。宣王,中興之君,不能終始皆善,錄者雖兼惡以示戒勸,亦貴成人之美,故終以《斯干》考室,《無羊》考牧。若言終始之善,見仁者之過亦不甚也。《斯干》說造立宮室寢廟,生男女,明其始時之事。《無羊》類之,當為同時可知。今反在箴刺之下,見宣王終始之善明矣。《本紀》又曰:“幽王三年,嬖褒姒。生子伯服。竟廢后及子,而以褒姒為后,伯服為太子。國人皆怨。故申侯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殺王麗山之下。”遷止言竟廢后,去太子,不言廢去之年月。皇甫謐云:“三年,褒人以褒姒自贖時,即與虢石父比而譖申后、太子,尹氏及祭公導王為非。八年,竟以石父之譖廢申后,逐太子。九年,王廢高明而近讒慝,使虢公專任于外,褒姒固寵于內,王室始騷。”謐言與遷事相終始,則幽王之惡,自三年之后為漸,八年、九年則其極,故《鄭語》云:“九年,王室始騷。十一年而被殺也。”幽王大雅《瞻卬》曰“哲婦傾城”,褒姒亂政之事也。《召旻》云“蹙國百里”,王道衰弱之極也。序皆云“大壞”,當在八年之后也。《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車舝序》云“褒姒嫉妒”;《小弁》言太子之放逐;《白華》言申后之廢黜;《魚藻》箋云“幽王惑于褒姒,萬物失其性”,此五篇經、注皆有惑褒姒、黜申后之事,則多在八年之后也。其餘則無文可明,大局是惡盛之時,八年之后者,蓋多矣。大雅之次,先《瞻卬》,后《召旻》者,武王數紂之罪云:“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而《瞻卬》疾“婦有長舌,維厲之階”,故處先也。王婦言是用,政事荒亂,致朝無賢臣,土境日蹙,故《召旻》以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其小雅《節南山》以下,至《何草不黃》,其次篇之義,蓋以類相聚,故《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皆陳古以刺今。其餘次義,既無明文,不可臆說。此三王變雅,善者不純為大雅,惡者不純為小雅,則雅詩自有體之大小,不在于善惡多少也。《關雎序》曰:“雅者,正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此為隨政善惡,為美刺之形容以正物也。所正之形容有小大,所以為二雅矣。故上以盛隆為大雅,政治為小雅,是其形容各有區域,而善者之體,大略既殊,惡者之中,非無別矣。詳觀其嘆美,審察其譏刺,大雅則宏遠而疏朗,弘大體以明責;小雅則躁急而局促,多憂傷而怨誹。司馬遷以良史之才,所坐非罪,及其刊述墳典,辭多慷慨。班固曰:“跡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也。夫唯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難矣哉!”又《淮南子》曰:“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是古之道又以二雅為異區也。幽王小雅四十四,而大雅惟二,自大體者少也。厲王大雅有五,而小雅惟四,自小體者少。是小大不相由也。推此而論,則二雅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作者之初,自定其體,作既有體,唯達者識之,則容得有小雅無大雅,有大雅無小雅者矣。諸儒以厲王無小雅,準此故也。但文、武、成王,正經也;厲、宣、幽王,變雅也,小大之體,時俱有作,故采者幷存,以示二體本自小大異區,非徒以意中分也。或說變雅,美詩則政大入大雅,政小入小雅;刺詩則惡大入小雅,惡小入大雅。考之經文,殊無其驗。何則?《小旻》、《小宛》,正責厲王,謀猶回遹,不用善道,其惡固小。于《板》云“下民卒癉,善人載尸”;《蕩》云“斂怨以為德”,綱紀之大壞也;《瞻卬》云亂生婦人,“罪罟不收”;《召旻》云“實靖夷我邦,日蹙國百里”,其惡固當大于鼓鍾作樂,不與德比。《采綠》,婦人思夫,“怨曠”也。又宣王安集天下之民,征御四夷之寇,其功豈徒比于封一元舅之申伯,賜一朝覲之韓侯哉!此類多矣,略舉一二,足明不以善惡之大小矣。
問者曰:“《常棣》閔管、蔡之失道,何故列于文王之詩?”曰:“閔之閔之者,閔其失兄弟相承順之道,至于被誅。若在成王、周公之詩,則是彰其罪,非閔之,故為隱。推而上之,因文王有親兄弟之義。”○正義曰:此鄭自問而釋之也。周公雖內傷管、蔡之不睦,而作親兄弟之詩,外若自然須親,不欲顯管、蔡之有罪。緣周公此志,有隱忍之情,若在成王詩中,則學者之知由管、蔡而作,是彰明其罪,非為閔之。由此故為隱,推進而上之文王之詩,因以見文王有親兄弟之義也。若云文王能親兄弟,與之燕飲,而作此詩,似本不由于管、蔡然也。周公聖人,大義滅親,言為隱者,亦因此以示聖人之法。何者?以管、蔡之罪,不得不誅,逼于大義而誅之耳。以同氣之親,實懷閔傷,由此而為之隱也。而序云“閔管、蔡之失道”者,以其周公之情,欲為之隱,故編次者進而上之,是以隱其事。序者敘其作之所由,不得不言也。武王之詩,又無論燕之事,若《常棣》間之,則上下非類。而文王之詩,上有《鹿鳴》燕群臣,下有《伐木》燕朋友,故舊廁于其間,與之為類,因以為文王燕兄弟之詩。言文王有親兄弟之義,以為樂歌,非謂文王獨能親兄弟,其餘聖人不能也。如此《譜》說,則鄭定以《常棣》之作,在武王既崩,為周公、成王時作。王肅亦以為然。故《魚麗序》下王傳曰《常棣》之作,在武王既崩,周公誅管、蔡之后,而在文、武治內之篇,何也?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此文王之行也。閔管、蔡之失道,陳兄弟之恩義,故內之于文、武之正雅,以成燕群臣、燕兄弟、燕朋友之樂歌焉,是與鄭同也。《鄭志》之說則異于此者,答趙商云:“于文、武時,兄弟失道,有不和協之意,故作詩以感切之。至成王之時,二叔流言作亂,罪乃當誅,悔將何及,未可定此篇為成王時作。”趙商據《魚麗》之序而發問,則于時鄭未為《譜》,故說不定也。言未可定此篇為成王時,則意欲從之而未決。后為此《譜》,則決定其說為成王時也。
又問曰:“小雅之臣何以獨無刺厲王?”曰:“有焉。《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之詩是也。漢興之初,師移其第耳。○正義曰:詩皆臣下所作,故云小雅之臣也。知漢興始移者,若孔子所移,當顯而示義,不應改厲為幽。此既厲王之詩,錄而序焉,而處不依次,明為序之后乃移之,故云“漢興之初”也。《十月之交》箋云:“《詁訓傳》時移其篇第,因改之耳。”則所云師者,即毛公也。自孔子以至漢興,傳《詩》者眾矣。獨言毛公移之者,以其毛公之前,未有篇句詁訓,無緣輒得移改也。毛既作《詁訓》,刊定先后,事必由之,故獨云毛公也。師所以然者,《六月》之詩自說多陳小雅正經廢缺之事,而下句言“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則謂《六月》者,“宣王北伐”之詩,當承《菁菁者莪》后,故下此四篇,使次《正月》之詩也。亂甚焉。既移文,改其目,義順上下,刺幽王亦過矣。”○正義曰:言亂甚者,謂《正月》幽王之時,禍亂甚極,其四篇詩亦厲王亂惡,故次《正月》之下,以惡相從也。言刺幽王亦過矣者,謂寄四篇于幽王詩中,又改厲為幽,有言幽王亦有厲王過惡故也。《六月》之序所以多陳正經廢缺者,以聖賢垂法,因事寄意,厲王暴虐,傾覆宗周,廢先王之典刑,致四夷之侵削。今宣王起衰亂,討四夷,序者意其然,所以詳其事。若云厲王廢小雅之道,以致交侵;宣王修小雅之道,以興中國,見用舍存于政,興廢存于人也。若然,序者示法,其意深矣。毛公必移之者,以宣王征伐四夷,興復小雅,而不繼小雅正經之后,頗為不次,故移之,見小雅廢而更興,中國衰而復盛,亦大儒所以示法也。據此《六月》之序,若其上本無厲王四篇之詩,則《六月》自承正經之美,無為陳其廢缺矣。明于其中躡衰亂之王故也,是以鄭于《十月之交》箋檢而屬焉。
《鹿鳴之什》。○正義曰:《周禮·小司徒職》云:“五人為伍。”五人謂之伍,則十人謂之什也,故《左傳》曰:“以什共車必克。”然則什五者,部別聚居之名。風及商、魯頌以當國為別,詩少可以同卷。而雅、頌篇數既多,不可混幷,故分其積篇,每十為卷,即以卷首之篇為什長,卷中之篇皆統焉。言《鹿鳴》至《魚麗》凡十篇,其總名之,是《鹿鳴之什》者,宛辭言《四牡》之篇等,皆《鹿鳴之什》中也,故《樂師》注云:“徹者歌《雝》,《雝》在《周頌·臣工之什》。”言《雍篇》在《臣工之什》中。是卷首之篇為什長,以統餘篇之目也。《南陔》下箋云:“毛公推改什首,遂通耳。此下非孔子之舊。”則什首之目,孔子所定也。以孔子論《詩》,雅、頌各得其所,明于時有所刊定,篇卷之目,是孔子可知,故鄭云“以下非孔子之舊”,則以上是孔子舊矣。知以非者,以《南陔》等六篇,子夏為序,當孔子之時未亡,宜次在什中。今亡詩之下,乃云“有其義而亡其辭,置之什外,不在數中”,明非孔子之舊矣。本《十月之交》等四篇,在《六月》之上,則孔子什首《南陔》,復為第二,《彤弓》為第三,《鴻鴈》為第四,《節南山》為第五,《北山》為第六,《桑扈》為第七,《都人士》為第八,以下適十篇,通及大雅與頌,皆其舊也。《蕩》及《閔予小子》皆十一篇者,以本取十篇為卷,一篇不足為別首,故附于下卷之末,亦歸餘于終之義。毛公推改什首,《魚藻》十四篇亦同為卷,取法于大雅與頌也。若然,則《鴻鴈之什》乃仍孔子之舊。言非者,以毛公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志在推改。而《鴻鴈》偶與舊合,非毛意,故存之也。必知今之什首,毛公推改者,以毛公前世大儒,自作《詁訓》,篇端之序,毛所分置,《十月之交》,毛所移第,故知什首亦毛所推改也。言以下非孔子之舊,則似之什始自孔子所為,然孔子以前,詩篇之數更多于今,古者無紙,皆用簡札,必不可數十之篇共為一卷,明亦分別可知。既分為卷,固當以十為別巳有之什也。但孔子論詩,省去煩重,更以在者為什,故云“孔子之舊”,不必孔子以前無之什也。為此之什者,以其篇數積多,故分每十為卷,則不滿十者,無之什矣。今魯頌四篇,商頌五篇,皆不滿十,無之什也。或有者,承此雅、頌之什之后而誤耳。何者?商、魯非周,詩猶國風之類,以國為別,假令過十以上,亦不合分,況不滿十篇,明無所用于之什也。
《鹿鳴》,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矣。飲之而有幣,酬幣也。食之而有幣,侑幣也。○飲,于鴆反,注同。食音嗣,注同。筐,丘房反。篚音匪。侑音又。
[疏]“《鹿鳴》三章,章八句”至“心矣”。○正義曰:作《鹿鳴》詩者,燕群臣嘉賓也。言人君之于群臣嘉賓,既設饗以飲之,陳饌以食之,又實幣帛于筐篚而酬侑之,以行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賓佩荷恩德,皆得盡其忠誠之心以事上焉。明上隆下報,君臣盡誠,所以為政之美也。言群臣嘉賓者,群臣,君所饗燕,則謂之賓。序發首云“燕群臣”,則此詩為燕群臣而作。經無群臣之文,然則序之群臣,則經之嘉賓,一矣,故群臣嘉賓幷言之,明群臣亦為嘉賓也。案《燕禮》云“大夫為賓”,則賓唯一人而已。而云群臣皆為嘉賓者,燕禮于客之內立一人為賓,使宰夫為主,與之對行禮耳。其實君設酒殽,群臣皆在,君為之主,群臣總為賓也。《燕禮》云:“若與四方之賓燕,則迎之于大門內。”四方之賓,唯迎之為異,其燕皆與臣同,則此嘉賓之中,容四方之賓矣,故《鄉飲酒》、《燕禮》注云:“《鹿鳴》者,君與臣下及四方之賓燕,講道脩德之樂歌。”是也。知序之嘉賓,不唯指四方之賓者,以此詩為燕群臣而作,經、序同云嘉賓,不得不為群臣,則序之嘉賓亦為群臣明矣。且序云“盡心”,傳曰“竭力”,是己之臣子可知。燕禮者,使反有功與群臣樂之之禮。文王之與臣也,本自隆恩,不必由使出有功乃燕之也。言“既飲食之”,則饗食幷有,獨言燕群臣者,以食禮無酒樂,饗以訓恭儉,非于臣子忻樂之義。經言“式燕以敖,和樂且耽”,此詩主于忻樂,故敘以燕因之,而后兼言饗食也。“既飲食之”,章首二句是也。“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承筐是將”是也。忠臣嘉賓得盡其心者,序者因言君有恩惠,可以得臣之心,總美燕樂之事,于經無所當也。序上言群臣,后言忠臣者,見臣蒙燕賜,乃能盡忠,故變文以見義。○箋“飲之”至“侑幣”。○正義曰:此解飲食而有幣帛之意。言飲有酬賓送酒之幣,食有侑賓勸飽之幣,故皆有幣也。飲食必酬侑之者,案《公食大夫禮》“賓三飯之”后云:“公受宰夫束帛以侑。”注云:“束帛,十端帛也。侑猶勸也。主國君以為食賓殷勤之意,未至復發幣以勸之,欲其深安賓也。”是禮食用幣之意也。《饗禮》云:“準此亦為安賓而酬之焉。”案《聘禮》云:“若不親食,使大夫朝服致之以侑幣。”注云:“君不親食,謂有疾病及他故。必致之者,不廢其禮。”又曰:“致饗以酬幣亦如之。”是親食有侑幣,不親食則以侑幣致之。然則不親饗以酬幣致之,明親饗有酬幣矣。故知飲之而有幣,謂酬幣也。鄭必知飲為饗者,以飲食連文。若飲食為一,則食禮不主于飲。若飲為燕禮,不宜文在食上。且饗食相對之物,有食不宜無饗。《郊特牲》云:“飲養陽氣,故饗禘有樂。”是饗有飲,故知此飲謂饗也。《彤弓》箋云:“大飲賓曰饗。”《大行人》注云:“饗謂設盛禮以飲賓。”《聘禮》注云:“饗謂亨大牢以飲賓。”皆以飲為饗禮也。其幣所用,公食大夫用束帛以侑,其酬幣則無文,故《聘禮》注云:“酬幣,饗禮酬賓勸酒之幣,所用未聞也。禮幣用束帛乘馬,亦不是過。”是饗所用幣無正文也。禮幣用束帛乘馬,謂聘享之幣,聘享止用束帛乘馬而已。侑幣又用束帛,故云“亦不是過”。言諸侯于大夫,酬幣不過是也。其天子酬諸侯,及諸侯自相酬,仍不必用束帛乘馬,故《聘禮》注又引《禮器》曰:“琥璜爵,蓋天子酬諸侯也。”必疑琥璜為天子酬諸侯之幣者,以琥璜非爵名,而云爵,明以送爵也。食禮無爵可送,則琥璜饗酬所用也,謂饗時酬賓,以琥璜將幣耳。《小行人》“合六幣,琥以繡,璜以黼”,則天子酬諸侯,以黼繡而琥璜將之。既天子饗諸侯之酬幣與諸侯異,則食禮天子侑諸侯,其幣不必束帛,無文以言之。此唯言饗食之幣,不言燕幣。燕禮亦當有焉,但今燕禮唯有好貨,無幣,故文不顯言之。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興也。苹,蓱也。鹿得蓱,呦呦然鳴而相呼,懇誠發乎中。以興嘉樂賓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也。箋云:苹,藾蕭。○呦音幽。苹音平。蓱,本又作“萍”,薄丁反,江東謂之薸。薸音瓢,扶遙反。懇,苦很反。樂音岳,又音洛。藾音賴。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簧,笙也。吹笙而鼓簧矣。筐,篚屬,所以行幣帛也。箋云:承猶奉也。《書》曰:“篚厥玄黃。”○簧音黃。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周,至。行,道也。箋云:“示”當作“置”。置,置也。周行,周之列位也。好猶善也。人有以德善我者,我則置之于周之列位。言己維賢是用。○好,呼報反,注同。示,毛如字,鄭作“置”,之豉反。行,毛如字,鄭胡郎反。
[疏]“呦呦”至“周行”。○毛以為,呦呦然為聲者,乃是鹿鳴。所以為此聲者,鳴而相呼,食野中之苹草言。鹿既得苹草,有懇篤誠實之心發于中,相呼而共食。以興文王既有酒食,亦有懇篤誠實之心發于中,召其臣下而共行饗燕之禮以致之。王既有懇誠以召臣下,臣下被召,莫不皆來。我有嘉善之賓,則為之鼓其瑟而吹其笙。吹笙之時,鼓其笙中之簧以樂之,又奉筐篚盛幣帛于是而行與之。由此燕食以享之,瑟琴以樂之,幣帛以將之,故嘉賓皆愛好我,以敬賓如是,乃輸誠矣,示我以先王至美之道也。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己所以召臣燕食,琴瑟笙幣帛愛厚之者,由己臣下之賢,所宜燕饗。所以然者,以本己用官之法,要須人之以德善我者,我則置之于我周之列位。非善不用,維賢是與,故臣下皆賢,己由是當享食之。○傳“鹿得”至“成禮也”。○正義曰:懇誠發乎中者,以鹿無外貌矯飾之情,得草相呼,出自中心,是其懇誠也。必取懇誠為興者,人君富有一國,位絕群下,禮有饗燕之道,公法不得不設,忠誠嘉樂實為至少,故取懇誠以為喻。言嘉樂賓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言人君嘉善愛樂其賓客,而為設酒食,亦當如鹿有懇誠,自相招呼其臣子,以成饗食燕飲之禮焉。以鹿呼同類,猶君呼臣子也。定本“成禮”作“盛禮也”。或以為兩鹿相呼,喻兩臣相招,謂群臣相呼,以成君禮,斯不然矣。此詩主美君懇誠于臣,非美臣相于懇誠也。若君有酒食,臣自相呼,財非己費,何懇誠之有?故鄭《駁異義》解此詩之意云:“君有酒食,欲與群臣嘉賓燕樂之,如鹿得苹草,以為美食,呦呦然鳴,相呼以款誠之意盡于此耳。”據此是君召臣,明矣。○箋“苹,藾蕭”。○正義曰:《釋草》文。郭璞曰:“今藾蒿也。初生亦可食。”陸機《疏》云:“葉青白色,莖似箸而輕脆,始生香,可生食,又可烝食。”是也。易傳者,《爾雅》云:“苹,蓱。”其大者為蘋,是水中之草。《召南·采蘋》云“于以采蘋,南澗之濱”者也,非鹿所食,故不從之。○傳“筐篚”至“幣帛”。○正義曰:序云“以將其厚意”,則將為行厚意。此云“行幣帛”與賓,即主人行厚意于賓之義也。○箋“《書》曰:‘厥篚玄黃。’”○正義曰:箋以筐篚得盛幣帛之意也。今《禹貢》止有“厥篚玄纁”之文,而鄭《禹貢》注引《胤征》曰“篚厥玄黃”,則此所引亦為《胤征》文,鄭誤也。當在古文《武成》篇矣。鄭不見古文,而引張霸《尙書》,故不同耳。○傳“周,至。行,道”。○正義曰:王肅述毛云:“謂群臣嘉賓也。夫飲食以享之,琴笙以樂之,幣帛以將之,則能好愛我。好愛我,則示我以至美之道矣。”○箋“示當”至“是用”。○正義曰:《中庸》云:“治國其如示諸掌。”注云:“示讀如‘置之河干’之置。置,置也。”是示、置聲相近,故誤為示也。言以德善我者,謂賢人有德,以德能輔君,使之遷善。是以德施善于我,我則置之于周之列位。言己維賢是用,不間其親疏。朝無不賢之臣,故所饗燕而樂之也。易傳者,以其上下皆曰嘉賓,此獨言人,明有異也。又《大東》、《卷耳》幷有周行之文,皆為周之列位,此不得異。且下云“視民不恌”,乃作“視”字,此則為“示”,明其不同。古者置、示同讀,故改從置也。且此篇聖君賢臣講道之樂,觀其垂法,道教弘深,非直燕曰詁言而已。明是據今嘉賓本其賢德,由其先有善德,置之于官。緣此皆賢,所以燕饗。此章本其賢,二章言其法,上下相副,于義為長,故易傳也。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蒿,菣也。○蒿,呼毛反。菣,去刃反,字又作“菣”,同。本或作“牡菣”,“牡”,衍字耳。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恌,愉也。是則是效,言可法效也。箋云:德音,先王道德之教也。孔,甚。昭,明也。視,古示字也。飲酒之禮,于旅也語。嘉賓之語先王德教甚明,可以示天下之民,使之不愉于禮義。是乃君子所法效,言其賢也。○視音示。恌,他雕反。效,胡教反。愉,他侯反,又音逾。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敖,游也。
[疏]“我有”至“以敖”。○正義曰:言文王有酒殽,以召臣下。臣下既來。我有嘉賓,既共燕樂。至于旅酬之時,語先王道德之音甚明。以此嘉賓所語示民,民皆象之,不愉薄于禮義。又此賓之德音,不但可示民而已,是乃君子于是法則之,于是仿效之。嘉賓之賢如是,故我有旨美之酒,與此嘉賓用之,燕飲以敖游也。○傳“蒿,菣”。○正義曰:《釋草》文。孫炎曰:“荊楚之間謂蒿為菣。”郭璞曰:“今人呼青蒿香中炙啖者為菣。”陸機云:“蒿,青蒿也。荊、豫之間,汝南、汝陰皆云菣也。本或云‘牡菣’者,‘牡’衍字。牡菣乃是蔚,非蒿也。與《蓼莪》傳相涉而誤耳。”○箋“視古”至“甚明”。○正義曰:古之字以目示物、以物示人同作“視”字,后世而作字異,目視物與示傍見,示人物作單示字,由是經、傳之中視與示字多相雜亂。此云“視民不恌”,謂以先王之德音示下民,當作小示字,而作視字,是其與古今字異義殊,故鄭辨之:“視,古示字也。”言古作“示”字,正作此“視”。辨古字之異于今也。《禮記》云:“幼子常視無誑。”注云:“視,今之示字也。”言古“視”字之義,正與今之“示”字同。言今之字異于古也。《士昏禮》曰:“視諸衿鞶。”注云:“示之以衿鞶者,皆托戒使識之也。視乃正字,今文作示,俗誤行之。”言“示之以衿鞶”,亦宜作“示”,而古文《儀禮》作“視”字,于今文“視”作“示”字。鄭以見示字合于今世示人物之字,恐人以為“示”是“視”非,故辨之云:“視乃正字,而今文視作示者,俗所誤行。”俗以見今世示人物為此示字,因改視為示,而非古之正文,故云誤也。“飲酒之禮,于旅也語”者,《鄉射記》曰:“古者于旅也語。”注云:“言禮成樂備,乃可以言語先王禮樂之道。疾今人慢于禮樂之盛,言語無節。”是飲酒之禮,至旅酬之禮而語先王之道也。言嘉賓于旅之節,語先王之德教甚明,可以示天下之民,使不愉薄禮義。愉音臾,《說文》酬為薄也。昭十年《左傳》引此詩,服虔亦云“示民不愉薄”,是也。定本作“愉若然”。《鄉飲酒禮》注皆云:“嘉賓既來,示我以善道,又樂嘉賓有孔昭之明德可則效也。”以德音自賓之明德,非先王之德教。及示我善道,不與上箋同者,以注《禮》時未為《詩》箋,故同舊說,以周行為至道。至注《詩》后更為別解其“德音孔昭”。據此,論燕宜為旅時語古也,故為先王道德之音。其賓能語先王之德音,即是賓有孔昭之明德。何者?非孔昭之明德者,不能語先王德教,使之甚明也。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芩,草也。○芩,其今反,《說文》云:“蒿也。”又其炎反。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湛,樂之久。○和樂,音洛,注下皆同。湛,都南反,字又作“耽”。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燕,安也。夫不能致其樂,則不能得其志,不能得其志,則嘉賓不能竭其力。○夫不,音符。
[疏]傳“芩,草”。○正義曰:陸機云:“莖如釵股,葉如竹蔓,生澤中下地咸處,為草貞實,牛馬亦喜食之。”
《鹿鳴》三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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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牡》,勞使臣之來也。有功而見知則說矣。文王為西伯之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使臣以王事往來于其職,于其來也,陳其功苦以歌樂之。○四牡,茂后反。勞,力報反,篇末注同。使,所吏反,注皆同。說音悅。樂音洛。
[疏]“《四牡》三章,章五句”至“說矣”。○正義曰:作《四牡》詩者,謂文王為西伯之時,令其臣以王事出使于其所職之國,事畢來歸,而王勞來之也。言凡臣之出使,唯恐其君不知己功耳。今臣使反,有功,而為王所見知,則其臣忻悅矣。故文王所述其功苦以勞之,而悅其心焉。此經五章,皆勞辭也。其有功見知,則悅矣,總述勞意,于經無所當也。
四牡騑騑,周道倭遲。騑騑,行不止之貌。周道,歧周之道也。倭遲,歷遠之貌。文王率諸侯撫叛國,而朝聘乎紂,故周公作樂,以歌文王之道,為后世法。○騑,芳非反。倭,本又作“委”,于危反。遲,《韓詩》作“倭夷”。朝,直遙反。
豈不懷歸?王事靡盬,我心傷悲!盬,不堅固也。思歸者,私恩也。靡盬者,公義也。傷悲者,情思也。箋云:無私恩,非孝子也。無公義,非忠臣也。君子不以私害公,不以家事辭王事。○盬音古。思,息嗣反。
[疏]“四牡”至“傷悲”。○正義曰:此使臣既還,文王勞之,言:汝使臣,本乘四牡之馬,騑騑然行而不止,在于岐周之道,倭遲然歷此長遠之路,甚疲勞矣。使臣當爾之時,其言曰:我豈不思歸乎?以王家之事無不堅固,我當從役以堅固之,故義不得廢,我心念思父母而傷悲。言我知汝之如是也。○傳“騑騑”至“世法”。○正義曰:以此勞使臣之辭,明愍其勞苦,故以騑騑為行不止之貌。《少儀》曰:“車馬之容,騑騑翼翼,雖行不止,不廢其容騑騑也。”又二章傳曰:“嘽嘽,喘息之貌。”卒章傳曰:“駸駸,驟貌。”皆稱其疲苦以勞之,故傳曰“馬勞則喘息”,是也。知周道為歧周之道者,以時未稱王,仍在于歧故也。又解文王所以使臣者,文王率諸侯撫叛國,而使之朝聘于紂,是故使臣于諸侯也。言使臣于諸侯者,正所以率撫之也。《左傳》曰:“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是率諸侯使朝聘之事也。文王率諸侯使朝聘耳,非謂令此使臣自聘紂。或以經云“王事”,謂此使臣聘紂而反。知不然者,以此經、序無聘紂之事。傳言率諸侯朝聘于紂,不言自遣人聘也。若其自遣人聘,安得連朝言之?豈勞使臣之聘,而言身自朝也?又序下箋云:“使臣以王事往來于其職。”是使臣行于所職之國,非適天子之都也。言王事者,以行役使出,是王者常事,即非適王畿也,故《鴇羽》、《杕杜》皆言“王事靡盬”,非聘天子之事,不得以王事之文便謂天子矣。言周公作樂,歌文王之道,為后世法者,謂今《鄉飲酒》、《燕禮》皆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此禮是周公所制法,后世常歌,是為歌文王之道為后世法。定本云“作樂以文王之道”,無“周公歌”三字。然《鹿鳴》、《皇皇者華》皆歌之,獨于此言者,舉中以明上下。○傳“思歸”至“王事”。○正義曰:傳以靡盬為公義,故以思歸為私恩,以我心傷悲出自其情,故曰情思。情思即私恩,主謂念憶父母。下章云“不遑啟處”,將父、母,是也。箋以傳言未備,故贊之云:“無私恩,非孝子。無公義,非忠臣。”故鄭《鄉飲酒》、《燕禮》注皆云“采其勤苦王事,念將父、母,懷歸傷悲,忠孝之至”,是也。思歸而不歸者,以君子不以私害公,故又引《公羊傳》不以家事辭王事以證之焉。《集注》及定本皆無“箋云”兩字。又定本“私恩”作“思恩”。
四牡騑騑,嘽嘽駱馬。嘽嘽,喘息之貌。馬勞則喘息。白馬黑鬣曰駱。○嘽,他丹反。駱音洛。喘,川兗反。鬣,本又作“𩧆”,力輒反,本又作“髦”,音毛。
豈不懷歸?王事靡盬,不遑啟處!遑,暇。啟,跪。處,居也。臣受命,舍幣于禰乃行。○跪,求毀反,郭巨幾反,沈堪彼反。舍音釋。禰,乃禮反。
[疏]傳“臣受”至“乃行”。○正義曰:案《聘禮》云:“命使者,使者辭。君不許,乃退。厥明,賓朝服,釋幣于禰。”注云:“告為君使也。”又曰:“釋幣于行,遂受命,遂行。”注引《曲禮》曰:“凡為君使,已受命,君言不宿于家。”是臣出使,舍幣乃行之事也。如《聘禮》既釋幣于禰,于行乃云“遂受命”,在釋幣之后。此云“臣受命,舍幣于禰”,似受命在釋幣前者。此云“受命”,謂《聘禮》“命使者,使者辭。君不許”,受此被遣將使之命,其事在釋幣前也。《聘禮》又云“遂受命”者,謂受君言語聘彼之意,與此臣受命者別也。引此者,證“不遑啟處”,言臣受命即行,是不遑啟處也。
翩翩者鵻,載飛載下,集于苞栩。鵻,夫不也。箋云:夫不,鳥之愨謹者。人皆愛之,可以不勞,猶則飛則下,止于栩木。喻人雖無事,其可獲安乎?感厲之。○翩音篇。鵻音隹,本又作“隹”。栩,況甫反。夫,方于反,字又作“鳺”,同。不,方浮反,又如字,字又作“鳩”,同。《草木疏》云:“夫不,一名浮鳩。”愨,起角反。
王事靡盬,不遑將父!將,養也。○養,以尙反,下注同,一音如字。
[疏]“翩翩”至“將父”。○正義曰:文王以使臣勞苦,因勸厲之。言翩翩然者,鵻之鳥也。此鳥其性愨謹,人皆愛之,可以不勞,猶則飛而后則下,始得集于苞栩之木。言先飛而后獲所集,以喻人亦當先勞而后得所安。汝使臣雖則勞苦,得奉使成功,名揚身達,亦先勞而后息,寧可辭乎!汝從勞役,其言曰:王家之事,無不堅固,我堅固王事,所以不暇在家,以養父母。○傳“鵻,夫不”。○正義曰:《釋鳥》云:“鵻其,夫不。”舍人曰:“鵻,一名夫不。”李巡曰:“夫不,一名鵻。今楚鳩也。”某氏引《春秋》云:“‘祝鳩氏,司徒。’祝鳩,鵻,夫不,孝,故為司徒。”郭璞曰:“今鵓鳩也。”○箋“夫不”至“栩木”。○正義曰:言愨謹者,即宜不勞是也,故人愛之。言可以不勞者,以惡鳥勞苦,固是其常。愨謹之鳥,宜不為勞,尙則飛而乃有所集,是無不勞而安者,故曰:“人雖無事,其可獲安乎?”鳥飛,自然之性,言勞者,喻取一邊耳。
翩翩者鵻,載飛載止,集于苞杞。杞,枸檵也。○杞音起。枸音苟,本亦作“苟”,同。檵音計。王事靡盬,不遑將母!
駕彼四駱,載驟駸駸。駸駸,驟貌。○驟,助救反,又仕救反。駸,楚金反,《字林》云“馬行疾也”,七林反。
豈不懷歸?是用作歌,將母來諗!諗,念也。父兼尊親之道。母至親而尊不至。箋云:諗,告也。君勞使臣,述時其情。女曰:我豈不思歸乎?誠思歸也。故作此詩之歌,以養父母之志,來告于君也。人之思,恆思親者,再言將母,亦其情也。○諗音審。
[疏]“豈不”至“來諗”。○毛以為,汝使臣在涂之時,其情皆曰:我豈不思歸乎?我由汝誠有思歸,是用作此詩之歌以勞汝。知汝以養母之志而來念,猶言念來養母,故王述曰:是用作歌以勞汝,乃來念養母也。○鄭以箋備。○傳“諗念”至“不至”。○正義曰:“諗,念”,《釋言》文。《孝經》曰:“資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資于事父以事母而愛同。兼之者父也。”敬為尊,愛為親,是父兼尊親之道。又曰:“母取其愛。”《表記》曰:“母親而不尊。”是母至親而尊不至也。稱此者,解再言將母。意以父雖至親,猶兼至尊,則恩不至,故《表記》曰:“父尊而不親。”母以尊少則恩意偏多,故再言之。○箋“諗告”至“其情”。○正義曰:《左傳》辛伯諗周桓公,是以言告周桓公,故知諗為告也。言“故作此詩之歌,以養母之志,來告于君”者,言使臣勞苦思親,謂君不知,欲陳此言來告君,使知也。實欲陳言。云是用作此詩之歌者,以此實意所欲言。君勞而述之,后遂為歌。據今詩歌以本之,故謂其所欲言為作歌也。凡詩述序人言以為歌,詩本其言皆曰歌。下云“歌《采薇》以遣之”,此《序》箋云“陳其功苦以歌樂之”,皆當時直言,非歌也。后為詩人歌,故云歌耳。又申傳尊親之意,言“人之思,恆思親”者,尊之慈恩實親多于父。文王述使臣之意,再言“將母”,亦其臣情之所欲,故再言之也。易傳者,首章云“豈不懷歸,王事靡盬,我心傷悲”,文連我心,是述使臣之辭矣。類此而推,則“是用作歌,將母來諗”,亦序使臣之意。既序使臣之意,明“是用作歌”,為使臣作此詩之歌,其“來諗”不得不為告也。猶君子作歌,維以告哀,是作歌所以來告,不得為念也。然臣有勞苦,患上不知,今君勞使臣,言汝曰“豈不思歸,作歌來告”,是明已知其功,探情以勞之,所以為悅。序曰“有功而見知則悅矣”,此之謂也。
《四牡》五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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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禮樂,言遠而有光華也。言臣出使,能揚君之美,延其譽于四方,則為不辱命也。○使,所吏反,注下幷同。不辱命,一本作“不辱君命”。
[疏]“《皇皇者華》五章,章四句”至“光華”。○正義曰:作《皇皇者華》詩者,言君遣使臣也。君遣使臣之時,送之以禮樂,教以若將不及,驅馳而行于忠信之人,咨訪于五善。言臣出使,當揚君之美,使遠而有光華焉。送之以禮樂,即首章下二句盡卒章是也。此謙虛訪善,直為禮耳,而幷言樂者,以禮樂相將,既能有禮敏達,則能心和樂易,故兼言焉。言遠而有光華,即首章上二句是也。經、序倒者,經以君遣使臣,主敕使有光華。所以得光華者,當驅馳訪善,故為此次也。序以君本送之以禮樂,欲使之遠有光華,為文之勢,故與經不同也。知遠而有光華,亦是君所戒辭者,以首曰“皇皇者華”,而云君遣使臣,則知此辭亦君所敕遣也。且一篇之詩,獨二句非君遣之辭,于文不體也。文王之臣,非不能奉命有光華,但此聖君之詩,垂示典法,君能戒遣使臣,所以臣無辱命。主美君遣,明是君之所敕,非說臣之自能矣。
皇皇者華,于彼原隰。皇皇,猶煌煌也。高平曰原。下濕曰隰。忠臣奉使,能光君命,無遠無近,如華不以高下易其色。箋云:無遠無近,維所之則然。○煌音皇,又音晃。
駪駪征夫,每懷靡及。駪駪,眾多之貌。征夫,行人也。每,雖。懷,和也。箋云:《春秋外傳》曰:“懷和為每懷也。”“和”當為“私”。行夫既受君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相稽留,則于事將無所及。○駪,所巾反。
[疏]“皇皇”至“靡及”。○正義曰:此述文王敕使臣之辭。言煌煌然而光明者是草木之華,于彼原之與隰皆煌煌而光明,不以高下而易其色也。以言臣之出使,當光顯其君,常不辱命,于彼遐之與邇,皆使光揚,不以遠近而易其志也。汝駪駪眾多之行夫,受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以相稽留,則于事無所及矣。既不稽留,恐無所及,故當速行,驅馳訪善也。○傳“皇皇,猶煌煌”。○正義曰:《東門之楊》曰“明星煌煌”,此猶彼也。以華色煌煌為宜,故猶之。○傳“每,雖。懷,和”。○正義曰:本皆如此。此既以每為雖,懷為和,而章傳云:“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王肅以為,下傳所言,覆說此也,故述毛云:“使臣之行,必有上介,眾介雖多,內懷中和之道,猶自以無所及,是以驅馳而咨諏之。”○箋“春秋”至“所及”。○正義曰:鄭之此說,亦述毛也,但其意與王肅異耳。案《魯語》穆叔云:“《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每懷靡及。’臣聞之曰:‘懷和為每懷。’”是《外傳》以為“懷和”,故鄭引其文,因正其誤,云:“和當為私。為和誤也。”鄭必當為“私”者,《晉語》姜氏勸重耳之辭曰:“‘駪駪征夫,每懷靡及’。夙夜征行,不遑啟處,猶懼不及,況其縱欲懷安,將何及乎?西方之書有之云:‘懷與安,實病大事。’《鄭詩》曰:‘仲可懷也。’《鄭詩》之旨,吾從之矣。”觀此《晉語》之文及《鄭詩》之意,皆以“懷”為“私懷”之義,明《魯語》所云,亦當為“懷私”,不得為“和”也。鄭所以引《外傳》而破之者,以毛傳云“懷,和”,是用《外傳》為義,故引而破之,言毛氏亦為“私”也。如鄭此意,則傳本無“每雖”二字。若“每”為“雖”,縱使變“和”為“私”,亦不得與毛同也。此既改傳“和”當為“私”,下復解傳“中和”為“忠信”,為之終始立說,明其不異毛也。蓋鄭所據者,本無“每雖”,后人以下傳有“雖有中和”之言,下篇“每有良朋”之下有“每雖”之訓,因而加之也。定本亦有“每雖”。又傳以駪駪為眾多,征夫為行人,故箋申之言:“眾行夫既受命,當須速行。若每人各懷其私意,以相稽留,則于事將無所及。”言其將廢失君命,后于事機也。此實使臣,謂之行夫者,猶《春秋》以使者為行人也。君遣使一人而已,而云眾行夫者,使與上介、眾介總戒敕之,非一,故言眾也。案《聘禮》謂使者受命于君,唯上介立于其左接聞命,眾介則不與。此得總敕之者,彼受命者,所聘之意,或國之密事,唯使與上介受之,故眾介不與聞命。至君遣使臣,臨涂戒敕,雖眾介亦在也。如是,則《烝民》亦云“征夫捷捷,每懷靡及”,箋為仲山甫戒之,與此不同者,彼非君遣使臣之歌,述美仲山甫之德,觀其文勢,故與此異耳。
我馬維駒,六轡如濡。箋云:如濡,言鮮澤也。○駒音俱,本亦作“驕”。濡,如朱反。
載馳載驅,周爰咨諏。忠信為周。訪問于善為咨。咨事為諏。箋云:爰,于也。大夫出使,馳驅而行,見忠信之賢人,則于之訪問,求善道也。○咨,本亦作“諮”。諏,子須反,《爾雅》云:“謀也。”《說文》云:“聚謀也。”
[疏]“我馬”至“咨諏”。○正義曰:此文王教使臣曰:“我使臣出使,所乘之馬維是駒矣。所御六轡,如污物之被洗濯,濡濕甚鮮澤矣。汝當乘是車飾,自謂無及,則驅馳速行,求忠信之賢人,咨訪其諏事焉。”○傳“忠信”至“為諏”。○正義曰:三章傳云:“咨事之難易為謀。”四章傳曰:“咨禮義所宜為度。”卒章傳曰:“親戚之謀為詢。”此皆出于《外傳》也。《左傳》曰:“訪問于善為咨。”杜預曰:“問善道也。”“咨親為詢”,杜預曰:“問親戚之義也。”“咨禮為度”,杜預曰:“問禮宜也。”“咨事為諏”,杜預曰:“問政事也。”“咨難為謀”,杜預曰:“問患難也。”唯“難”一事,杜為“患難”,毛為“難易”,不同。然患難之事,亦須訪其難易,理亦不異。餘皆與傳同。毛據彼傳,因以義增而明之。其“忠信為周”一句,《魯語》文也。《魯語》無“訪問于善”一句。又云“咨才為諏,咨事為謀”,與《左傳》異。韋昭以為字誤,改從《左傳》,曰:“才當為事。”又曰:“事當為難。”是也。餘與《左傳》同。此四者,諏、謀、度、詢俱訪于周,而必為此次者,以咨是訪名,所訪者事,故先咨諏。事有難易,故次咨謀。既有難易,當訪禮法所宜,故次咨度。所宜之內,當有親疏,故次咨詢。因此附會其文為先后耳。
我馬維騏,六轡如絲。言調忍也。○騏音其。忍音刃。載馳載驅,周爰咨謀。咨事之難易為謀。○易,以豉反。
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咨度。咨禮義所宜為度。○沃,烏毒反,沈又于縛反。度,待洛反,注同。
我馬維駰,六轡既均。陰白雜毛曰駰。均,調也。○駰音因。
載馳載驅,周爰咨詢。親戚之謀為詢。兼此五者,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成于六德”也。箋云:中和,謂忠信也。五者:咨也,諏也,謀也,度也,詢也。雖得此于忠信之賢人,猶當云“己將無所及于事,則成六德”。言慎其事。○詢音荀。諮親為詢。
[疏]傳“兼此”至“六德”。○正義曰:《左傳》云:“臣獲五善。”是也。《魯語》曰:“重之以六德。”是傳之所據。○箋“中和”至“其事”。○正義曰:此箋以毛傳不明,贊成其說。經云周,傳言中和。中和,周之訓也。諏、謀、度皆咨周而得之,則周之中和為己之有,故言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者,即上“每懷靡及”是也。以君敕使臣云“若每人懷私,則于事無所及”,故當自謂“無所及”也。以此篇終,故傳于是結之。然而《外傳》云“忠信為周”,不言中和,故鄭申言之。傳云中和,正謂忠信也。然則毛傳不言忠信,而云中和者,《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則中和者,秉心塞淵,出言允當之謂也。然于文,中心為忠,人言為信,是忠信、中和事理相類,故毛以忠信為中和。鄭據成文,轉之為忠信也。知五者,咨也,諏也,謀也,度也,詢也者,以《左傳》穆叔先解此五事,乃曰“臣獲五善”,故知此為五者也。言雖得此于忠信之人者,皆于周咨焉,故云得之。咨出于己,非出于彼。同云得者,由遇彼賢,所以得訪,故亦為得之于忠信也。雖得此五者,猶當云:“‘己無所及于事,則成六德。’言慎其事也。”韋昭云:“六德,謂諏也,謀也,度也,詢也,咨也,周也。”案周者,彼賢之質,不當以周備數也。傳云“自謂無所及成于六德”,箋申傳說,言“猶當云‘己將無所及于事,則成六德’”。然則箋、傳之意,以“自謂無所及于事”,是謙虛謹慎,以之為一,通彼五者為六德,不與韋昭同也。鄭之此說,贊成毛義,故《鄭志》張逸問:“此箋云:‘中和,謂忠信。’‘每懷靡及’,箋云:‘懷私為每懷,和當為私。’而此言忠信,愚意似乖也。”答曰:“非也。此周之忠信也。己有五德,復問忠信之賢人。”問意以傳言“雖有中和,自謂無所及”,謂出于“每懷靡及”而來。箋以破“和”為“私”,則無復有中和之事。今又言中和,故怪而問之。鄭答曰:“非也”,謂此“中和”非上“每懷”也。此自是“周忠信”也。言“中和”者,義出于“周”,不出于“每懷”也。由此言之,則張逸亦不知箋轉“和”以申毛意,謂鄭破“和”而非傳,故有此問。鄭答曰“非”,是鄭不易毛也。但毛傳質略,事之久遠,未知鄭之此說上當毛意以否,要以觀其答意及箋意必當然也。王肅以毛傳云“雖有中和”者,即上“每,雖。懷,和”是也。孫毓亦以為然,故其評曰:“按此篇毛傳上下說自相申成。下章傳云‘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即是上章謂‘每懷靡及’,‘每,雖。懷,和’之義也。箋既易之于前,為說于下云:‘中和,謂忠信。’自是周之訓也,何得以釋中和乎?上下錯戾,不可得通。傳義為長。遍檢《書傳》,不見訓‘懷’為‘和’。假使訓‘懷’為‘和’,中字猶無所出。《外傳》言懷者,上下文勢皆作私懷之義,則鄭氏之言實有所據。而今詩本皆有‘每,雖’,則王肅之說又非無理。鄭、王幷是大儒,俱云述傳,未知誰得其旨,故兼載申說之焉。”
《皇皇者華》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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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棣》,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使兄弟之恩疏。召公為作此詩,而歌之以親之。○常棣,大計反,《字林》大內反。召,上照反。為作,于偽反。
[疏]“《常棣》八章,章四句”至“棣焉”。○正義曰:作《常棣》詩者,言燕兄弟也。謂王者以兄弟至親,宜加恩惠,以時燕而樂之。周公述其事,而作此詩焉。兄弟者,共父之親。推而廣之,同姓宗族皆是也。故經云:“兄弟既具,和樂且孺。”則遠及九族宗親,非獨燕同懷兄弟也。序又說所以作此燕兄弟之詩者,周公閔傷管叔、蔡叔失兄弟相承順之道,不能和睦,以亂王室,至于被誅,使己兄弟之恩疏,恐天下見在上既然皆疏兄弟,故作此《常棣》之詩,言兄弟不可不親,以敦天下之俗焉。此序序其由管、蔡而作詩,意直言兄弟至親,須加燕飫,以示王者之法,不論管、蔡之事。以管、蔡已缺,不須論之,且所以為隱也。此經八章,上四章言兄弟光顯,意難相須;五章言安寧之日,始求朋友,以明兄弟之重。至此上論兄弟由親,所以燕之。六章始說燕飫,即充此云燕兄弟也。燕、飫禮異,飫以非常事,燕主歡心,故言燕以兼飫。卒章言室家相宜,由于燕好,取其首尾相成也。○箋“周公”至“親之”。○正義曰:此解所以作《常棣》之意。咸,和也。言周公閔傷此管、蔡二叔之不和睦,而流言作亂,用兵誅之,致令兄弟之恩疏,恐其天下見其如此,亦疏兄弟,故作此詩,以燕兄弟取其相親也。此《常棣》是取兄弟相親之詩。至厲王之時,棄其宗族,又使兄弟之恩疏。召穆公為是之故,又重述此詩,而歌以親之。《外傳》云:“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則此詩自是成王之時,周公所作,以親兄弟也。但召穆公見厲王之時,兄弟恩疏,重歌此周公所作之詩以親之耳,故鄭答趙商云:“凡賦詩者,或造篇,或誦古。”所云誦古,指此召穆公所作誦古之篇,非造之也。此自周公之事,鄭輒言召穆公事,因《左氏》所論而引之也。《左傳》曰:“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大上以德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藩屛周。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周之有懿德如是,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捍御侮莫如親親,故以親屛周。召穆公亦云是周公吊二叔之不咸,召公作詩之事也。檢《左傳》止言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封建親戚,不言為恩疏作《常棣》。下云“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常棣》”,則周公本作《常棣》,亦為糾合宗族可知。但傳文欲詳之于后,故于封建之下不言周公作《常棣》耳。末言召穆公,亦云明本《常棣》是周公之辭,故杜預云“周公作詩,召公歌之,故言亦云”,是也。此序言“閔管、蔡之失道”,《左傳》言“吊二叔之不咸”,言雖異,其意同。吊,傷也。二叔即管、蔡也。不咸即失道也。實是一事,故鄭引之。先儒說《左傳》者,鄭眾、賈逵以二叔為管、蔡,馬融以為夏、殷之叔世。故《鄭志》張逸問:“此箋云周仲文以《左氏》論之,三辟之興,皆在叔世,謂三代之末,即二叔宜為夏、殷末也。”答曰:“此注《左氏》者亦云管、蔡耳。又此序子夏所為,親受聖人,足自明矣。”問者以昭六年《左傳》曰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彼叔世者,謂三代之末世也,則言二叔者,亦宜為夏、殷之末世,故言有周仲文,蓋漢世儒者也,以為二叔宜為夏、殷之末,不得為管、蔡,故問之。鄭答注《左氏》者亦云管、蔡,謂鄭、賈之說也。又《左傳》論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作《常棣》;此序言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之意,則此云管、蔡,即傳言云二叔可知,故云:“此序子夏所作,親受聖人,自足明矣。”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興也。常棣,棣也。鄂猶鄂鄂然,言外發也。韡韡,光明也。箋云:承華者曰鄂,不當作拊。拊,鄂足也。鄂足得華之光明,則韡韡然盛。興者,喻弟以敬事兄,兄以榮覆弟,恩義之顯亦韡韡然。古聲不、拊同。○鄂,五各反。不,毛如字,鄭改作“拊”,方于反。韡,韋鬼反。“常棣,棣也”,本或作“常棣,栘”,音以支反,又是兮反。按《爾雅》云:“唐棣,栘。常棣,棣。”作栘者非。不、拊,不音如字,又芳浮反,二聲相近也。拊亦作“跗”,前注同。一云“不,亦方于反。”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聞常棣之言為今也。箋云:聞常棣之言,始聞常棣華鄂之說也。如此,則人之恩親,無如兄弟之最厚。
[疏]“常棣”至“兄弟”。○毛以為,常棣之木,華鄂鄂然外發之時,豈不韡韡而光明乎?以眾華俱發,實韡韡而光明,以興兄弟眾多而相和睦,豈不強盛而有光暉乎?言兄弟和睦,實強盛而有光暉也。兄弟和睦,則強盛如是,然則凡今時天下之人,欲致此韡韡之盛,莫如兄弟之相親。言兄弟相親,則致榮顯也。○鄭以為,華下有鄂,鄂下有拊。言常棣之華與鄂拊韡韡然甚光明也。由華以覆鄂,鄂以承華,華鄂相承覆,故得韡韡然而光明也。華鄂相覆而光明,猶兄弟相順而榮顯。然則凡今時之人,恩親無如兄弟之最厚也。○傳“常棣”至“光明”。○正義曰:“常棣,棣”,《釋木》文也。舍人曰:“常棣,一名棣。”郭璞曰:“今關西有棣樹,子如櫻桃,可食。”是也。與此唐棣異木,故《爾雅》別釋。鄂猶鄂鄂者,以華之狀宜言鄂鄂,故重言之。言外發也,謂華聚而發于外也。韡韡,華之貌,華非一色,故云光明。《靜女》云“彤管有煒”,文與彤連,故云“煒,赤貌”。王述之曰:“不韡韡,言韡韡也。以興兄弟能內睦外御,則強盛而有光燿,若常棣之華發也。”○箋“承華”至“拊同”。○正義曰:以鄂文承華下,故為承華曰鄂也。又古聲不、拊同,不在鄂下,宜為鄂足,故知當作拊,拊為鄂足也。以鄂足比于弟,華比于兄,鄂既承華,文與拊連,則鄂、拊同比弟也。言鄂足得華之光明,是弟得兄榮也。又曰“恩義之顯亦韡韡然”,則兄亦得弟之助。兄弟之相佐,猶華、鄂之相承覆也。易傳者,以華之外發,取眾多為義,未若取相承覆為喻,理切近,故不從毛也。○傳“聞常棣之言為今”。○正義曰:傳以凡今者多對古之稱,故辨之。既聞常棣之說,則知兄弟宜相親,故以聞常棣之言為今,謂從今以去,宜相親也。王道之曰:“管、蔡之事以缺,而為《常棣》之歌為來今。”是也。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威,畏。懷,思也。箋云:死喪可畏怖之事,維兄弟之親甚相思念。○怖,普布反。
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裒,聚也。求矣,言求兄弟也。箋云:原也隰也,以相與聚居之故,故能定高下之名,猶兄弟相求,故能立榮顯之名。○裒,薄侯反。
[疏]“死喪”至“求矣”。○正義曰:言兄弟人恩至厚,有死喪可畏怖之事,維兄弟之親甚相思念,餘人則不能也。兄弟相念如是,則當求以相助,不得疏也。原與隰同聚矣,猶兄弟相求矣。原、隰以聚居之故,故能定高下之名,兄弟以相求之故,故能立榮顯之譽,所以相半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脊令,雝渠也,飛則鳴,行則搖,不能自舍耳。急難,言兄弟之相救于急難。箋云:雍渠,水鳥,而今在原,失其常處,則飛則鳴,求其類,天性也。猶兄弟之于急難。○脊,井益反,亦作“即”,又作“𪃹”,皆同。令音零,本亦作“鴒”,同。難如字,又乃旦反,注同。搖音遙,又餘照反。處,昌慮反。
每有良朋,況也永嘆。況,茲。永,長也。箋云:每,雖也。良,善也。當急難之時,雖有善同門來,茲對之長嘆而已。○況或作“兄”,非也。嘆,吐丹反,又吐旦反,以協上韻。
[疏]“脊令”至“永嘆”。○正義曰:脊令者,水鳥,當居于水,今乃在于高原之上,失其常處。以喻人當居平安之世,今在于急難之中,亦失其常處也。然脊令既失其常處,飛則鳴,行則搖,不能自舍,此則天之性。以喻兄弟既在急難而相救,亦不能自舍,亦天之性。于此急難之時,雖有善同門來,茲對之唯長嘆而已,不能相救。言朋友之情甚,而不如兄弟,是宜相親也。○傳“脊令”至“急難”。○正義曰:“脊令,雍渠”,《釋鳥》文也。郭璞曰:“雀屬也。”陸機云:“大如鷃雀,長腳,長尾,尖喙,背上青灰色,腹下白,頸下黑,如連錢,故杜陽人謂之連錢是也。”《小宛》篇曰“題彼脊令,載飛載鳴”,是脊令飛則鳴也。脊令既失其常處,飛則鳴,行則搖動其身,不能自舍,以喻兄弟相救于急難,亦不能自舍。然而此經直云“在原”與“急難”,何知不正以在原喻在急難而已,而必知急難謂救于急難者,正以上章“孔懷”,下章“御侮”,是相助之事,以此類之,故知為相救于急難也。但脊令不能自舍之貌猶可言,故云飛則鳴,行則搖。兄弟相救之貌不可言,故直云相救耳。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務。鬩,很也。箋云:御,禁。務,侮也。兄弟雖內鬩而外御侮也。○鬩,許歷反。墻本或作“廧”,在良反。御,魚呂反。務如字,《爾雅》云“侮也”,讀者又音侮。此從《左傳》及《外傳》之文。很,日懇反。
每有良朋,烝也無戎。烝,填。戎,相也。箋云:當急難之時,雖有善同門來,久也猶無相助己者,古聲填、窴、塵同。○烝,之承反。填,依字音田,與“窴”同;又依古聲音塵。塵,久也。故箋申之云:“古聲填、窴、塵同。”相如字,又息亮反,下同。
[疏]“兄弟”至“無戎”。○正義曰:兄弟之親,不能相遠。言兄弟或有自不相得,可鬩很于墻內,若有他人來侵侮之,則同心合意,外御他人之侵侮。于此他人侵侮之時,雖有善同門來見之,雖久也,終無相助之事,唯兄弟相助耳。言兄弟之恩過于朋友也。云良朋者,以大名言之,其實同志之友,故下章曰“不如友也”。《論語》云“有朋自遠方來”,亦其同志也。散文朋、友通也。定本經“御”作“禦”,訓為“禁”。《集注》亦然。俗本以傳為“御禦”。《爾雅》無訓,疑俗本誤也。○傳“鬩,很”。○正義曰:很者,忿爭之名,故《曲禮》曰“很毋求勝”,是也。
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兄弟尙恩怡怡然,朋友以義切切然。箋云:平猶正也。安寧之時,以禮義相琢磨,則友生急。○“切切然”,定本作“切切偲偲然”。琢,陟角反。
[疏]傳“兄弟”至“切切然”。○正義曰:室家安寧,身無急難,則當與朋友交,切磋琢磨學問,修飾以立身成名。兄弟之多則尙恩,其聚集則熙熙然,不能相勵以道。朋友之交則以義,其聚集切切節節然,相勸競以道德,相勉勵以立身,使其日有所得,故兄弟不如友生也。切切節節者,相切磋勉勵之貌。《論語》云:“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注云:“切切,勸競貌。怡怡,謙順貌。”此熙熙當彼怡怡,節節當彼偲偲也。定本“熙熙”作“怡怡”,“節節”作“偲偲”。依《論語》則俗本誤。
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儐,陳。飫,私也。不脫屨升堂謂之飫。箋云:私者,圖非常之事。若議大疑于堂,則有飫禮焉。聽朝為公。○儐,賓胤反。飫,于慮反。朝,直遙反。
兄弟既具,和樂且孺。九族會曰和。孺,屬也。王與親戚燕則尙毛。箋云:九族,從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也。屬者,以昭穆相次序。○樂音洛,下皆同。孺,本亦作“𡦗”,如具反。
[疏]“儐爾”至“且孺”。○正義曰:上章已來,說兄弟宜相親,故此章言王者親宗族也。王有大疑非常之事,與宗族私議而圖之,其時則陳列爾王之籩豆,為飲酒之飫禮,以聚兄弟宗族為好焉。為此飫及燕禮之時,兄弟既已具集矣,九族會聚,和而甚忻樂,且復骨肉相親屬也。言由王親宗族,故宗族亦自相親也。○傳“飫私”至“之飫”。○正義曰:“飫,私”,《釋言》文。孫炎曰:“飫非公朝,私飫飲酒也。”《周語》有王公立飫,又曰“立成禮烝而已”。飫既為私,不在公朝,在露門內也。酒肉所陳,不宜在庭,則在堂矣。《燕禮》云:“皆脫屨乃升堂。”《少儀》云:“堂上無跣,燕則有之。”是燕由坐而脫屨,明飫立則不脫矣,故云“不脫屨升堂謂之飫”。○箋“私者”至“為公”。○正義曰:此解飫為私之意也。以私在露寢堂上,故謂之私。若聽朝則為公事,對公故言私也。知飫禮為圖非常、議大疑者,以《周語》云:“王公之有飫禮,將以講事成禮,建大德,昭大物。”言講事、昭物,是有所謀矣。明圖非常、議大疑而為飫禮也。《周語》曰:“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燕饗則有殽烝。”又曰“飫以顯物,燕以合好”,則飫、燕禮異。序曰“燕兄弟”,此陳飫者,圖非常,議大疑,乃有飫禮,則飫大于燕。燕亦是王于族親之禮,故陳之示親親也。飫禮議其大疑,則婦人不與。立以成禮,則不必和樂。下章云“妻子合好”,此傳曰“王與族人燕則尙毛”,以此詩飫、燕雜陳,故下箋云:“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后于房中。”是此章之中兼燕禮矣。上二句為飫,下二句為燕。飫陳籩豆,燕言兄弟,互以相兼也。○傳“孺屬”至“尙毛”。○正義曰:“孺,屬”,《釋言》文。李巡曰:“孺,骨肉相親屬也。”《中庸》曰:“燕毛以所序齒。”《文王世子》曰:“公與族人燕則以齒,而孝悌之道達矣。”王與宗族之人燕,以毛發年齒為次第也。《司儀》曰:“王燕則諸侯毛。”亦謂同姓諸侯也,故彼注云:“謂以發鬢為坐。朝事尊尊尙爵,燕則親親尙齒。”云“親親”,是燕同姓,明矣。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箋云:好合,志意合也。合者,如鼓瑟琴之聲相應和也。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后于房中。○好,呼報反,應對之應。和,胡臥反。
兄弟既翕,和樂且湛。翕,合也。○翕,許急反。湛,答南反,又作“耽”,《韓詩》云:“樂之甚也。”
[疏]“妻子”至“且湛”。○正義曰:上章幷陳飫、燕之禮,此又論內外之歡也。王與族人燕于堂上,則后與宗婦燕于房中。王之族人見王燕其宗族,知王親之,皆效王親親,與其妻子自相和好,志意合和,如鼓瑟琴相應和。于時兄弟既會聚矣,其族人非直內和妻子,又九族和好,忻樂而且湛,又以盡歡也。○箋“王與”至“房中”。○正義曰:此解天子自燕宗族兄弟,所以得致妻子好合之意。以其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后于房中而燕,故有妻子也。宗婦者,謂同宗卿大夫之妻也。內宗者,同宗之內,女嫁于卿大夫者。《春秋》莊二十四年,“夫人姜氏入。大夫宗婦覿,用幣”。謂之宗婦,明是宗族之婦也,故賈、杜皆云:“宗婦,同姓大夫之婦。”襄二年傳曰:“葬齊姜。齊侯使諸姜、宗婦來會葬。”諸姜,謂齊同姓之女。宗婦,謂齊同姓之婦。是同姓大夫之婦名為宗婦也。《周禮·春官·序官》云:“內宗,凡內女之有爵者。”注云:“內女,王同姓之女。謂之內宗,有爵,其嫁于大夫及士者。”是王同姓之女,名為內宗也。天子燕宗族之禮亡,所以知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從后者,《湛露》曰:“厭厭夜飲,不醉無歸。”傳曰:“夜飲,私燕也。宗子將有事,族人皆入侍。不醉而出,是不親也。醉而不出,是渫宗也。”箋云:“天子燕諸侯之禮亡,此假宗子與族人燕為說耳。”然則天子燕同姓諸侯之禮,猶宗子燕族人,則天子燕宗族兄弟為朝廷臣者,如宗子于族人可知。案《特牲饋食禮》祭末乃曰:“徹庶羞設于西序下。”注云:“為將餕去之。庶羞主為尸,非神饌也。”《尙書傳》曰:“宗室有事,族人皆侍終日。大宗已侍于賓,奠然后燕私。燕私者何也?已而與族人飲也。此徹庶羞置西序下者,為將以燕飲與?然則自尸祝至于兄弟之庶羞,宗子與族人燕飲于堂。內賓宗婦之庶羞,主婦以燕飲于房也。”鄭以彼《特牲》是宗子之祭禮,族人及族婦皆助,故經云:“宗婦執兩籩,宗婦贊豆。”是宗婦及族人俱助宗子之祭。及至末,族人既為宗子所燕,明宗婦亦主婦燕之可知也。且上文庶羞尸祝兄弟之等,男子有庶羞,宗婦及內賓婦人亦有庶羞。今直云“徹庶羞”,明二者俱徹,二者俱燕也,故云:“祝至于兄弟之庶羞,宗子以與族人燕飲于堂。內賓宗婦之庶羞,主婦以與燕飲于房中也。”《曲禮》曰:“男女不雜坐。”謂男子在堂上,女子在房,故族人在堂,室婦在房也。宗婦得與于燕,明內宗亦與其中,可知宗子之禮既然,故知天子燕族人之禮亦然,故云“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后于房中”。此證妻子止當言宗婦,幷言內宗者,內宗,宗婦之類,因言之。此后燕及妻而連言子者,此說族人室家和好,其子長者從王在堂,孩稚或從母亦在,兼言焉。
宜爾家室,樂爾妻孥。孥,子也。箋云:族人和,則得保樂其家中之大小。○孥依字,吐蕩反,經典通為妻孥字,今讀音奴,子也。
是究是圖,亶其然乎!究,深。圖,謀。亶,信也。箋云:女深謀之,信其如是。○亶,都但反。
[疏]“宜爾”至“然乎”。○正義曰:王親宗族而與之燕,族人化王,莫不和睦,則宗族同心,人無侵侮,然后宜汝之室家,保樂汝之妻子矣。若族人不和,忿鬩自起,外見侵侮,內不相救,則不能保其大小,家室危焉。汝于是深思之,于是善謀之,信其然者否乎?既宗族須和若是,不可不親焉,王所以燕之也。○傳“孥,子”。○正義曰:上云“妻子好合”,子即此孥也。《左傳》曰“秦伯歸其孥”,《書》曰“予則孥戮汝”,皆是子也。
《常棣》八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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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
[疏]“《伐木》六章,章六句”至“厚矣”。○正義曰:作《伐木》詩者,燕朋友故舊也。又言所燕之由,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王者既能內親其親,以使和睦,又能外友其賢而不棄,不遺忘久故之恩舊而燕樂之,以此化民于上,民則效之于下,則民德皆歸于惇厚,不澆薄矣。朋是同門之稱,友為同志之名,故舊即昔之朋友也,然則朋友新故通名,故舊唯施久遠。此云朋友可以兼故舊,而幷言之者,此說文王新故皆燕,故異其文。友賢不棄,燕朋友也。不遺故舊,是燕故舊也。舊則不可更釋,新交則非賢不友,故變朋友云友賢也。燕故舊,即二章、卒章上二句是也。燕朋友,即二章諸父、諸舅,卒章“兄弟無遠”是也。經、序倒者,經以主美文王不遺故舊為重,故先言之,而后言父舅。父舅先兄弟,見父舅亦有故舊也。序以經雖主燕故舊,而故舊亦朋友,故先言朋友,以見總名,而又別言故舊,以明其為二事。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即序首章之事,因文王求友而廣言貴賤也。經以由須朋友而燕之,故先論求友之由。序則以詩本主燕,所以倒也。二章、卒章所陳,皆為燕食,說王不得不召父舅,又于兄弟陳王之恩,皆是燕朋友故舊也。經兼陳食禮,而序不言,亦舉其歡心,足以兼之。其親親以下,因說王者立法,目明次篇之義。“親親以睦”,指上《常棣》燕兄弟也。“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即此篇是也。《常棣》雖周公作,既內之于治內之篇,故為此次以示法,是比篇皆有義意。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興也。丁丁,伐木聲也。嚶,驚懼也。箋云:丁丁、嚶,相切直也。言昔日未居位,在農之時,與友生于山巖,伐木為勤苦之事,猶以道德相切正也。嚶,兩鳥聲也。其鳴之志,似于有友道然,故連言之。○丁丁,陟耕反。嚶,于耕反。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幽,深。喬,高也。箋云:遷,徙也。謂鄉時之鳥,出從深谷,今移處高木。○喬,其驕反。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君子雖遷于高位,不可以忘其朋友。箋云:嚶其鳴矣,遷處高木者。求其友聲,求其尙在深谷者。其相得,則復鳴嚶然。○復,扶又反。
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矧,況也。箋云:相,視也。鳥尙知居高木呼其友,況是人乎,可不求之?○相,息亮反。矧,尸忍反。
神之聽之,終和且平。箋云:以可否相增減,曰和平齊等也。此言心誠求之,神若聽之,使得如志,則友終相與和而齊功也。
[疏]“伐木”至“且平”。○毛以為,有人伐木于山阪之中,丁丁然為聲。鳥聞之,嚶然而驚懼。以興朋友二人相切磋,設言辭以規其友,切切節節然。其友聞之,亦自勉勵,猶鳥聞伐木之聲然也。鳥既驚懼,乃飛出,從深谷之中,遷于高木之上。以喻朋友既自勉勵,乃得遷升于高位之上。鳥既遷高木之上,又嚶然其為鳴矣,作求其友之聲。以喻君子雖遷高位,而亦求其故友。所以求之者,視彼鳥之無知,猶尙作求其友之聲,況人之有知矣,焉得不求其友生乎?君子為此而求友也,既居高位而不忘故友,若神明之所聽佑之,則朋友終久必志意和且功業平。鄭以為,此章遠本文王幼少之時結友之事,言文王昔日未居位之時,與友生伐木于山阪,丁丁然為聲也。于時雖處勤勞,猶以道德相切直。時有兩鳥在傍,嚶然而鳴。此鳥之鳴,似朋友之相切,故連言之。此鳥乃出從深谷之中,遷于高木之上,又復嚶然為其鳴矣,作求其友之聲。然視彼鳥矣,猶作其求友之聲,況是人,何得不求其友生乎?故文王所以求友生也,大意與毛同,唯不興為異耳。○傳“丁丁”至“驚懼”。○正義曰:此丁丁文連伐木,故知伐木聲。下云“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則木是其鳥驚懼而飛遷矣,故知嚶然驚懼,言此鳥為驚懼而鳴耳。嚶非驚懼之聲也,故下云“嚶其鳴矣”,不復驚懼,鳴亦嚶,是也。然《釋訓》云:“丁丁、嚶嚶,相切直也。”彼意以此伐木鳥鳴,喻相切直之事,今傳解《詩經》之文耳。《爾雅》徑訓興喻之義,《釋訓》云:“顒顒、卬卬,君之德也。藹藹、萋萋,臣盡力也。”皆徑釋其義,不釋詩文。王肅亦云:“鳥聞伐本,驚而相命嚶嚶然,故曰‘丁丁、嚶,相切直’,以興朋友切切節節,其言得傳旨也。”言相切直者,謂切磋相正直也。○箋“丁丁”至“連言之”。○正義曰:箋全引《釋訓》之文,具解丁丁嚶之義與傳同也。故下即云:“嚶,兩鳥聲。”丁丁亦是伐木聲也。故郭璞曰:“丁丁,斫木聲。嚶,兩鳥鳴。”但正伐木、鳥鳴時,有此相切直之義,故總言丁丁嚶為相切直。言未居位,謂未居諸侯之位,在于農畝時。山巖者,以下云“伐木于阪”,故知山傍巖崖之處,故云山巖也。箋必以為文王身與友生伐木者,以《爾雅》云:“丁丁、嚶嚶,相切直”,自此以下,陳鳥鳴求友,無相切直之義,則伐木之時相切直也。而下二章“釃酒”文連“伐木”,是酒為伐木而設,即伐木之人是朋友矣。朋友既親伐木,明文王與之俱行,故知親在農。《禮記》注“士之子食祿不免農”,則大夫以上子免農矣。時文王為諸侯世子而在農者,案《史記·周本紀》,大王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則文王在太王之時,年已長大,是諸侯世子之子耳。太王初遷于岐,民稀國小,地又隘險而多樹木,或當親自伐木,所以勸率下民,不可以禮論也。言嚶兩鳥者,以相切直。若一鳥,不得有相切。故郭璞曰:“嚶,兩鳥鳴,以喻朋友切磋相正。”是以義勢便為兩鳥,其實一鳥之鳴亦嚶也,故知“嚶其鳴矣”是一鳥也。又解鳥鳴與伐木文連之意,以文王相切直之時,此兩鳥共鳴,亦似朋友之相切磋。及其遷處高木,嚶鳴相求,又似朋友之相求。故下觀之以為喻,此鳴之志,似于有朋友之道,故連言之。《葛覃》因以黃鳥為興,亦此類也。
伐木許許,釃酒有藇。許許,杮貌。以筐曰釃。以藪曰湑。藇,美貌。箋云:此言前者伐木許許之人,今則有酒而釃之,本其故也。○許,沈呼古反。釃,徐所宜反,又所餘反,葛洪所寄反,謂以篚𣿍酒。𣿍音鹿。藇音敘,又羊汝反。杮,孚廢反,又側幾反。藪,素口反。曰湑,思敘反。既有肥羜,以速諸父。羜,未成羊也。天子謂同姓諸侯,諸侯謂同姓大夫,皆曰父。異姓則稱舅。國君友其賢臣,大夫士友其宗族之仁者。箋云:速,召也。有酒有羜,今以召族人飲酒。○羜,直呂反。寧適不來,微我弗顧。微,無也。箋云:寧召之,適自不來,無使言我不顧念也。于粲灑埽,陳饋八簋。粲,鮮明貌。圓曰簋。天子八簋。箋云:粲然已灑扌糞矣,陳其黍稷矣,謂為食禮。○于如字,舊音烏。粲,采旦反。灑,所懈反,徐所寄反。埽,素報反。饋,其位反。簋,居偉反。灑,所蟹反,又所懈反。扌糞,本又作“拚”,甫問反。食音嗣。
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寧適不來,微我有咎。咎,過也。
[疏]“伐木”至“有咎”。○毛以為,伐木其杮許許然,故鳥驚而飛去,以喻朋友之相勵,故德進而業脩也。此所與切磋之故舊,今以筐釃其酒,有藇然而美,與之燕飲焉。王非直燕其故舊,又既有肥羜之羊,以召朋友諸父而燕之。俱有羊酒,各舉其一也。王意又殷勤諸父兄弟,必盡召之。王言曰:寧召之,適自不來,則已無得不召之,使言我不顧念之而懷怨也。于是粲然灑埽其室庭,陳飲食之饋,黍稷之等有八簋也。既有肥羜之牡,以盡召諸舅而食之。寧召之,適自不來則止,無使懷怨,令我有咎過焉。言王厚其朋友故舊,為設燕食兼有焉。○鄭以向時與文王伐木許許之人,文王有酒而飲之,本其昔日之事也。餘同。○傳“許許”至“曰湑”。○正義曰:以許許非聲之狀,故為杮貌。上言丁丁之聲,下言于阪之處,互以相通,明在阪伐之,為聲而有杮也。以筐曰釃,以藪曰湑者,筐,竹器也。藪,草也。漉酒者或用筐,或用草,于今猶然。毛氏蓋相傳為說,因釃言湑,逆解下文。用草者,用茅也。傳僖四年《左傳》曰:“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是也。○傳“羜未”至“仁者”。○正義曰:《釋畜》云:“未成羊曰羜。”郭璞曰:“今俗呼五月羔為羜”,是也。傳以經稱諸父舅,序云“燕朋友故舊”,則此父舅是文王之朋友也。《禮》,天子謂同姓諸侯,諸侯謂同姓大夫,皆曰父。異姓則稱舅。故曰“諸父”、“諸舅”也。《禮記》注云:“稱之以父與舅,親親之辭也。”《覲禮》說天子呼諸侯之義,曰:同姓大國則曰伯父,其異姓則曰伯舅,同姓小國則曰叔父,異姓則曰叔舅。是天子稱諸侯也。《左傳》隱公謂臧僖伯曰:“叔父有憾于寡人。”鄭厲公謂原繁曰:“原與伯父圖之。”《禮記》衛孔悝之《鼎銘》云:“公曰叔舅。”是諸侯稱大夫父舅之文也。諸侯則國有大小之殊,大夫唯以長幼為異,故服虔《左傳》注云:“諸侯稱同姓大夫,長曰伯父,少曰叔父。”是也。然則諸侯謂異姓大夫長者亦當為伯舅,但經、傳無其事耳。《公羊傳》曰:“王者之后稱公,大國稱侯,皆千乘。小國稱伯、子、男。”《左傳》曰:“在禮,卿不會公、侯,會伯、子、男可也。”分五等為二節,皆以公、侯為上等,伯、子、男為下等,明大邦謂公、侯,小邦謂伯、子、男。其稱牧伯則異。《曲禮》曰:“五官之長曰伯,是職方。天子同姓謂之伯父,異姓謂之伯舅。”東西二伯。又曰:“九州之長,入天子之國曰牧,天子同姓謂之叔父,異姓謂之叔舅。”注云:“牧尊于大國之君,而謂之叔父,避二伯也,亦以此為尊。禮或損之而益,謂此類也。”言由避二伯,故稱叔。因以別異大邦之君,亦以損其稱而更益其尊,故云“損之而益”也。齊太公為王官之伯,《左傳》云:“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曰:‘昔伯舅太公佐我先王。’”是稱太公為伯舅也。及齊桓公興霸功,王又以二伯之禮命之,僖九年傳曰:“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使孔賜伯舅胙。’”是也。周公亦是分陜之伯,而《魯頌》云“王曰叔父”者,以其實成王叔父,以本親言之也。其晉文公亦有霸功,而王策命辭云“王曰叔父”者,齊桓、晉文雖俱有霸功,天子賜命,皆本其祖。太公受二伯命,故還以二伯之禮賜桓公。唐叔本受州牧之命,故還以州牧之禮命文公,故唐叔、文公但稱叔父。《左傳》周景王謂籍談曰:“叔父唐叔。”是唐叔亦受州牧之禮而稱叔父也。僖二十四年傳:“王出適鄭,使來告難,曰:‘敢告叔父。’”謂魯為叔父。成二年傳王告鞏朔曰:“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謂晉為叔父也。昭七年,王使追命衛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是謂衛為叔父也。是晉與魯、衛,王皆呼之為叔父。昭九年,“王使詹桓伯辭于晉,曰:‘伯父惠公歸自秦。’”又謂晉侯為伯父。由此觀之,魯、衛為大國而稱叔父,晉國之中,伯、叔俱稱。不同者,以魯雖周公之后,周公位冢宰為東伯,而周公之國,故擊系伯禽。《左傳》曰:“燮父、禽父、王孫牟幷事康王,三國俱以令德作王卿。”明兼州牧矣。燮父,唐叔之子。王孫牟,康叔之子。康叔稱叔父,是為州牧。《尙書·酒誥》命康叔之辭曰:“明大命于妹邦。”鄭云:“康叔為連屬之監。”則康叔后或為州牧。燮父、王孫牟或各繼其父為州牧也。伯禽作《費誓》專征徐戎,為方伯。可知三國幷為大國,王室之親,又皆二伯之后,尊而異之,所以皆稱叔父焉。晉又稱伯父者,以晉既大國,世作盟主故變稱伯父耳。《尙書·文侯之命》“王曰:‘父羲和。’”平王得文侯夾輔,周之勛,尤親之,而直稱父也。天子稱朝廷公卿則無文。蓋有爵者自依諸侯之例,無爵者亦應以此長幼稱伯父、叔父。大夫以下位卑,其稱父舅以否,無文以明之。此傳以及下經父舅兼有,解天子所呼父舅之文,以諸侯于大夫,猶天子于諸侯,同有父舅之名,故連釋之焉。既此篇燕朋友而呼父舅,是父舅為天子朋友,事自明矣。因天子有交友之義已釋,諸侯亦有父舅,故亦因解國君友其賢臣,幷及大夫友其宗族之仁者。云仁賢者,明尊卑之交,非賢不友故也。定本無“宗”字。○箋“有酒”至“飲酒”。○正義曰:此有酒有羜,召族人飲之,蓋是燕禮,非饗也。何者?《聘禮》注云:“饗謂亨大牢以飲賓也。”今此唯肥羜而已,是非饗禮明矣。今燕禮者,是諸侯燕其群臣及賓客之禮。《禮記》云“其牲狗”,不用羊豕。此云“有肥羜”者,天子之禮異于諸侯也。宣十六年《左傳》曰:“王饗有體薦,燕有折俎。公當饗,卿當燕。王室之禮。”是天子燕、饗之禮異于諸侯,牲亦不同也。○箋“陳其”至“食禮”。○正義曰:《儀禮·特牲》、《少牢》、《聘禮》、《公食》之等,皆以簋盛黍稷,則八簋是黍稷之器也,故云“陳其黍稷謂為食禮”。案《周官·掌客職》五等諸侯簋皆十二。又《公食大夫禮》上大夫八簋。此天子云八簋者,據待族人設食之禮。其《掌客》所云,謂飧饔餼之大禮。《公食大夫》是諸侯食大夫之禮。若曰食,特牲者二簋,少牢者四簋,故《玉藻》云“少牢五俎四簋”。然則大牢者六簋,上肥羜、釃酒為燕禮,此是食禮,互陳之也。知是食禮者,燕禮主于飲酒,無飯食,則此簋盛黍稷,是食禮可知。《周禮·地官·舂人》云:“凡饗供食米。”則饗禮有黍稷矣。但饗主于飲,不主于食。此經不言酒肴,獨陳八簋,假令與上釃酒幷為一事,亦不得為饗禮,何者?饗亨太牢以飲賓,不得用未成羊羜也。但于肥羜之下,既言以速諸父,又別言于粲灑埽以速諸舅,明二者又為一禮。上句為燕,下句為食。燕言諸父,食言諸舅,互文以相通也。推此明以兼有饗矣,但文不見饗耳。
伐木于阪,釃酒有衍。衍,美貌。箋云:此言伐木于阪,亦本之也。籩豆有踐,兄弟無遠。箋云:踐,陳列貌。兄弟,父之黨,母之黨。民之失德,乾糇以愆。糇,食也。箋云:失德,謂見謗訕也。民尙以乾糇之食獲愆過于人,況天子之饌,反可以恨兄弟乎?故不當遠之。糇音侯,《爾雅》云:“餥、糇,食也。”愆,起虔反。訕,于諫反。饌,士戀反。遠,于萬反,亦如字。
有酒湑我,無酒酤我。湑,茜之也。酤,一宿酒也。箋云:酤,買也。此族人陳王之恩也。王有酒則泲莤之,王無酒酤買之,要欲厚于族人。○湑,本又作“醑”,思敘反。酤,毛音戶,《說文》同,鄭音顧,又音沽。莤,所六反,與《左傳》縮酒同,義謂以茅泲之而去其糟也,字從草。泲,子禮反。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蹲蹲,舞貌。箋云:為我擊鼓坎坎然,為我興舞蹲蹲然,謂以樂樂己。○坎如字,《說文》作竷,音同,云:“舞曲也。”蹲,七旬反,本或作“墫”,同,《爾雅》云:“喜也。”《說文》云:“士舞也。從士、尊。”為,于偽反,下同。樂樂,上音岳,下音洛。
迨我暇矣,飲此湑矣。箋云:迨,及也。此又述王意也。王曰:及我今之閑暇,共飲此湑酒。欲其無不醉之意。○迨音待。閑音閑。
[疏]“伐木”至“湑矣”。○毛以為,伐木于阪以驚鳥,喻朋友切磋以成道也。由朋友相成如此,故今以筐釃其酒,衍然而美以燕之。既有酒矣,又籩豆有踐然行列而陳之矣,兄弟親戚,無有疏遠,皆使召之而與之燕也。王又自言已不可不召族人之意。下民之失德見謗訕者,以何故乎?正由乾糇之食不分于人,以獲愆過。乾糇之食尙以獲愆,況天子之饌,可不召親戚,令之恨乎?故盡召而燕之。族人陳王之恩,言王有酒則湑泲之以飲我,王無酒則卒造一宿之酟酒以與我,于時坎坎然擊鼓以娛我,蹲蹲然興舞以樂我,是王恩甚厚矣。王又謂族人曰:汝族人今日正及我閑暇矣,共汝飲此湑酒矣。言已卒有閑暇而為此飲,其意欲令族人以不醉。是王之恩厚也。○鄭以“伐木于阪,亦本之”,“酤,買”為異。餘同。○箋“兄弟父”至“母之黨”。○正義曰:以上言諸父為父黨,則諸舅為母黨。此言兄弟,總上父舅二文,故知父黨、母黨也。禮有同姓、異姓、庶姓。同姓,王之同宗,是父之黨也。異姓,王舅之親。庶姓,與王無親者。天子于諸侯非同姓,皆曰舅,不由有親無親,則舅文又以兼庶姓矣。其中容有舅甥之親,故通言母之黨也。父黨、母黨得同曰兄弟者,兄弟是相親之辭,因推而廣之,異姓亦得言之,故《釋親》云:“父之黨為宗族,母與妻之黨為兄弟。”是母黨為兄弟之文也。此不言妻黨者,以舅是母黨之稱,故特言母耳。其實妻黨亦曰兄弟。《釋親》又曰:“妻之父為婚兄弟。婿之父為姻兄弟。”是也。兄弟必兼言母黨者,以甥舅之親與同姓等,故《頍弁》諸公刺王不能燕樂同姓,而經曰:“豈伊異人,兄弟甥舅。”是也。若然,兄弟總辭,而下箋獨言族人陳王之恩者,以兄弟雖父黨,兼言母黨,而父黨為正,故下特云族人也。此燕朋友故舊,非燕族人。據族人為朋友者,互說耳。舉族可以兼異姓及庶姓矣。○箋“反可以恨兄弟乎”。○正義曰:定本“恨”作“限”,恐非也。○傳“酤,一宿酒”。○正義曰:毛以為,言無酒,明是卒為之,故云一宿酒。蓋于時有之。箋以經、傳無名一宿酒為酤者。既有一宿之酒,不得謂之無酒。《論語》云:“酤酒巿脯不食。”是古買酒為酤酒,故易之為“酤,買”也。○箋“為我”至“樂己”。○正義曰:兄弟陳王之厚己,使人為之鼓舞。言為我者,以樂由己而故作也。《禮記》:“天子食三老五更于大學,冕而總干,親在舞位。”知此非王自舞者,食三老五更,重禮示敬,故王親舞之。此與故舊燕樂,不當王親舞也。若言王身親舞,豈亦親擊鼓乎?以此知使人為之。
《伐木》六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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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下報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焉。下下,謂《鹿鳴》至《伐木》皆君所以下臣也。臣亦宜歸美于王,以崇君之尊而福祿之,以答其歌。○下下,俱戶嫁反,注“下”及“下臣”同。
[疏]“《天保》六章,章六句”至“上焉”。○正義曰:作《天保》詩者,言下報上也。謂臣下作詩,歌君之美。言天保神佑,福祿所鐘,君雖實然,由臣所詠,是臣下歸美以報其上。序又申之,言君能下其臣下,燕饗遣勞,謂《鹿鳴》至《伐木》之歌,以成其國之政教,故臣亦宜歸美于君,作《天保》之歌,以報答其上焉。然詩者,志也,各自吟詠。六篇之作,非是一人而已。此為答上篇之歌者,但聖人示法,義取相成,此《鹿鳴》至《伐木》于前,此篇繼之于后以著義,非此故答上篇也。何則?上五篇非一人所作,又作彼者不與此計議,何相報之有?鄭云亦宜者,示法耳,非故報也。此篇六章皆言王受多福,是歸美之事。
天保定爾,亦孔之固。固,堅也。箋云:保,安。爾,女也。女,王也。天之安定女,亦甚堅固。俾爾單厚,何福不除。俾,使。單,信也。或曰:單,厚也;除,開也。箋云:單,盡也。天使女盡厚天下之民,何福而不開!皆開出以予之。○俾,必以反。單,毛都但反,鄭音丹。除,治慮反,注同。
俾爾多益,以莫不庶。庶,眾也。箋云:莫,無也。使女每物益多,以是故無不眾也。
[疏]“天保”至“不庶”。○毛于單字自作兩解。以為作者見時人物得所,生業日隆,歌而稱之,以告王言:天之安定汝王位,亦甚堅固矣。何者?天使汝誠信愛厚天下臣民,即知何等福不開出與之。天又使汝天下每物皆多有所益,以是之故,物無不眾多也。每物眾多,是安定汝王位甚堅固也。毛又云“單,厚”者,天使汝以厚德厚天下耳。○鄭以為“盡厚天下”為異。餘同。言“亦孔之固”,亦,語辭,猶不亦宜乎。○箋“天使”至“予之”。○正義曰:此章言福,謂王得福也。下章乃言臣民受天祿耳。王能愛厚下民,德當天意,然后天降之福。但王能布德,亦天為之,故云“天使汝盡厚天下之民,何福而不開”。言“何”,廣辭,故云“皆開出予之”。言開者,若有閉藏畜積,今開出之。然此云“開出予之”,據天授與王。下言“受天百祿”,據臣受天祿,亦相通也。
天保定爾,俾爾戩谷。罄無不宜,受天百祿。戩,福。谷,祿。罄,盡也。箋云:天使女所福祿之人,謂群臣也。其舉事盡得其宜,受天之多祿。○戩,子淺反。
降爾遐福,維日不足。箋云:遐,遠也。天又下予女以廣遠之福,使天下溥蒙之,汲汲然如日且不足也。○汲,己及反。
[疏]“天保”至“不足”。○正義曰:言天安定汝之王位,故使汝所福祿之人,朝廷群臣等,盡無有不宜,其舉事皆得其所,而受天百祿。群臣之外,天又下與汝廣遠之福及天下之民。汲汲而欲下之,維恐日日不足。言天之使汝臣民俱受天福,是安定汝也。群臣受王爵位,故謂群臣為汝所授福祿之人。
天保定爾,以莫不興。箋云:興,盛也。無不盛者,使萬物皆盛,草木暢茂,禽獸碩大。如山如阜,如岡如陵。言廣厚也。高平曰陸。大陵曰阜。大阜曰陵。箋云:此言其福祿委積高大也。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箋云:川之方至,謂其水縱長之時也,萬物之收皆增多也。○縱,足用反。長,張丈反。
[疏]傳“高平”至“曰陵”。○正義曰:《釋地》文。李巡曰:“高平謂土地豐正,名為陸。土地獨高大名曰阜。最大名為陵。”○箋“此言”至“高大”。○正義曰:言所委聚、所累積而高大也。《地官·遺人》注云:“少曰委,多曰積。”異者,以遺人當米粟者有限,言三十里有委,五十里有積,對例故為少多耳,此則無例也。
吉蠲為饎,是用孝享。吉,善。蠲,潔也。饎,酒食也。享,獻也。箋云:謂將祭祀也。○蠲,古玄反,舊音堅。饎,尺志反。享,許丈反。禴祠烝嘗,于公先王。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嘗,冬曰烝。公,事也。箋云:公,先公,謂后稷至諸𥂕。○禴,本又作“礿”,餘若反。祠,嗣絲反。烝,之丞反。𥂕,直留反,周大王父名。
君曰卜爾,萬壽無疆。君,先君也。尸所以象神。卜,子也。箋云:“君曰卜爾”者,尸嘏主人,傳神辭也。○疆,居良反。嘏,古雅反。傳,直專反。
[疏]“吉蠲”至“無疆”。○毛以王既為天安定民事已成,乃善潔為酒食之饌,是用致孝敬之心而獻之。所獻者,將以為禴、祠、烝、嘗之祭,往事其先王。由王齊敬潔誠,神歆降福先君之尸,嘏予主人曰:予爾萬年之壽,無有疆畔境界。言民神相悅,所以能受多福也。○鄭以公為先公,言為此禴、祠、烝、嘗之祭于先公先王之廟也。餘同。○箋“謂將祭祀”。○正義曰:以下文始云禴、祠、烝、嘗,故知將祭祀,致其意。○傳“春曰”至“曰烝”。○正義曰:《釋天》文。孫炎曰:“祠之言食。礿,新菜可汋。嘗,嘗新谷。烝,進品物也。若以四時當云祠、禴、嘗、烝,詩以便文,故不依先后。此皆《周禮》文。自殷以上則禴、禘、嘗、烝,《王制》文也。至周公則去夏禘之名,以春禴當之,更名春曰祠,故《禘祫志》云:“《王制》記先王之法度,宗廟之祭,春曰禴,夏曰禘,秋曰嘗,冬曰烝。祫為大祭,于夏、于秋、于冬。周公制禮,乃改夏為禴,禘又為大祭。《祭義》注云:‘周以禘為殷祭,更名春曰祠。’是祠、禴、嘗、烝之名,周公制禮之所改也。若然,文王之詩所以已得有制禮所改之名者,然王者因革,與世而遷事,雖制禮大定,要以所改有漸。《易》曰:‘不如西鄰之禴祭。’鄭注為夏祭之名,則文王時已改。言周公者,據制禮大定言之耳。”“公,事”,《釋詁》文。○箋“公先”至“諸𥂕”。○正義曰:毛以上雖言獻之,未是祭時,故以公為事。舉先王,公從可知也。鄭以孝享以致其意。文王之祭,實及先公,故以為先公也。經于公上不言先者,以“先王”在“公”后,王尙言先,則公為先可知,故省文以宛句也。“先公,謂后稷至諸𥂕”,俗本皆然,定本云“諸𥂕至不窋”,疑定本誤。《中庸》注云:“先公,祖紺以上至后稷也。”《司服》注云:“先公,不窋至諸𥂕。”《天作》箋云:“諸𥂕至不窋。”所以同是先公,而注異者,以周之所追太王以下,其太王之前皆為先公,而后稷,周之始祖,其為先公,《書傳》分明,故或通數之,或不數之。此箋“后稷至諸𥂕”,《中庸》注“組紺以上至后稷”也,組紺即諸𥂕,大王父也。一上一下,同數后稷也。《司服》注“不窋至諸𥂕”,《天作》箋“諸𥂕至不窋”,亦一上一下,不數后稷。皆取便通,無義例也。何者?以此及《天作》俱為祭詩,同有先王先公,義同而注異,無例明矣。此歌文王之事,又別時祭之名。文王時,祭所及先公,不過組紺、亞圉、后稷而已。言“后稷至諸𥂕”者,傳以“公”為“事”,箋易之為“先公”,因廣舉先公之數,以明易傳之意,不謂時祭盡及先公也。○傳“先君”至“象神”。○正義曰:以經陳祭事,故君為先君也。言曰“卜爾”,是語辭,故知尸也。而稱君者,尸所以象神,由象先君之神,傳先君之意以致福,故箋申之云:“君曰卜爾者,尸嘏主人,傳神辭也。”即《少牢》云:“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于汝孝孫”之等。是傳神辭。嘏,主人也。“尸,神象”,《郊特牲》文。
神之吊矣,詒爾多福。吊,至。詒,遺也。箋云:神至者,宗廟致敬,鬼神著矣,此之謂也。○吊,都歷反。詒,以之反。遺,唯季反。民之質矣,日用飲食。質,成也。箋云:成,平也。民事平,以禮飲食相燕樂而已。○燕樂音洛。
群黎百姓,遍為爾德。百姓,百官族姓也。箋云:黎,眾也。群眾百姓,遍為女之德。言則而象之。○遍音遍。
[疏]“神之”至“爾德”。○正義曰:此承上厚人事神之后,反而本之。言王已致神之來至矣,遺汝王以多福。又使民之事平矣,日用相與飲食為樂。其群眾百姓之臣,遍皆為汝之德,言法效之。汝既人定事治,群下樂德,是為天安定王業,使君聖臣賢,上下皆善也。
如月之恆,如日之升。恆,弦。升,出也。言俱進也。箋云:月上弦而就盈,日始出而就明。○恆,本亦作“緪”,同古鄧反,沈古恆反。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騫,虧也。○騫,起虔反。
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箋云:或之言有也。如松柏之枝葉,常茂盛青青,相承無衰落也。
[疏]“如月”至“或承”。○正義曰:上章天安王位。此章說堅固之狀。言王德位日隆,有進無退,如月之上弦稍就盈滿,如日之始出稍益明盛。王既德位如是,天定其基業長久,且又堅固,如南山之壽,不騫虧,不崩壞,故常得隆盛,如松柏之木,枝葉恆茂。無不于爾有承,如松柏之葉,新故相承代,常無雕落,猶王子孫世嗣相承,恆無衰也。○箋“月上”至“就明”。○正義曰:弦有上下,知上弦者,以對如日之升,是益進之義,故知上弦矣。日月在朔交會,俱右行于天,日遲月疾。從朔而分,至三日,月去日已當一次,始死魄而出,漸漸遠日,而月光稍長。八日、九日,大率月體正半,昏而中,似弓之張而弦直,謂上弦也。后漸進,至十五、十六日,月體滿,與日正相當,謂之望,云體滿而相望也。從此后漸虧,至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亦正半在,謂之下弦。于后亦漸虧,至晦而盡也。以取漸進之義,故言上弦,不云望。《集注》、定本“絙”字作“恆”。
《天保》六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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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也。文王為西伯,服事殷之時也。昆夷,西戎也。天子,殷王也。戌,守也。西伯以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將戍役御西戎及北狄之難,歌《采薇》以遣之。《杕杜》勤歸者,以其勤勞之故,于其歸,歌《杕杜》以休息之。○薇音微。昆,本又作“混”,古門反。玁,本或作“獫”,音險。狁音允,本亦作“允”。難,乃旦反,注皆同。將率,子亮反,下所類反,本亦作“帥”,同,注及后篇“將率”皆同。勞,力報反,后篇“勞還”皆同。杕,大計反。
[疏]“《采薇》六章,章六句”至“勤歸”。○正義曰:作《采薇》詩者,遣戍役也。戌,守也。謂遣守衛中國之役人。文王之時,西方有昆夷之患,北方有玁狁之難,來侵犯中國。文王乃以天子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遣屯戍之役人,北攘玁狁,西伐西戎,以防守捍衛中國,故歌此《采薇》以遣之。及其還也,歌《出車》以勞將帥之還,歌《杕杜》以勤戍役之歸。是故作此三篇之詩也。昆夷言患,玁狁言難,患難一也,變其文耳。患難者,謂與中國為難,非獨周也。故即變云守衛中國。明中國皆被其患,不獨守衛周國而已。此與《出車》五言玁狁,唯一云西戎,序先言昆夷者,以昆夷侵周,為患之切,故先言之。玁狁大于西戎,出師主伐玁狁,故戒敕戍役,以玁狁為主,而略于西戎也。言命將帥遣戍役者,將無常人,臨事命卿士為之,故云命也。其戍役則召民而遣之,不待加命,故云遣也。命將帥所以率戍役,而序言遣戍役者,以將帥者與君共同憂務,其戍役則身處卑賤,非有憂國之情,不免君命而行耳。文王為愧之情深,殷勤于戍役,簡略將帥,故此篇之作,遣戍役為主。上三章,遣戍役之辭。四章、五章以論將帥之行,為率領戍役而言也。卒章總序往反。六章皆為遣戍役也。以主遣戍役,故經先戍役,后言將帥。其實將帥尊,故序先言命將帥,后言遣戍役。言歌《采薇》以遣之者,正謂述其所遣之辭以作詩,后人歌,因謂本所遣之辭為歌也。《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不言歌者,蒙上“歌”文也。勤、勞一也。勞者,陳其功勞;勤者,陳其勤苦,但變文耳。還與歸,一也。還謂自役而反,歸據鄉家之辭,但所從言之異耳。《出車序》云“勞還帥”,《杕杜序》云“勞還役”,俱言還,幷云勞,明還、歸義同,勤、勞不異也。此序幷言《出車》、《杕杜》者,以三篇同是一事,共相首尾,故因其遣而言其歸,所以省文也。○箋“文王”至“息之”。○正義曰:西方曰戎夷,是總名,此序云“昆夷之患”,《出車》云“薄伐西戎”,明其一也,故知昆夷,西戎也。文王于時事殷王也,若非其屬,無由命之,故知以文王之命,命其屬為將帥,其屬謂南仲。《出車》經稱“赫赫南仲,玁狁于襄”,又曰“赫赫南仲,薄伐西戎”,則南仲一出,幷御西戎及北狄之難也。皇甫謐《帝王世紀》曰:“文王受命,四年周正月丙子朔,昆夷氏侵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文王閉門脩德而不與戰。”昆夷進來,不與戰,明退即伐之也。《尙書傳》“四年伐犬夷”,注云:“犬夷,昆夷也。四年伐之。南仲一行,幷平二寇。”下箋云:“玁狁大,故以為始,以為終。”以《書傳》不言四年伐玁狁,而言伐犬夷,作者之意偶言耳。以天子之命命將帥,則伐犬夷者,紂命之矣。《書序》云:“殷始咎周。”注云:“紂聞文王斷虞芮之訟,又三伐皆勝,始畏惡之,拘于羑里。”紂命之使伐,勝而惡之者,紂以戎狄交侵,須加防御。文王請伐,便即命之。但往克敵,功德益高,人望將移,故畏惡之耳。上三章同遣戍役,以薇為行期,而言“作止”、“柔止”、“剛止”,三者不同,則行非一輩,故首章箋云:“先輩可以行。”言先,對后之辭,則二章為中輩,三章為后輩矣。二章傳曰:“柔,始生也。”兵若一輩而遣,則不得剛、柔別章;若異輩而行,不應以三章為三輩,則毛意柔亦中輩。言始生者,對剛為生之久,柔謂初生耳。若對作止之,柔在作后矣,與鄭“脆脕”同也。莊二十九年《左傳》曰“凡馬,日中而出”,謂春分也。《出車》曰“我出我車,于彼牧矣”,出車就馬于牧地,則是春分后也。中氣所在,雖無常定,大抵在月中旬也。中旬之后,始出車就馬,則首章二月下旬遣,二章三月上旬遣,三章三月中旬遣矣,故卒章言“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是為二月之末、三月之中事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薇,菜。作,生也。箋云:西伯將遣戍役,先與之期以采薇之時。今薇生矣,先輩可以行也。重言采薇者,丁寧行期也。○重,直用反,下“重敘”同。曰歸曰歸,歲亦莫止。箋云:莫,晚也。曰女何時歸乎?亦歲晚之時乃得歸也。又丁寧歸期,定其心也。○莫音暮,本或作“暮”,協韻,武博反。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玁狁,北狄也。箋云:北狄,今匈奴也。靡,無。遑,暇。啟,跪也。古者師出不逾時,今薇菜生而行,歲晚乃得歸,使女無室家夫婦之道,不暇跪居者,有玁狁之難,故曉之也。
[疏]“采薇”至“之故”。○正義曰:文王將以出伐,豫戒戍役期云:采薇之時,兵當出也。王至期時,乃遣戍役,而告之曰:我本期以采薇之時,今薇亦生止,是本期已至,汝先輩可以行矣。既遣其行,告之歸期,曰何時歸,曰何時歸,必至歲亦莫止之時乃得歸。言歸必將晚。所以使汝無室無家,不得夫婦之道聚居止者,正由玁狁之故。又不得閑暇而跪處者,亦由玁狁之故。序其中情告之,是故使之懷恩而怒寇也。○箋“西伯”至“行期”。○正義曰:知先與之期者,以此辭遣時之言也。以薇亦作止,報采薇采薇,是先有此言也,故知先與之期。重言采薇者,是丁寧行期也。必先言期者,以道遠敵強,還歸必晚,故豫告行期,令之裝束也。《月令》云:“仲春之月,無作大事。孟秋乃命將帥。”不待孟秋而仲春遣兵者,以患難既逼,不暇待秋故也。○箋“莫晚”至“其心”。○正義曰:《集本》、定本“暮”作“莫”,古字通用也。必告以歲晚之時乃得歸者,緣行者欲知之。且古者師出不逾時,今從仲春涉冬,若不豫告,恐一時望還,故丁寧歸期,定其心也。既師出不逾時,而文王過之者,聖人觀敵強弱,臨事制宜,撫巡以道,雖久不困。高宗之伐鬼方,周公之征四國,皆三年乃歸。文王之于此行,歲暮始反,人無怨言,故載以為法。若然,《出車》曰“春日遲遲,薄言旋歸”,則此戍役以明年之春始得歸矣。期云歲暮,暮實未歸。文王若實不知,則無以為聖;知而不告,則無以為信。且將帥受命而行,不容違犯法度,安得棄君之戒,致令淹久者?玁狁、昆夷,二方大敵,將使一勞久逸,暫費永寧。文王知事未卒平,役不早反,故致此遠期,息彼近望。歲暮言歸,已期久矣,焉可更延期約,復至后年?但寇既未平,不可守茲小謀,將帥亦當請命而留,非是故違期限。聖人者,窮理盡神,顯仁藏用,若使將來之事,豫以告人,則日者卜祝之流,安得謂之聖也?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柔,始生也。箋云:柔,謂脆脕之時。○脆,七歲反。脕音問,或作早晚字,非也。曰歸曰歸,心亦憂止。箋云:憂止者,憂其歸期將晚。憂心烈烈,載饑載渴。箋云:烈烈,憂貌。則饑則渴,言其苦也。
我戍未定,靡使歸聘!聘,問也。箋云:定,止也。我方守于北,狄未得止息,無所使歸問。言所以憂。○靡使如字,本又作“靡所”。
[疏]“采薇”至“歸聘”。○正義曰:王遣戍役,戒之云:我本期以采薇之時遣汝,今薇亦始生柔脆矣,汝中輩可以行矣。曰歸曰歸,汝所歸期,會至歲暮,汝心亦憂其晚矣。然始得歸,汝所以憂心烈烈然者,以道路之中,則有饑,則有渴,勞苦甚矣。汝又言我方戍于北,狄未得止定,無人使歸問家安否,所以憂也。序其憂勞,亦知其意也。○箋“柔謂”至“脆脕之時”。○正義曰:定本作“脆腝之時”。○傳“聘,問”。○正義曰:聘、問俱是謂問安否之義,散則通,對則別,故《緜》箋云:“小聘曰問。”以卿大夫殊其文,故為大小耳。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少而剛也。箋云:剛謂少堅忍時。曰歸曰歸,歲亦陽止。陽歷陽月也。箋云:十月為陽。時坤用事,嫌于無陽,故以名此月為陽。○坤,本亦作“川”,困魂反。王事靡盬,不遑啟處。箋云:盬,不堅固也。處猶居也。
憂心孔疚,我行不來!疚,病。來,至也。箋云:我,戍役自我也。來猶反也。據家曰來。○疚,久又反。
[疏]傳“陽,歷陽月”。○正義曰:毛以陽為十月,解名為陽月之意。以十一月為始陰消陽息,復卦用事,至四月純干用事,五月受之以姤,陽消陰息。至九月而剝,仍一陽在,至十月而陽盡為坤,則從十一月至九月,凡十有一月,已經歷此有陽之月,而至坤為十月,故云歷陽月。以類上“暮止”,則不得歷過十月,明義為然。○箋“十月”至“為陽”。○正義曰:鄭以傳言涉歷陽月,不據十月,故從《爾雅·釋天》云十月為陽。本所以名十月為陽者,時純坤用事,而嫌于無陽,故名此月為陽也。定本無“為陽”二字,直云“故以名此月焉”。知為嫌者,君子愛陽而惡陰,故以陽名之。實陰陽而得陽名者,以分陰分陽迭用柔剛十二月之消息,見其用事耳。其實陰陽恆有。《詩緯》曰:“陽生酉仲,陰生戍仲。”是十月中兼有陰陽也。“四月秀葽”,“靡草死”,豈無陰乎?明陰陽常兼有也。《易·文言》曰:“陰疑于陽必戰,為其嫌于無陽,故稱陽焉。”鄭云:“嫌讀如群公溓之溓。”古書篆作立心,與水相近,讀者失之,故作溓。溓,雜也。陰謂此上六也。陽謂今消息用事干也。上六為蛇,得干氣雜似龍。知此不與彼說同者,彼說坤卦,自以上六爻辰在巳為義。已至四月,故消息為干,非十月也。且《文言》“慊于無陽”為心邊兼,鄭從水邊兼,初無嫌字,知與此異。孫炎即是鄭玄之徒,其注《爾雅》,與郭璞皆云:“嫌于無陽,故名之為陽,是也。”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爾,華盛貌。常,常棣也。箋云:此言彼爾者乃常棣之華,以興將率車馬服飾之盛。○爾,乃禮反,注同,《說文》作“薾”。彼路斯何?君子之車。箋云:斯,此也。君子,謂將率。戎車既駕,四牡業業。業業然壯也。○業如字,又魚及反,或五盍反。
豈敢定居?一月三捷。捷,勝也。箋云:定,止也。將率之志,往至所征之地,不敢止而居處自安也。往則庶乎一月之中三有勝功,謂侵也,伐也,戰也。○三,息暫反,又如字。
[疏]“彼爾”至“三捷”。○正義曰:戍役之行,隨從將帥,故言將帥之車。彼爾然而盛者,何木之華乎?維常棣之華。以喻彼路車者,斯何人之車乎?維君子之車。常棣之華色美,以喻君子車飾盛也。爾是華貌,路是車名,貌不可言,故以車名為華貌也。君子既有此美盛之戎車,駕之以行。戎車既駕矣,四牡之馬業業然而壯健。將帥乘此以行,至于所征之地,豈敢安定其居乎?庶幾于一月之中,三有勝功,是其所以勞也。○箋“君子,謂將率”。○正義曰:以其乘路車而稱君子,故知謂將帥。將帥則命卿,南仲雖為元帥,時未稱王,無三公,亦不過命卿也。卿車得稱路者,《左傳》鄭子蟜卒,赴于晉,晉請王追賜之以大路以行,禮也。又“叔孫豹聘于王,王賜之大路”。是卿車得稱路也,故鄭《箴膏肓》云:“卿以上所乘車皆曰大路。詩云:‘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此大夫之車稱路也。《王制》卿為大夫。”是鄭以此詩將帥為文王之命大夫,故引《王制》以明之。○箋“三有”至“戰也”。○正義曰:此侵、伐、戰,三傳之說皆異。《左傳》“有鐘鼓曰伐,無曰侵,皆陳曰戰。”《谷梁》“拘人民、驅牛馬曰侵,斬樹木、壞宮室曰伐”。《公羊》稱“粗者侵,精者伐”。是也。《周禮·大司馬職》曰:“賊賢害民則伐之,負固不服則侵之。”注引《春秋傳》曰:“精者曰伐。”又曰:“有鐘鼓曰伐。”則伐者,兵入其境,鳴鐘鼓以往,所以聲其罪。侵者,兵加其境而已,用兵淺者。然則鄭參用三傳之文也。《周禮》九伐相對,故侵為用兵淺者。其實侵名但無鐘鼓耳,雖深入亦謂之侵,故僖四年,“諸侯侵蔡。蔡潰,遂伐楚”。是深入名侵也。伐名施于重入境,雖淺亦名伐,故經云“莒人伐我東鄙”,及“齊侯伐我北鄙”,才伐界上,是淺亦稱伐也。侵、伐則主國之師未起,直入境而行之。若主國出而御之,則曰戰,故《左傳》“皆陳曰戰”。此言“庶乎一月之中三有勝功”者,謂侵、伐、戰于三事之內望有勝功,非謂三者之中惟有一勝功耳。此侵、伐、戰用師之大名,故略舉之,非如《春秋》用兵之例,三者之外,仍有攻取襲克圍滅入之名。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騤騤,強也。腓,辟也。箋云:“腓”當作“芘”。此言戎車者,將率之所依乘,戍役之所芘倚。○騤,求龜反。腓,符非反,鄭必寐反。倚,其綺反,舊于蟻反。四牡翼翼,象弭魚服。翼翼,閑也。象弭,弓反末也,所以解紒也。魚服,魚皮也。箋云:弭弓反末別者,以象骨為之,以助御者解轡紒,宜滑也。服,矢服也。○弭,彌氏反。紒音計,又音結,本又作“紛”,芳云反。別,《說文》方血反,又邊之入聲,《埤蒼》云:“弓末反戾也。”
豈不日戒,玁狁孔棘。箋云:戒,警敕軍事也。孔,甚。棘,急也。言君子小人豈不曰相警戒乎?誠曰相警戒也。玁狁之難甚急,豫述其苦以勸之。○曰戒音越,又人栗反。警音景。
[疏]“駕彼”至“孔棘”。○毛以為,王遣戍役,言其所從將帥,駕彼四牡之馬以行,其四牡之馬騤騤然甚壯健,故將帥君子之所依乘,戍役小人之所避患。言小人倚此將帥戰車,以避前敵來戰之患也。往至所征之地,則又習戰備。其兵車所駕四牡之馬翼翼然閑習,其弓則以象骨為之弭,其矢則以魚皮為服。軍既閑習,器械又備,于時君子小人豈不日相警戒乎?誠相警戒。以玁狁之難甚急,是故汝等勞苦,豫述以勸之。○鄭唯以“戎車,戍役之所庇倚”為異。餘同。○傳“腓,辟”。○正義曰:傳文質略。王述之云:“所以避患也。”鄭以君子所依,依戎車也;小人所腓,亦當腓戎車,安得更有避患義,故易之為庇。言戍役之所庇倚,謂依蔭也。文七年《左傳》云:“公室者,公室之所庇蔭。”是也。○傳“象弭”至“魚皮”。○正義曰:《釋器》云:“弓有緣者謂之弓。”孫炎曰:“緣謂繳束而漆之。”又曰:“無緣者謂之弭。”孫炎曰:“不以繳束骨飾兩頭者也。”然則弭者,弓稍之名,以象骨為之。是弓之末弭,弛之則反曲,故云象弭為弓反末也。繩索有結,用以解之,故曰所以解紒也。紒與結義同。魚服,以魚皮為矢服,故云“魚服,魚皮”。《左傳》曰:“歸夫人魚軒。”服虔云:“魚獸名。”則魚皮又可以飾車也。陸機《疏》曰:“魚服,魚獸之皮也。魚獸似豬,東海有之。其皮背上班文,腹下純青,今以為弓鞬步義者也。其皮雖干燥,以為弓韃矢服,經年,海水潮及天將雨,其毛皆起水潮,還及天晴,其毛復如故,雖在數千里外,可以知海水之潮,自相感也。”○箋“弭弓”至“矢服”。○正義曰:此申說傳義也。《說文》云:“別,方結反,弓戾也。”言象弭,謂弓反末別戾之處,以象骨為之也。傳云“解紒”,不知解何繩之紒,故申之“助御者解轡紒”也。兵車三人同載,左人持弓,中人御車,各專其事。《尙書》:“左不攻于左,汝不能恭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恭命。”是職司別矣。而言助御解轡紒者,御人自當佩角,不專待射者解結。弭之用骨,自是弓之所宜,亦不為解轡而設。但巧者作器,因物取用,以弓必須滑,故用象骨。若轡或有紒,可以助解之耳,非專為代御者解紒設此象弭也。《夏官·司弓人職》曰:“仲秋獻矢服。”注云:“服,盛矢器也,以獸皮為之。”是矢器謂之服也。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楊柳,蒲柳也。霏霏,甚也。箋云:我來戍止,而謂始反時也。上三章言戍役,次二章言將率之行,故此章重序其往反之時,極言其苦以說之。○昔,《韓詩》云:“昔,始也。”雨,于付反。霏,芳菲反。說音悅。行道遲遲,載渴載饑。遲遲,長遠也。箋云:行反在于道路,猶饑渴,言至苦也。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君子能盡人之情,故人忘其死。
[疏]“昔我”至“我哀”。○正義曰:此遣戍役,豫敘得還之日,總述往反之辭。汝戍守役等,至歲暮還反之時,當云昔出家往矣之時,楊柳依依然。今我來思事得還返,又遇雨雪霏霏然。既許歲晚而歸,故豫言來將遇雨雪也。于時行在長遠之道遲遲然,則有渴,則有饑,得不云我心甚傷悲矣。莫有知我之哀者,述其勞苦,言己知其情,所以悅之,使民忘其勞也。○箋“我來戍役止,而謂始反時”。○正義曰:定本無“役”字,其理是也。
《采薇》六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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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車》,勞還率也。遣將率及戍役,同歌同時,欲其同心也。反而勞之,異歌異日,殊尊卑也。《禮記》曰:“賜君子小人不同日。”此其義也。○出車如字,沈尺遂反。勞,力報反。還音旋。
[疏]《出車》六章,章八句。○正義曰:作《出車》詩者,勞還帥也。謂文王所遣伐玁狁、西戎之將帥,以四年春行,五年春反,于其反也,述其行事之苦以慰勞之。六章皆勞辭也。○箋“遣將”至“其義”。○正義曰:箋解遣唯一篇,而勞有二篇之意,故曰“遣將帥及戌役,同歌同時,欲其同心”也。同歌,謂其共歌《采薇》也。同時,謂將帥與戍役俱行。雖三章三輩別行,每行將帥同發也。三輩各有將,此獨言南仲者,以元帥,故歸功焉,反而勞之。異歌,謂《出車》與《杕杜》之歌不一時,是異歌異日也。必異日者,殊尊卑故也。《玉藻》云:“賜君子與小人不同日。”與此協,故曰此其義也。此將帥有功而還,本其初出以勞之。首章言四年春,將欲遣軍,出車就馬,命之為將,仍在國未行也。二章言就馬于牧地,設旌旐。既已受命,臨事而懼,是二月、三月之事也。從是而行,先伐玁狁。三章言往朔方營筑壘壁。既以春末而行,當以夏初到朔方也。既至朔方,將設經略,五月猶尙停息,六月乃始出壘。四章言黍稷方華,出伐玁狁。玁狁既服,因伐西戎,至春凍始釋,又從西戎而反于朔方。慮有驚急,復且停住也。以六月出伐玁狁,當至秋末始平,乃移兵西戎。五章言晚秋之時,西方諸侯鄉望南仲也。至于五年之春,二方大定,乃始還帥。卒章言其迥歸其事次也。唯四章因言自壘而出,即說自西而反。五章乃更述在西方之事為小倒耳。
我出我車,于彼牧矣。出車就馬于牧地。箋云:上我,我殷王也。下我,將率自謂也。西伯以天子之命,出我戎車于所牧之地,將使我出征伐。○牧音目。自天子所,謂我來矣。箋云:自,從也。有人從王所來,謂我來矣,謂以王命召己,將使為將率也。先出戎車,乃召將率,將率尊也。
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仆夫,御夫也。箋云:棘,急也。王命召己,己即召御夫,使裝載物而往。王之事多難,其召我必急,欲疾趍之。此序其忠敬也。○難,乃旦反,注及下皆同。裝,側良反,本又作“莊”。
[疏]“我出”至“棘矣”。○正義曰:文王述將帥之辭,言汝將帥云:王今既以我天子之命,出我將帥之戎車,于彼郊牧之地而就馬矣。乃從王子之所,以王命召己,謂我來為將帥矣。我得王命,即自召彼仆御之夫,謂之今使裝載而往矣。所以不待受命即使裝載者,以王家之士多危難,其召我必急矣,不可緩以待命,欲疾趨之也。以王命不辭,即召仆夫,忠也。知自急難,欲疾趨之,敬也。序其忠敬以慰勞之。○傳“出車”至“牧地”。○正義曰:以言于彼牧矣,故知出車就之。下章云“于彼郊矣”,則牧地在郊,故《地官·載師職》曰:“牧田任遠郊之地。”是也。馬已在牧,而得出車就之者,雖大數在牧,仍有在廄供用者,故《月令》“季春乃合累牛騰馬游牝于牧”,注云:“累系在廄者。”是也。廄有馬,可令引車以就牧。不即以在廄之馬駕戎車者,以戎車自有戎馬,齊力尙強。在廄不必征馬,故不用焉。○箋“上我”至“自謂”。○正義曰:此本將帥之辭以勞之,則我車馬為將帥之所乘,故知“下我,將帥自謂也”。以天子之命召己,故知出車者亦天子之命,故“上我,我殷王也”。時出車未命將帥,云“我車”者,以出車本為將帥,出車才訖,王即命己為將,則將帥之車為己所乘,復從后本之,故云“我車”也。○傳“仆夫,御夫也”。○正義曰:《周禮·戎仆》:“掌御戎車。”注云:“師出,王乘以自將也。”《御夫》:“掌御二車、從車。”注云:“二車,象路之副。從車,戎路之副。”是仆夫與御夫別矣。而言“仆夫,御夫”者,以此云謂之載矣,言裝載物,是從車之事,故為御夫。其實此仆夫亦有戎仆,何者?在牧戎車,將帥所乘,豈更有異人御之哉?則戎仆也。故下章“仆夫況瘁”,箋云“憂其馬之不正”,是正御亦在焉。以戎車及副各自有御,不得一人兼之,則文當幷有。或即兼官,其長者為戎仆,小者為御夫矣。
我出我車,于彼郊矣。設此旐矣,建彼旄矣。龜、蛇曰旐。旄,干旄。箋云:設旐者,屬之于干旄,而建之戎車。將率既受命行乃乘焉。牧地在遠郊。○旐音兆。旄音毛。屬音燭,致也。彼旟旐斯,胡不旆旆?鳥隼曰旟。旆旆,旒垂貌。○旟音餘。旆,滿貝反。隼,息允反。旒音留。
憂心悄悄,仆夫況瘁。箋云:況,茲也。將率既受命,行而憂,臨事而懼也。御夫則茲益憔悴,憂其馬之不正。○悄,七小反。瘁,似醉反,本亦作“萃”,依注作“悴”,音同。憔,慈遙反。“憂其馬之不正”,一本作“之不正也”,一本作“馬之政”。
[疏]“我出”至“況瘁”。○正義曰:王勞將帥,本其所言云:王本以我天子之命,出我將帥之戎車,于彼郊牧就馬矣。既命我為將帥,我受命當行,即就于郊牧之車,設此旐而屬之于旄之上干矣。以屬旐于旄,乃建立彼旄于戎車之上矣。旄在地已屬之于干旄,言建旐則亦同建之也。既建而后行,在道之時,彼旟旐斯隨車而行,何有不旆旆者乎?言皆旆旆然垂也。時既受命行,汝將帥則憂心悄悄然,臨事而懼。仆夫憂馬不正亦然,滋益憔悴矣。言其勞苦,示知其情也。言此旐彼旄者,凡兩事者,一言彼,一言此,便文耳。“于彼新田,于此災畝”,皆此類也。○傳“龜蛇曰旐”。○正義曰:此及下傳云“鳥隼曰旟”,“交龍為旂”,皆《周禮·司常》文也。雜互陳之,則軍之諸帥有建之者矣。《大司馬序》云:“凡制軍,萬二千五百人為軍,軍將皆命卿。二千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此言勞還帥,自伍長以上皆在焉。鄭于《大司馬職》注云:“凡旌旂,有軍眾者畫異物,無者帛而已。”則伍長以上皆軍眾,所建畫異物矣。其職曰:“王載大常,諸侯載旂,軍吏載旂,郊野載旐,百官載旟。”注云:軍吏,諸軍帥也。郊謂鄉遂之州長縣正以下,野謂公邑大夫。建旐者以其將羨卒,百官卿大夫以其屬衛王。彼據因田教戰,王親在焉。今南仲為將專行,若以文王承殷王之命,則南仲比軍吏而已,不過載熊虎之旂。但時未制禮,文王以諸侯而有王者之化,此錄入《雅》,當為天子法,則南仲一人或建旂。下云“旂旐央央”,旂蓋南仲所建也。以下或載旐,或載旟,故此經所陳,唯旂、旐、旟三物而已。軍吏戴旂,則此行必有載旂者,經所不陳,文不具耳。○傳“旆旆,旒垂貌”。○正義曰:定本云“旆旆,旒垂貌”,多一旆字。又箋云“憂其馬之不正”,定本“正”作“政”,又無“不”字。義幷通。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旂旐央央。王,殷王也。南仲,文王之屬。方,朔方,近玁狁之國也。彭彭,四馬貌。交龍為旂。央央,鮮明也。箋云:王使南仲為將率,往筑城于朔方,為軍壘以御北狄之難。○央,本亦作“英”,同于京反,又于良反。近,附近之近,下“近西戎”同。壘,力軌反。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朔方,北方也。赫赫,盛貌。襄,除也。箋云:此我,我戍役也。戍役筑壘,而美其將率自此出征也。○襄,如字,本或作“攘”,如羊反。
[疏]“王命”至“于襄”。○正義曰:此又本而勞之。言文王命以殷王之命,命南仲往城筑于彼朔方,故南仲所以在朔方而筑于也。其往筑之時,出駕其車,四馬彭彭然。其所建旂旐鮮明央央然,而至于朔方也。南仲為將帥,得人歡心,故稱戍役當筑壘之時云:天子命我城筑軍壘于朔方之地,欲令赫赫顯盛之南仲,從此征玁狁,于是而平除之。能為戍役所美,所以可嘉也。○傳“朔方,近玁狁之國”。○正義曰:下云“城彼朔方”,故知方是北方,近玁狁之國。朔方,地名,云國者,以國表地,非國名。但北方大名皆言朔方。《堯典》云:“宅朔方。”《爾雅》云:“朔,北方也。”皆其廣號。此直云“方”,即朔方也。○箋云“往筑”至“軍壘”。○正義曰:知為筑壘者,以軍之所處而城之,唯有壘耳。《曲禮》云:“四郊多壘。”注云:“壘,軍壁也。”言城是筑之別名,《春秋》筑都邑皆謂之城。《左傳》曰:“邑曰筑,都曰城。”是也。《春秋》別大小之例,故城、筑異文。散則城、筑通,故此筑軍壘亦謂之城也。
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涂。王事多難,不遑啟居。涂,凍釋也。箋云:黍稷方華,朔方之地六月時也。以此時始出壘征伐玁狁,因伐西戎,至春凍始釋而來反,其間非有休息。○雨雪,于付反,又如字。
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簡書,戒命也。鄰國有急,以簡書相告,則奔命救之。
[疏]“昔我”至“簡書”。○正義曰:此因筑壘,從壘敘將帥之辭。言將帥云:正月已還至壘,乃云昔我從此壘出征伐玁狁矣,時黍稷方欲生華,六月之中也。今我自西戎還到此壘,時天降雨雪,則為涂泥,正月之中也。從六月以去,至于今而來,以王家之事多危難,其間不得間暇跪處也。雖則到此,尙不得還,我豈不思歸乎?誠思歸也。所以不得歸者,畏此簡書,奔命相救,故不得還耳。汝既如此,誠為勞苦。○箋“黍稷”至“休息”。○正義曰:《月令》孟秋云“農乃登谷”,則中國黍稷亦六月華矣。言黍稷方華,朔方之地六月時者,明此為朔方之地發言耳,非謂中國不然也。知以此時出壘征伐玁狁者,上云“城彼朔方”,“玁狁于襄”,此即云“昔我往矣”,是出壘辭,故知始出壘伐玁狁也。既伐玁狁,而下章言“薄伐西戎”,故知因伐西戎也。言“雨雪載涂”,雪落而釋為涂泥,是春凍始釋也。卒章倉庚鳴,卉木茂,方始還歸,則此時未歸,而云“今我來思”,故知來反朔方之壘也。且云“畏此簡書”,明是未歸之辭。言“不遑啟居”,故知其間非有休息也。○傳“簡書”至“救之”。○正義曰:古者無紙,有事書之于簡,謂之簡書。以相戒,命之救急,故云戒命。知鄰國有難,以簡書相告者,閔元年《左傳》引此詩乃云:“簡書,同惡相恤之謂也。”言同惡于彼,共相憂念,故奔命相救。得彼告,則奔赴其命,救之。成七年《左傳》曰:“子重奔命。”是也。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箋云: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天性也。喻近西戎之諸侯,聞南仲既征玁狁,將伐西戎之命,則跳躍而鄉望之,如阜螽之聞草蟲鳴焉。草蟲鳴,晚秋之時也。此以其時所見而興之。○喓,于遙反。趯,吐歷反。螽音終。躍音藥。向,許亮反,或作“鄉”,音同。興,許反。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箋云:君子,斥南仲也。降,下也。○忡,敕中反。降,戶江反,又如字,注下皆同。
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疏]“喓喓”至“西戎”。○正義曰:南仲以平玁狁,將移伐西戎,是晚秋之時也。其近西戎之諸侯,聞南仲之伐,皆喜,時有草蟲鳴,故因興之焉。言喓喓然為聲而鳴者,草蟲也。聞此草蟲之鳴,趯趯然跳躍而從之者,阜螽也。以喻赫赫然有德而盛者,南仲也。聞其南仲之將往,向望而美之者,近西戎之諸侯也。言阜螽之從草蟲,天性然也。西方諸侯之美南仲,事勢然也。故諸侯未見君子南仲之時,憂心忡忡然,以西戎為患,恐王師不至,故憂也。既見君子南仲,我心之憂則下矣,因即美之,此赫赫顯盛之南仲,遂薄往伐西戎而平之。○箋“草蟲鳴,晚秋之時”。○正義曰:知者,以凍釋而反朔方,則以冬日平西戎也。此南仲往之時,為諸侯向望,明在冬前矣。黍稷方華,始伐玁狁,明以秋日平之。既平玁狁,方始伐西戎,故知以晚秋之時,因有草蟲而為興耳。冬則蟲死,不得過于晚秋也。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訊獲丑,薄言還歸。卉,草也。訊,辭也。箋云:訊,言。丑,眾也。伐西戎以凍釋時,反朔方之壘息戍役,至此時而歸京師,稱美時物以及其事,喜而詳之也。執其可言問、所獲之眾以歸者,當獻之也。○卉,許貴反。萋,七西反。喈音皆。蘩音煩。祁,巨移反。訊音信。
赫赫南仲,玁狁于夷。夷,平也。箋云:平者,平之于王也。此時亦伐西戎,獨言平玁狁者,玁狁大,故以為始以為終。
[疏]“春日”至“于夷”。○正義曰:此序其歸來之事,陳戍役之辭。言季春之日,遲遲然陽氣舒緩之時,草之與木已萋萋然茂美,倉庚喈喈然和鳴,其在野已有采蘩菜之人,祁祁然眾多。我將帥正以此時,生執戎狄之囚可言問者及所獲之眾,以此而來,我薄言還歸于京師以獻之也。說其事終,又美其功大。言赫赫顯盛之南仲,伐玁狁而平之于王,是將帥成功,故勞之也。○傳“訊,辭”。箋“訊言”至“詳之”。○正義曰:“訊,言”,《釋言》文。傳云“訊,辭”者,謂其有所知識,可與之為言辭,與箋同也。但箋正取《爾雅》之文,非易傳也。上“雨雪載涂”,到朔方之壘息戍役。此言還歸,自朔方而歸,故至此時而歸京師。時未稱王,而言京師者,以在《雅》,天子之事故也。言稱美時物及事,喜而詳之者,春日,時也;卉木、倉庚,物也;采蘩,事也。幷以四者記時,是戍役喜其得歸,詳之時物也,故言喜而詳之。又云“赫赫南仲”,則非將帥自言也。“薄言還歸”,則是序行者之辭,非文王出意,故此章陳戍役之辭也。《七月》之篇言春日者,檢上下為三月。采蘩為蠶生所用,則此時物及事皆三月也。
《出車》六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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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杕杜》,勞還役也。役,戍役也。
有杕之杜,有睆其實。興也。睆,實貌。杕杜猶得其時蕃滋,役夫勞苦,不得盡其天性。王事靡盬,繼嗣我日。箋云:嗣,續也。王事無不堅固,我行役續嗣其日。言常勞苦,無休息。
日月陽止,女心傷止,征夫遑止!箋云:十月為陽。遑,暇也。婦人思望其君子,陽月之時已憂傷矣。征夫如今已閑暇且歸也,而尙不得歸,故序其男女之情以說之。陽月而思望之者,以初時云“歲亦莫止”。○閑音閑。說音悅。莫音暮,本亦作“暮”。
[疏]“有杕”至“遑止”。○正義曰:文王勞還役,言汝等在外,妻皆思汝。言有杕然特生之杜,猶得其時,有睍然其實,蕃滋得所。我君子獨行役勞苦,不得安于室家,以盡天性而生子孫,乃杕杜之不如。所以然者,由王之事理皆當,無不攻致,使我君子行役。繼續我所行之日,朝行明去,不得休息。至于此日月陽止十月之時,爾室家婦人之心憂傷矣。以為征夫而今已閑暇,且應歸矣,而尙不歸,所以憂傷。
有杕之杜,其葉萋萋。王事靡盬,我心傷悲。箋云:傷悲者,念其君子于今勞苦。
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歸止!室家逾時則思。○思,息嗣反,又如字。
[疏]傳“室家逾時則思”。○正義曰:傳以卉木萋止,則時未黃落,猶憂愁也。前期云“歲亦暮止”,未至歸期而女心悲者,以室家之情,逾時則思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箋云:杞非常菜也,而升北山采之,托有事以望君子。○杞音起。
檀車幝幝,四牡痯痯,征夫不遠!檀車,役車也。幝幝,敝貌。痯痯,罷貌。箋云:不遠者,言其來,喻路近。○檀,徒丹反。幝,尺善反,又敕丹反,《說文》云:“車敝也。從巾、單。”《韓詩》作“𦅗”,音同。痯,古緩反。敝,婢世反。罷音皮。
[疏]“陟彼”至“不遠”。○正義曰:言汝戍役之妻,思爾而不得,故升彼北山之上,我采其杞木之菜。杞木本非食菜,而升北山以采之者,是記有事,以望汝也。以汝勞苦,故言王事無不堅固。以君子勞苦堅故之由,是使我憂之。父母,實夫也,謂之父母,由己尊之、又親之也。又言我君子所乘檀木之役車,今幝幝然弊;所乘四牡之馬,今痯痯然疲。征夫之來不遠,當應至也。如何許時不至,使己念之。○箋“杞非”至“君子”。○正義曰:此類上下皆陳婦人思夫之事,故為托采以望君子,不與《北山》同也。以下章“期逝不至”,上章“我心傷悲”類,則“憂我父母”謂夫為父母也。《日月》云:“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莊姜稱莊公為父母,與此同也。○傳“檀車,役車”。○正義曰:此戍役之妻說君子所乘役車也,以檀木為車。《伐檀》曰“坎坎伐檀兮”,又曰“伐輪”、“伐輻”,是檀可為車之輪、輻。又《大明》云“檀車煌煌”,武王之戎車,是檀之所施于車廣矣。則役夫以從征之故,其甲士三人所乘之車而備四馬,故曰四牡,非庶人尋常得乘四馬也。
匪載匪來,憂心孔疚。箋云:匪,非。疚,病也。君子至期不裝載,意不為來。我念之,憂心甚病。○疚,居又反。期逝不至,而多為恤。逝,往。恤,憂也。遠行不必如期,室家之情以期望之。
卜筮偕止,會言近止,征夫邇止!卜之筮之,會人占之。邇,近也。箋云:偕,俱。會,合也。或卜之,或筮之,俱占之,合言于繇為近,征夫如今近耳。○繇,直又反。
[疏]“匪載”至“邇止”。○毛以為,文王勞戍役,言汝之室家云:我君子歸期已至,今非裝載乎?其意非為來乎?何為使我念之憂心,以至于甚病。所以然者,汝室家言,本與我期,已往過矣,于今由不來至,由是而使我念之,多為憂以致病矣。汝室家既憂,或卜之,或筮之,其卜筮俱會聚人占之,其言近止。既占云近,則征夫如今且近止,應到不遠矣。汝室家念汝如是也。○鄭唯“卜之,筮之,俱占之,合言于繇”為異。餘同。○傳“會人占之”。○正義曰:傳以會之言,是會聚人占之,義即與《士冠禮》“筮日”,《士喪禮》“筮宅旅占”同,故為會人占之。箋以上句言“偕止”者,俱占之,若不為占,則文皆空設。“偕”既為占,則“會”當為合,故易之為合。言于繇謂合,言于兆卦之繇也。
《杕杜》四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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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麗》,美萬物盛多,能備禮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采薇》以下治外,始于憂勤,終于逸樂,故美萬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內,謂諸夏也。外,謂夷狄也。告于神明者,于祭祀而歌之。○麗,力馳反,下同。上,時掌反。逸本或作“佚”。樂音洛。夏,戶雅反。
[疏]“《魚麗》六章,上三章章四句,下三章章二句”至“神明矣”。○正義曰:作《魚麗》詩者,美當時萬物盛多,能備禮也。謂武王之時,天下萬物草木盛多,鳥獸五谷魚鱉皆得所,盛大而眾多,故能備禮也。禮以財為用,須則有之,是能備禮也。又說所以得萬物盛多者,文王、武王以《天保》以上六篇燕樂之事,以治內之諸夏;以《采薇》以下三篇征伐之事,治外之夷狄。文王以此九篇治其內外,是始于憂勤也。今武王承于文王治平之后,內外無事,是終于逸樂。由其逸樂,萬物滋生,故此篇承上九篇,美萬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也。文、武幷有者,以此篇武王詩之始,而武王因文王之業,欲見文治內外而憂勤,武承其后而逸樂,由是萬物盛多,能備禮也。“可以告于神明”,極美之言,可致頌之意,于經無所當也。○箋“內謂”至“歌之”。○正義曰:以《采薇》等三篇征伐,是治夷狄,故云“內謂諸夏,外謂夷狄”。僖二十五年《左傳》云:“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詩亦見此法也。言于祭祀歌之者,言時已太平,可以作頌。頌者,告神明之歌,云可以告其成功之狀,陳于祭祀之事,歌作其詩,以告神明也。時雖太平,猶非政洽,頌聲未興,未可以告神明。但美而欲許之,故云“可以”。
魚麗于罶,鱨鯊。麗,歷也。罶,曲梁也,寡婦之筍也。鱨,楊也。鯊,鮀也。太平而后微物眾多,取之有時,用之有道,則物莫不多矣。古者不風不暴,不行火。草木不折,不操斧斤,不入山林。豺祭獸然后殺,獺祭魚然后漁,鷹隼擊然后罻羅設。是以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群,大夫不麛不卵,士不隱塞,庶人不數罟,罟必四寸,然后入澤梁。故山不童,澤不竭,鳥獸魚鱉皆得其所然。○罶音柳。鱨音常。《草木疏》云:“今江東呼黃鱨魚,尾微黃,大者長尺七八寸許。”鯊音沙,亦作“鯊”,今吹沙小魚也,體圓而有黑點文。舍人云:“鯊,石鮀也。”鮀,待何反。大平音泰。暴,蒲卜反。不操,草刀反,一本作“不折不芟”,定本“芟”作“操”。豺,仕皆反。獺,敕轄反,又佗末反。漁音魚,一本作“”,同,取魚也。罻音畏。麛,亡兮反,本或作“麑”,同。卵,魯短反。隱如字,本又作“偃”,亦如字。塞,蘇代反,又新勒反。數,七欲反,又所角反,陳氏云:“數,細也。”罟音古。
君子有酒旨且多。箋云:酒美而此魚又多也。○“有酒旨”絕句。“且多”,此二字為句。后章放此。異此讀則非。
[疏]“魚麗”至“且多”。○正義曰:言武王之時,萬物殷盛。時捕魚者施笱于水中,則魚麗歷于罶者,是鱨鯊之大魚。非直有此大魚,又君子有酒矣。其魚酒如何?酒既旨美,且魚復眾多。魚酒多矣,如是,是萬物盛多,能備禮也。○傳“罶曲”至“所然”。○正義曰:《釋訓》云:“凡曲者為罶。”是“罶,曲梁”也。《釋器》曰:“嫠婦之笱謂之罶。”是寡婦之笱也。《釋訓》注郭璞引《詩傳》曰:“罶,曲梁也。凡以薄取魚者,名為罶也。”《釋器》注孫炎曰:“罶,曲梁。其功易,故謂之寡婦之笱。”然則曲簿也,以簿為魚笱,其功易,故號之寡婦笱耳,非寡婦所作也。鱨,楊者,魚有二名,《釋魚》無文。陸機《疏》云:“鱨,一名黃頰魚是也。似燕頭魚,身形厚而長大,頰骨正黃。魚之大而有力解飛者,徐州人謂之楊黃頰,通語也。”“鯊,鮀”,《釋魚》文。郭璞曰:“今吹沙也。”陸機《疏》云:“魚狹而小,常張口吹沙,故曰吹沙。”此寡婦笱而得鱨鯊之大魚,是眾多也。魚所以眾多,傳因推而廣之云:“大平而后微物眾多。”見此詩舉魚多,明此義也。微物尙眾多,況其著者。微物所以眾多,由取之以時,用之有道,不妄夭殺,使得生養,則物莫不多矣。古者不風不暴,不行火,言風暴然后行火也。風暴者,謂氣寒,其風疾。其風疾,即北風,謂之涼風。《北風》箋云:“寒涼之風,病害萬物。”是也。北風,冬風之總名,自十月始,則暴風謂十月也。故《王制》云:“昆蟲未蟄,不以火田。”《羅氏》云:“蠟則作羅襦。”鄭云:“謂建亥之月。今俗放火張羅,其遣教。”是十月也。草木不折不芟,斤斧不入山林,言草木折芟,斤斧乃入山林也。草木折芟,謂寒霜之勁,暴風又甚,草木枝折葉隕,謂之折芟。《月令》“季秋草木黃落”,則十月風暴當折芟矣。言芟者,蓋葉落而盡,似芟之。定本“芟”作“操”。又云“斧斤入山林”,無“不”字,誤也。然則十月而斤斧入山林。《月令》“季秋伐薪為炭”者,炭以時用。所伐者少耳,故未芟折,可伐之也。豺祭獸然后殺者,言豺殺獸,聚而祭其先,然后可田獵取獸也。《月令》“季秋,豺祭獸而戮禽”。雖九月始,十月猶祭也,故《夏小正》云“十月豺祭獸”,《援神契》云“獸蟄伏,豺食禽”,皆據十月。是以《羅氏》注云:“建亥之月,豺既祭獸,可施羅網,圍取禽獸。”是也。獺祭魚然后漁,亦謂獺聚其魚以祭先,然后可捕魚耳。《援神契》曰“獸蟄伏,獺祭魚”,亦十月也。《王制》曰“獺祭魚,然后虞人入澤梁”,與此一也。《月令》“孟春,獺祭魚”,則獺亦有二時祭魚。此類上文為孟冬矣。鷹隼擊,然后罻羅設,鷹及隼行威擊殺眾鳥,然后設羅以田也。案《夏小正》:“五月,鳩化為鷹。”《月令》:“季夏,鷹乃學習。孟秋,鷹乃祭鳥。”則一鷹也。仲春化為鳩,其變從五月始,至八月當全為鷹,與仲春相對,故《司裘》云:“仲秋,王乃行羽物。”注云:“此羽物,小鳥鶉雀之屬,鷹所擊者。仲秋鳩化為鷹,順其始殺,而大班賜羽物。”《王制》亦云:“鳩化為鷹,而罻羅設。”故據此似八月也。但鳩化為鷹,得在八月。言罻羅設,則非八月之事。鄭云“順其始殺”,則鷹八月始擊,十月乃甚。又文與隼連,共豺、獺相對,為十月事也。言罻羅設者,《說文》云“罻,捕鳥網”,則是羅之別名,蓋其細密者也。自此以上,是取之以時也。既言取之以時,又說取之節度。天子不合圍,言天子雖田獵,不得圍之使匝,恐盡物也。《大司馬》云:“仲春,鼓,遂圍禁。”則四時皆圍,但不匝耳。諸侯言不掩群,大夫言不麛不卵,各舉其力之所能以禁之耳。其實通皆不得,故《魯語》云“獸長麛夭,鳥翼殼卵”,《王制》直言“不麛不卵,不殺胎,不夭夭,示人禁取麛卵”,是尊卑皆禁也。但急于春夏,緩于秋冬,差可為,恐盡物,以長養之故也。若時有所須,如春薦韭卵,秋膳犢麛之屬,得取而用,正不得,故田獵以取之。下《曲禮》云“國君春田不圍澤,大夫不掩群,士不麛不卵”,與此異者,此自天子而下,彼自諸侯而下,各為等級,所以不同。亦推此知各禁其所能耳。國君直言春田不圍澤,不言夏者,以夏長養之時,彌不得,從可知也。雖秋冬得圍之,自然不得匝也。士不隱塞者,為梁止可為防于兩邊,不得當中,皆隱塞,亦為盡物也。庶人不總罟,謂罟目不得總之使小,言使小魚不得過也。《集注》“總”作“緵”,依《爾雅》定本作“數”,義俱通也。罟目必四寸,然后始得入澤梁耳。由其如此,故山不童,澤不竭。童者,若童子未冠者也。山無草木,若童子未冠然。草木之屬,不妄斬伐,則山不童也。萑蒲之類,取之以道,則澤不竭也。如是,則鳥獸魚鱉各得其所然也。是微物眾多。然者,語助。此皆似有成文,但典籍散亡,不知其出耳。○箋“酒美”至“又多”。○正義曰:言“且多”,文承“有酒”之下,則似酒多也。而以為魚多者,以此篇下三章還覆上三章也。首章言“旨且多”,四章云“物其多矣”,二章云“多且旨”,五章云“物其旨矣”,三章言“旨且有”,卒章云“物其有矣”,下章皆疊上章句末之字。謂之為物若酒,則人之所為,非自然之物,以此知“且多”、“且旨”、“且有”,皆是魚也。
魚麗于罶,魴鱧。鱧,鮦也。○鱧音禮。鮦。直冢反。
君子有酒,多且旨。箋云:酒多而此魚又美也。
[疏]傳“鱧,鮦”。○正義曰:《釋魚》云:“鱧,鯇。”舍人曰:“鱧名鯇。”郭璞曰:“‘鱧,鮦’,遍檢諸本,或作‘鱧,䱰’,或作‘鱧,鯇’。若作鮦,似與郭璞正同。若作鯇,又與舍人不異。或有本作‘鱧,𩸄’者。”定本“鱣鮦”,鮦與䱰音同。
魚麗于罶,鰋鯉。鰋,鲇也。○鰋音偃,郭云:“今偃額白魚。”鲇,乃兼反,江東呼鲇為鮧。鮧音啼,又在私反,毛及前儒皆以鲇釋鰋,鱧為鯇,鱣為鯉,唯郭注《爾雅》是六魚之名。今目驗,毛解與世不協,或恐古今名異,逐世移耳。
君子有酒,旨且有。箋云:酒美而此魚又有。
[疏]傳“鰋,鲇”。○正義曰:《釋魚》有鰋、鲇。郭璞曰:“鰋,今鰋額白魚也。鲇,別名鯷。”孫炎以為鰋、鲇一魚,鱧、鯇一魚。郭璞以為鰋、鲇、鱧、鮦四者各為一魚。傳文質略,未知從誰。
物其多矣,維其嘉矣。箋云:魚既多,又善。
物其旨矣,維其偕矣。箋云:魚既美,又齊等。
物其有矣,維其時矣。箋云:魚既有,又得其時。
《魚麗》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南陔》,孝子相戒以養也。○陔,古哀反。養,餘尙反。
《白華》,孝子之潔白也。《華黍》,時和歲豐,宜黍稷也。
[疏]“南陔”至“黍稷”。○正義曰:此三篇既亡其辭,其名曰《南陔》、《白華》、《華黍》之由,必是詩有此字,不可以意言也。
有其義而亡其辭。此三篇者,《鄉飲酒》、《燕禮》用焉,曰“笙入,立于縣中,奏《南陔》、《白華》、《華黍》”,是也。孔子論《詩》,雅、頌各得其所,時俱在耳。篇第當在于此,遭戰國及秦之世而亡之,其義則與眾篇之義合編,故存。至毛公為《詁訓傳》,乃分眾篇之義,各置于其篇端,云又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故推改什首,遂通耳,而下非孔子之舊。○此三篇,蓋武王之時,周公制禮,用為樂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刪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內,遭戰國及秦而亡。子夏序《詩》,篇義合編,故詩雖亡而義猶在也。毛氏《訓傳》,各引序冠其篇首,故序存而詩亡。縣音玄。編,必先反。見,賢遍反。
[疏]“有其義而亡其辭”。○正義曰:此二句,毛氏著之也。言有其詩篇之義,而亡其詩辭,故置其篇義于本次,后別著此語記之焉。○箋云“三篇”至“之舊”。○正義曰:鄭見三篇亡其詩辭,乃跡其所用亡之早晚。此三篇者,《鄉飲酒》及《燕禮》二處皆用焉。何者是用之也?曰“笙入立于縣中,奏《南陔》、《白華》、《華黍》”,是用之也。此雖總言《鄉飲酒》、《燕禮》用焉,其言“笙入立于縣中”,直《燕禮》文耳。《鄉飲酒》則云:“笙入堂下,磬南北面,歌《南陔》、《白華》、《華黍》。”是文不同也。鄭據一而言之耳。孔子歸魯,論其《詩》,今雅、頌各得其所。此三篇時俱在耳。篇之次第,當在于此。知者,以子夏得為立序,則時未亡。以《六月》序知次在此處也。孔子之時尙在,漢氏之初已亡,故知戰國及秦之世而亡之也。戰國,謂六國韓、魏、燕、趙、齊、楚用兵力戰,故號戰國。六國之滅,皆秦幷之。始皇三十四年而燔《詩》、《書》,故以為遭此而亡之。又解篇亡而義得存者,其義則以眾篇之義合編,故得存也。至毛公為《詁訓傳》,乃分別眾篇之義,各置于其篇端。此三篇之序,無詩可屬,故連聚置于此也。既言毛公分之,則此詩未亡之時,什當通數焉。今在什外者,毛公又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推改什篇之首,遂通盡小雅云耳。是以亡者不在數中,從此而下,非孔子之舊矣。言“以下非”,則止《鹿鳴》一什是也。此云有其義,而《鄉飲酒》、《燕禮》注皆云“今亡,其義未聞”。《鄭志》答炅模云:“為《記注》時就盧君耳。先師亦然。后乃得毛公傳。既古書義又當然,《記注》已行,不復改之。”是注《禮》之時,未見此序,故云“義未聞”也。彼注又云:“后世衰微,幽、厲尤甚,禮樂之書稍廢棄。”以為孔子之前,六篇已亡,亦為不見此序故也。案《儀禮》鄭注解《關雎》、《鵲巢》、《鹿鳴》、《四牡》之等,皆取《詩序》為義,而云未見毛傳者,注述大事,更須硏精,得毛傳之后,大誤者追而正之,可知者不復改定故也。據《六月》之序,《由庚》本第在《華黍》之下,其義不備論。于此而與《崇丘》同處者,以其是成王之詩,故下從其類。
《鹿鳴之什》十篇,五十五章,三百一十五句。
小雅·南有嘉魚之什 南有嘉魚 | 返回目錄 |
陸曰:自此至《菁菁者莪》六篇,幷亡篇三,是成王、周公之小雅。成王有雅名,公有雅德,二人協佐,以致太平,故亦幷為正也。
《南有嘉魚》,樂與賢也。太平之君子至誠,樂與賢者共之也。樂得賢者,與共立于朝,相燕樂也。○樂與音洛,又音樂,徐五教反。序文同。太平音泰,后“太平”皆同。朝,直遙反,下注同。燕樂音洛,下注皆同。
[疏]“《南有嘉魚》四章,章四句”至“共之”。○正義曰:作《南有嘉魚》之詩者,言樂與賢也。當周公、成王太平之時,君子之人已在位有職祿,皆有至誠篤實之心,樂與在野有賢德者共立于朝而有之,原俱得祿位,共相燕樂,是樂與賢也。經四章皆是樂與賢者之事。
南有嘉魚,烝然罩罩。江、漢之間,魚所產也。罩罩,篧也。箋云:烝,塵也。塵然,猶言久如也。言南方水中有善魚,人將久如而俱罩之,遲之也。喻天下有賢者,在位之人將久如而幷求致之于朝,亦遲之也。遲之者,謂至誠也。○烝,之丞反,王眾也。罩,張教反,徐又都學反,《字林》竹卓反,云:“捕魚器也。”篧,助角反,郭云:“捕魚籠也。”沈音獲,又音護,說其形非罩也。遲,直冀反,下同。
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箋云:君子,斥時在位者也。式,用也。用酒與賢者燕飲而樂也。○樂音洛,協句五教反。得賢致酒,歡情怡暢,故樂。
[疏]“南有”至“樂”。○正義曰:言南方江、漢之間有善魚,人將久如俱往罩。而罩此善魚者,人之所欲。己自將罩以求之,則思鷃此魚,皆欲得之矣。以興在野天下之處有賢者,時在朝君子久如幷各樂而求之,有至誠之心,思遲此賢者,欲致之于朝,猶罩者之原魚也。君子既至誠如此,遂得賢者共立于朝。君子之家有酒矣,在野賢者嘉善之賓既至,用此酒與之燕飲,以復歡樂耳。心遲其來,至即嘉樂,是至誠樂與賢也。○傳“江漢”至“篧也”。○正義曰:言南,知江、漢間者,以言善魚,南方魚之善者,莫善于江、漢之間,且言善魚者,謂大而眾多,多大之魚,必在大水,南方大水唯江、漢耳。必取善魚者,以喻賢者之有善德也。此實興,不云興也,傳文略。三章一云“興也”,舉中明此上下,足知魚、鵻皆興也。《釋器》云:“篧謂之罩。”李巡曰:“篧,編細竹以為罩,捕魚也。”孫炎曰:“今楚篧也。”郭璞曰:“今魚罩。”然則罩以竹為之,無竹則以荊,故謂之楚篧。重云“罩罩”者,非一也。○箋“烝塵”至“至誠”。○正義曰:“烝,塵”,《釋言》文。《釋詁》云:“塵,久也。”鄭欲烝為久,故言“烝,塵也”。又云:“塵然,猶言久如。”塵為久,然為如也。不言烝為眾者,以此罩魚喻求賢,久如欲往罩之,是欲魚之甚,以興君子久如欲求賢為思遲之極,若以為眾,止見求魚之多,無關思遲之義,則于至誠之事不顯,故云“遲之謂至誠也”。重言“罩罩”,眾自明矣,不假復言眾也,故云“人將俱往”,是眾可知。喻天下有賢,在位之人久如幷求之,斯即在朝之君子眾皆求賢。其“幷”與“俱”,皆出經重罩而求也。○箋“君子,斥時在位者”。○正義曰:《鳧鷖》與此序皆云太平之君子。彼注云“君子謂成王”,與此不同者,以彼序云:“能持盈守成,則神祇祖考安樂之矣。”經陳祭天地宗廟,是太平之君子為百神之主,非王不然,故知斥君子謂成王。此序云“樂與賢者共之”,言與言共,是等夷之稱,非人君之辭,故知斥在位者也。且人君求賢,至誠不足以為美矣。人臣事君,多在專利,以文仲之賢,尙稱竊位。知賢不妒,自古所稀。假有舉薦,或事不獲已,至誠者寡。今太平君子至誠樂賢,故所以為美耳。下章箋曰:“君子下其臣,故賢者歸往之。”似斥成王者。此言君子,博關朝廷公卿。《孝經》唯士言爭友,大夫以上則有爭臣,是公卿之于下民,有臣之道。且人之進賢,唯善所在,公叔文子升家臣以公。所樂之賢,或是己之私屬,故箋言臣以通之。王肅、孫毓亦以為在位朝廷之求賢,則毛亦不斥成王,明矣。
南有嘉魚,烝然汕汕。汕汕,樔也。箋云:樔者,今之撩罟也。○汕,所諫反,樔也,《說文》云:“魚游水貌。”樔,側交反,字或作“罺”,同。撩,力吊反,又力條反,沈旋力到反。
[疏]傳“汕汕,樔”。○正義曰:《釋器》云:“樔謂之汕。”李巡曰:“汕,以薄魚也。”孫炎曰:“今之撩罟。”皆以今曉古。
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衎。衎,樂也。○衎,若旦反。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興也。累,蔓也。箋云:君子下其臣,故賢者歸往也。○樛,居虬反。瓠音護。累,力追反,本亦作“虆”,同。下,遐嫁反。
君子有酒,嘉賓式燕綏之。箋云:綏,安也。與嘉賓燕飲而安之。《鄉飲酒》曰:“賓以我安。”
[疏]“南有”至“綏之”。○正義曰:言南方有樛然下垂之木,甘瓠之草得上而累蔓之,以興在位有下下之君子,故在野賢者得往而歸就之。言君子之下下,猶樛木之下垂,賢者所以往矣。又在位君子之家有酒矣,在野賢者嘉善之賓既來,則用此酒燕飲而安之。○箋“《鄉飲酒》曰:‘賓以我安’。”○正義曰:案《鄉飲酒》無“以我安”之文。《燕禮》:“司正洗角觶,南面奠于中庭,升,東楹之東受命,西階上北面命卿、大夫。君曰:‘以我安!’卿、大夫皆對曰:“諾!敢不安?”則此文在《燕禮》矣。言《鄉飲酒》者,誤也。定本亦誤。以《南陔》與《由庚》之箋皆《鄉飲酒》、《燕禮》連言之,故學者加《鄉飲酒》于上。后人知其不合兩引,故略去《燕禮》焉。今本猶有言《燕禮》者。
翩翩者鵻,烝然來思。鵻,壹宿之鳥。箋云:壹宿者,壹意于其所宿之木也。喻賢者有專壹之意于我,我將久如而來,遲之也。○翩音篇。鵻音隹,本亦作“隹”。
君子有酒,嘉賓式燕又思。箋云:又,復也。以其壹意,欲復與燕,加厚之。○復,扶又反,下同。
[疏]“翩翩”至“又思”。○正義曰:上章云君子思鷃賢人,此章言賢者原往。翩翩而飛者,是鵻鳥也。此鳥由壹意于其所宿之木,故久如欲來,所以翩翩而飛來,集于木也。以喻在野之賢者,有專壹之意,于我君子亦久如原來。今來在于我君子之朝,言君子求之至,故賢者意能專壹也。在位君子之家有酒矣,與此在野賢者嘉善之賓既來,用此酒與之燕。又燕也思皆為辭,燕又燕,頻與之燕,言親之甚也。○箋云:“壹宿”至“遲之”。○正義曰:毛言壹宿義微,故申之云:壹宿者,一意于其所宿之木也。鵻,夫擇木之鳥,愨謹,故將宿于木,專壹其心,故特以鵻鳥為喻。以鳥之擇木,喻賢者有專壹之意于我。此我謂君子也。將久如而來遲之者,賢者遲,君子物類相感,所以相思鷃之也。定本“式燕又思”下,有“箋云:‘又,復也。以其壹意,欲復與燕,加厚之也。’”俗本多無此語。
《南有嘉魚》四章,章四句。
南山有臺 | 返回目錄 |
《南山有臺》,樂得賢也。得賢則能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人君得賢,則其德廣大堅固,如南山之有基趾。○為,如字,又于偽反。
南山有臺,北山有萊。興也。臺,夫須也。萊,草也。箋云:興者,山之有草木,以自覆蓋,成其高大,喻人君有賢臣,以自尊顯。○萊音來。夫音符。
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樂只君子,萬壽無期。基,本也。箋云:只,之,言是也。人君既得賢者,置之于位又尊敬,以禮樂樂之,則能為國家之本,得壽考之福。○樂樂,上音岳,下音洛。
[疏]“南山”至“無期”。○正義曰:言南山所以得高峻者,以南山之上有臺,北山之上有萊,以有草木而自覆蓋,故能成其高大。以喻人君所以能令天下太平,以人君所任之官有德,所治之職有能,以有賢臣,各治其事,故能致太平。言山以草木高大,君以賢臣尊顯,賢德之人光益若是,故我人君以禮樂樂是有德之君子,置之于位而尊用之,令人君得為邦家太平之基。以禮樂樂是有德君子,又使我國家得萬壽之福,無有期竟,所以樂之也。○傳“臺,夫須。萊,草”。○正義曰:“臺,夫須”,《釋草》文。舍人曰:“臺,一名夫須。”陸機《疏》云:“舊說夫須,莎草也,可為蓑笠。”《都人士》云:“臺笠緇撮。”傳云:“臺所以御雨。”是也。《十月之交》曰:“田卒污萊。”又《周禮》云:“萊五十畝。”萊為草之總名,非有別草名之為萊。陸機《疏》云:“萊,草名,其葉可食。今兗州人烝以為茹,謂之萊烝。”以上下類之,皆指草木之名,其義或當然矣。此山有草木,成其高大,而《車舝》箋云“析其柞薪,為蔽岡之高”者,以興喻者各有所取。若欲睹其山形,草木便為蔽障之物;若欲顯其高大,草木則是裨益之言,不一端矣。
南山有桑,北山有楊。樂只君子,邦家之光。樂只君子,萬壽無疆。箋云:光,明也。政教明,有榮曜。○疆,居良反。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德音不已。箋云:已,止也。不止者,言長見稱頌也。○杞音起,《草木疏》云:其樹如樗,一名狗骨。
南山有栲,北山有杻。栲,山樗。杻,檍也。○栲音考。杻,女九反。樗,敕居反。檍音憶。樂只君子,遐不眉壽?樂只君子,德音是茂。眉壽,秀眉也。箋云:遐,遠也。遠不眉壽者,言其近眉壽也。茂,盛也。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枸,枳枸。楰,鼠梓。○枸,俱甫反。楰音庾,楸屬。枳,諸氏反。
[疏]傳“枸枳”至“鼠梓”。○正義曰:枸,《釋木》無文。宋玉賦曰“枳枸來巢”,則枸木多枝而曲,所以來巢也。陸機《疏》云:“枸樹高大似白楊,有子著枝端,大如指,長數寸,啖之甘美如飴。八月熟。今官園種之,謂之木蜜。”“楰,鼠梓”,《釋木》文。李巡曰:“鼠梓,一名楰。”郭璞曰:“楸屬也。”陸機《疏》曰:“其樹葉木理如楸,山楸之異者,今人謂之苦楸是也。”
樂只君子,遐不黃耇。樂只君子,保艾爾后。黃,黃發也。耇,老。艾,養。保,安也。○耇音苟,壽也。艾,五蓋反,沈音刈。
[疏]傳“黃,黃發。耇,老”。○正義曰:《釋詁》云:“黃發、耇老,壽也。”舍人曰:“黃發,老人發白復黃也。”孫炎曰:“耇,面凍梨色如浮垢。”
《南山有臺》五章,章六句。
《由庚》,萬物得由其道也。《崇丘》,萬物得極其高大也。《由儀》,萬物之生各得其宜也。有其義而亡其辭。此三篇者,《鄉飲酒》、《燕禮》亦用焉,曰“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亦遭世亂而亡之。《燕禮》又有“升歌《鹿鳴》,下管《新宮》”。《新宮》亦詩篇名也。辭義皆亡,無以知其篇第之意。○此三篇義與《南陔》等同。依《六月》序,《由庚》在《南有嘉魚》前,《崇丘》在《南山有臺》前。今同在此者,以其俱亡,使相從耳。間,古莧反。
[疏]“由庚萬物”至“其辭”。○正義曰:“有其義而亡其辭”,亦毛氏所著,于后行別記之。○箋“此三篇”至“之處”。○正義曰:此鄭亦本其所用所亡之事也。此三篇,《鄉飲酒》《燕禮》亦用焉,亦者,亦《南陔》等也,即言其事之用曰:“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鄉飲酒》、《燕禮》二篇俱有此辭也。言間歌者,堂上與堂下遞歌,不比篇而間取之。笙者,在笙中吹之。所以亡者,亦遭亂而亡,亦如《南陔》等遭戰國及秦之亂而失之也。因此亡詩事終,更述“《燕禮》又有‘升歌《鹿鳴》,下管《新宮》’,亦詩篇名也”,以對《鹿鳴》而入管用,故知詩篇名也。辭義皆亡,今無以知其篇第所在之意也。篇第所在,皆當言處,云“之意”者,以無意義可推尋而知,故云意也。案《魚麗》,武王詩也,而與《嘉魚》間歌。《南陔》等三篇亦武王詩也,乃在堂下笙歌之。是武王之詩得下管用之也。《新宮》制禮所用,必在禮前而作,不知武王詩也?成王詩也?此箋因亡詩事終而言之耳,不謂當在成王詩中,故曰“無以知其篇第之意也”。案《禮·射義》,諸侯以《貍首》為節。以彼類之,當在《召南》。但《召南》無亡詩之比,故鄭于此言“辭義皆亡”者,對六篇有義無辭。《新宮》幷義亦無,故言“皆亡”。不謂已為作序,與經俱亡。若子夏為之作序,何由辭及目篇幷“六月”連序幷無存者?以此知孔子錄而不得,子夏不為之序也。《左傳》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賦《新宮》。計孔子時年三十餘矣,所以錄不得者,詩之逸亡,必有積漸,當孔子之時,道衰樂廢,自宋公賦《新宮》,至孔子定《詩》,三十餘年,其間足得亡之也。聖人雖無所不知,不得以意錄之也。
蓼蕭 | 返回目錄 |
《蓼蕭》,澤及四海也。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國在九州之外,雖有大者,爵不過子。《虞書》曰:“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蓼音六。薄音博,諸本作“外敷”,注音芳夫反。四海,海者晦也,地險,言其去中國險遠,稟政教昏昧也。長,張丈反。
[疏]“《蓼蕭》四章,章六句”至“四海”。○正義曰:作《蓼蕭》詩者,謂時王者恩澤被及四海之國也,使四海無侵伐之憂,得風雨之節。《書傳》稱越常氏之譯曰:“吾受命,吾國黃老曰:‘久矣,天之無烈風淫雨。’”意中國有聖人,遠往朝之,是澤及四海之事。經四章,皆上二句是澤及四海。由其澤及,故其君來朝,王燕樂之,亦是澤及之事,故序總其目焉。經所陳,是四海君蒙其澤,而序漫言四海者,作者以四海諸侯朝王而得燕慶,故本其在國蒙澤,說其朝見光寵。序以王者恩及其君,不可遺其臣,見其通及上下,故直言四海以廣之。○箋“九夷”至“五長”。○正義曰:“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釋地》文。李巡曰:“九夷在東方,八狄在北方,七戎在西方,六蠻在南方。”孫炎曰:“海之言晦,晦闇于禮儀也。”《雒師謀》、《我應》注皆與此同。《職方氏》及《布憲》注亦引《爾雅》云“九夷、八蠻、六戎、五狄,謂之四海”。數既不同,而俱云《爾雅》,則《爾雅》本有兩文,今李巡所注“謂之四海”之下,更三句云“八蠻在南方,六戎在西方,五狄在北方”。此三句唯李巡有之,孫炎、郭璞諸本皆無也。李巡與鄭同時,鄭讀《爾雅》蓋與巡同,故或取上文,或取下文也。《爾雅》本有二文者,由王所服國數不同,故異文耳。亦不知九夷、八狄、七戎、六蠻正據何時也。此及《中候》直言四海,不列其數,故引上文解之。《職方》列其國數,唯“五戎、六狄”與《爾雅》“六戎、五狄”上下不同,餘則相似,故據下文也。《布憲》則秋官承夏官之下,故同于《職方》焉。《周禮》注據《爾雅》下文“八蠻、六戎、五狄”當四海者,以《明堂位》陳周公朝于明堂之時,其數與之等。是周時之驗,故據之焉。《明堂位》與《職方》不同者,《鄭志》答趙商云:“戎狄之數,或五或六,兩文異耳。《爾雅》雖有,與周皆兩數耳,無別國之名,不甚明,故不定之也。”是鄭疑兩文必有一誤,但無國數可明,故不敢定之耳。四海之于王者,世一見耳。此經說四海來朝,應是攝政六年時事,當與《明堂位》同。直以漫言四海,故取《爾雅》上句“謂之四海”之文充之。其實此當八蠻、六戎、五狄也。國在九州之外者,明四海不屬九州,其州長所不領,故《周禮》曰:“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一見。”是也。若然,下文蠻荊謂荊州之蠻。《堯典》曰:“流共工于幽州。”注云:“幽州,北裔。”則四海亦有在九州之內者矣。言外者,以大凡化內非州牧所領,則謂之四海之國,其境所居,不妨在九州之內。《禹貢》萬里大界,盡以九州目之,故得有荊州之蠻,及幽州為北裔也。《曲禮》曰:“其在東夷、北狄、西戎、南蠻,雖大曰子。”是雖有大者,爵不過子也。大者曰子,小者曰男而已。《左傳》曰:“驪戎,男。”是也。若殷爵三等,無子、男,則四夷之君為伯爵也。而《書序》曰:“武王勝殷,巢伯來朝。”注云:“巢伯,南方諸侯,世一見者。”以武王即位來朝,是九州外為伯。又《虞書》曰“州有十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明四海是九州之外也。何者?既言“州十有二師”,是九州之內立師也。又曰“外薄四海,咸建五長”,是四海在九州之外矣。所引者,《皋陶謨》文也。檢鄭所注《尙書》經作“外薄”,今定本作“外敷”,恐非也。彼注云:“九州,州立十二人為諸侯之師,以佐其牧。外則五國立長,使各守其職。”此“建五長”,即《下曲禮》所謂子,故彼注云:“子謂九州之外長也。天子亦選其諸侯之賢者以為之子,子猶牧。”是也。案彼上云:“弼成五服,至于五千。”鄭以為,禹治水輔成五服,土方萬里。以七千里內為九州,七七四十九千里者之方四十九,以其一為畿內,餘四十八,八州分之,各得方千里者六。計一州方百里之國二百,七十里之國四百,五十里之國八百。計一州有一千四百國,以二百國為名山大川不封之地,餘有一千二百國,以百國立一師,故州有十二師。鄭又云:“八州九千六百國,又四百國在畿內,以子、男備其數。”是鄭計充“禹會諸侯于涂山,執玉帛者萬國”之文。
蓼彼蕭斯,零露湑兮。興也。蓼,長大貌。蕭,蒿也。湑湑然,蕭上露貌。箋云:興者,蕭,香物之微者,喻四海之諸侯,亦國君之賤者。露者,天所以潤萬物,喻王者恩澤,不為遠國則不及也。○湑,息敘反。長如字,又張丈反。為,于偽反。既見君子,我心寫兮。輸寫其心也。箋云:既見君子者,遠國之君朝見于天子也。我心寫者,舒其情意,無留恨也。
燕笑語兮,是以有譽處兮。箋云:天子與之燕而笑語,則遠國之君各得其所,是以稱揚德美,使聲譽常處天子。
[疏]“蓼彼”至“處兮”。○正義曰:言蓼然長大者,彼蕭斯也。此蕭所以得長大者,由天以善露潤之,使其上露湑湑然盛兮,以故得其長大耳。以興得所者,彼四夷之君。此四夷之君所以得所者,由王以恩澤及之,使其恩澤豐多,故令其得所耳。然此蕭是香物之微者,天不以其微而不潤也,喻四海諸侯乃國君之賤者,王不以其賤而不及也。遠國既蒙王澤,乃來朝見,自言己既得朝見君子之王者,我心則舒寫盡兮,無復留恨。在國恐不得見,今來得見,則意盡也。朝之后,王又與之燕飲而笑語兮。感王之恩,皆稱揚王之德美,是以使王得有聲譽,又常處天子之位兮。言為天子所保,不憂危亡也。○傳“蕭蒿”至“露貌”。○正義曰:《釋草》云:“蕭,荻也。”李巡曰:“荻,一名蕭。”郭璞曰:“即蒿也。”下章“瀼瀼”、“泥泥”皆重言,故此以為“湑湑”也。湑湑,露在物之狀,故為蕭上露貌。○箋“蕭香”至“賤者”。○正義曰:《生民》曰:“取蕭祭脂。”《郊特牲》曰:“爇蕭合馨香。”是蕭為香物也。雖香,而是物之微者,以喻四海諸侯亦是國君之賤者。
蓼彼蕭斯,零露瀼瀼。瀼瀼,露蕃貌。○瀼,如羊反,徐又乃剛反。蕃音煩。既見君子,為龍為光。龍,寵也。箋云:為寵為光,言天子恩澤光耀,被及己也。○被,皮寄反。
其德不爽,壽考不忘。爽,差也。
[疏]“既見”至“不忘”。○正義曰:言遠國之君,蒙王恩澤,今皆來朝。既得見君子之王者,為君所寵遇,為君所光榮,得其恩意,又燕見笑語,使四海稱頌之不忘也。
蓼彼蕭斯,零露泥泥。泥泥,沾濡也。○泥,乃禮反。既見君子,孔燕豈弟。豈,樂。弟,易也。箋云:孔,甚。燕,安也。○豈,開在反,本亦作“愷”,下同,后“豈弟”放此。弟如字,本亦作“悌”,音同,后皆放此。樂音洛,下篇同。易,夷豉反。
宜兄宜弟,令德壽豈。為兄亦宜,為弟亦宜。
[疏]“既見”至“壽豈”。○正義曰:遠國之君既朝見君子,為君子所接遇,故皆甚安,而情又喜樂以怡易也。君子既接,遠國得所,而又燕見,以盡其歡,是君子為人之能,宜為人兄,宜為人弟。隨其所為,皆得其宜,故能有善德之譽,壽凱樂之福也。
蓼彼蕭斯,零露濃濃。濃濃,厚貌。○濃,奴同反,又女龍反。
既見君子,鞗革沖沖。和鸞雍雍,萬福攸同。鞗,轡也。革,轡首也。沖沖,垂飾貌。在軾曰和。在鑣曰鸞。箋云:此說天子之車飾者,諸侯燕見天子,天子必乘車迎于門,是以云然。攸,所也。○鞗,徒雕反。沖,直弓反,徐音同,又音敕弓反。軾音式。鑣,彼苗反。
[疏]“既見”至“攸同”。○正義曰:言遠國之君,既見君子之王者,又蒙垂意燕見于己,說其燕見之車飾。君子所乘燕見之車,鞗皮以為轡首之革,垂之沖沖然。其在軾之和鈴,與衡鑣之八鸞,其聲雍雍然。乘是車服,屈己之尊,降接卑賤,恩遇若是,是王為主得所,故宜為萬福之所同,皆得歸聚之。○傳“鞗轡也”至“曰鸞”。○正義曰:《釋器》云:“轡首謂之革。”郭璞曰:“轡靶也。”然則馬轡所靶之外有餘而垂者謂之革,鞗皮為之,故云鞗革。轡首垂也,鞗革即言沖沖,故知垂飾貌。在軾曰和,和亦鈴也,以其與鸞相應和,故《載見》曰“和鈴央央”,是也。在鑣曰鸞,謂鸞鈴置于馬之鑣。郭璞曰:“鑣,馬勒傍鐵也。”言置鈴于馬口之兩傍,此無文也,故鄭不從之。《禮記》注云:“鸞在衡。”《駟鐵》箋云:“置鸞于鑣,異于乘車。”是鄭以乘車之鸞不在鑣,知此天子所乘以迎賓,則亦乘車也,鸞不當在鑣矣。此箋不易之者,以《駟鐵》已明之,此從可知也。○箋“此說”至“然”。○正義曰:既見君子,即言鞗革沖沖,和鸞雍雍,是見君子車上有此飾,故知說天子之車飾也。解所以得見天子車飾者,以諸侯燕見天子,必以車迎于門,是以云然。此既見天子之言為朝見之后,則燕見之,皆是見君子之事,故蒙上既見之文也。知燕見迎諸侯者,以王唯覲禮不下堂而見諸侯耳,其朝宗當迎之,故《秋官·大行人》說車迎之法,賓主步數。彼六服諸侯尙有車迎,則四夷之君車迎可知。燕主歡心,不可不接。既然迎接,不得無車,故《燕禮》云:“若四方之賓,公迎之于大門內。”是燕有迎法也。以唯首章言“燕笑語兮”,是燕時事,故知此見車飾亦是燕時事。案《大行人》上公九命,貳車九乘,介九人,禮九牢,朝位賓主之間九十步,立當車軹,擯者五人。侯、伯以七為節,立當前侯,擯者四人。子、男以五為節,立當車衡,擯者三人。注云:“王立當軫。”又鄭注《下曲禮》以春夏受贄于朝,受享于廟,以生氣文也。秋冬一受之于廟,殺氣質也。鄭又以覲禮不出迎,諸侯則冬遇亦不迎。然則秋冬燕見亦無出迎之法也。
《蓼蕭》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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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露》,天子燕諸侯也。燕,謂與之燕飲酒也。諸侯朝覲會同,天子與之燕,所以示慈惠。○湛,直減反。
[疏]“湛露”至“諸侯”。○正義曰:作《湛露》詩者,天子燕諸侯也。諸侯來朝,天子與之燕飲,美其事而歌之。經雖分別同姓庶姓二王之后,皆是天子燕諸侯之事也。《蓼蕭》序不云天子,此及《彤弓》獨言天子者,此及《彤弓》燕賜諸侯之身,既言諸侯,不得不言天子以對之。《蓼蕭》序不言諸侯,文無所對,故不言天子也。四章雖皆說天子燕諸侯之事,而皆首章見天子于諸侯之義,下三章見諸侯于天子之事。首章言王燕諸侯,雖至于夜,留與飲燕,無問同姓異姓,皆不醉不歸,是天子恩厚之義也。下三章乃分別說之。二章言同姓則成夜飲之禮,非同姓讓之則止。三章言庶姓。卒章言二王之后不得成其夜飲,故云善德善儀,言其不至于醉也。首章直言“湛湛露斯”,不指所在之物,總下章云草木也,故下章各言草木以充之。以同姓一類,故廣舉豐草。庶姓非一族之人,喻以異類之木。二王之后,同為天子所尊,譬之同類之木。各取其所象也。豐草、杞棘言露在,桐、椅不言露在,承上露在,可知天子燕諸侯之義備于此矣。不言異姓與三恪者,兄弟甥舅禮不同,要夜飲之義,非宗不可,則異姓從庶姓禮也。三恪卑于二代,其亦在異姓中。
湛湛露斯,匪陽不晞。興也。湛湛,露茂盛貌。陽,日也。晞,干也。露雖湛湛然,見陽則干。箋云:興者,露之在物湛湛然,使物柯葉低垂。喻諸侯受燕爵,其義有似醉之貌。諸侯旅酬之則猶然。唯天子賜爵則貌變,肅敬承命,有似露見日而晞也。○晞音希。
厭厭夜飲,不醉無歸。厭厭,安也。夜飲,私燕也。宗子將有事,則族人皆侍。不醉而出,是不親也。醉而不出,是渫宗也。箋云:天子燕諸侯之禮亡,此假宗子與族人燕為說爾。族人猶群臣也,其醉不出,不醉出,猶諸侯之儀也。飲酒至夜,猶云“不醉無歸”,此天子于諸侯之義。燕飲之禮,宵則兩階及庭門皆設大燭焉。○厭,于鹽反,《韓詩》作“愔愔”,和悅之貌。渫,息列反。
[疏]“湛湛”至“無歸”。○正義曰:湛湛然在物上者,露斯也。此物得露而湛湛然,柯葉低垂,非見日之陽則不得干而舒放也。以興諸侯受王燕飲而嵬瓘然威儀縱弛,非天子之賜爵,則不承命而嚴肅也。是王燕諸侯恩厚,至于厭厭安閑之夜,尙與燕飲。其意殷勤以留賓客,言不至于醉不得歸也。○傳“湛湛”至“陽日”。○正義曰:此在物而湛湛,是盛也。興王隆厚于諸侯,故以盛為喻。以陽為干物,故知日也。○箋“露之”至“而晞”。○正義曰:露之所沾,必在草木。此言所在,以總下文,故箋亦順經直言在物。物正謂下章豐草、杞棘也。柯謂枝也。露在于葉,則令柯亦低,故言柯葉低垂,草木通然,非木柯而草葉也。此燕諸侯之詩,露比王燕諸侯;物得露而低,猶諸侯得酒而醉,故喻諸侯受燕爵,其威儀有似醉之貌也。其醉必在燕末,諸侯旅酬則然。以舉行旅酬、燕末之事,故以露見日而干,喻諸侯有承命之事燕之。天子有命,唯賜爵耳,故言“唯天子賜爵則貌變,肅敬承命,有似露見日而干也”。○傳“夜飲”至“渫宗”。○正義曰:《楚茨》云:“備言燕私。”傳曰:“燕而盡其私恩。”明夜飲者,亦君留而盡私恩之義,故言燕私也。解夜飲之意,言宗子將有事,族人皆入侍,宗子或與之圖事,則當飲之酒。若宗子不飲之酒,使不醉而出,是不親族人也。若族人飲宗子酒,至醉仍不出,是渫慢宗子也。言此者,明宗子之義,族人雖醉,尙留之飲。族人之義,雖不至醉,亦當辭出,不得盡宗子之意。是主法自當留賓,賓則可以辭主去。天子于諸侯,義亦當然。《書傳》曰:“既侍其宗,然后得燕。燕私者何?已而與族人飲。飲而不醉是不親,醉而不出是不敬。”與此傳同。毛、伏俱大儒,當各有所據而言也。○箋“天子”至“大燭焉”。○正義曰:申毛之意,言傳所稱宗子飲族人之事者,以天子燕諸侯之禮亡,此假宗子與族人燕為說耳。以天子比宗子,族人比群臣,是假托之也。族人至醉,而有出、有不出之二涂,猶諸侯至醉,亦當辭出。若不辭出,是渫慢王也,是以諸侯皆當辭出。但王得其辭,異姓則聽之出,同姓則留之飲也。又解燕飲當以晝,所以淫飲至夜,猶云不醉不歸者,此天子于諸侯之義。言天子與諸侯為主,雖終日而未盡歡,故留之夜飲,使至于必醉也。燕飲之禮,宵則兩階及庭門皆設大燭,是燕必至夜,故欲留之夜飲也。《燕禮》曰:“宵則庶子執燭于阼階上,甸人執大燭于庭,閽人為燭于門外。”是兩階門庭皆有燭也。彼兩階與門言執燭,唯庭言大燭,此云皆設大燭者,因彼有大燭,總而言之。
湛湛露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豐,茂也。夜飲必于宗室。箋云:豐草,喻同姓諸侯也。載之言則也。考,成也。夜飲之禮,在宗室同姓諸侯則成之,于庶姓其讓之則止。昔者,陳敬仲飲桓公酒而樂,桓公命以火繼之。敬仲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于是乃止。此之謂不成也。○飲桓,于鴆反。
[疏]“湛湛”至“載考”。○正義曰:湛湛然者,彼露斯也。此露在彼豐草之上,豐草得露則湛湛然,柯葉低垂,以興王之燕飲于彼同姓諸侯,此同姓諸侯得王燕飲,則威儀寬縱也。王與歡酣,至于厭厭安閑之夜,留之私飲,雖則辭讓,以其宗室之故,則留之而成飲,不許其讓,以崇親厚焉。○箋“夜飲”至“不成”。○正義曰:鄭以經言“載考”,言“則成”,對有不成者。既天子欲留之,而有不成者,明是賓讓之也,故言“夜飲之禮,在宗室同姓諸侯則成之,于庶姓讓之則止”也。獨言庶姓,除同姓皆耳,故以庶姓總之。昔者,陳敬仲飲桓公酒,至于是止。莊二十二年《左傳》有其事,引之以證異姓不得成夜飲之義,故云此之謂不成也。飲桓公酒者,桓公至敬仲之家,而敬仲飲之酒也,故《鄭志》答張逸云:“時桓公館敬仲,若哀公館孔子之類。”杜預亦云:“桓公賢敬仲之故,幸賢人之家。”是也。言卜晝、不卜夜者,服虔云:“臣享君必卜,示敬慎也。”此燕諸侯,王為之主,彼桓公飲酒,敬仲為主,而得證此者,君適其臣,君為主人,其進退在君所裁,敬仲之辭與諸侯之讓同,故得為證也。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顯允君子,莫不令德。箋云:杞也棘也異類,喻庶姓諸侯也。令,善也。無不善其德,言飲酒不至于醉。
[疏]“湛湛”至“令德”。○正義曰:湛湛然者,露斯。此露在此杞棘之木,此杞棘之木得露則湛湛然,柯葉低垂,以興王之燕飲在彼庶姓之諸侯,此庶姓諸侯得王燕飲,皆威儀寬縱也。此庶姓明信之君子,雖得王之燕禮,飲酒不至于醉,莫不皆善其德,使之無過差。
其桐其椅,其實離離。豈弟君子,莫不令儀。離離,垂也。箋云:桐也椅也,同類而異名,喻二王之后也。其實離離,喻其薦俎禮物多于諸侯也。飲酒不至于醉,徒善其威儀而已,謂《陔》節也。○椅,于宜反,木名也。陔節,古哀反,字亦作“裓”,音同戒也。
[疏]“其桐”至“令儀”。○正義曰:其桐也,其椅也,言二樹當秋成之時,其子實離離然垂而蕃多,以興其杞也,其宋也,二君于王燕之時,其薦俎眾多,而于王為客,加其厚恩故也。此二王之后,樂易之君子,雖得王之燕禮,飲酒不至于醉,莫不善其威儀,令可觀望也。○箋“其實”至“陔節”。○正義曰:以此變在言,其實當燕之時,唯酒與薦俎,酒則樽不屬賓,賓所專者,唯薦俎耳。昭二十五年,“宋樂大心曰:‘我于周為客。’”是二王之后,其尊與諸侯殊絕,故知薦俎禮物多于諸侯也。此美天子之燕諸侯無不醉之理,故燕飲,賓醉乃出,是燕末必醉也。此與上章善威儀,箋皆云不至醉者,言其蘊藉自持,不至醉亂。內實困酒,空善外儀,故云“徒善其威儀而已”。又言善儀早晚,謂《陔》節,當奏《陔夏》之節,猶善威儀,以其美,人必舉其終,故知當“陔”之節也。《燕禮》:“賓醉,北面坐,取其薦脯以降。奏《陔夏》。取所執脯以賜鐘人于門內霤,遂出。”是也。天子燕諸侯之禮亡,故據《燕禮》以況之。二王之后,燕罷而出,不必奏《陔夏》。
《湛露》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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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天子錫有功諸侯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饗禮之,于是賜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凡諸侯,賜弓矢然后專征伐。○彤,徒冬反。彤弓,赤弓也。愾,苦愛反,很也。杜預云:“很,怒也。”《說文》作“鎎”,火既反,云“怒戰也”。玈音盧,黑弓也,本或作“旅”,字訛。
[疏]“《彤弓》三章,章六句”至“諸侯”。○正義曰:作《彤弓》詩者,天子賜有功諸侯諸。侯有征伐之功,王以弓矢賜之也。經三章,上二句言諸侯受王彤弓,是賜之事,下四句言王設樂饗酬,而行饗,亦是賜之事,故云“錫”以兼之。○箋“諸侯”至“征伐”。○正義曰:自“諸侯敵王所愾”,盡“玈弓矢千”,除“饗禮”一句以外,皆文四年《左傳》寧武子辭也。“諸侯賜弓矢然后專征伐”,《禮記·王制》文也。引《左傳》者,解有功賜之由。王賜諸侯,非唯弓矢而已,獨言彤弓者,以弓矢為重,故又引《王制》以明之。言敵王所愾者,敵者,當也;愾,恨也。謂夷狄戎蠻不用王命,王心恨之,命諸侯有德者使征之。諸侯于是以王命興師以討。王之所恨者為讎敵,而伐之既勝,而獻其所獲之功于王。王親受之,又設饗禮禮之,于是賜之弓矢也。獻功者,伐四夷而勝則獻之。其伐中國,雖勝不獻,故莊三十一年《左傳》曰:“凡諸侯有四夷之功則獻于王,以警于夷。中國則否。”是中國之功不獻捷也。其獻,唯四夷之功乃獻之。其賜,有功則賜之,不須要四夷之功始賜之也。晉文侯夾輔周室,平王東遷洛邑,無伐四夷之功,王亦賜之弓矢。《尙書·文侯之命》是其事也。經先言受功,后說饗。鄭先言饗禮之,乃言賜弓矢者,襄二十六年《左傳》曰:“將賞則加膳,加膳則飫賜。”將欲賞人,尙加殽膳,況弓矢之賜,賞之大者焉,得無其禮也?為賜以設饗而賜之,故鄭先言饗也。其饗之日,先受弓矢之賜,后受獻酬之禮也。且王以賜弓為重,故經先言賜弓,后言饗之事也。若僖二十八年《左傳》說晉文公敗楚于城濮,獻功于王。“王饗醴,命晉侯宥”。下乃言“策命晉侯為侯伯”,賜之以弓矢。似先饗后賜者。彼饗醴、命宥別行,饗禮非賜日之饗也,故丁未獻俘,己酉設享,是先饗禮以勞其功,它日乃賜之弓矢,更加策命。其賜之日,別行饗禮。則此經所云,是與彼饗別也。莊十八年,“虢公、晉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僖二十五年,“晉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于時不賜,特行饗醴。以此知城濮之言饗禮者,非賜日之饗。賜之日實行饗禮,而《左傳》寧武子云:“以覺報宴者。”杜預云:“歌《彤弓》者,以明報功宴樂,非謂賜時設饗禮。”寧武子所言,及晉文侯、文公所受,皆幷有玈弓。此詩獨言彤弓者,以二文皆先彤后玈,彤少玈多,舉重可以包輕,故直言彤弓也。有弓則有矢,言弓則矢可知,故亦不言矢也。傳文直云“玈弓矢千”,定本亦然,故服虔云:“矢千則弓十。”是本無“十玈”二字矣。俗本有者,誤也。首章為總目,下二章分而述之,以相成也。毛以“藏之”者為藏之于其家,以示子孫。先櫜之,乃載以歸,后始藏于其家,以藏為重,先言之。藏于家,受后之事,致其意而言之,非受時也。“好之”、“喜之”,由悅樂而賜之,故“貺之”為總也。“饗之”是大禮之名,“右之”、“酬之”是饗時之事,亦饗為總也。鄭亦首章為總,但藏、載于車即是受時之事為異耳。
彤弓弨兮,受言藏之。彤弓,朱弓也,以講德習射。弨,弛貌。言,我也。箋云:言者,謂王策命也。王賜朱弓,必策其功以命之。受出藏之,乃反入也。○弨,尺昭反,《說文》云:“弓反也。”《字林》充小反。弛,式氏反。我有嘉賓,中心貺之。貺,賜也。箋云:貺者,欲加恩惠也。王意殷勤于賓,故歌序之。
鐘鼓既設,一朝饗之。箋云:大飲賓曰饗。一朝,猶早朝。○飲,于鴆反。
[疏]“彤弓”至“饗之”。○毛以為,諸侯受天子所賜彤赤之弓,弨然而弛。既天子以此賜我,我則于王受之矣。既受之,我當于家藏之,以示子孫,不忘大功也。于時王既賜諸侯以弓,又饗禮禮之。我有嘉善之賓,中心至誠而貺賜之,以鐘鼓既為之設,一旦早朝,大設禮而饗之。鄭以敘王之意,言我彤赤之弓弨然弛兮,以賜諸侯,則受策命之言與此賜之弓,出而藏之,乃反之入也。餘同。○傳“彤弓”至“言我”。○正義曰:彤赤,故言朱弓。《周禮》無彤弓之名。言講德習射,則彤弓《周禮》當唐弓、大弓也。《夏官·司弓矢》有六弓,王、弧、夾、庾、唐、大。鄭云:“六者,弓異體之名也。往體寡,來體多,曰王、弧。往體多,來體寡,曰夾、庾。往體來體若一,曰唐、大。”經曰:“唐弓、以授學射者、使者、勞者。”鄭云:“學射者,弓用中,后習強,弱則易也。使者、勞者,弓亦用中,遠近可也。勞者,勤勞王事,若晉文侯、文公受王弓矢之賜也。”如是,則鄭以此彤弓及玈弓于《周禮》為唐、大,故言勞者受得之后,則以學射,故云“以講德習射”也。但唐、大者,是其體強弱之名,此彤、玈者,為弓色之異稱,為弓者皆漆之,以御后霜露。漆之為色,赤之而已。彤既是赤,則知玈者為黑也。色以赤者,周之所尙,故賜弓赤一而黑十,以赤為重耳。為其體同異未聞,正以有功者受彤弓、彤弓之賜。《周禮》唐弓、大弓以授勞者,此傳言彤弓以講德習射。《周禮》唐弓、大弓以授學射者,此彤弓必當唐、大二者之中有之耳。其必當唐、大,亦未能審玈弓與彤弓俱賜勞者,蓋亦當唐、大乎?服虔云:“玈弓以射甲革椹質。”則以玈弓當《周禮》之弧。安得賜玈弓多,彤弓少,則體不得過之。而以彤為學射,當唐、大,合七成規,玈弓為王、弧,合九成規。準之《周禮》,非其差也。《周禮》又有八矢,弓弩各四。其弓之矢有枉、殺、矰、恆。而恆矢云“用諸散射”。鄭云“散射謂禮射及習射”,與此講德習射事同,則彤矢玈矢當《周禮》恆矢也。弨,弛貌。《說文》云:“弨,弓反。”謂弛之而體反也。此言“弨,弛貌”,則受弓矢者皆定體之弓弛而賜之。至于凡平敵體,自出臨時之宜,故《曲禮》有“張弓尙筋,弛弓尙角”。弓定體、未定體之事,不與此同。傳訓“言”為“我”,不解藏義。王肅云:“我藏之以示子孫也。”○箋“言者”至“反入”。○正義曰:鄭以此歌本敘王意,故云有嘉賓。既敘王意,不得諸侯言我受藏之也。晉文公受弓矢之賜,傳稱“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內史叔興父策命晉侯為侯伯”,此與彼同,宜有策命,故知言者謂王命策也。王賜朱弓,必策其功以命之。《左傳》策命晉侯之文是其事也。此直言藏之,則“受出藏之,乃反入”者,以傳說晉文公既從命,云“受策以出,出入三覲”,故知之。○箋“王意”至“序之”。○正義曰:箋以言王中心以貺之,是中心誠實,非飾貌矯情,是殷勤于賓也。由王如此,故復作詩歌而敘之,解此彤弓之意,以王中心之實,故歌之以示法耳。○箋“大飲”至“早朝”。○正義曰:饗者,烹大牢以飲賓,是禮之大者,故曰大飲賓。曰饗,謂以大禮飲賓,獻如命數,設牲俎豆,盛于食燕。《周語》曰:“王饗有體薦,燕有折俎。公當享,卿當燕。”是其禮盛也。言一朝者,言王殷勤于賓,早朝而即行禮,故云“一朝,猶早朝”。以燕如至夜,饗則如其獻數,禮成而罷,故以朝言之。昭元年《左傳》云:“鄭饗趙孟,禮終乃燕。”是享不終日也。
彤弓弨兮,受言載之。載以歸也。箋云:出載之車也。我有嘉賓,中心喜之。喜,樂也。○樂音洛。
鐘鼓既設,一朝右之。右,勸也。箋云:右之者,主人獻之,賓受爵,奠于薦右。既祭俎,乃席末坐,卒爵之謂也。○右,毛音又,鄭如字,薦右也。卒,遵律反,本或作“啐”者,誤也。啐音七內反。
[疏]傳“右,勸”。○正義曰:下章言“酬”。酬賓之前,止有獻賓。初獻未得名為勸,則勸者非以酒勸賓,謂設享禮勸其功也。故成二年《左傳》曰“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是也。此勸既非勸酒,故卒章“酬”亦不得酬酒。傳“酬,報”,言為享以報其功,故《左傳》曰“以覺報宴”,是也。○箋“右之”至“之謂”。○正義曰:案《燕禮》云:“主人筵前獻賓。賓西階上拜,筵前受爵,反位。主人賓右拜送爵。膳宰薦脯醢,賓升筵。膳宰設折俎。賓坐,左挩爵,右祭脯醢,奠爵于薦右,興;取肺,坐絕祭,嚌之,興,加于俎;坐挩手,執爵,遂祭酒,興;席末坐啐酒。”此鄭略其事,故言之,謂右之者,即此《燕禮》所言奠于薦右之謂也。彼啐酒即此卒爵,爵即酒也。鄭以下言酬之為酬賓,故此右之為當獻賓。既獻賓,賓受而奠之于薦右。是言之可以明主之獻賓,故作者舉以表之。
彤弓弨兮,受言櫜之。櫜,韜也。○櫜,古刀反。韜,本又作“弢”,吐刀反,弓衣也。我有嘉賓,中心好之。好,說也。○好,呼報反。說音悅。
鐘鼓既設,一朝酬之。酬,報也。箋云:飲酒之禮,主人獻賓,賓酢主人。主人又飲而酌賓,謂之酬。酬猶厚也,勸也。○酬,本又作“酬”,市由反。酢,才洛反。
[疏]箋“飲酒”至“厚勸”。○正義曰:案《燕禮》賓既受獻,“西階上北面坐卒爵。賓以虛爵降。賓坐取觚,奠于篚下,盥洗。卒盥,揖升;酌以酢主人于西階上。主人北面拜受”。又曰:“遂卒爵。”是主人獻賓,賓酢主人也。又曰:“主人盥洗,升,媵觚于賓。酌散西階上,坐奠爵,拜賓。賓降筵,北面答拜。主人坐祭,遂飲。”又曰:“主人酌膳。賓西階上拜,受爵于筵前,反位。主人拜送爵。賓升席,坐祭酒,遂奠于薦東。”是主人又飲而酌賓曰酬也。其《鄉飲酒》亦然。彼注“酬,勸酒”,與此“厚、勸”一也。《瓠葉》傳曰:“酬,導飲。”主人又飲,以導賓而酬之。此傳訓“酬”為“報”,是傳意酬之不施于飲酒,明矣,故王肅云:“酬,報功也。”
《彤弓》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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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者莪》,樂育材也。君子能長育人材,則天下喜樂之矣。樂育材者,歌樂人君教學國人秀士,選士俊士,造士進士,養之以漸,至于官之。○菁者莪,上子丁反,下五何反。長,張丈反,下注幷同。樂音洛,下幷注同。選,雪戀反。
[疏]“《菁菁者莪》四章,章四句”至“樂之矣”。○正義曰:作《菁菁者莪》詩者,樂育材也。言君子之為人君,能教學而長育其國人,使有材而成秀進之士,至于官爵之。君能如此,則為天下喜樂矣,故作詩以美之。經四章,言長養、成就、賜之官爵,皆是育材之事也。《南有嘉魚》言樂與賢也。《南山有臺》云樂得賢者。彼謂在位及人君于時樂求賢者,本在上之心,非下人所樂。此則下人所樂,樂君之能育材,與彼別。又經言喜樂者,謂被人君所育者,以被育有材得官爵而喜。又序言喜樂之者,他人見之如是而喜樂之,非獨被育者也。作者述天下之情而作歌耳。○箋“樂育”至“官之”。○正義曰:箋解樂育材者,樂養之以至于材,故言教學之漸,至于官爵也。《王制》云:興立小學、大學,乃言若有循教者,鄉人子弟、卿大夫餘子皆入學。九年大成,名曰秀士。又曰:“命鄉論秀士,升之司徒,曰選士。司徒論選士之秀者,升之于大學,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鄉;升于大學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又曰:“大樂正論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諸司馬,曰進士。”注云:“進士,可進受爵祿。”又曰:“司馬辨論官材,論進士之賢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如是,從鄉人中教之為秀士,是教學之從秀士,漸至于進士,是養之以漸也。進士論材任官,而又爵之,是至于官爵之也。其養成為此五士,是長育人材也。進士是材之大成,故官爵以進士為主。但人材有限,官有尊卑,其進士以下,學已大成,超逾倫輩,亦可隨材任之,不必要至進士始官之也。卒章箋云:“文亦用,武亦用,于人之材無所廢。”是秀士以上,皆可為官也。定本無“進士”二字,誤也。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興也。菁菁,盛貌。莪,蘿蒿也。中阿,阿中也,大陵曰阿。君子能長育人材,如阿之長莪菁菁然。箋云:長育之者,既教學之,又不征役也。
既見君子,樂且有儀。箋云:既見君子者,官爵之而得見也。見則心既喜樂,又以禮儀見接。
[疏]“菁菁”至“有儀”。○正義曰:言菁菁然茂盛者,蘿蒿也。此蘿蒿所以得茂盛者,由生在阿中,得阿之長養,故茂盛。以興德盛者,是學士也。此學士所以致德盛者,由升在彼學中,得君之長育,故使德盛。人君既能長育人材,教學之,又能官而用之,故此學士既見君子則心喜樂,且又有禮儀見接也。又君子能養材與官,又接之以禮,故下所以歌之也。言此養莪者,以沚則有水之潤,阿、陵有所居之勢,草得于中而長遂,故言長也。○傳“莪,蘿蒿”。○正義曰:《釋草》云:“莪,蘿蒿也。”舍人曰:“莪,一名蘿。”郭璞曰:“今莪蒿也。”陸機《疏》云:“莪,蒿也,一名蘿蒿也。生澤田漸洳之處,葉似邪蒿而細,科生。三月中,莖可生食,又可蒸,香美,味頗似蔞蒿。”是也。○箋“官爵”至“見接”。○正義曰:以下云“賜我百朋”,得祿之事,故此樂者為得官而樂也。既樂為官爵之,又云“且有儀”。且,兼事之辭,故為君子以禮儀接己也。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中沚,沚中也。○沚音止。既見君子,我心則喜。喜,樂也。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中陵,陵中也。
既見君子,錫我百朋。箋云:古者貨貝,五貝為朋。賜我百朋,得祿多,言得意也。
[疏]箋“古者”至“得意”。○正義曰:言賜我,是入己之辭,故為得祿也。言“古者貨貝”,言古者,寶此貝為貨也。五貝者,《漢書·食貨志》以為大貝、壯貝、么貝、小貝、不成貝為五也。言為朋者,為小貝以上四種,各二貝為一朋。而不成者不為朋。鄭因經廣解之,言有五種之貝,貝中以相與為朋,非總五貝為一朋也。故《志》曰:“大貝四寸八分以上,直錢二百一十文,二貝為朋。壯貝三寸六分以上,直錢五十文,二貝為朋。么貝二寸四分以上,直錢三十文,二貝為朋。小貝一寸二分以上,直錢一十文,二貝為朋。不成貝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為朋,率枚直錢三文。”是也。以《志》所言,王莽時事。王莽多舉古事而行五貝,故知古者貨貝焉。
汎汎楊舟,載沉載浮。楊木為舟,載沉亦浮,載浮亦浮。箋云:舟者,沉物亦載,浮物亦載。喻人君用士,文亦用,武亦用,于人之材,無所廢。○泛泛,方劍反。
既見君子,我心則休。箋云:休者,休休然。○休,虛虬反,美也。
[疏]“汎汎”至“則休”。○正義曰:言汎汎然楊木之舟,則載其沉物,則載其浮物,俱浮水上。以興當時君子,用其文者,又用其武者,俱致在朝。言君子于人,唯才是用,故既見君子,而得官爵,我心則休休然而美。“載飛載止”,及“載震載育”之類,箋、傳皆以“載”為“則”,然則此“載”亦為“則”,言則載沉物,則載浮物也。傳言“載沉亦浮”,箋云“沉物亦載”,則以載解義,非經中之載也。
《菁菁者莪》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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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宣王北伐也。從此至《無羊》十四篇,是宣王之變小雅。《鹿鳴》廢,則和樂缺矣。樂音洛,篇末注同。缺,苦悅反。《四牡》廢,則君臣缺矣。《皇皇者華》廢,則忠信缺矣。《常棣》廢,則兄弟缺矣。《伐木》廢,則朋友缺矣。《天保》廢,則福祿缺矣。《采薇》廢,則征伐缺矣。《出車》廢,則功力缺矣。《杕杜》廢,則師眾缺矣。《魚麗》廢,則法度缺矣。《南陔》廢,則孝友缺矣。《白華》廢,則廉恥缺矣。《華黍》廢,則蓄積缺矣。蓄,敕六反。《由庚》廢,則陰陽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魚》廢,則賢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廢,則萬物不遂矣。《南山有臺》廢,則為國之基隊矣。隊,直類反。《由儀》廢,則萬物失其道理矣。《蓼蕭》廢,則恩澤乖矣。《湛露》廢,則萬國離矣。《彤弓》廢,則諸夏衰矣。夏,戶雅反。《菁菁者莪》廢,則無禮儀矣。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六月》言周室微而復興,美宣王之北伐也。
[疏]“《六月》六章,章八句”盡“中國微矣”。○正義曰:此經六章,皆在北伐之事。序又廣之,言宣王所以北伐者,由于前厲王小雅盡廢,致令四夷交侵,以故泛敘所廢之事焉。《鹿鳴》言“和樂且耽”,故廢則和樂缺矣。以下廢缺,其義易明,不復須釋。《由庚》以下,不言缺者,敘者因文起義,明與上詩別主。見缺者為剛,君父之義;不言缺者為柔,臣子之義。以文、武道同,故俱言缺;周公、成王則臣子也,故變文焉。《由儀》言萬物之生,各得其宜,故廢則萬物失其道理矣。此與《由庚》全同。《由庚》言陰陽,此言萬物者,《由庚》言由陰陽得理,萬物得其道;《由儀》則指其萬物生得其宜,本之于陰陽,所以異也。此二十二篇,小雅之正經,王者行之,所以養中國而威四夷。今盡廢,事不行,則王政衰壞,中國不守,四方夷狄來侵之,中夏之國微弱矣。言北狄所以來侵者,為廢小雅故也。厲王廢之而微弱,宣王能御之而復興,故博而詳之,而因明小雅不可不崇,以示法也。此篇“北伐”,下篇“南征”,蠻狄之侵則有之矣。其戎夷,則小雅無其事。厲王之末,天下大壞,明其四夷俱侵也。《江漢》命召公平淮夷,明是厲王之時,淮夷亦侵也。唯無戎侵之事,蓋作者所以不言耳。假使無戎侵,亦得言四夷矣。定本此序注云:“言周室微而復興,美宣王之北伐也。”案《集本》及諸本幷無此注。首章傳曰“日月為常”,《周禮》“王建太常”。二章傳曰“出征以佐其為天子”,是自于己之辭。觀此,則毛意此篇王自征也。卒章傳曰“使文武之臣征伐,與孝友之臣處內”,言“與”,似共留不去之辭者。王肅云:“宣王親伐玁狁,出鎬京而還,使吉甫迫伐追逐,乃至于太原。”如肅意,宣王先歸于京師,吉甫還時,王己處內,故言“與孝友之臣處內”也。肅以鎬為鎬京,未必是毛之意。其言宣王先歸,或得傳旨。不然,不得載常簡閱,遣將獨行也。則毛意上四章說王自親行;下二章說王還之,后遣吉甫行也,故三章再言“薄伐”。上謂王伐之,下謂吉甫伐之也。鄭以為,獨遣吉甫,王不自行。王基即鄭之徒也,云:“《六月》使吉甫,《采芑》命方叔,《江漢》命召公,唯《常武》宣王親自征耳。”孔晁云:“王親自征耳。”孔晁,王肅之徒也,言:“《六月》王親行。《常武》王不親行,故《常武》曰‘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師皇父’,非王親征也。”又曰:“‘王奮厥武’,‘王旅嘽嘽’,皆統于王師也。又‘王曰還歸’,將士稱王命而歸耳,非親征也。”案《出車》文王不親,而經專美南仲。此篇亦專美吉甫,若將師之從王而行,則君統臣功,安得言不及王而專歸美于下?若王自親征,飲至大賞,則從軍之士莫不在焉,何由吉甫一人獨多受祉?故鄭以此篇為王不親行也。《常武》言王旅,容可統之于王。經云“赫赫業業,有嚴天子”,說天子之容,復何統乎?又遣將誓師,可稱王意,經言“王曰還歸”,事在既克之后,事平理自當還,在軍將所專制,何當假稱王命始還師也?以此知《常武》親征,為得其實。孫毓亦以此篇王不自行。鄭說為長。
六月棲棲,戎車既飭。四牡騤騤,載是常服。棲棲,簡閱貌。飭,正也。日月為常。服,戎服也。箋云:記六月者,盛夏出兵,明其急也。戎車,革輅之等也,其等有五。戎車之常服,韋弁服也。○棲音西。飭音敕,依字從力。修飾之字從巾,不同也。今人“食”邊作“”,以為修飾之字,借作敕音,非。騤,求龜反。閱音悅。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熾,盛也。箋云:此序吉甫之意也。北狄來侵甚熾,故王以是急遣我。○熾,尺志反。
王于出征,以匡王國。箋云:于,曰。匡,正也。王曰:今女出征玁狁,以正王國之封畿。
[疏]“六月”至“王國”。毛以為,正當盛夏六月之時,王以北狄侵急,乃自征而御之,簡選閱擇,其中車馬士眾棲棲然,其所簡練戎車既皆飭正矣。戎車所駕之四牡又騤騤然強盛,王乃載是日月之常,建之于車,及兵戎之服,以此而伐玁狁也。王所以六月簡閱出兵者,由玁狁之寇來侵甚熾,我王是用之故,須急行也。王于是出行征伐,以匡正王之國也。鄭以為,吉甫受命,六月北征,即閱士眾棲棲然。所簡戎車既齊正矣,所乘四馬皆強壯騤騤然,乃載是常從戎韋弁之服以出征也。吉甫意云:所以六月行者,以北狄來侵甚盛,我王是用遣我之急也。王曰:今女出征玁狁,以正王國之封畿,我故盛夏而行也。○傳“棲棲”至“戎服”。○正義曰:以棲棲非六月之狀,故為簡閱貌也。“日月為常”,《春官·司常》文,謂之王旌畫日月也。服,戎服也,即以韋弁服也。但分為二事,故與鄭異。○箋“六月”至“服”。○正義曰:以征伐之詩多矣,未有顯言月者。此獨言之,故云“記六月者,盛夏出兵,明其急也”。《春官·巾車》“掌王之五路。革路以即戎”,故知“戎車,革路之等也”。《春官·車仆》“掌戎路之倅,廣車之倅,闕車之倅,屛車之倅,輕車之倅”。注云:“此五者皆兵車,所設五戎也。戎路,王在軍所乘。廣車,橫陣之車。闕車,所用補闕之車也。屛車,所用對敵自蔽隱之車也。輕車,所用馳敵致師之車也。”是其等有五也。吉甫用所乘兵車亦革路,在軍所乘與王同,但不知備五戎以否。鄭因事解之,不必備五也。言戎車之常服韋弁服者,以上言“戎車既飭”,即“載是常服”,是則戎車載之,故云“戎車之常服”也。言載之者,以戎服當戰陳之時乃服之,在道未服之。《司服》云:“凡兵事韋弁服。”注云:“韋弁以韎韋為弁,又以為衣裳。”《春秋》晉郤至“衣韎韋之跗注”是也。《周禮志》云:“韋弁、皮弁服皆素裳白舄。”又《雜問志》云:“韎韋之不注”,“不”讀如幅,注,屬也。幅有屬者,以淺赤韋為弁,又以為衣,而素裳白舄也。知淺赤者,以《詩》言“韎韐有奭”,以韎韐,茅蒐染之,而奭為赤貌。若不淺則絳,故知淺赤也。《聘禮》“君使卿韋弁,歸饔餼”,注云:“韋弁,韎韐之弁。其服蓋韎布以為衣而素裳。”不韎皮為衣者,以卿之歸饔餼當用皮弁,以權事之宜,而用韋弁,故彼注云:“兵服也。而服之者,皮、韋同類也,取相近耳。”以皮弁白布衣,故彼韋弁衣用赤布也。以皮、韋同類,故《孝經》注曰:“田獵戰伐,冠皮弁。”《援神契》云:“皮弁素積,軍旅也。”皆以皮弁統韋言之。若分別言之,戰伐用韋,不用皮也。此所載者,據將帥服耳。其餘軍士之服,下章言“既成我服”是也。通皆韋皮,故《坊記》注云:“唯在軍同服耳。”知者,僖五年《左傳》曰:“均服振振,取虢之旗。”是同也。禮,在朝及齊祭,君臣有同服多矣。鄭獨言在軍者,為仆右無也。以君各以時服,仆在恆朝服。至在軍則同,故言唯耳,不謂通于他事。○箋“于曰”至“封畿”。○正義曰:鄭以王不自親征,吉甫述王之辭,故言“其曰”。毛氏于《詩》言“于”者,多為“于”為“往”,所以為王自征耳。言王國者,以“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要服之內,是王國之封畿也。
比物四驪,閑之維則。物,毛物也。則,法也。言先教戰然后用師。○比,毗志反。齊,同也。維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師行三十里。箋云:王既成我戎服,將遣之,戒之曰:“日行三十里,可以舍息。”
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出征以佐其為天子也。箋云:王曰:令女出征伐,以佐助我天子之事。御北狄也。
[疏]“比物”至“天子”。○毛以為,宣王之征,所簡車馬者,乃比同力之物,四驪之馬。此四驪之馬,先以閑習之,維有法則矣,所以今用之。維此六月之時,既成我軍士之戎服。我軍士戎服既成,于是師行日三十里耳。王于是出行,征伐玁狁,成己為天子之大功也。○鄭唯以吉甫獨行,“王于”為“曰”為異。餘同。○傳“物毛”至“用師”。○正義曰:《夏官·校人》云:“凡大事:祭祀、朝覲、會同,毛馬而頒之。凡軍事,物馬而頒之。注云:“毛馬,齊其色。物馬,齊其力。”是毛、物之文也。傳以直言物則難解,故連言“毛物”,以曉人也。然則比物者,比同力之物。戎車齊力尙強,不取同色。而言四驪者,雖以齊力為主,亦不厭其同色也,故曰“駟騵彭彭”,又曰“乘其四騏”;田獵齊足而曰“四黃既駕”,是皆同色也。無同色者,乃取異毛耳。“騏騮是中,騧驪是驂”,是也。以言“閑之”,是以先閑習,故知先教戰而后用師也。《書傳》曰:“征伐必因蒐狩以閑之。閑之者何?貫之。貫之何?習之。”是也。○傳“師行三十里”。○正義曰:此述宣王之征,是師行之事。美事明得禮,故諸軍法皆以三十里為限。《漢書·律歷志》計武王之行亦準此也。
四牡脩廣,其大有顒。脩,長。廣,大也。顒,大貌。○顒,玉容反。《說文》云:“大頭也。”薄伐玁狁,以奏膚公。奏為膚大公功也。有嚴有翼,共武之服。嚴,威嚴也。翼,敬也。箋云:服,事也。言今師之群帥,有威嚴者,有恭敬者,而共典是兵事。言文武之人備。○嚴如字。共,鄭如字,注下同;王、徐音恭。帥,所類反,下“將帥”同,后篇放此。
共武之服,以定王國。箋云:定,安也。
[疏]“四牡”至“王國”。○毛以為,王所將戎車,所駕之四牡,形容脩長而又廣大。其大之貌則有顒然。以此之強,薄伐玁狁之國,以為天子之大功也。非直車馬之強,又有威嚴之將,恭敬之臣,而共典掌是兵武之事。其嚴者威敵厲眾,敬者撫和上下。既有此文武之臣共掌兵事,以此而往,故當克勝而安定王國也。鄭唯據吉甫為異。
玁狁匪茹,整居焦穫。侵鎬及方,至于涇陽。焦穫,周地,接于玁狁者。箋云:匪,非。茹,度也。鎬也、方也,皆北方地名。言玁狁之來侵,非其所當度為也,乃自整齊而處周之焦穫,來侵至涇水之北。言其大恣也。○茹,如豫反,徐音如。穫音護,《爾雅》十藪,周有焦護。鎬,胡老反,王云:“京師。”度,徒洛反,下同。織文鳥章,白旆央央。鳥章,錯革鳥為章也。白旆,繼旐者也。央央,鮮明貌。箋云:織,徽織也。鳥章,鳥隼之文章,將帥以下衣皆著焉。○織音志,又尺志反,注同。白茷,本又作“旆”,蒲貝反,繼旐曰茷。《左傳》云“蒨茷”,是也。一曰“旆”與“茷”古今字殊。央音英,或于良反,下篇同。徽音輝。將,子亮反,下“大將”同,后篇“將帥”放此。著,知略反。
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元,大也。夏后氏曰鉤車先正也,殷曰寅車先疾也,周曰元戎先良也。箋云:鉤,鉤鞶,行曲直有正也。寅,進也。二者及元戎,皆可以先前啟突敵陳之前行。其制之同異未聞。○乘,繩證反。行,戶郎反,注“前行”同。夏,戶雅反。鉤,古侯反。股音古,今經、注作“鞶”,無“股”字。以先,蘇薦反。陳,直覲反。
[疏]“玁狁”至“啟行”。○毛以為,王師己行,數狄之罪,故陳其放恣。言玁狁之所侵者,非其意所當度,乃整齊而處我周之焦穫之地,又侵鎬及北方之地,至于涇水之北,侵及近地,恣為大甚,故以當合征之。而將帥以下皆有徽織之象,其文有鳥隼之章,以帛為行旆,央央然鮮明,皆有致死之備以行也。又有戎車十乘,以在軍先,欲以啟突敵陳之前行。由玁狁之恣而用伐之。鄭唯據吉甫為異。○傳“焦穫”至“玁狁”。○正義曰:《釋地》云:“周有焦穫。”郭璞曰:“今扶風池陽縣瓠中是也。其澤藪在瓠中,而藪外猶焦穫,所以接于玁狁也。”孫炎曰:“周,岐周也。以焦穫繼岐周言之,則于鎬京為西北矣。以北狄言之,故為北方耳。”○箋“匪非”至“大恣”。○正義曰:以北狄所侵,故知鎬也、方也,皆北方地名也。整齊而處之者,言其居周之地無所畏憚也。鎬、方雖在焦穫之下,不必先焦穫乃侵鎬、方,據在北方,在焦穫之東北。若在焦穫之內,不得為長遠也。水北曰陽,故言涇水之北。涇去京師為近,故言大恣。毛不解鎬、方之文,而《出車》傳曰:“朔方,近玁狁之國。”鎬、方文連,則傳意鎬亦北方地也。王肅以為鎬京,故王基,駮曰:據下章云“來歸自鎬,我行永久”,言吉甫自鎬來歸。猶《春秋》“公至自晉”、“公至自楚”,亦從晉、楚歸來也。故劉向曰:“千里之鎬,猶以為遠。”鎬去京師千里,長安、洛陽代為帝都,而濟陰有長安鄉,漢有洛陽縣,此皆與京師同名者也。孫毓亦以箋義為長。○傳“鳥章”至“旐者”。○正義曰:《釋天》云:“錯革鳥曰旟。”孫炎曰:“錯,置也。革,急也。畫急疾之鳥于縿也。”《鄭志》答張逸亦云:“畫急疾之鳥隼。”是也。故箋云:“鳥隼之文章。”正知隼者,以《司常》云“鳥隼為旟”。《釋天》云“繼旐曰旆”,故云“白茷,繼旐者也”。茷與旆,古今字也,故定四年《左傳》曰“蒨茷、旃旌”,亦旆也,以其繼旐垂之,因以為狀,故曰“胡不旆旆”。此旟而言旐者,散則通名。○箋“織徽”至“著焉”。○正義曰:言徽織者,以其在軍為徽號之織。《史記》、《漢書》謂之旗幟。幟與織字雖異,音實同也。傳云革鳥,為解不明,故云“鳥隼之文章,將帥以下衣皆著焉”。謂此“織文鳥章,白茷央央”也。以絳為縿,畫為鳥隼,又絳為旒,書名于末,以為徽織。知者,《司常》:“掌九旗之物名,各有屬。”注云:“物名者,所畫異物則異名也。屬謂徽織也,《大傳》謂之徽號,今城門仆射所被,及亭長著絳衣,皆其舊象也。”又曰:“皆畫其象焉。官府各象其事,州里各象其名,家各象其號。”注云:“事、名、號、織,所以顯別眾官,樹之于位,朝者各就焉。”《覲禮》曰:“公、侯、伯、子、男皆就其旗而立。”此其類也。或謂之事,或謂之名,或謂之號,異外內也。三者,旌旗之細。《士喪禮》曰:“為銘,各以其物。亡則以緇,長半幅,赬末,長終幅,廣三寸,書名于末。”此蓋其制也。徽織之書則云:某某之事,某某之名,某某之號。今大閱禮象而為之兵,兇事。若有死事者,亦當以相別也。由此言之,則徽織者,其制亦如所建旌旗而畫之,其象但小耳。故鄭云:“旌旗之細,以皆著于衣,理不宜長。”以無長短之制,故引《士喪》長半幅以證之。《士喪》注云:“牢幅一尺,絳幅二尺。”除去降,直是銘長三尺也。故《士喪禮》“竹杠長三尺,置于宇西階上”。鄭云:“此蓋其制。以死之銘旌,即生之徽織。”鄭引《士喪禮》以證自王以下旌旒雖有等差,其徽織疑同長三尺。以同著于衣,不宜差降,則此徽織亦縿長一尺,畫鳥隼,旗長二尺,書名于末。九旗之物皆用絳,則此亦絳也。言白旆者,謂絳帛,猶“通帛為旃”,亦是絳也。言各畫其象者,以其徽雖短之令小,皆本之建旗,故《司常》云:“犬喪供銘旌。”注云:“王則太常也。”又引《士喪禮》“為銘各以其物”,是自王以下,徽織皆畫其所當建也。此獨言鳥章者,《周禮》“軍行,百官建旟”。舉百官者,所以統其餘也。言將帥以下者,《大司馬》曰:“仲夏,教茇舍,辨號名之用,帥以門名。”注云:“號名者,徽織所以相別也。在國以表朝位,在軍又象其制,而為之被之以備死事。帥謂軍將至伍長。”是將帥以下,自伍長以上,不見士卒,其有無不明,蓋亦各有之矣。《司常》云“官府各象其事”,謂百官以職從王者,象其所建旌旗畫之,謂之為事。“州里各象其名”者,謂州長至比長,象其所建之旌旗,謂之為名。“家各象其號”者,謂卿大夫菜地之臣,象其所建之旌旗,謂之為號。此唯有三。案《大司馬》:“仲夏,辨號名之用,帥以門名。縣鄙各以其名,家以號名,卿以州名,野以邑名,百官各象其事。”雖有六,與《司常》事名號三者不殊,但《司馬》細別言之耳。“帥以門名”者,帥謂六軍之將,皆命卿,營所治國門,以在門所建之旌旗為徽織之。此帥從伍長以上,但以卿統名為事,則《司常》官府各象其事是也。“縣鄙各以其名”者,謂六遂縣正以下至鄰長。“卿以州名”者,謂州長至比長。“野以邑名”者,謂六遂以外公邑大夫。此三者,即《司常》所云“州里各象其名”也。“家以號名”者,即《司常》云“家象其號”也。“百官各象其事”者,即《司常》云“官府各象其事”也。○傳“夏后”至“先良”。○正義曰:“夏后氏曰鉤車,殷曰寅車,周曰元戎”,《司馬法》文也。先疾、先良,傳因名以解之。○箋“鉤鉤鞶”至“未聞”。○正義曰:箋以毛因而增解,遂解其名以明義。《春官·巾車職》曰:“金路,鉤,樊纓。”注云:“鉤,婁頷之鉤。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是鉤鞶之文也。定本“鉤鞶”作“鉤般”。此實在馬駕乃設之,《巾車》以為車飾,故得車取名焉。鄭兼言鞶者,幷舉其類以曉人,猶上傳云“物,毛物也”。《周禮》革路無鉤,此特設鉤,故以名車也。此車備設鉤鞶,其行曲直有正,故云“先正”也。或即鄭云“曲直有正”,蓋謂此車行,鉤曲般旋,曲直有正,不必為馬飾也。寅,進也。此車能進取遠道,故云“先疾”也。其元戎者,傳已訓“元”為“大”,故鄭不復解之。言大車之善者,故云“先良”也。無文論其形,故云同異未制聞。
戎車既安,如輊如軒。四牡既佶,既佶且閑。輊,摯。佶,正也。箋云:戎車之安,從后視之如摯,從前視之如軒,然后適調也。佶,壯健之貌。○輊,竹二反。佶,其乙反,又其吉反。摯音至。薄伐玁狁,至于大原。言逐出之而已。○大音泰。
文武吉甫,萬邦為憲。吉甫,尹吉甫也。有文有武。憲,法也。箋云:吉甫,此時大將也。
[疏]“戎車”至“為憲”。○毛以為,王征玁狁,既出鎬方,玁狁退,王身還反,而使吉甫逐之,故此章更敘車馬之盛。言兵戎之車既安正矣,從后視之如輊,從前視之如軒,是適調矣。其所駕四牡之馬既正大矣,且須復閑習。吉甫以此薄伐玁狁,敵不敢當,遂追奔逐北,至于大原之地。王師所以得勝者,以有文德武功之臣尹吉甫,其才略可為萬國之法。受命逐狄,王委任焉,故北狄遠去也。○鄭以為,元來吉甫獨行。以佶為壯健為異。餘同。○傳“言逐出之而已”。○正義曰:不言與戰。經云“至于大原”,是宣王德盛兵強,玁狁奔走,不敢與戰,吉甫直逐出之而已。《采芑》、《出車》皆言“執訊獲丑”,此無其事,明其不戰也。莊三十年,齊人伐山戎。《公羊傳》曰:“此蓋戰也。何以不言戰?《春秋》敵者言戰。桓公之與戎狄,驅之耳。”何休曰:“時齊桓公力但可驅逐之而已。”義與此同。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祉,福也。箋云:吉甫既伐玁狁而歸,天子以燕禮樂之,則歡喜矣,又多受賞賜也。“來歸自鎬,我行永久”。飲御諸友,炰鱉膾鯉。御,進也。箋云:御,侍也。王以吉甫遠從鎬地來,又日月長久,今飲之酒,使其諸友恩舊者侍之。又加其珍美之饌,所以極勸也。○飲,于鳩反,注同。鱉,卑滅反。膾,古外反。鯉音里。
侯誰在矣,張仲孝友。侯,維也。張仲,賢臣也。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印Q使文武之臣征伐,與孝友之臣處內。箋云:張仲,吉甫之友,其性孝友。
[疏]“吉甫”至“孝友”。毛以為,吉甫逐出玁狁,遠出中國,有功而歸。王以燕禮樂之,則歡喜既多,受賞賜之福也。王所以燕賜之者,以其來歸自鎬,其處迥遠,我吉甫之行,日月長久矣,故今王飲之酒,進其宿。在家諸同志之友與俱飲,以盡其歡。又加之以炰鱉膾鯉珍美之饌,燕賜厚矣。其所進諸友之中,維復誰在其中間矣?有張仲,其性孝友,在焉。言吉甫之賢,有此善友,因顯所任得人。外則使文武之臣征伐,內則與孝友之臣處內,亦所以為美也。○鄭唯吉甫元帥專征,又以御為侍,言飲酒則有侍者諸友舊恩之人,以此為異。餘同。○箋“御侍”至“勸之”。○正義曰:鄭以諸友侍之,為尊崇之意,其義勝進,故易傳也。言加珍美之饌者,以燕禮其牲狗,天子之燕不過有牢牲,魚鱉非常膳,故云加之。○箋“張仲”至“孝友”。○正義曰:箋以“侯誰在矣”,是問吉甫諸友之辭,故知張仲,吉甫之友也。《爾雅》李巡注云:“張姓,仲字,其人孝,故稱孝友。”
《六月》六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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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芑》,宣王南征也。芑音起,徐又求己反。
[疏]“《采芑》四章,章十二句”至“南征”。○正義曰:謂宣王命方叔南征蠻荊之國。上言伐,此云征,便辭耳,無義例也。言伐者,以彼有罪,伐而討之,猶執斧以伐木。言征者,己伐而正其罪。故或幷言征伐,其義一也。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畝。興也。芑,菜也。田一歲曰菑,二歲曰新田,三歲曰畬。宣王能新美天下之士,然后用之。箋云:興者,新美之喻,和治其家,養育其身也。士,軍士也。○菑,側其反,郭云:“反草曰菑。”畬音餘。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方叔,卿士也,受命而為將也。涖,臨。師,眾。干,桿。試,用也。箋云:方叔臨視此戎車三千乘,其士卒皆有佐師捍敵之用爾。《司馬法》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宣王承亂,羨卒盡起。○涖,本又作“蒞”,音利,又音類,沈力二反。捍,胡旦反。乘,繩證反,下一“乘”同。卒,子忽反,下皆同。羨,延面反,餘也,又徐薦反。方叔率止,乘其四騏,四騏翼翼。箋云:率者,率此戎車士卒而行也。翼翼,壯健貌。
路車有奭,簟茀魚服,鉤膺鞗革。奭,赤貌。鉤膺,樊纓也。箋云:茀之言蔽也,車之蔽飾,象席文也。魚服,矢服也。鞗革,轡首垂也。○奭,許力反。茀音弗。鞗音條。樊,步干反,馬大帶也。
[疏]“薄言”至“鞗革”。○正義言:人須芑為菜,我薄采此芑于何處乎?當于彼新田,于此菑畝之中。以新田、菑畝,謂已和耕其田,生長其芑必肥美可食,故于此采之也。以興須人為軍士,我薄取人于何處乎?當于彼蒙教、于此被育之家,以蒙教、被育,己和治其家,養育其身,士必勇武可用,故于彼取之也。既于新美被養處召得軍士,而大將方叔臨視之。其車眾之多,中有三千乘矣。其士皆有佐師捍敵之用,是取之得人也。大將方叔率之以行,乃自乘其四騏之馬。此四騏之馬,翼翼然甚壯健矣。又此所駕路車,有奭然而赤。其車以方文竹簟之席為之蔽飾。其上所載,有魚皮為矢服之器。其馬婁頷有鉤,在膺有樊纓之飾,又以鞗皮為轡首之革而垂之。方叔既率士眾,乘是車馬往征之。○傳“采芑”至“用之”。○正義曰:陸機《疏》云:“采芑,似苦菜也,莖青白色,摘其葉,白汁出,肥可生食,亦可烝為茹。青州人謂之芑,西河、雁門芑尢美。胡人戀之,不出塞。”是也。“一歲曰菑,二歲曰新田,三歲曰畬”,《釋地》文。菑者,災也。畬,和柔之意。故孫炎曰:“菑,始災殺其草木也。新田,新成柔田也。畬,和也,田舒緩也。”郭璞曰:“今江東呼初耕地反草為菑。”是也。《臣工》傳及《易》注皆與此同。唯《坊記》注云:“二歲曰畬,三歲曰新田。”《坊記》引《易》之文,其注理不異,當是轉寫誤也。田耕二歲,新成柔田。采必于新田者,新美其菜,然后采之,故以喻宣王新美天下之士,然后用之也。箋解菜之新田,耕其田土,所以得其新美者,正謂和治其家,救其饑乏,養育其身,不妄征役也。二歲曰新田,可言美。菑始一歲,亦言“于此菑畝”者,菑對未耕,亦為新也。且菑,殺草之名,雖二歲之后,耕而殺草,亦名為菑也。鄭謂熾菑南畝為耕田,是柔田之耕,亦為菑也。于此菑畝文在新田之下,未必一歲之田也。○箋“宣王”至“盡起”。○正義曰:天子六軍千乘,今三千乘,則十八軍矣。所以然者,宣王承厲王之亂,荊蠻內侵,眾少則不足以敵之,故羨卒盡起,而有此三千也。《地官·小司徒職》曰:“上地家七人,可任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者家二人。以其餘為羨,唯田與追寇竭作。”起軍之法,家出一人,故鄉為一軍。唯田獵與追寇皆盡行耳。今以敵強,與追寇無異,故羨卒盡起。羨,餘也。以一人為正卒,其餘為羨卒也。若然,彼三等之家,通而率之,家有二人半耳。縱令盡起,唯二千五百乘。所以得有三千者,蓋出六途以足之也。且言家二人、三人者,舉其大率言耳。人有死生,數有改易,六鄉之內不必常有千乘。況羨卒豈能正滿二千五百也?當是于時出軍之數有三千耳。或出于公邑,不必皆鄉遂也。○傳“奭赤”至“樊纓”。正義曰:“瞻彼洛矣”云“韎韐有奭”,彼茅蒐染為奭,故知赤貌也。言“鉤膺,樊纓”者,以此言鉤是金路,故引金路之事以說之。在膺之飾,唯有樊纓,故云“鉤,樊纓也”。《巾車》注云:“鉤,婁頷之鉤也。”金路無鍚有鉤,亦以金為之,是鉤用金,在頷之飾也。彼注又曰:“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纓,今馬鞅。金路其樊及纓,以五采罽飾之而九成。”是帶鞅在膺,故言膺以表之也。《巾車》:“金路,同姓以封也。”今方叔所乘者,或方叔為同姓也。又下云“方叔元老”,則方叔五官之長,是上公也。上公雖非同姓,或亦得乘金路矣。不乘革路者,以革路臨戰所乘,此時受命率車,未至戰時,故不言戎車也。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鄉。鄉,所也。箋云:中鄉,美地名。方叔涖止,其車三千,旂旐央央。箋云:交龍為旂。龜蛇為旐。此言軍眾將帥之車皆備。方叔率止,約軧錯衡,八鸞瑲瑲。軧,長轂之軧也,朱而約之。錯衡,文衡也。瑲瑲,聲也。○軧,祁支反,《廣雅》云:“轂篆。”錯如字,沈七故反。瑲,本亦作“槍”,七羊反,徐七羹反。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瑲蔥珩。朱芾,黃朱芾也。皇,猶煌煌也。瑲,珩聲也。蔥,蒼也。三命蔥珩,言周室之強,車服之美也。言其強美,斯劣矣。箋云:命服者,命為將,受王命之服也。天子之服,韋弁服,朱衣裳也。○芾,本又作“茀”,或作“紱”,皆音弗,下篇“赤茀”同。創,本又作“瑲”,亦作“槍”,同,皆七羊反。珩音衡。煌音皇,又音晃。“朱衣裳”,本或作“朱衣纁裳”。“纁”,衍也。
[疏]“方叔”至“蔥珩”。○正義曰:言方叔為將,即率戎車,將率而行,乃乘金車,以朱纏約其轂之軧,錯置文王于車之上。衡車行動,其四馬八鸞之聲瑲瑲然;其身則服其受王命之服,黃朱之芾于此煌煌然鮮美;又有瑲瑲然之聲,所佩蒼玉之珩。以此車服之美而往征伐也。○傳“軧長”至“文衡”。○正義曰:《說文》云:“軧,長轂也。”則轂謂之軧。《考工記》說兵車,“乘車,其轂長于田車”,是為長轂也。言朱而約之,謂以朱色纏束車轂以為飾。《輪人》云:“容轂必直,陳篆必正。”注云:“容者,治轂為之形容也。篆,轂約也。”蓋以皮纏之,而上加以朱漆也。知約以朱者,以上言鉤膺是陳金路之事也。金路以金為飾,轂色宜與金同。且言路車有奭,奭是赤貌,故知約必用朱也。知錯衡必為文衡者,錯者,雜也,雜物在衡,是有文飾。其飾之物,注無云焉,不知何所用也。○傳“朱芾”至“斯劣矣”。○正義曰:以言“斯皇”,故知黃朱也。《斯干》傳曰:“天子純朱,諸侯黃朱,皆朱芾。”據天子之服言之也。于諸侯之服,則謂之朱芾耳。《玉藻》云:“一命緼韍黝珩,再命赤韍黝珩,三命赤韍蔥珩。”是據諸侯而言也。又彼文累一命至三命而止,而云“蔥珩”,則三命以上皆蔥珩也,故云“三命蔥珩”,明至九命皆蔥珩,非謂方叔唯三命也。此上三章,皆云其車三千,言周室之強。路車朱芾,言車服之美也。必言其強美者,斯劣弱矣。《老子》曰:“國家昏亂有忠臣,六親不和有孝慈,明名生于不足。”詩人所以盛矜于強美者,斯為宣王承亂劣弱矣而言之也。○箋“命服”至“衣裳”。○正義曰:鄭解服其命服之節,言此命服者,今方叔為受王命之服也。言受王命之時,王以此服命之故,方叔服之而受命也。知者,《春官·司服》云:“凡兵事韋弁。”注云:“韋弁以韎韋為弁,又以為衣裳。”是朱之淺者,故得以朱表之。《周禮志》云:“韋,韋弁素裳。”此連言朱裳者,以經云“朱芾”,芾從裳色,故知裳亦朱也。不用戎服素裳者,以其命將,非在軍,不可純如之也。亦變為美,故雜以祭服之飾焉。此本或云“天子之服,韋弁服,朱衣緟裳”者,誤。定本亦無“纁”字。
鴥彼飛隼,其飛戾天,亦集爰止。戾,至也。箋云:隼,急疾之鳥也,飛乃至天,喻士卒勁勇,能深攻入敵也。爰,于也。亦集于其所止,喻士卒須命乃行也。○鴥,唯必反。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箋云:三稱此者,重師也。方叔率止,鉦人伐鼓,陳師鞠旅。伐,擊也。鉦以靜之,鼓以動之。鞠,告也。箋云:鉦也,鼓也,各有人焉。言鉦人伐鼓,互言爾。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此言將戰之日,陳列其師旅,誓告之也。陳師告旅,亦互言之。○鉦音征,《說文》云:“鐃也。”又云:“鐲也。”鞠,居六反。將戰,此如字,餘幷子匠反。
顯允方叔,伐鼓淵淵,振旅闐闐。淵淵,鼓聲也。入曰振旅,復長幼也。箋云:“伐鼓淵淵”,謂戰時進士眾也。至戰止將歸,又振旅伐鼓闐闐然。振猶止也。旅,眾也。《春秋傳》曰:“出曰治兵,入曰振旅,其禮一也。”
[疏]“鴥彼”至“闐闐”。○正義曰:鴥然而疾者,彼飛隼之鳥也,其飛乃高至天。雖能高飛,亦集其所止之處,不妄飛。以興彼勇武之眾,其勇能深入于敵。雖則勇勁,亦稟于將帥之命,不妄動也。以此勁勇之征伐,故方叔臨視之行,其車之眾,有三千乘,皆有佐師捍敵之用。方叔既臨視,乃率之以行也。未戰之前,則陳閱軍士,則有鉦人擊鉦以靜之,鼓人伐鼓以動之。至于臨陳欲戰,乃陳師陳旅,誓而告之,以賞罰使之,用命明信之。方叔既誓師眾,當戰之時,身自伐鼓,率眾以作,其氣淵淵然。為眾用力,遂敗蠻荊。及至戰止將歸,又斂陳振旅,伐鼓闐闐然。由將能如此,所以克勝也。○箋“隼,急疾之鳥”。○正義曰:“《釋鳥》云:‘鷹隼丑,其飛也翬。’”舍人曰:“謂隼鷂之屬。翬翬,其飛疾羽聲也。”郭璞云:“鼓翅翬翬然疾,是急疾之鳥也。《說文》曰:‘隼,鷙鳥也。’”陸機《疏》云:“隼,鷂屬也。齊人謂之擊征,或謂之題肩,或謂之雀鷹,春化為布谷者是也。”定本“士卒勁勇”作“至勇”。○傳“鉦以”至“動之”。○正義曰:《周禮》有錞鐲鐃鐸,無鉦也。《說文》云:“鉦,鐃也,似鈴,柄中上下通。”然則鉦即鐃也。《鼓人》云:“以金鐃止鼓。”《大司馬》云:“鳴鐃且郤,聞鉦而止。”是鉦以靜之。《大司馬》又曰:“鼓人三鼓,車徒皆作,聞鼓而起。”是鼓以動之也。《說文》又曰:“鐲,鉦也,鐃也。”則鐲、鐃相類,俱得以鉦名之,故《鼓人》注云:“鐲,鉦也,形如小鐘。”是鐲亦名鉦也。鐲似小鐘,鐃似鈴,是有大小之異耳,俱得名鉦。但鐲以節鼓,非靜之義,故知鉦以靜之,指謂鐃也。凡軍進退,皆鼓動鉦止,非臨陳獨然。依文在“陳師鞠旅”之上,是未戰時事也。○箋“春秋”至“禮一”。正義曰:古者春教振旅,秋教治兵,以戎是大事,又三年一教。隱五年《左傳》曰:“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是也。征伐之時,出軍至對陳用治兵禮,戰止至還歸用振旅法,名異而禮同也。以此出當用之,故以修治兵事為名;入則休息,故以整眾為名。其治兵振旅之名,《周禮》、《左傳》、《谷梁》、《爾雅》皆同。唯《公羊》以治兵為祠兵,其禮治兵則幼賤在前,振旅則尊老在前。《釋天》云:“出為治兵,尙威武也。入為振旅,反尊卑也。”孫炎曰:“出則幼賤在前,貴勇力也。入則尊老在前,復常法也。”故此傳云:“入曰振旅,復長幼。”是反為尊卑也。此引《春秋傳》者,莊八年《公羊》文也。《公羊》為祠兵,此言“出曰治兵”者,諸文皆作治兵,明彼為誤,故經改其文而引之。必引此文者,取其禮一也。以淵淵、闐闐俱是鼓聲,淵淵謂戰時眾進,闐闐謂戰止將歸,而伐鼓之上不言治兵,振旅之下不言伐鼓,是二句自相互也。所以得互相發見,正由其禮一也,故引此傳以證之。長幼出入先后不同,而云禮一者,謂擊鼓動眾坐作進退如一也。
蠢爾蠻荊,大邦為讎。蠢,動也。蠻荊,荊州之蠻也。箋云:大邦,列國之大也。○蠢,尺允反,《爾雅》“不遜也”。方叔元老,克壯其猶。元,大也。五官之長,出于諸侯,曰天子之老。壯,大。猶,道也。箋云:猶,謀也。謀,兵謀也。方叔率止,執訊獲丑。箋云:方叔率其士眾,執將可言問、所獲敵人之眾以還歸也。○訊音信。戎車嘽嘽,嘽嘽焞焞,如霆如雷。嘽嘽,眾也。焞焞,盛也。箋云:言戎車既眾盛,其威又如雷霆。言雖久在外,無罷勞也。○嘽,吐丹反,徐音也。焞,吐雷反,又他屯反,本又作“啍”,同。霆音廷,徐音挺,又音定。罷音皮。
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蠻荊來威。箋云:方叔先與吉甫征伐玁狁,今特往伐蠻荊,皆使來服于宣王之威,美其功之多也。
[疏]“蠢爾”至“來威”。○正義曰:上章未言所伐之國,故于此本之。言我所伐者,乃蠢蠢爾不遜之蠻荊,不遜王命,侵伐鄰國,動為寇害,與大邦為讎怨。列國之大,尙到讎怨,其傍小國,侵害多矣,故我方叔,天子之大老,能光大其軍謀之道以討之。既得克勝,方叔乃率其士眾,執其可言問、所獲敵人之眾以還歸也。方叔士眾所乘戎車,嘽嘽然眾,焞焞然盛,如霆之發,如雷之聲可畏。言方叔善于用眾,雖久不勞也。如此明信之方叔,其功大矣。昔日共吉甫己征玁狁之國,今又特往征伐蠻荊,皆使之來服于宣王之威,言其每有大功也。毛為“猶,道”,鄭以為“猶,謀也”,軍之道亦謀也。○傳“蠢,動”。○正義曰:《釋詁》文也。《釋訓》云:“蠢,不遜也。”郭璞曰:“蠢動為惡,不謙遜也。”○傳“五官”至“之老”。○正義曰:《曲禮下》文也。引之者,以證其稱老之意。然則是時方叔為五官之伯,故稱。上傳云“方叔,卿士”。元老者,兼官也,以軍將皆命卿,故言卿士為元帥,故以上公兼之。
《采芑》四章,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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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攻》,宣王復古也。宣王能內修政事,外攘夷狄,復文、武之竟土。修車馬,備器械,復會諸侯于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焉。東都,王城也。○攘,如羊反,除也,卻也。竟音境。械,戶戒反。《三蒼》云:“械,總名也。”《說文》云:“無所盛曰械。”復會,扶又反。選,宣兗反,數也;沉思戀反。下同。
[疏]“《車攻》八章,章四句”至“車徒焉”。○正義曰:以詩次有義,故序者每乘上篇而詳之。言內修政事,外攘夷狄者,由內事修治,故能外平強寇,即上二篇南征、北伐是也。不言蠻,言夷者,總名也。既攘去夷狄,即是復竟土,是為復古也。案《王制》注以為,武王因殷之地,中國三千,海隅五千。至周公、成王斥大九州之界,乃中國七千,海隅萬里。彼注者,據文而言耳,其實武王與成王之時,土境不甚相遠也。何則?武王崩后,王室流言,四國皆叛,不暇外討。三監既定,即為大平,制禮便云大界。以此知其境土廣狹不得相懸也。《王制》據其初伐紂言耳。武王之末,境應稍大。言復文、武之境土,以文、武,周之先王,舉以言之。此當復成、康之時也。何則?文王未得天下,其境與武王不同,而配武言之,明為先王而言也。成初武末,土境略同,故舉文、武而言大界,《王制》之法,據禮為正耳。不然,豈周公數年攝政,能使三倍大于武王?宣王攘去夷狄,仍小成王三倍?且宣王,中興明君,美其復古,比諸成、康才四分之一,則展也大成,徒虛言耳。若宣王復古,始廣三千,則厲王之末,當城壞壓境,以文逆意,理在不然,故知復古,復成、康之時。以文、武先生,舉而言之耳。言修車馬,即首章、二章,上二句是也。言備器械攻戰之具,三章“建旐設旄”之類是也。復會諸侯于東都,四章是也。言復者,對上篇為復,猶《卷耳》言又也。因田獵,即六章、七章是也。而選車徒,即三章上二句是也。經先言選徒,序先言田獵者,選徒然后東行,故經先言之。序以選徒本為田獵,故言因田獵選車徒也。言因者,以會為主,因會而獵也。王者能使諸侯朝會,是事之美者,故以會諸侯為主焉。上三章先致其意。首章致會同之意,二章、三章致田獵之意,故云“駕言”、“摶獸”,皆致意之辭,未實行也。四章言既至東都,諸侯來會。五章言田罷之后,射餘獲之禽。六章、七章言田獵之事。卒章總嘆美之也。班餘獲射在田獲之后,而先田言之者,以射是諸侯群臣之事,因上章諸侯來會而即說之,令臣事自相次也。
我車既攻,我馬既同,攻,堅。同,齊也。宗廟齊毫,尙純也。戎事齊力,尙強也。田獵齊足,尙疾也。○豪,戶刀反,依字作“毫”也。
四牡龐龐,駕言徂東。龐龐,充實也。東,洛邑也。○龐,鹿同反,徐扶公反。
[疏]“我車”至“徂東”。○正義曰:宣王言,我會同之戎車既堅致矣,我戎馬既齊力矣,四牡之馬龐龐然充實矣,當為我駕,我當乘之以往東都,與諸侯行會同也。○傳“宗廟”至“尙疾”。○正義曰:“宗廟齊毫,戎事齊力,田獵齊足”,《釋畜》文也。“尙純”、“尙強”、“尙疾”,是毛以義增解之也。齊其毫毛,尙純色;齊其馬力,尙強壯;齊其馬足,尙迅疾也。引之者,證經“既同”為齊力之義,因連引宗廟、田獵之全文。李巡曰:“祭于宗廟,當加謹敬,取其同色也。”某氏曰:“戎事,謂兵革戰伐之事,當齊其力,以載干戈之屬。”舍人曰:“田獵,取牲于苑囿之中,追飛逐走,取其疾而已。”
田車既好,四牡孔阜,東有甫草,駕言行狩。甫,大也。田者,大芟草以為防,或舍其中。褐纏旃以為門,裘纏質以為槸,間容握,驅而入,擊則不得入。之左者之左,之右者之右,然后焚而射焉。天子發然后諸侯發,諸侯發然后大夫、士發。天子發抗大綏,諸侯發抗小綏,獻禽于其下,故戰不出頃,田不出防,不逐奔走,古之道也。箋云:甫草者,甫田之草也。鄭有甫田。○甫,毛如字,大也。鄭音補,謂圃田,鄭藪也。艾,魚廢反。褐音曷。槸,魚列反,何魚子反,門中闑。轚音計,劉兆注《谷梁》云“繼也”,本又作“擊”,音同,或古歷反。“之左者之左”,一本無上“之”字,下句亦然。射,食弋反。抗,苦浪反,舉也。綏,本亦作“緌”,而隹反,下同。頃,苦穎反。甫田,舊音補,十藪,鄭有圃田,下同;毛依字。甫,大也。
[疏]“田車”至“行狩”。毛以為,宣王言我田獵之車既善好,四牡之馬又甚盛大,東都之界有廣大之草,可以就而田獵焉。當為我駕此車馬,我將乘之而往,狩獵于彼。言既會諸侯,又與田也。鄭唯以“東有甫草”為“圃田之草”為異耳。○傳“甫大”至“之道”。○正義曰:以田法,芟草為防,是廣大之處,故訓甫為大也。謂寬大之地,有草可芟,故言甫草也。因而廣言田獵之法,次在大草之意。田獵者,必大芟殺野草以為防限,作田獵之場,擬殺圍之處。或復止舍其中,謂未田之前,誓士戒眾,故教示戰法,當在其間止舍也。其防之廣狹無文。即為防限,當設周衛而立門焉。乃以織毛褐布纏通帛旃之竿,以為門之兩傍,其門蓋南開,幷為二門,用四旃四褐也。又以裘纏椹質以為門中之闑。闑,車軌之里,兩邊約車輪者。其門之廣狹,兩軸頭去旃竿之間各容一握。握人四指為四寸,是門廣于軸八寸也。入此門,當馳走而入,不得徐也。以教戰試其能否,故令驅焉。若驅之,其軸頭擊著門傍旃竿,則不得入也。所以罰不一也。以天子六軍,分為左右,雖同舍防內,令三軍各在一方,取左右相應。其屬左者之左門,屬右者之右門,不得越離部位,以此故有二門也。此屬夏苗之田也。《周禮》“仲夏,教茇舍。”鄭云:“茇舍,草止也。軍有草止之法。”此苗田即草止,明芟草止其中焉。或舍其中也。以教戰即軍禮,同,故言軍有草止之法。仲夏舉草舍之法,田禮皆當然也。故“仲冬教大閱”云:“前期群吏,戒眾庶,修戰法。虞人萊所田之野為表,百步則一,為三表。又五十步為一表。田之日,司馬建旗于后表之中,群吏以旗物鼓鐸鐲鐃,各帥其民而致。質明,弊旗,誅后至者。乃陳車徒,如戰之陳。注云:“萊,芟除可陳之處。表,所以識正行列也。四表積二百五十步。左右之廣,當容三軍,步數未聞。”鄭云“芟除可陳之處”,是芟草為教戰之所。傳言“田者,大芟草以為防”,則芟草為田獵之處,明先獵以教戰,合圍又在間焉,二者同處也。鄭以最南一表,以北百步為二表,又北百步為三表,又北五十步為四表,謂之后表。是四表二百五十步也。以下有以旌為左右和之門,故言“左右之廣,當容三軍,但步數未聞耳”。彼又曰:“以旌為左右和之門,群吏各帥其車徒,以敘和出左右。”注云:“軍門曰和,今謂之壘門,立兩旌以為之。敘和出,用次第出和門也。”彼旌即此旃也。彼言“敘和出”,此言“驅而入”,不同者,此據質明時初入和門。既入,同在后表之中,將以教戰也。既誓,從后表前至第二表,一弊其旗,車徒皆坐。又從第二表至前第三,又然。又從前第三至最前,退卻,教振旅,至后表。禮畢,當從是以出田,故敘和出左右,與此終始各舉其一,故不同也。計立旌為門,當在教戰之前。《周禮》以旌為左右和之門,文在教戰下者,以教戰之時,直言建旌后表之中,不說入門之事,故不言立門。教畢,以敘和出。因其將出而言立門,故文在下。其實戰之前,門已先設也。教戰既畢,士卒出和,乃分地為屯。既陳,車驅卒奔,驅禽,內之于防,然后焚燒此防草,在其中而射之。天子先發,然后諸侯發,然后大夫、士發。發謂發矢射之也。其天子發則先抗舉其大綏,諸侯發則舉其小綏。必舉此綏為表,天子諸侯殺之時,因獻其禽于其下也,故戰不出所期之頃田,不出所芟之防,不逐奔走。謂出于頃防者,不逐之,古之道也。抗綏,謂既射舉之,因置虞旗于其中,受而致禽焉。受禽獵止則弊之,故《王制》曰:“天子殺則下大綏,諸侯殺則下小綏。”注云:“下謂弊之。”是殺禽已訖,田止而弊綏也。各舉終始之一,故與此不同也。此等似有成文,未知其事所出。昭八年《谷梁傳》曰:“芟蘭以為防。以葛覆質為槷。”與此不同。《鄭志》答張逸云:“戰有頃數,不能盡其多少,猶今戰場者不出其頃界,田者不出其防也。”《王制》云:“昆蟲未蟄,不以火田。”則用火田獵。唯在冬耳.此言焚而射之。自焚所芟之草。非放火田獵。四時皆焚之也。故《地耿·山虞》、《澤虞》皆云:“大田,萊山田之野。”言大田,則天子四時之田皆然矣。既萊其地,明悉焚之。此時王仍未至本都,非正田之時。毛因大草,廣言獵法,不謂此時即然也。○箋“甫草”至“甫田”。○正義曰:以下云“搏獸于敖”,敖,地名,則甫草亦是地名,不宜為大,故易之為圃田之草。且東都之地,自有圃田,故引《爾雅》以證之。“鄭有圃田”,《釋地》文也。郭璞曰:“今滎陽中牟縣西圃田澤是也。”《職方》曰:“河南曰豫州,其澤藪曰圃田。”宣王之時,未有鄭國,圃田在東都畿內,故宣王得往田焉。
之子于苗,選徒囂囂。之子,有司也。夏獵曰苗。囂囂,聲也。維數車徒者,為有聲也。箋云:于,曰也。○囂,五刀反,或許驕反。數,所主反。
建旐設旄,搏獸于敖。敖,地名。箋云:獸,田獵搏獸也。敖,鄭地,今近滎陽。○搏音博,舊音付。近,附近之近。
[疏]“之子”至“于敖”。○毛言宣王欲鄉東都之時,其是子群吏之有司于是為將夏田之苗,選數車徒,不為讙嘩,唯數者有聲囂囂然。言時官人皆能其事也。既選車徒,王言當建立旐于車,而設旄牛尾于旐之首,與旄同建,我當乘之,往搏取禽獸于敖地也。○鄭以“于”為“曰”,則之子斥宣王,為異耳。○傳“之子”至“有聲”。○正義曰:《大司馬》:“仲夏,教茇舍,如振旅之陳。群吏選車徒。”謂數擇之也。此時事與彼同,則有司謂群吏有事者,大司馬之屬矣。傳以此子為有司,下文“之子”亦非王身,當謂凡從王者,非獨司馬官屬也。夏獵曰苗,則此時宣王為夏田也。上云“駕言行狩”者,是獵之總名,但冬獵大于三時,故狩為冬獵名耳,非宣王發意向東,許歷冬夏也。下云“有聞無聲”,則在軍不得讙嘩。而云囂囂之聲,故知唯數者為有聲。○箋“于,曰”。○正義曰:傳之訓“于”為“于”、為“往”,無為“曰”者,箋以為“曰”,則與傳不同。言“之子曰”,“曰”則是命事之辭,“之子”當斥宣王,不得為有司也。下云“之子于征”,亦謂宣王行也,但不訓“于”字,則“于征”當為往征矣。
駕彼四牡,四牡奕奕。言諸侯來會也。
赤芾金舄,會同有繹。諸侯“赤芾金舄”,舄,達屨也。時見曰會,殷見曰同。繹,陳也。箋云:金舄,黃朱色也。○舄音昔。繹音亦。見,賢遍反,下同。
[疏]“駕彼”至“有繹”。○正義曰:言宣王之至東都,四方諸侯駕彼四牡之馬而來,其四牡之馬則奕奕然閑習。既朝見于王,而服赤芾金舄之飾。與王行會同之禮者,有陳于會同之位,言各以爵之尊卑,陳列于其位次者。○傳“諸侯”至“曰同”。○正義曰:言諸侯赤芾,對天子當朱芾也。言“金舄,達屨”者,《天官·屨人》注云:“舄有三等,赤舄為上,冕服之舄,下有白舄、黑舄。”此云金舄者,即禮之赤舄也,故箋云“金舄,黃朱色”。加金為飾,故謂之金舄。白舄、黑舄猶有在其上者,為尊未達。其赤舄則所尊莫是過,故云“達屨”,言是屨之最上達者也。此舄也,而曰屨,屨,通名。以舄是祭服,尊卑異之耳,故屨人兼掌屨舄,是屨為通名也。“時見曰會,殷見曰同”,《大宗伯》文也。定本云“殷俯曰同”,誤也。注云:“時見者,無常期。”諸侯有不服者,王將有征伐之事,則既朝覲,王為壇于國外,合諸侯而命事焉。殷,眾也。十二歲,王如不巡狩,則六服盡朝。朝禮既畢,王為壇合諸侯,以命政焉。如是,則會、同其禮各別,不得幷行之矣。但此時王與諸侯會東都,非十二年之事。言“同”者,以會、同對文則別,散則義通。會者,交會。同者,同聚。理既是一,故《論語》及此連言之。
決拾既佽,弓矢既調。決,鉤弦也。拾,遂也。佽,利也。箋云:佽,謂手指相佽比也。調,謂弓強弱與矢輕重相得。○夬,本又作“決”,或作“抉”,同古穴反。佽音次,《說文》子利反,云:“便利也。”比,毗志反。
射夫既同,助我舉柴。柴,積也。箋云:既同,已射,同復將射之位也。雖不中必助中者,舉積禽也。○柴,子智反,又才寄反,《說文》作“㧘”,士賣反。中,丁仲反,下“中者”同。
[疏]“決拾”至“舉柴”。○正義曰:此章言諸侯從王田罷,賜射餘獲之事也。言時諸侯所有決之與拾既與手指相比次而和利矣,弓之與矢既強弱相得而調適矣,既田畢,王以餘獲之禽賜之,則以此射而取之。此射夫皆已射一番,若中得禽者,既同復將射之位,欲更射以求禽也。若以射之而不中者,則又助我中者舉積禽。此文承諸侯之下,射夫即諸侯也。其大夫亦在獲射之中,則此可以兼焉。諸侯而謂之射夫者,夫,男子之總名。○箋“佽謂”至“相得”。○正義曰:鄭以佽為利,其義不明,故申而成之。決著于右手大指,所以鉤弦,開體遂著于左臂,所以遂弦,手指相比次,而后射得和利,故毛云“佽,利”,謂相次然后射利,非訓佽為利也。言“調,謂弓強弱與矢輕重相得”者,弓體有強弱,各其力之所便。又弓矢之各有安危,調之使相得。○箋“既同”至“積禽”。○正義曰:田無射禮,唯既田乃有班餘獲射在于澤宮。言同復將射之位,在澤宮之位也。以言助我舉積,是不得利者助他人也,故射雖不中,必助中者舉積禽矣。《鄉射禮》云“禮,射不主皮,不勝者降”,即此是也。此謂士大夫以上有禮射者,庶人則以主皮當禮射,故鄉大夫以五物詢眾,三曰主皮,是也。
四黃既駕,兩驂不猗。言御者之良也。○猗,于寄反,又于綺反。
不失其馳,舍矢如破。言習于射御法也。箋云:御者之良,得舒疾之中。射者之工,矢發則中,如椎破物也。○舍音舍。椎,直追反。
[疏]“四黃”至“如破”。○正義曰:王既會諸侯,乃與之田。言王乘四黃之馬既駕矣,兩驂之馬不相依猗,御者節御此馬,令不失其馳騁之法。故令射者舍放其矢,則如椎破物,能中而駃也。言御良射善,所以美之。○箋“言御者之良”。○正義曰:《駟鐵》云:“六轡在手。”箋云:“言馬之良。”此云御良者,雖馬御相須,而設文有意。彼云在手,主說馬良,不用御者之力,故言在手而已。此云驂不相猗,乃御者使之然,故云御良。各觀其文而為說也。
蕭蕭馬鳴,悠悠旆旌,言不讙嘩也。○讙音歡,又音暄。嘩音花。徒御不驚,大庖不盈。徒,輦也。御,御馬也。不驚,驚也。不盈,盈也。一曰干豆,二曰賓客,三日充君之庖,故自左膘而射之,達于右腢,為上殺。射右耳本,次之。射左髀,達于右𩩓,為下殺。面傷不獻。踐毛不獻。不成禽不獻。禽雖多,擇取三十焉,其餘以與大夫、士。以習射于澤宮,田雖得禽,射不中不得取禽。田雖不得禽,射中則得取禽。古者以辭讓取,不以勇力取。箋云:不驚,驚也。不盈,盈也。反其言,美之也。“射右耳本”,“射”當為“達”。三十者,每禽三十也。○庖,蒲茅反。膘,頻小反,又扶了反。《三蒼》云:“小腹兩邊肉也。”《說文》云:“脅后髀前肉也。”本亦作“髀”,蒲禮反。或又作“䯚”。射,食亦反,下“射左髀”同。腢,本亦作“腢”,音愚,又五厚反,謂肩前也;《說文》同;郭音偶,謂肩前兩間骨;何依注。《公羊》自左膘射之,達于右腢,中心死疾,鮮潔也。又五回、五公二反。射右耳,食亦反。脾,本又作“髀”,方爾反,又薄禮反,謂股外。䯚,餘繞反,又胡了反,謂水膁也。字書無此字,一本作“𩨴”,音羊紹反,又羊招反,呂忱于小反。本或作“膘”。踐,子淺反。
[疏]“蕭蕭”至“不盈”。○正義曰:言王之田獵,非直射良御善,又軍旅齊肅,唯聞蕭蕭然馬鳴之聲,見悠悠然旆旌之狀,無敢有讙嘩者。徒行鞔輦者,與車上御馬者,豈不驚戒乎?言以相警戒也。君之大庖,所獲之禽不充滿乎?言充滿也。○傳“徒輦”至“力取”。○正義曰:諸徒皆為徒行,此獨以為輦者,《釋訓》云:“徒御不驚輦者也。”《爾雅》特釋此文,故依而為說。《地官·鄉師》云:“大軍旅會同治其輦。”注云:“輦人挽行,所以載任器也。止以為蕃營。”《司馬法》輦有一斧一斤一鑿一梩。周輦加二板二筑,夏后氏二十人而輦,殷十八人而輦,周十五人而輦。是會田獵,人挽輦以徒行也。徒既為輦者,故御為御馬者也。以此美宣王之歌,故知不驚、不盈,聲而疊之,故箋反其言美之,此為美之深者也。鄭于此申毛者,反“鄂不韡韡”不從毛說,以上未有此比,故于是言之,明以后此類皆然矣。傳又因經“大庖不盈”,廣言殺獸充庖之事。一曰干豆,謂第一上殺者,干足以為豆實,供宗廟也。二曰賓客,謂第二殺者,別之以待賓客也。三曰充君之庖,謂第三下殺者,取之以充實君之庖廚也。君尊宗廟,敬賓客,故先人而后己,取其下也。又分別殺之三等,故自左膘而射之,達過于右肩腢,為上殺,以其貫心死疾,肉最潔美,故以為干豆也。“射右耳本”,箋云“射”當為“達”,亦自左射之,達右耳本而死者,為次殺,以其遠心,死稍遲,肉已微惡,故以為賓客也。不言自左者,蒙上文可知。射左股髀,而達過于右脅䯚,為下殺,以其中脅,死最遲,肉又益惡,充君之庖也。凡射獸,皆逐后從左廂而射之,達于右䯚,言射左髀,則上殺達于右腢,當自左脅也。次殺右耳本,當自左肩腢也。不言自左,舉下殺之射左髀,可推而知也。《王制》及《公羊》、《谷梁》皆云“充君之庖”,無“廚”字。鄭云“庖,今之廚”,則傳本亦無“廚”字,“廚”,衍字也。定本亦無“廚”字。箋知射當為達者,以射必自左,不得從右而射,且與上下不類,故知當為達也。面傷不獻者,謂當面射之。翦毛不獻,謂在傍而逆射之。二者皆為逆射,不獻者,嫌誅降之義。不成禽不獻者,惡其害幼少。此不能使獵者無之,自君所不取,以示教法耳。禽雖多,擇取三十焉。鄭云:“三十者,每禽三十。”以君之獵,不宜諸種止取三十,故以為每禽焉。則宗廟、賓客、君庖各十也。其餘每禽三十之外,以與卿、大夫、士習射澤宮,所以班餘獲射也。不言諸侯,諸侯不常在。卿、大夫尙得與射,諸侯在射,可知也。以大獸公之,非復己物,君賜使射,故非中不取。言向者田獵所取,用勇力;今射者,禮樂所取,用辭讓也。此當有成文,《書傳》、《谷梁傳》與此略同。
之子于征,有聞無聲,有善聞而無喧嘩之聲。箋云:晉人伐鄭。陳成子救之,舍于柳舒之上,去谷七里,谷人不知。可謂有聞無聲。○聞音問,注同,本亦作“問”。
允矣君子,展也大成。箋云:允,信。展,誠也。大成,謂致太平也。
[疏]“之子”至“大成”。○毛以為,是從王往行群臣有善聞,而率其所部,無喧嘩之聲。王能使所從若是,信矣君子,宣王誠實也,其功大成。言太平也。○鄭以“之子”斥“宣王”為異耳。○箋“晉人”至“無聲”。○正義曰:事在哀二十七年《左傳》,曰:“晉荀瑤伐鄭,次于桐丘。鄭駟弘請救于齊。陳成子救鄭。及留舒,違谷七里,谷人不知。”是其事也。留、柳不同,蓋所據書異。谷本齊邑,而引之者,證無聲也。
《車攻》八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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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無不自盡,以奉其上焉。
[疏]“《吉日》四章,章六句”至“其上焉”。○正義曰:作《吉日》詩者,美宣王田獵也。以宣王能慎于微事,又以恩意接及群下,王之田獵能如是,則群下無不自盡誠心以奉事其君上焉。由王如此,故美之也。慎微,即首章上二句是也。接下,卒章下二句是也。四章皆論田獵,言田足以總之。時述此慎微接下二事者,以天子之務,一日萬機,尙留意于馬祖之神,為之祈禱,能謹慎于微細也。人君游田,或意在適樂,今王求禽獸,唯以給賓,是恩隆于群下也。二者,人君之美事,故時言之也。下無不自盡以奉其上,述宣王接下之義,于經無所當也。
吉日維戊,既伯既禱。維戊,順類乘牡也。伯,馬祖也。重物慎微,將用馬力,必先為之禱其祖。禱,禱獲也。箋云:戊,剛日也,故乘牡為順類也。○禱,丁老反,馬祭也,《說文》作“禂”。為之,于偽反。
田車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從其群丑。箋云:丑,眾也。田而升大阜,從禽獸之群眾也。
[疏]“吉日”至“群丑”。正義曰:言王于先以吉善之日維戊也,于馬祖之伯既祭之求禱矣,以田獵當用馬力,故為之禱祖,求其馬之強健也。田獵之車既善好,四牡之馬甚盛大,王乃乘之,升彼大陵阜之上,從逐其群眾之禽獸。言車牢馬健,故得歷險從禽,是由禱之故也。○傳“維戊”至“禱獲”。○正義曰:馬,國之大用,王者重之,故《夏官·校人》:“春祭馬祖,夏祭先牧,秋祭馬社,冬祭馬步。”注云:“馬祖,天駟。先牧,始養馬者。馬社,始乘馬者,馬步,神為災害馬者。”既四時各有所為祭之。馬祖祭之在春,其常也,而將用馬力,則又用彼禮以禱之。祭必用戊者,日有剛柔,猶馬有牝牡,將乘牡馬,故禱用剛日,故云維戊,順其剛之類而乘牡馬。知“伯,馬祖”者,《釋天》云:“既伯既禱,馬祭也。”為馬而祭,故知馬祖謂之伯。伯者,長也。馬祖始是長也。鄭云:“馬祖,天駟。”《釋天》云:“天駟,房也。”孫炎曰:“龍為天馬,故房四星謂之天駟。”鄭亦引《孝經說》曰“房為龍馬”,是也。言重物慎微者,重其馬之為物,慎其祭之微者。將用馬力,必先為之禱其祖,是謹慎其微細也。言禱獲者,為田而禱馬祖,求馬強健,則能馳逐獸而獲之。
吉日庚午,既差我馬。外事以剛日。差,擇也。獸之所同,麀鹿麌麌。鹿牝曰麀。麌麌,眾多也。箋云:同猶聚也。麇牡曰麌。麌復麌,言多也。○麀音憂。麌,愚甫反,《說文》作“噳”,云:“麋鹿群口相聚也。”麇,本又作“麇”,俱倫反。復,扶又反。
漆沮之從,天子之所。漆沮之水,麀鹿所生也。從漆沮驅禽,而致天子之所。○沮,七徐反。
[疏]“吉日”至“之所”。○毛以為,王以吉善之日庚午日也,既簡擇我田獵之馬,擇取強者,王乘以田也。至于田所,而又有禽獸。其獸之所同聚者,則麀之與鹿麌麌然眾多,遂以驅逆之車,驅之于漆沮之傍,從彼以至天子之所。以獵有期處,故驅禽從之也。上言乘車升大阜,下言獸在中原,此云驅之漆沮,皆見獸之所在驅逐之事以相發明也。鄭唯以麌為獸名為異耳。○傳“外事”至“差擇”。○正義曰:“外事以剛日”,《曲禮》文也。言此者,上章順剛之類,故言維戊,擇馬不取順類,亦用庚為剛日,故解之,由擇馬是外事故也。莊二十九年《左傳》曰:“凡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則秋分以至春分,馬在廄矣。擇馬不必在廄,得為外事者,馬雖在廄,擇則調試善惡,必在國外故也。《禮記》注外事內事皆謂祭事,此擇馬非祭,而得引此文者,彼雖主祭事,其非祭事,亦以內外而用剛柔,故斷章引之也。庚則用外,必用午日者,蓋于辰午為馬故也。“差,擇”,《釋詁》文。○傳“鹿牝”至“眾多”。○正義曰:《釋獸》云:“鹿,牝麚,牝麀。”是鹿牝曰麀也。“麋麋,眾多”,與《韓奕》同,則傳本作麌字。○箋“麇牝”至“言多”。○正義曰:《釋獸》云:“麇,牡麌,牝麋。”是麇牡曰麌也。郭璞引《詩》曰:“麀鹿麌麌。”鄭康成解即謂此也,但重言耳。《音義》曰:“‘麇’,或作‘麇’,或作‘麇’。”是為麇牡曰麌也。由麇之相類,又承鹿牡之下。本或作“麇牝”者,誤也。《釋獸》又云:“麋,牡麔,牝麎。”下箋云“祁當作麎。麎,麋牝”是也。必易傳者,以言獸之所同,明獸類非一,故知其所言者皆獸名。下“其祁孔有”,傳訓祁為大,直云其大甚有,不言獸名,不知大者何物。且《釋獸》有麎之名,故易傳而從《爾雅》也。注《爾雅》者,某氏亦引《詩》云“瞻彼中原,其麎孔有”,與鄭同。下箋云“祁”當作“麎”。此麌不破字,則鄭本亦作麌也。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祁,大也。箋云:“祁”當作“麎”。麎,麋牝也。中原之野甚有之。○祁,毛巨私反,又止之反;鄭改作“麎”,音辰;郭音脤;何止尸反;沈市尸反。麋,亡悲反。儦儦俟俟,或群或友。趨則儦儦,行則俟俟。獸三曰群,二曰友。○儦,本作“麃”,又作“爊”,表嬌反,趨也,《廣雅》云:“行也。”俟音士,行也;徐音矣。
悉率左右,以燕天子。驅禽之左右,以安待天子。箋云:率,循也。悉驅禽順其左右之宜,以安待王之射也。○射,食亦反。
[疏]“瞻彼”至“天子”。○毛以為,視彼中原之野,其諸禽獸大而甚有,謂形大而多也,故儦儦然有趨者,俟俟然有行者。其趨行或三三為群,或二二為友,是其甚有也。既而趨逆之車,驅而至于彼防。虞人乃悉驅之,循其左右之宜,以安待天子之射也。○鄭以為,視彼中原之野,其麋牝之獸甚有之。言中原甚有麎。餘同。○傳“趨則”至“二曰友”。○正義曰:上言多有諸獸,此宜說其行容。獸行多疾,當先言其趨,故以趨則儦儦,行則俟俟。《周語》曰“獸三為群”,故二曰友。友親于群,其數宜少。《易·損卦·六三》云:“一人行則得其友。”獸亦當然,故二曰友,三曰群。謂自三以上皆稱群,不必要三也。○傳“驅禽”至“天子”。○正義曰:此言安待天子,謂已入防中,乃虞人驅之,故《騶虞》傳曰:“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發。”《駟鐵》箋云:“奉是時牡。”謂虞人與此待同也。言驅禽之左右者,以禽必在左射之,或令左驅令右,皆使天子得其左廂之便。以其未明,故箋又申之云:“循其左右之宜,以安待王之射。”
既張我弓,既挾我矢,發彼小豝,殪此大兕。殪,壹發而死。言能中微而制大也。箋云:豕牡曰豝。○挾,子洽反,又子協反,又戶頰反。豝音巴。殪,于計反。兕,徐履反,本又作“”。中,張伸反。
以御賓客,且以酌醴。饗醴,天子之飲酒也。箋云:御賓客者,給賓客之御也。賓客謂諸侯也。酌醴,酌而飲群臣,以為俎實也。
[疏]“既張”至“酌醴”。○正義曰:虞人既驅禽待天子,故言既已張我天子所射之弓,既挾我天子所射發之矢,發而中彼小豝,亦又殪此大兕也。既殺得群獸以給御諸侯之賓客,且以酌醴與群臣飲時為俎實也。○傳“殪壹”至“制大”。○正義曰:《釋詁》云:“殪,死也。”發矢射之即殪,是壹發而死也。又解小豝、大兕俱是發矢殺之,但小者射中必死,苦于不能射中;大者射則易中,唯不能即死。小豝云發,言發則中之。大兕言殪,言射著即死。異其文者,言中微而制大。○傳“饗醴”至“飲酒”。○正義曰:醴不可專飲。天子之于群臣,不徒設醴而已。此言酌醴者,《左傳》天子饗諸侯每云“饗醴,命之宥”。是饗有醴者,天子飲之酒,故舉醴言之也。○箋“御賓”至“俎實”。○正義曰:御者,給與充用之辭,故知御賓客者,給賓客之御也。知賓客謂諸侯者,天子之所賓客者,唯諸侯耳,故《周禮》“六服之內,其君為大賓,其臣為大客”,是也。彼對文,則君為大賓,故臣為大客。若散,則賓亦客也。故此賓客幷言之,此箋舉尊言耳。其臣來及從君,則王亦以此給之也。言酌而醴群臣以為俎實者,以言“且以酌醴”,是當時且用之辭,則得禽即與群臣飲酒,故知以為俎實也。若干之為脯,漬之為醢,則在籩豆矣,不得言俎實也。
《吉日》四章,章六句。
《南有嘉魚之什》十篇,四十六章,二百七十二句。
小雅·鴻鴈之什 鴻鴈 | 返回目錄 |
《鴻鴈》,美宣王也。萬民離散,不安其居,而能勞來還定,安集之,至于矜寡,無不得其所焉。宣王承厲王衰亂之敝,而起興復先王之道,以安集眾民為始也。《書》曰:“天將有立父母,民之有政有居。”宣王之為是務。○勞,力報反。來,力代反。矜,本又作“鰥”,同古頑反,徐又棘冰反。篇內“矜寡”同。老無妻曰矜,老無夫曰寡。
[疏]“《鴻鴈》三章,章六句”至“其所焉”。○正義曰:作《鴻鴈》詩者,美宣王也。由厲王衰亂,萬民分離逃散,皆不安止其居處。今宣王始立,能遣侯伯卿士之使,皆就而勞來,今還歸本宅安止,安慰而集聚之,使復其居業,為筑宮室。又至于矜寡孤獨皆蒙周贍,無不得其所者,由是故美之也。勞來者,來,勤也,義與“勞”同,皆謂設辭以閔之。言萬民離散,不安其居,卒章上二句是也。而能勞來,首章次二句是也。至于矜寡,無不得其所者,首章下二句是也。其餘皆說安集之事,序總言焉。經、序參差者,敘述其次第當然,經主說安集為始,先陳王殷勤于民,然后本其未集,各為節文之勢,故不同也。○箋“宣王”至“是務”。○正義曰:由宣王承厲王衰亂之弊,故民有離散,以承此亂而起,興復先王之道,以安集眾民為始也。衣物破壞謂之獘。厲王壞亂天下,使萬民離散,猶衣之弊然。《雲漢》云“承厲王之烈”者,彼美宣王遇災而懼,災非厲王所致,故不言弊。此離散由厲王,故言弊也。《烝民·序》曰“周室中興”,是興復先王之道。知以安集眾民為始者,以宣王據亂而起,明其止先據散民不得,民未安居,先行餘政,故知以安集為始也。《書》曰:“天將有立父母,民之有政有居。”今《泰誓》文。言天將有立聖德者為天下父母,民之得有善政,有安居。彼武王將欲伐紂,民喜其將有安居,是民之所欲,安居為重也。宣王之為是務,言宣王之所為,安集萬民,是以民之父母為務,意同武王,所以為美。
鴻鴈于飛,肅肅其羽。興也。大曰鴻,小曰雁。肅肅,羽聲也。鴻鴈知辟陰陽寒暑。箋云:興者,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肅,所六反,本或作“䎘”,同。之子于征,劬勞于野。之子,侯伯卿士也。劬勞,病苦也。箋云:侯伯卿士,謂諸侯之伯與天子卿士也。是時民既離散,邦國有壞滅者,侯伯久不述職,王使廢于存省,諸侯于是始復之,故美焉。○劬,其俱反。注及下文同。《韓詩》云:“數也。”使,所吏反。
爰及矜人,哀此鰥寡。矜,憐也。老無妻曰鰥,偏喪曰寡。箋云:爰,曰也。王之意,不徒使此為諸侯之事,與安集萬民而已。王曰:當及此可憐之人,謂貧窮者,欲令周餼之,鰥寡則哀之,其孤獨者收斂之,使有所依附。○矜,棘冰反。喪,息浪反。令,力呈反。周音周,救也。餼,許氣反。
[疏]“鴻鴈”至“鰥寡”。○正義曰:言鴻鴈避所忌,就所欲,往飛之時,肅肅其羽為聲也。以興萬民去所惡,就有道,而歸往之時,其心喜樂也。此萬民所以有可就者,以時王遣使是子侯伯卿士,于是巡行其邦國,勞來天下之民,病苦于外野,故萬民得歸之。此侯伯卿士既安集萬民,又稱王命己曰:不但安民而已,亦當及此可憐之人,貧窮者,令周餼焉。又哀此無妻之鰥夫,偏喪之寡婦,當收斂之,使有所依附也。王命己,己當行焉。○傳“大曰鴻”至“寒暑”。○正義曰:鴻、雁俱是水鳥,故連言之。其形鴻大而雁小,嫌其同鳥雄雌之異,故傳辨之云“大曰鴻,小曰雁”也。知避陰陽寒暑者,春則避陽暑而北,秋則避陰寒而南,故幷言之。此以所避,興民避惡,既有所避,自然歸善,故箋云:“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離散不得所,是無道。明君安集之,是有道也。言去無道之離散,就有道之安集,所興一事耳。不謂以厲王無道去之,宣王有道就之,何則?民離散者,豈能逃出中國、遠避厲王也?○箋“侯伯”至“美焉”。○正義曰:傳既以之子為侯伯卿士,故箋又解傳言:“侯伯卿士,謂諸侯之伯,與天子之卿士也。”毛知之子為侯伯卿士者,以此勞來之詩也。王使勞來,于天下唯侯伯與卿士耳,故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討罪,禮也。”是侯伯自于州內有罪者則征討之,災患則分救之。此安集萬民,亦救患之義。且州之內,侯伯所主,明王當遣焉,故知有侯伯也。又《周禮》“王之所以撫邦國諸侯者,歲偏存,三歲偏覜,五歲偏省。”注云:“歲者巡守之,明歲以為始。自五歲之后,遂間歲遍省。”此天子于諸侯所命卿士也。春秋之時,天子每使卿聘魯,故知有卿士也。諸侯之伯,伯者,長也,諸侯之長謂之侯伯,即州牧是也,故《左傳》杜注云:“侯伯,州長也。列職于王即曰牧,于諸侯則謂之侯伯,一官而有三名也。”傳以之子是王所使之人,舉侯伯卿士而言耳。其實王官之伯亦有時述職,天子之大夫亦使于諸侯,故《下泉》傳曰:“諸侯有事則二伯述職。”春秋之世,每有大夫聘魯,是皆得為王使也。是時民既離散,邦國壞滅,知者,以百堵皆作,非直民居,邦國城邑亦筑作之,故言邦國壞滅也。所以離散壞滅者,侯伯久不述職,王使廢于存省諸侯,故合然也。今宣王于是始遣侯伯述職,卿士存省,復先王之法,故美之。言述職者,述修其所掌之職事,上下通名,故《譜》曰:“武王巡狩述職。”昭五年《左傳》曰:“小有述職。”謂諸侯于天子也。又《烝民》曰:“仲山甫出祖。”傳曰:“言述職也。仲山甫,卿士也,亦言述職,是其通矣。卿士言王使者,以在王朝,故以王使言之。其實侯伯亦王所遣,總名皆王使,但存省不使侯伯耳。○箋“可憐之人”至“有所依附”。○正義曰:以下則言鰥寡,明此可憐之人是貧窮也。以貧窮無財,宜周餼之。周謂與之財,餼謂賜之食也。知可憐之人非孤獨者,以孤獨與鰥寡為類,同在“哀此”之中,故言“鰥寡則哀之,其孤獨者收斂之,使有所依附”也。男鰥女寡,皆身孤獨,故言其孤獨,以此無父之孤,無子之獨,亦宜哀焉。《王制》云:“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皆有常餼。”是四者同也。言有常餼,則鰥寡亦周餼之。言收斂之者,對貧窮自有親眷,不須收斂。鰥寡則既收斂之,又周餼之。但哀其無所告,故箋別言之。
鴻鴈于飛,集于中澤。中澤,澤中也。箋云:鴻鴈之性,安居澤中,今飛又集于澤中,猶民去其居而離散,今見還定安集。之子于垣,百堵皆作。一丈為版,五版為堵。箋云:侯伯卿士,又于壞滅之國,征民起屋舍,筑墻壁,百堵同時而起。言趨事也。《春秋傳》曰:“五版為堵,五堵為雉。”雉長三丈,則版六尺。○垣音袁。堵,丁古反。
雖則劬勞,其究安宅。究,窮也。箋云:此勸萬民之辭。女今雖病勞,終有安居。○究,居又反。
[疏]“鴻鴈”至“安宅”。○正義曰:言鴻鴈性好居澤,今往飛而集于澤中,得其志也。以興萬民亦情樂處家,今還歸而止于家中,亦得其欲也。萬民得以安處者,其是子侯伯卿士,又于壞滅之國,征民起筑垣墻,令百堵俱起,由是得還定也。又言侯伯卿士勸已萬民曰:筑作興造,雖則今劬勞,其于久得安居,欲使不憚勞也。民喜王使之勸己,故陳辭而美之。○傳“一丈”至“為堵”。○正義曰:板堵之數,經無其事,毛氏以義言耳。“五板為堵”,自是《公羊傳》。文公羊在毛氏之后,非其所據。五板為堵,謂累五板也。板廣二尺,故《周禮》說“一堵之墻,長丈,高一丈”。是板廣二尺也。○箋“春秋”至“六尺”。○正義曰:傳以一丈為板,鄭欲易之,故引傳文而證板之長短。《春秋傳》曰“五板為堵,五堵為雉”,定十二年《公羊傳》文也。《公羊》雖非正典,其言傳諸先達,故鄭據之以破毛也。言五堵為雉,謂接五堵成一雉。既引其文,約出其義,故云“雉長三丈,則板六尺”也。雉長三丈,經亦無文。古《周禮》說“雉高一丈,長三丈”。《韓詩》說“八尺為板,五板為堵,五堵為雉”。何休注云《公羊》取《韓詩傳》云:“堵四十尺。”雉二百尺,以板長八尺,接五板而為堵,接五堵而為雉也。二說不同,故鄭《駮異義》辨之云:“《左氏傳》說鄭莊公弟段居京城,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古之雉制,《書傳》各不得其詳。今以《左氏》說鄭伯之城,方五里,積千五百步也。大都三國之一,則五百步也。五百步為百雉,則知雉五步,五步于度長三丈,則雉長三丈也。雉之度量于是定可知矣。”是鄭計雉所據之文也。王愆期注《公羊》云:“諸儒皆以為雉長三丈,堵長一丈。疑五誤當為三。”如是大通諸儒,唯與鄭板六尺不合耳。
鴻鴈于飛,哀鳴嗷嗷。未得所安集則嗷嗷。然箋云:此之子所未至者。○嗷,本又作“嗷”,五刀反,聲也。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箋云:此哲人謂知王之意及之子之事者。我,之子自我也。維彼愚人,謂我宣驕。宣,示也。箋云:謂我役作,眾民為驕奢。
《鴻鴈》三章,章六句。
庭燎 | 返回目錄 |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諸侯將朝宣王,以夜未央之時,問夜早晚。美者,美其能自勤以政事。因以箴者,王有雞人之官,凡國事為期,則告之以時,王不正其官而問夜早晚。○燎,力照反,徐又力燒反。鄭云:“在地曰燎,執之曰燭。”又云:“樹之門外曰大燭,于內曰庭燎,皆是照眾為明。”箴,之金反,諫誨之辭。朝,直遙反。下皆同。
[疏]“《庭燎》三章,章五句”至“箴之”。○正義曰:因以箴之者,言王雖可美,猶有所失。此失須治,若病之須箴。三章皆美其勤于政事,譏其不正其官,是美而因箴之事也。宣王既在變詩,此言美而箴之,以下規誨為衰失之漸。而首則《六月》、《采芑》,末則《斯干》、《無羊》,幷不言美者,敘以示法。見宣王中興,置《斯干》、《無羊》于末,見終善以隱之。詩承刺后,不可復言其美,故去美以示意。既末不言美,故首亦去美,令始終相準,且見宣王賢君,其詩可以次正,故終始不言美。其間則各從其實也。以此王勤政事,而不正其官,美大過小,得中有失,故美而因箴之。《汾沮洳》則惡大善小,失中有得,故刺而因美焉,所以相反也。○傳“諸侯”至“早晚”。○正義曰:王有雞人之官,凡國事為期,則雞人告有司以其朝之時節,有司當以告王,不須問。今王問之,由王不正其官而問夜早晚,非度之宜,所以箴之也。“凡國事為期,則告之以時”,《周禮·雞人職》文也。注云:“象雞知時,告其有司主事者也。”鄭知一言之內兼有箴美者,以其篇更無箴刺之文。“夜如何其”,是問夜之辭。天子備官任使而親問時節,非王者之法,故知此即箴也。卒章是朝之正時,知不得時而美,失時而箴者,三章同云“夜如何其”,是王之失得一也,不得以時而為美矣。且依時而朝,未足為美,明美者,美其勤于親問;問之則非禮,故知此即為箴也。
夜如何其?箋云:此宣王以諸侯將朝,夜起曰:“夜如何其?”問早晚之辭。○其音基,辭也。
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央,旦也。庭燎,大燭。君子,謂諸侯也。將將,鸞鑣聲也。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而于庭設大燭,使諸侯早來朝,聞鸞聲將將然。○央,于良反,《說文》云:“久也,已也。”王逸注《楚辭》云:“央,盡也。”將,七羊反,本或作“鏘”。注同。且,七也反,又子徐反,又音且。經本作“旦”。鑣,表驕反,又必苗反。渠,其據反。
[疏]“夜如”至“將將”。○正義曰:宣王以諸侯將朝,遂夜起問左右曰:夜如何其?其,語辭。言夜今早晚如何乎?王問之時,夜猶未渠央矣,而已見庭燎之光。言于時即是庭設大燭,以待諸侯。其君子諸侯以庭燎已設,皆來至止,人聞其鸞聲將將然。王勤政事,誠可美矣,而不正其官,失人君之道,故箴之。○傳“央旦”至“大燭”。○正義曰:未央者,前限未到之辭,故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故漢有未央宮,詩有《樂未央》。傳言“央,旦”者,旦是夜屈之限。言夜未央者,謂夜未至旦,非謂訓央為旦,故王肅云:“央,旦。未旦,夜半是也。”二章“夜未艾”,艾,久也。毛意艾取名于耆艾,艾者,是年之久。從幼至艾為年久,似從昏至旦為夜久。昏似幼,旦似艾,言夜未于久,亦是未至于旦。“未艾”與“未央”,其意同也。但下章言“晨”,則三章設文有漸,未央先于未艾也。此夜未旦者,作者言王問夜之時節耳,非對王之辭也。若對王未央,王應更寢,何當設燭以迎賓?以此知非對辭也。庭燎者,樹之于庭,燎之為明,是燭之大者,故云“庭燎,大燭”也。《秋官·司烜》云:“邦之大事,供蕡燭庭燎。”注云:“樹于門外曰大燭,門內曰庭燎。”不同者,以彼燭、燎別文,則設非一處。庭燎以庭名之,明在門內,故以大燭為門外。以文對,故異之耳。其散,則通也。《郊特牲》曰:“庭燎之百,由齊桓公始也。”注云:“僭天子也。庭燎之差,公蓋五十,侯伯子男皆三十。”是天子庭燎用百。古制未得而聞,要以物百枚幷而纏束之,今則用松、葦、竹灌以脂膏也。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鸞聲噦噦。艾,久也。晣晣,明也。噦噦,徐行有節也。箋云:芟末曰艾,以言夜先雞鳴時。○艾,毛五蓋反,鄭音刈。晣,本又作“澈”,之世反。噦,呼會反,徐又呼惠反。芟,所銜反。先,蘚薦反。
[疏]箋“芟末”至“雞鳴時”。○正義曰:箋以傳云艾取老之義,其理不安,故易之。何者?以一夜始譬一世,從昏至旦,猶從生至死耳,不得以老為旦也。若以夜未久,則是初昏之辭,時已雞鳴,左右不得謂之未久也,故易之以“芟艾”為喻。一物之全,是猶一夜也,以刀初芟,猶初昏也。芟竟,猶旦也。是艾者,以昏初為本,以過為末,所以成艾之名。言未成艾,猶初未至于旦,故言先雞鳴時也。朝禮,群臣別色始入,在雞鳴之后。此未至朝節,故知先雞鳴時也。未艾先于雞鳴,則未央又在其前,故王肅以為夜半,雖鄭亦當然矣。
夜如何其?夜鄉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觀其旂。煇,光也。箋云:晨,明也。上二章聞鸞聲爾。今夜鄉明,我見其旗,是朝之時也。朝禮,別色始入。○鄉,許亮反,字又作“鄉”。煇音暉。別,彼列反。旗音祈。
《庭燎》三章,章五句。
沔水 | 返回目錄 |
《沔水》,規宣王也。規者,正圓之器也。規主仁恩也,以恩親正君曰規。《春秋傳》曰:“近臣盡規。”○沔,綿善反,徐莫顯反。
[疏]《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正義曰:作《沔水》詩者,規宣王也。圓者周匝之物,以比人行周備。物有不圓匝者,規之使成圓。人行有不周者,規之使周備,是匡諫之名。刺者,責其為惡。言宣王政教多善,小有不備,今欲規之使備,故言規之,不言刺也。經云諸侯不朝天子,妄相侵伐,又讒言將起,王不禁之。欲王治諸侯,察譖佞,皆規王使為善也。○箋“規者”至“盡規”。○正義曰:正物之器,不獨規也。規以正圓,矩以正方,繩正曲直,權正輕重,皆可以比。諫君獨言規者,以“主仁恩,以恩親正君曰規”。規之使圓,則外無廉隅,猶人之為恩,貌不嚴肅,故五行規主東方,是主仁恩也。案《援神契》云:“春執規,夏持衡,秋執矩,冬持權。”所引《春秋傳》者,《外傳·周語》文也。言君之近臣,當盡誠以規君,亦取恩親之義。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興也。沔,水流滿也。水猶有所朝宗。箋云:興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諸侯朝天子亦猶是也。諸侯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朝,直遙反。注皆同。見,賢遍反。下文同。鴥彼飛隼,載飛載止。箋云:載之言則也。言隼欲飛則飛,欲止則止,喻諸侯之自驕恣,欲朝不朝,自由無所在心也。○鴥,惟必反。隼,息尹反。
嗟我兄弟,邦人諸友,莫肯念亂,誰無父母!邦人諸友,謂諸侯也。兄弟,同姓臣也。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也。箋云:我,我王也。莫,無也。我同姓異姓之諸侯,女自恣不朝,無肯念此于禮法為亂者。女誰無父母乎?言皆生于父母也。臣之道,資于事父以事君。
[疏]“沔彼”至“父母”。○正義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此水之流,當朝宗而入于海,小就大也。以喻強盛者,是彼諸侯也。此諸侯亦當朝宗天子,臣事君也。何為今更不然?鴥然而疾者彼飛隼,其意欲飛則飛,欲止則止,自由無所畏也。以喻彼諸侯欲朝則朝,欲否則否,自恣無所懼也,故責之。嗟乎!我王兄弟同姓之國,反為邦君之人異姓諸侯,此同姓異姓,汝皆我王之諸友,何為自恣不朝,無肯念此于禮法為亂者?若然,則誰無父母乎?何者?人皆生于父母,臣之道,資于事父以事君,故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何為不以事父母之道事京師也?諸侯自恣如是,王不能禁,所以規王也。○傳“水猶有所朝宗”。○正義曰:云猶者,以水無情,猶義有朝宗,況人而可無朝宗乎?朝宗者,本諸侯于天子之禮,故箋引《大宗伯》云:“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臣之朝君,猶水之趨海,故以水流入海為朝宗也。《禹貢》亦云:“江、漢朝宗于海。”彼注云:“以著人臣之禮。見江、漢、吳、楚,有道后服,無道先強,故以著義。”以水入海多矣,獨于江、漢言朝宗,故云著義也。《大宗伯》注云:“朝,朝也,欲其來之早。宗,尊也,欲其尊王。”皆以人事名之。水無此情,故云“著義”也。○傳“邦人”至“父母”。○正義曰:《尙書》云:“我友邦冢君。”是天子謂諸侯為友也。邦人,有國之辭,故知諸友謂諸侯也。此經“嗟我”下,通兄弟、邦人幷責之諸友之文,足以容同姓。但以同姓為親,故先責兄弟。兄弟是同姓,則邦人諸友為異姓,故箋云“我同姓異姓諸侯”,總責之也。言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以責不朝于京師,故以京師為父母也。箋申解名京師為父母之意,言皆生于父母。臣之道,資于事父以事君,本其恩親以責之,故名京師為父母。箋云“自恣不朝”,《集注》及定本“恣”下有“聽”字。
沔彼流水,其流湯湯。言放縱無所入也。箋云:湯湯,波流盛貌。喻諸侯奢僭,既不朝天子,復不事侯伯。○湯,失羊反。復,扶又反。鴥彼飛集,載飛載揚。言無所定止也。箋云:則飛則揚,喻諸侯出兵,妄相侵伐。
念彼不跡,載起載行。心之憂矣,不可弭忘。不跡,不循道也。弭,止也。箋云:彼,彼諸侯也。諸侯不循法度,妄興師出兵。我念之憂,不能忘也。○跡,井亦反。弭忘,彌氏反。下同。
[疏]“沔彼”至“弭忘”。○正義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此水之流湯湯然,波流漫溢,無所入。既不注于海,復不入大川。以興強盛者,彼諸侯也。此諸侯奢僭,故恣無所事。既不朝天子,又不事侯伯。鴥然而疾飛者彼飛隼,則已飛而不息,則又加之游揚,妄相擊害。以興彼自恣之諸侯,則已不朝天子,則又加以出兵,妄相侵伐。故我念彼不循道之諸侯,為此則起則行妄出兵之事者,心為之憂矣,不可止而忘之。○傳“言故縱無所入”。○正義曰:言水放散縱長無所入,猶諸侯奢泰放恣,無所臣事也。“無所”者,是廣辭。非徒不入于海,又不注大川,以喻諸侯亦然,故箋申之云:“既不朝天子,復不事侯伯。”以傳“無所入”之言,知有侯伯之義,故下箋亦云“王與侯伯不當察之”,緣此有侯伯故也。定本云“放衍無所入”。《集注》云“放恣”。
鴥彼飛隼,率彼中陵。箋云:率,循也。隼之性,待鳥雀而食。飛循陵阜者,是其常也。喻諸侯之守職,順法度者,亦是其常也。民之訛言,寧莫之懲!懲,止也。箋云:訛,偽也。言時不令小人好詐偽,為交易之言,使見怨咎,安然無禁止。○好,呼報反。
我友敬矣,讒言其興!疾王不能察讒也。箋云:我,我天子也。友,謂諸侯也。言諸侯有敬其職、順法度者,讒人猶興其言以毀惡之。王與侯伯不當察之。○惡,烏路反。
[疏]“鴥彼”至“其興”。○正義曰:鴥然彼自往之飛隼,當循彼中陵,是其常。以興自恣之諸侯,亦當守職慎法,是其常。言諸侯之不可起行妄伐,猶飛隼之不可飛揚妄作也。諸侯之不守法,非直由其自恣然,亦由當時不令之小人為詐偽之言,使人見怨咎者,安然莫之肯禁止之者,故致讒言我諸侯之友有恭敬其職事者矣。讒人之言,其又興起以毀惡之,而王與諸侯何以不當察之乎?以此令諸侯益不守法也。此篇主責諸侯之自恣,因疾王之不察讒者。先責下而后刺上,欲規王令禁察之。○箋“好詐”至“怨咎”。○正義曰:詐偽交易之言者,謂以善言為惡,以惡言為善,交而換易其辭,斗亂二家,使相怨咎也。
《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
鶴鳴 | 返回目錄 |
《鶴鳴》,誨宣王也。誨,教也。教宣王求賢人之未仕者。○鶴鳴,《草木疏》云:“鶴鳴聞八九里。”
[疏]“《鶴鳴》二章,章九句”。○正義曰:上言規,此言誨者,規謂正其已失,誨謂教所未知。彼諸侯專恣,是巳然之事,故謂之規。此求賢者未是已失,直以意教,故謂之誨。敘者觀經而異文。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興也。皋,澤也。言身隱而名著也。箋云:皋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至九,喻深遠也。鶴在中鳴焉,而野聞其鳴聲。興者,喻賢者雖隱居,人咸知之。○九皋,音羔,《韓詩》云:“九皋,九折之澤。”聞音問。下同。數,色主反。魚潛在淵,或在于渚。良魚在淵,小魚在渚。箋云:此言魚之性寒則逃于淵,溫則見于渚,喻賢者世亂則隱,治平則出,在時君也。○見,賢遍反。治,直吏反。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何樂于彼園之觀乎?蘀,落也。尙有樹檀而下其蘀。箋云:之,往。爰,曰也。言所以之彼園而觀者,人曰有樹檀,檀下有蘀。此猶朝廷之尙賢者而下小人,是以往也。○樂音洛,沈又五孝反。注及下同。爰音袁。檀音壇。蘀音托。觀,古亂反。下同。朝,直遙反。
它山之石,可以為錯。錯,石也,可以琢玉。舉賢用滯,則可以治國。箋云:它山,喻異國。○錯,七落反,《說文》作“厝”,云:“厲石也。”《字林》同,千故反。琢,涉角反。
[疏]“鶴鳴”至“為錯”。○毛以為,言鶴鳴于九皋之中,其聲聞于外方之野。鶴處九皋,人皆聞之。以興賢者隱于幽遠之處,其名聞于朝之間。賢者雖隱,人咸知之,王何以不求而置之于朝廷乎?所以必求此隱者,以魚有能潛在淵者,或在于渚者。小魚不能入淵而在渚,良魚則能逃處于深淵。以興人有能深隱者,或出于世者。小人不能自隱而處世,君子則能逃遯而隱居。逃遯之人多是賢者,故令王求之。王若置賢人于朝,則人言云:“我何以樂彼之園而欲往觀之乎?曰:‘以上有善樹之檀,而其下維有惡木之蘀。我所以觀焉。’”以興何以樂彼之朝而欲往觀之乎?以上有德善之人,而其下維有不賢之人,我所以往也。王得賢,則為人樂觀其朝。如此,何以不求之?非但在朝為人所觀,又它山遠國之石,取而得之,可以為錯物之用。興異國沉滯之賢,任而官之,可以為理國之政。國家得賢匡輔以成治,猶寶玉得石錯琢以成器,故須求之也。王者雖以天下為家,畿外亦得為異國也。○鄭唯次二句為異。餘同。○箋“皋澤”至“鳴聲”。○正義曰:鄭以一鳥不鳴九澤,而云九皋者,然則明深九坎也。澤者水之所鐘,故知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至九,于時澤有然者,故作者舉之以喻深遠也。鶴者善鳴之鳥,故在澤焉,而野聞其鳴聲。陸機《疏》云:“鶴形狀大如鵝,長腳青翼,高三尺,喙長四寸餘,多純白,或有蒼色者,今人謂之赤頰。當夜半鳴,故《淮南子》云“雞知將旦,鶴知夜半”。其鳴高亮,聞八九里。雌者聲差下。今吳人園囿中及士大夫家皆養之。”○傳“良魚”至“在渚”。○正義曰:毛以潛淵喻隱者。不云大魚,而云良魚者,以其喻善人,故變文稱良也。○箋“此言”至“則出”。○正義曰:此文止有一魚,復云或在,是魚在二處。以魚之出沒,喻賢者之進退,于理為密。且教王求賢,止須言賢之來否,不當橫陳小人,故易傳也。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箋云:天高遠也。魚在于渚,或潛在淵。箋云:時寒則魚去渚,逃于淵。
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谷。谷,惡木也。○谷,工木反,《說文》云:“楮也。從木,谷聲。”非從禾也。以上章上檀下蘀類之,取其上善下惡,故知“谷,惡木”也。
[疏]傳“谷,惡木”。○正義曰:以上檀蘀類之,取其上善下惡,故知“谷,惡木”也。陸機《疏》云:“幽州人為之谷桑,荊楊人謂之谷,中州人謂之楮。殷中宗時,桑谷其生是也。今江南人績其皮以為布,又搗以為紙,謂之谷皮紙,潔白光澤,其里甚好。其葉初生,可以為茹。”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攻,錯也。
《鶴鳴》二章,章九句。
祈父 | 返回目錄 |
《祈父》,刺宣王也。刺其用祈父不得其人也。官非其人則職廢。祈父之職,掌六軍之事,有九伐之法。祈、圻、畿同。○祈,勤衣反。父音甫。下同。
[疏]《祈父》三章,章四句。○正義曰:經二章皆勇力之士,責祈父之辭,舉此以刺王也。○箋“圻父”至“畿同”。○正義曰:下傳以祈父為司馬,故言其所掌之事。《大司馬序》云:“王六軍。”是掌六軍之事也。其職曰:“掌九伐之法,正邦國。”注云:“諸侯之于國,如樹木之有根本,是以言伐。”云“憑弱犯寡則眚之”,猶人眚瘦,四面削其地。“賊賢害民則伐之”,有鐘鼓曰伐。“暴內陵外則壇之”,壇讀如墠,置之空墠,出其君,更立其次賢者。“野荒民散則削之”,田不治,民不附,削其地。“負固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執而治其罪,正殺之。“放弒其君則殘之”,殘滅其為惡。“犯令陵政則杜之”,杜塞使不得與鄰國交通。“外內亂,鳥獸行,則滅之”,悖人倫,誅滅去之。是有九伐之法也。由其軍行征伐,事有苦樂,為爪牙所怨,故言其所掌也。此職掌封畿兵甲,當作“畿”字,今作“圻”,故解之。古者祈、圻、畿同字,得通用,故此作“祈”,《尙書》作“圻”。
祈父,祈父,司馬也,職掌封圻之兵甲。箋云:此司馬也,時人以其職號之,故曰祈父。《書》曰:“若疇圻父。”謂司馬。司馬掌祿士,故司士屬焉。又有司右,主勇力之士。○,此古“疇”字,本或作“壽”,按孔注《尙書》直留反,馬、鄭音受。
予王之爪牙。胡轉予于恤,靡所止居?恤,憂也。宣王之末,司馬職廢,姜戎為敗。箋云:予,我。轉,移也。此勇力之士責司馬之辭也。我乃王之爪牙,爪牙之士當為王閑守之衛,女何移我于憂,使我無所止居乎?謂見使從軍,與姜戎戰于千畝而敗之時也。六軍之士,出自六鄉,法不取于王之爪牙之士。○為王,于偽反。下“母為父”同。
[疏]“祈父”至“止居”。○正義曰:時爪牙之士呼司馬之官曰:祈父,我乃王之爪牙之士,所職有常,不應遷易。汝何為移我于所憂之地,使我無所止居乎?由宣王不明,使人不稱,故陳之以刺王。○箋“此司馬”至“之士”。○正義曰:以傳未明,更申其說。此司馬職其掌封畿,“時人以其職號之,故曰祈父。《書》曰:‘若疇圻父。’謂司馬也”。言古亦謂司馬為圻父,非獨《詩》也。“若疇圻父”,《酒誥》文也。彼注云:“順壽萬民之圻父。圻父謂司馬,主封畿之事。”與此同意也。定本作“若疇”,與鄭義不合,誤也。又解祈父為爪牙所責之意,司馬掌祿士,故司士之官屬焉,是爵祿黜陟由司馬也。其屬又有司右之官,主勇力之士,故爪牙屬司馬也。司馬主爪牙之士,其職得爵人。今轉爪牙之士于可憂之地,故所以怨之也。《司士職》曰:“以德詔爵,以功詔祿。”注引《王制》曰:“司馬辨論官材,論進士之賢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是司士所掌,以告司馬,司馬告于王而進退之。處人憂樂,皆司馬之所為,故恨其轉予于恤也。因言司馬所掌,逆申下恨之意。司右主勇力之士者,《司右職》曰:“凡國之勇力之士能用五兵者屬焉。”注云:“勇力之士屬焉,選右當于其中。五兵者,弓矢、殳、矛、戈、戟也。”此王之爪牙,即彼勇力之士,故引之也。○傳“宣王”至“為敗”。○正義曰:《周語》云:“宣王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史記·周本紀》云:“宣王即位。四十六年而崩。”是末有姜戎為敗也。毛知此當姜戎之敗者,以宣王之征,所往皆克。此言轉予于恤,有危敗之憂。宣王之敗,唯姜戎耳,故言姜戎為敗以當之。自為姜戎所敗,而言司馬職廢者,以征伐,司馬所典故也。《常武》美宣王命程伯休父為大司馬,則休父,賢者也。言職廢者,蓋休父卒后,他人代之,其人不賢,故廢職也。○箋“我乃”至“之士”。○正義曰:鳥用爪,獸用牙,以防衛己身。此人自謂王之爪牙,以鳥獸為喻也。當為王閑守之衛者,謂防閑守御之衛也。知者,以其言爪牙是勇力者也。言胡轉予于恤,是不應轉而轉之也。有勇力而不當轉于憂,唯守衛者耳,故知當為王閑守之衛也。《司右》止言勇力屬焉,不言使之守衛。《夏官·虎賁氏》:“下大夫二人。”其屬者,“虎士八百人”。其職云:“虎賁氏掌先后王而趍以卒伍,軍旅會同亦如之,舍則守王閑。王在國,則守王宮。國有大故,則守王門。”注云:“舍,王出所止宿處。閑,梐枑也。然則為王閑守,乃是虎賁之屬,非《司右》勇力士也。此言當為王守衛者,《周禮》司右、虎賁連官耳。虎賁掌虎士,司右主勇士。虎賁之徒既為宿衛,則司右之徒亦為宿衛矣。司士正朝儀之位,虎士在路門之右,大右在路門之左。大右則司右也。虎士言其徒,不言其官。大右言其官,不言其屬。明司右與虎賁氏俱率其屬以衛王,互文以相明也。不然,豈空屬司右,無任役乎?以此知爪牙之士當為王閑守之衛也。比勇力之士,選右當于中,若車右,出征則是其常職。今恨移我于憂,謂見使從軍,則不為車右。蓋使之為步卒,故恨也。傳言姜戎敗,不言敗處,故申之云:“戰于千畝而敗也。”杜預云:“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千畝。”則王師與姜戎在晉地而戰也。《國語》云:“宣王不籍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三十九年,戰于千畝。”孔晁云:“宣王不耕籍田,神怒民困,為戎所伐,戰于近郊。”則晁意天子籍田千畝,還在籍田而戰。則千畝在王之近郊,非是晉地,義或然也。又解此爪牙之士所以不應從征者,以六軍之士出自六鄉,法不取王之爪牙之士也。《小司徒職》曰:“乃頒比法于六鄉之大夫,使各登其鄉之眾寡。乃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又曰:“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是出自六鄉也。
祈父,予王之爪士。士,事也。胡轉予于恤,靡所厎止?厎,至也。○厎,瓜履反。
祈父,亶不聰。亶,誠也。○亶,都旦反。
胡轉予于恤,有母之尸饔!尸,陳也。熟食曰饔。箋云:己從軍,而母為父陳饌飲食之具,自傷不得供養也。○供,九用反。養,羊亮反。
[疏]“祈父”至“尸饔”。○正義曰:上恨身無所居,此恨不得供養,責之曰:祈父,汝誠是不聰慧之人。汝若聰慧,何為移我于憂危之地,令我不得居家供養,使我所有尊母,令之陳熟食以奉父乎?○傳“熟食曰饔”。○正義曰:對例則飪為熟,散則通。此云尸,是陳之辭,明熟食,故可陳也。○箋“己從”至“供養”。○正義曰:千畝之戰,王之郊內勝負不至多時,而恨其不得代母為父陳食者,時王室既衰,戰則恐敗,恨其轉已,故舉此以刺,不得為多歷時日而恨也。許氏《異義》引此詩曰:“‘有母之尸饔’,謂陳饔以祭。”志養不及親,彼為論饔餼,生死不爭,此文故不駮之,其義當如此。箋非為祭也。
《祈父》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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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駒》,大夫刺宣王也。刺其不能留賢也。○白駒,馬五尺以上曰駒。
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之維之,以永今朝。宣王之末,不能用賢,賢者有乘白駒而去者。縶,絆。維,系也。箋云:永,久也。原此去者,乘其白駒而來,使食我場中之苗。我則絆之系之,以永今朝。愛之,欲留之。○皎,古了反,潔白也。場,直良反。縶,陟立反,徐丁立反。絆音半,系足曰絆。
所謂伊人,于焉逍遙?箋云:伊當作“繄”,繄猶是也。所謂是乘白駒而去之賢人,今于何游息乎?思之甚也。○焉,于虔反,又如字。下同。繄,烏兮反。
[疏]《白駒》四章,章四句。“皎皎”至“逍遙”。○正義曰:宣王之末,不能用賢,有賢人乘皎皎然白駒而去者。我原其乘此白駒而來,食我場中之苗。我則縶絆之,維持之。謂絆縶其馬,留其人,以久今日之朝。既思而不來,又述而言曰:所謂是乘白駒而去之賢人,今于何處逍遙游息乎?不知所適,言思見之甚也。以久今朝者,得賢人與之言話,則今日可長久。猶《山有樞》云“且以永日”也。○傳“宣王”至“縶絆”。○正義曰:以宣王之行,初善后惡。《烝民序》云:“任賢使能,周室中興。”明是初時事。此刺不能留賢,故知宣王之末也。僖二十八年《左傳》曰:“韅靷鞅靽。”杜預云:“在后曰靽。”則縶之謂絆其足,維之謂系靷也。○箋“食我場中之苗”。○正義曰:言食苗藿,則夏時矣。《七月》注云:“春夏為圃,秋冬為場。”《場人》注云:“場,筑地為墠,季秋除圃中為之。”此宜云圃,而言場者,以場、圃同地耳,對則四時異名,散則繼其本地,雖夏亦名場也。
皎皎白駒,食我場藿。縶之維之,以永今夕。藿猶苗也。夕猶朝也。○藿,火郭反。所謂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駒,賁然來思。賁,飾也。箋云:愿其來而得見之。《易》卦曰:“山下有火,賁。”賁,黃白色也。○賁,彼義反,徐音奔。毛、鄭全用《易》為釋。爾公爾侯?逸豫無期。爾公爾侯邪,何為逸樂無期以反也?○樂音洛。
慎爾優游,勉爾遁思!慎,誠也。箋云:誠女優游,使待時也。勉女遁思,度已終不得見。自訣之辭。○遯,字又作“遁”,徒遜反,徐徒損反。度己,待洛反,下音紀。訣音決。
[疏]“皎皎”至“遁思”。○正義曰:言有賢人乘皎皎然白駒而去者,其服賁然而有盛飾。已原其來,思而得見之也。既愿而來,即責之:公侯之尊,可得逸豫。若非公侯,無逸豫之理。爾豈是公也?爾豈是侯也?何為亦逸豫無期以反乎?思而不來,設言與之訣。汝誠在外優游之,事勉力行,汝遁思之志,勿使不終也。極而與之自訣之辭也。此來思、遁思,二思皆語助,不為義也。○傳“賁,飾”。箋“易卦”至“白色”。○正義曰:“賁,飾”,《易·序卦》文。“山下有火,賁”,《易·象》文也。賁卦離下艮上,艮為山,離為火,故言山下有火,以火照山之石,故黃白色也。其卦名曰賁者,鄭云:“離為日,日,天文也。艮為石,地文也。天文在下,地文在上,天地之文,交相而成,賁賁然是也。”此賁賁必為賢者之貌。箋、傳不言貌,此思賢者,當以車服表之。皎皎為馬之貌,賁不宜為人之貌,蓋謂其衣服之飾也。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空,大也。生芻一束,其人如玉。箋云:此戒之也。女行所舍,主人之餼雖薄,要就賢人,其德如玉然。○芻,楚俱反。
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箋云:毋愛女聲音,而有遠我之心。以恩責之也。○毋音無,本亦作“無”。毋字與“父母”之字不同,宜詳之。他皆仿此。
[疏]“皎皎”至“遐心”。○正義曰:言有乘皎皎然白駒而去之賢人,今在彼大谷之中矣。思而不見,設言形之。汝于彼所至,主人禮餼待汝雖薄,止有其生芻一束耳,當得其人如玉者而就之,不可以貪餼而棄賢也。又言我思汝甚矣,汝雖不來,當傳書信,毋得金玉汝之音聲于我。謂自愛音聲,貴如金玉,不以遺開我,而有疏遠我之心。已與之有恩,恐遂疏己,故以恩責之,冀音信不絕。○傳“空,大”。○正義曰:以谷中容人隱焉,其空必大,故云“空,大”,非訓空為大。《桑柔》云“有空大谷”。是空谷大也。此云“在彼空谷”,則知其所適。上云“于焉逍遙”及“于焉嘉客”,為不知所適之辭者,以思之不得,故言不知所在。此以賢者隱居,必當潛處山谷,故舉以為言。空谷非一,猶未是知其所在也。○箋“毋愛女聲音”。○正義曰:定本、《集注》皆然。
《白駒》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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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鳥》,刺宣王也。刺其以陰禮教親而不至,聯兄弟之不固。○聯音連。
[疏]《黃鳥》三章,章七句。○箋“刺其”至“不固”。○正義曰:箋解婦人自為夫所出,而以刺王之由。刺其以陰禮教男女之親,而不至篤聯結其兄弟。夫婦之道不能堅固,令使夫婦相棄,是王之失教,故舉以刺之也。《大司徒》十有二教,其三曰:“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又曰:“以本俗六,安萬民。”其三曰:“聯兄弟。”是鄭所引之文也。言“不至”、“不固”,鄭以義增之。彼注云:“陰禮,謂男女之禮。昏姻以時,男不曠,女不怨。”是也。謂之陰者,以男女夫婦,寢席之上,陰私之事,故謂之陰禮。《地官·媒氏》云“凡男女之陰訟,聽之于勝國之社”。是謂男女之事為陰也。彼注又云:“聯猶合也。”兄弟謂昏姻嫁娶,是謂夫婦為兄弟也。夫婦而謂之兄弟者,《列女傳》曰:“執禮而行兄弟之道。”何休亦云:“圖安危可否,兄弟之義,故比之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谷,無啄我粟。興也。黃鳥,宜集木啄粟者。箋云:興者,喻天下室家不以其道而相去,是失其性。○啄,陟角反。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谷,善也。箋云:不肯以善道與我。
言旋言歸,復我邦族。宣王之末,天下室家離散,妃匹相去,有不以禮者。箋云:言,我。復,反也。○妃音配。
[疏]“黃鳥”至“邦族”。○正義曰:言人有禁語云:“黃鳥黃鳥,無集于我之谷木,無啄于我之粟。”然黃鳥宜集本啄粟,今而禁之,是失其性。喻婦人述男子禁己云:“婦人婦人,無居我之室,無得啖我之食。”然婦人之在夫家,宜居室啖食。今夫禁己,是失其夫婦之所宜也。婦人見其如此,知必棄己,即與之訣別而去之,曰:“此邦國之人已于我若此,則不我肯以善相與,是不肯以善道與我也,故我今回旋,我今還歸,復反我邦國宗族矣。”言此邦之人“復我邦族”者,言夫與已不善,居異所耳,不必即他邦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與明。不可與明夫婦之道。箋云:“明”當為“盟”。盟,信也。
言旋言歸,復我諸兄。婦人有歸宗之義。箋云:宗,謂宗子也。
[疏]“不可”至“諸兄”。○毛以為,婦人既被夫棄,己言此邦國之人不可與明夫婦之道,今我回旋,我還歸,復反我宗族之兄家也。○鄭唯“不可與盟”為異。○傳“不可”至“之道”。○正義曰:夫婦之道,以義居者也,當同居共食。今而禁之,闇昧于三綱之道。苟欲出之,不知婦人非七出不得去,是不可與明夫婦之道也。○箋“明當為盟。盟,信”。○正義曰:易傳者,以下云“不可與處”,言其夫不可共處也。此云“不可與明”,亦當云其夫不可與共盟也。若是明夫婦之道,其明與否,夫獨為之,非婦所當共,故知字誤,當作“盟”也。《曲禮下》曰:“約信曰誓,蒞牲曰盟。”盟是信誓之事,故云:“盟,信也。”禮,諸侯有相背違者,盟以信之。而不信之人,既盟復背。此婦為夫所薄,意欲盟而固之,以其無信,終必棄己,故云“不可與盟”也。○傳“婦人有歸宗之義”。○正義曰:傳于此言歸宗者,以婦人之所尊者,其兄也,因此‘諸兄’之文,故言歸宗。《喪服》“為昆弟之為父后者”,傳曰:“何以期也?婦人雖在外,必有歸宗。曰小宗,故服期也。”此以諸兄為宗之文也。彼所言歸宗,唯謂大夫以下,其妻父母沒,有歸寧于宗。要被出還家,亦為歸宗,故準彼而言也。箋恐謂宗是大宗,故云“謂宗子”,亦謂宗兄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栩,無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與處。處,居也。○栩,況甫反。言旋言歸,復我諸父。諸父,猶諸兄也。
《黃鳥》三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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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其野》,刺宣王也。刺其不正嫁取之數而有荒政,多淫昏之俗。
[疏]《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箋“刺其”至“之俗”。○正義曰:凡嫁娶之禮,天子諸侯一娶不改。其大夫以下,其妻或死或出,容得更娶。非此亦不得更娶。此為嫁娶之數,謂禮數也。昭三年《左傳》子大叔謂梁丙、張趯說朝聘之禮。張趯曰:“善哉,吾得聞此數。”是謂禮為數也。今宣王之末,妻無犯七出之罪,無故棄之更昏,王不能禁,是不能正其嫁娶之數。《大司徒》曰:“以荒政十有二,娶萬民。十曰多昏。”注曰:“荒,兇年也。鄭司農云:‘多昏,不備禮而娶,昏者多也。’”彼謂國家兇荒,民貧不能備禮,乃寬之,使不備禮物,而民多得昏。今宣王之時,非是兇年,亦不備禮多昏。豐年而有此俗,故刺王也。經云“求爾新特”,言其不以禮來,不肯媵。是當時不備禮而昏也。詩所述者,一人而已。但作者總一國之事而為辭,故知此不以禮昏成風俗也。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爾居。樗,惡木也。箋云:樗之蔽芾始生,謂仲春之時,嫁取之月。婦之父,婿之父,相謂昏姻。言,我也。我乃以此二父之命,故我就女居。我豈其無禮來乎!責之也。○蔽,必制反,徐又方四反。芾,方味反。樗,敕書反。
爾不我畜,復我邦家。畜,養也。箋云:宣王之末,男女失道,以求外昏,棄其舊姻而相怨。
[疏]“我行”至“邦家”。○毛以為,有人言,我行適于野,采可食之菜,唯得蔽芾然樗之惡木。以興婦人言,我嫁他族以求夫,唯得無行不信之惡夫。既得惡夫,遇己不善,乃責之言:我以我父之昏,爾父之姻,二父敕命之,故我就爾而居處為室家耳。我豈無禮而來乎!而惡我也!爾既不我畜養,今當復反我之邦家矣。與之自訣之辭。鄭唯上二句記時為異。餘同。○傳“樗,惡木”。○正義曰:《七月》云“采荼薪樗”,唯取薪。薪,惡木也。毛以秋冬為昏,不得有記時之事。王肅云:“行遇惡木,言己適人遇惡夫也。”○箋“樗之”至“責之”。○正義曰:樗是木也,言蔽芾始生。謂葉在枝條始生,非木根始生于地也。仲春草木可采,故言仲春之時,嫁娶之月矣。“婦之父,婿之父,相謂為昏姻”,《釋親》文也。此及二章,幷言昏姻,故言二父之命。卒章止有姻,唯據婿之父耳,故言“汝不思汝老父之命”。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昏姻之故,言就爾宿。蓫,惡菜也。箋云:蓫,牛蘈也,亦仲春時生,可采也。○蓫,敕六反,本又作“蓄”。“藬”,本又作“蘈”,徒雷反。
爾不我畜,言歸斯復。復,反也。
[疏]箋“蓫,牛頹”。○正義曰:此《釋草》無文。陸機《疏》云:“今人謂之羊蹄。”定本作“牛蘈”。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舊姻,求爾新特。葍,惡菜也。新特,外昏也。箋云:葍,䔰也,亦仲春時生,可采也。婿之父曰姻。我采䔰之時,以禮來嫁女。女不思女老父之命而棄我,而求女新外昏特來之女。責之也,不以禮嫁,必無肯媵之。○葍音福。䔰音富。女幷音汝。媵音孕,又繩證反。
成不以富,亦祗以異。祗,適也。箋云:女不以禮為室家,成事不足以得富也。女亦適以此自異于人道,言可惡也。○祗音支。惡,烏路反。
[疏]“不思”至“以異”。○正義曰:取妻者受父之命,故今引以責之。言父本命汝以我為妻,汝何不思憶舊時老父之命,反棄我而求汝新外昏特來之女也?汝如是不以禮為室家,成事不以是而得富,亦適可以此異于人耳。人悉偕老,汝獨相棄,是異于人也。○傳“葍,惡菜。新特,外昏”。○正義曰:陸機《疏》云:“葍,一名䔰,幽州人謂之燕䔰。其根正白,可著熱灰中溫敢之。饑荒之歲,可蒸以御饑。”昏姻對文,則男婚女姻,散則通,故外來之婦為外昏也。○箋“不以”至“媵之”。○正義曰:此解新特之義。特謂獨來夫家,由不以禮嫁,必無人肯媵送之,故獨來也。禮,大夫乃一妻二妾,是有侄娣為媵,士庶人則不能備矣。此詩所述,下及庶人,本自無媵。而云無肯媵者,《釋言》云:“媵,送也。”妾送嫡而行,故謂妾為媵。媵之名不專施妾,凡送女適人者,男女皆謂之媵。僖五年《左傳》“晉人滅虞,執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史傳稱伊尹有莘氏之媵氏之媵臣,是送女者雖男亦名媵也。此不以禮嫁,其父母之家,男子婦女皆無肯媵之,故獨來耳。非謂當有侄娣媵也。
《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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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干》,宣王考室也。考,成也。德行國富,人民殷眾,而皆佼好,骨肉和親,宣王于是筑宮廟群寢,既成而釁之,歌《斯干》之詩以落之。此之謂成室。宗廟成,則又祭祀先祖。○佼,古卯反。釁,許斳反。落如字,始也。或作“樂”,非。
[疏]《斯干》九章,首章七句,二章、三章、四章、五章章五句,六章七句,七章五句,八章、卒章章七句。○正義曰:作《斯干》詩者,宣王考室也。考,成也。宣王既德行民富,天下和親,乃筑廟寢成,而與群臣安燕而樂之。此之謂成室也。人之所居曰室,宮寢稱室,是其正也。但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故鄭以為亦修宗廟,室是總稱,言室足以兼之。毛傳不言廟。王肅云:“宣王修先祖宮室,儉而得禮。”孫毓云:“此宣王考室之詩,無作宗廟之言。”孫、王幷云述毛,則毛意此篇不言廟也。筑室必先修廟,但作者言不及耳。經雖皆是考室之事,正指其文,則“乃安斯寢”是也。故箋云:“寢既成,乃鋪席與群臣安燕為歡以樂之。”是考室之事也。宣王中興,賢君其所以作者,非欲崇飾奢侈,妨害民務,國富民豐乃造之耳。故首章言天下親富,二章乃作之,三章言作之攻堅,四章言得其形制,五章言庭室寬明,六章乃言考之也。既考之后,居而寢宿。下至九章,言其夢得吉祥,生育男女,貴為王公,慶流后裔,因考室而得然,故考室可以兼之也。○箋“考成”至“先祖”。○正義曰:“考,成”,《釋詁》文。德行者,即“秩秩斯干”是也。國富者,“幽幽南山”是也。人民殷眾,而皆佼好,次二句是也。骨肉和親,既下三句是也。宣王承亂離之后,先務富民。民富情親,乃使之筑宮廟群寢。筑作既成,其廟,則神將休焉,則以禮釁涂之。其寢,則王將居焉,設盛食燕群臣,歌《斯干》之詩以歡樂之。此之謂成室也。言成者,非直筑成而已,通謂國富民和,樂共作力,以成其事。廟則既為釁禮,使神得安焉。室則既為歡燕,使人得處焉。人神各有攸處,然后謂之為成,故言“此之謂成室”以結之。《說文》云:“釁,血祭也。”賈逵云:“殺而以血涂鼓謂之釁鼓。”則釁者,以血涂之名。《雜記下》曰:“成廟則釁之。其禮,雍人拭羊,舉羊升屋,自中屋南面,刲羊血流于前,乃降。”是釁廟禮也。昭四年《左傳》叔孫為孟丙作鐘,“饗大夫以落之”。服虔云:“釁以豭豚為落。”則又一名落,蓋謂以血澆之也。《雜記》云:“路寢成,則考之而不釁。”注云:“設盛食以落之。”即引《檀弓》“晉獻文子成室,諸大夫發焉”。是樂之事。下箋亦云“安燕為歡以樂之”,是也。據經“乃安斯寢”,是考室之事,而于經無釁廟之云。鄭云“而釁之”者,鄭以似續妣祖,為筑宮廟,廟成必當釁。室尙燕樂,明廟釁可知也。《雜記》之文,廟成則釁,寢成則考,此序言“考室”,箋得兼云釁廟者,此考之名,取義甚廣,乃國富民殷,居室安樂,皆是考義,猶《無羊》云“考牧”,非獨據一燕食而已,故知考室之言,可以通釁廟也。言歌《斯干》之詩以樂之者,歌謂作此詩也。宣王成室之時,與群臣燕樂,詩人述其事以作歌,謂作此詩。《斯干》所歌,皆是當時樂事,故云“歌《斯干》之詩以樂之”,非謂當樂之時已有《斯干》可歌也。本或作“落”,以釁又名“落”,定本、《集注》皆作“落”,未知孰是。云“宗廟成,則又祭先祖”,敘“君子攸躋”之言。箋以躋謂升廟祭祀,故又言此以敘之。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興也。秩秩,流行也。干,澗也。幽幽,深遠也。箋云:興者,喻宣王之德,如澗水之源,秩秩流出,無極已也。國以饒富,民取足焉,如于深山。○秩,直乙反。澗音諫。如竹苞矣,如松茂矣。苞,本也。箋云:言時民殷眾,如竹之本生矣;其佼好,又如松柏之暢茂矣。
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猶,道也。箋云:“猶”當作“愈”。愈,病也。言時人骨肉用是相愛好,無相詬病也。○好,呼報反。猶,毛如字。鄭改作“愈”,羊主反。詬,呼豆反。
[疏]“秩秩”至“猶矣”。○毛以為,秩秩然出無極已者,此澗水之流也。以興施無有窮者,此宣王之德也。言王德之無窮,猶澗水流之不竭。幽幽然深遠,材物豐積者,南山也。以興貨殖盈足者。王,國也。王貨物豐殖,民用饒足,亦似深山之有材也。民既豐富,得以生長,故其民眾多,如竹之叢生,根本之眾矣。其長大又佼好,如松木之葉,常冬夏暢茂,無衰落矣。其兄與弟矣,用能相好樂矣,無相責以道矣。○鄭唯無相詬病為異。餘同。○傳“干,澗”。○正義曰:《釋山》云:“夾水曰澗。”不訓干為澗,正以秩秩宜為流貌。斯干共秩秩連文,與南山相對,故知干為澗也。《漸卦》鄭注云“干,謂大水之傍,故停水處”者,彼以鴻之所居,故為舊停水處,與此異也。○箋“國以”至“深山”。○正義曰:言宣王國富民又饒足,取則有之,如于山之取材,故以喻焉。言國富者,國以民為體,正謂民間饒足,非聚財于官,民取官材也。○箋“言時民”至“茂矣”。○正義曰:以竹言苞,而松言茂,明各取一喻。以竹筍叢生而本穊,松葉隆冬而不雕,故以為喻。其實竹葉亦冬青。《禮器》曰:“如竹箭之有筠,如松柏之有心,故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是也。○傳“猶,道”。○正義曰:《釋詁》文。○箋“猶當”至“詬病”。○正義曰:箋以“相猶”與“相好”對文,言“無相猶矣”當謂無相惡之事。若相責以道,未是傷義賊恩。雖無此事,未足多善,不當舉以為詠也。《角弓》曰:“不令兄弟,交相為愈。”則相病是兄弟之惡事。猶、愈聲相近,故知字誤也。言詬罵相病害也。
似續妣祖,似,嗣也。箋云:似讀如巳午之巳。巳續妣祖者,謂巳成其宮廟也。妣,先妣姜嫄也。祖,先祖也。○似,毛如字。妣,必履反。嫄,本或作“原”,音同。筑室百堵,西南其戶。西鄉戶,南鄉戶也。箋云:此筑室者,謂筑燕寢也。百堵,百堵一時起也。天子之寢有左右房,西其戶者,異于一房者之室戶也。又云南其戶者,宗廟及路寢,制如明堂,每室四戶,是室一南戶爾。○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下同。
爰居爰處,爰笑爰語。箋云:爰,于也。于是居,于是處,于是笑,于是語。言諸寢之中,皆可安樂。○樂音洛。
[疏]“似續”至“爰語”。○毛以為,言王既能使國富和親,則又嗣續先祖先妣之功,故筑其居室,百堵皆起,或西其戶,或南其戶。言路寢群室皆作之也。作之既成,乃于是居,于是處,于是笑,于是語焉。先“妣”后“祖”者,取會韻也。又以下有男女安寢之事,故兼云先妣。○鄭以為,宣王既以于國門之左,在巳之地,繼續立先妣姜嫄、先祖后稷以下之廟。然后乃宮內筑燕寢之室,百堵同時起之,比一房之室為西其戶,比宗廟路寢是室為南其戶,于是燕寢之中,居處笑語焉。燕寢言筑及百堵之戶,則宗廟與明堂路寢,亦筑而同時有戶制可知。宗廟言所立之地,則燕寢亦有其處,各舉義韻以言耳。○箋“似讀”至“先祖”。○正義曰:箋以似、續同義,不須重文,故似讀為巳午之巳。巳與午比辰,故連言之。直讀為巳,不云字誤,則古者似、巳字同。“于穆不巳”,師徒異讀,是字同之驗也。《周禮》左宗廟,在雉門外之左,門當午地,則廟當巳地也。謂既在巳地,而續立其妣祖之廟,然后營宮室,故云謂巳成其宮廟也。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故知巳成其宮廟乃筑室也。知妣是先妣姜嫄者,以特牲、少牢祭祀之禮,皆以其妃配夫而食,無特立妣之廟者。《春官·大司樂職》“舞《大濩》以享先妣,舞《大武》以享先祖。”妣先于祖,用樂別祭,則周之先妣有不系于夫而特立廟矣。《閟宮》、《生民》說姜嫄生后稷以配天,為周之王業,則周之先妣特立廟者,唯姜嫄耳。此妣文亦在祖上,故知是姜嫄也。祖,先祖,不斥號謚,則后稷、文、武兼親廟亦在其中。司樂七廟同用樂,言先祖以總之,明先祖之文兼通諸廟也。○傳“西”至“鄉戶”。正義曰:傳不言此為路寢之制,則此據天子之宮,其室非一。在北者南戶,在東者西戶耳。推此有東向戶、北向戶,故孫毓云:“猶南東其畝。”○箋“此筑”至“鄉戶”。正義曰:以上為立廟,故此為居室。然“似續妣祖”之言,文中不容路寢,則“筑室百堵”,路寢亦宜在焉。獨言此筑室謂筑燕寢者,路寢作與燕寢同時,而制與宗廟相類。此“西南其戶”,非路寢之制,故特言燕寢。其路寢,文雖不載,亦作之可知。言天子之寢有左右房者,以天子之燕寢,即諸侯之路寢。禮,諸侯之制,聘有夾室。又《士喪禮》小斂,“婦人髽于室”,而《喪大記》諸侯之禮云:“小斂,婦人髽帶麻于房中。”以《士喪》男子括發在房,婦人髽于室,無西房故也。《士喪禮》婦人髽于室,在男子之西,則諸侯之禮,婦人髽于房,亦在男子之西,是有西房矣。有西房自然有東房,是諸侯路寢有左右房也。天子路寢既制如明堂,自然燕寢之制當如諸侯路寢,故知天子之燕寢有左右房也。既有左右,則室當在中,故西其戶者,異于一房之室戶也。大夫以下無西房,唯有一東房,故室戶偏東,與房相近。此戶正中比之,為西其戶矣。知大夫以下止一房者,以《鄉飲酒義》云:“尊于房戶之間,賓主共之。”由無西房,故以房與室戶之間為中也。但大夫禮直言房,不言東西,明是房無所對故也。若然,《特牲》云“豆籩鉶在東房”者,鄭注云:“謂房中之東,當夾北,非對西戶也。”《鄉飲酒記》云:“薦出自左房。”《鄉射記》云“出自東房”者,以《記》人以房居東在左,因言之。《記》非經,無義例也。又解南其戶者,宗廟及路寢制如明堂,每室四戶,是燕寢之室,獨一南戶耳,故言西其戶也。知宗廟及路寢制如明堂者,《明堂位》曰:“太廟,天子明堂。”又《月令》說明堂,而季夏云:“天子居明堂太廟。”以明堂制與廟同,故以太廟同名其中室,是宗廟制如明堂也。又宗廟象生時之居室,是似路寢矣,故路寢亦制如明堂也。又《匠人》云:“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注云:“世室,宗廟也。”重屋者,王宮正室,若大寢也。明堂者,明政教之堂也。此三者不同,而三代各舉其一,是欲互以相通,故鄭云:“此三者,或舉宗廟,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同制。”是宗廟及路寢制如明堂也。彼三者幷陳,此言如明堂者,以周制舉明堂為文,故以宗廟及路寢制如之也。彼文說世室曰“五室四傍兩夾窗”。注云:“窗,助戶為明也。”每室四戶八窗,以言四傍,是四方傍開。又云“兩夾窗”,是一戶兩窗夾之。以此知每室四戶也。宣王都在鎬京,此考室當是西都宮室。《顧命》說成王崩,陳器物于路寢,云:“胤之舞衣、大貝、鼖鼓在西房。兌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東房。”若路寢制如明堂,則五室皆在四角與中央,而得左右房者,《鄭志》答趙商云:“成王崩之時,在西都。文王遷豐,作靈臺、辟廱而已,其餘猶諸侯制度。故喪禮設衣物之處,寢有夾室與東西房也。周公攝政,致太平,制禮作樂,乃立明堂于王城。”如鄭此言,則西都宗廟路寢依先王制,不似明堂。此言如明堂者,《鄭志》答張逸云:“周公制禮土中,《洛誥》‘王入太室祼’,是也。《顧命》成王崩于鎬京,承先王宮室耳。宣王承亂,未必如周公之制。”以此二答言之,則鄭意以文王未作明堂,其廟寢如諸侯制度。乃周公制禮,建國土中,以洛邑為正都。其明堂廟寢,天子制度,皆在王城為之。其鎬京則別都耳。先主之宮室尙新,周公不復改作,故成王之崩,有二房之位,由承先王之室故耳。及厲王之亂,宮室毀壞,先王作者,無復可因。宣王別更修造,自然依天子之法,不復作諸侯之制,故知宣王雖在西都,其宗廟路寢皆制如明堂,不復如諸侯也。若然,明堂,周公所制,武王時未有也。《樂記》說武王祀乎明堂者,彼注云“文王之廟為明堂制”。知者,以武王既伐紂為天子,文王又已稱王,武王不得以諸侯之制為父廟,故知為明堂制也。○箋“于是”至“安樂”。○正義曰:居、處義同。以寢非一,散言之耳。此文雖承燕寢之下,理亦兼有路寢。《周禮》注云:“王路寢一,小寢五。”下云:“后六宮。”此文亦可兼之,故云“諸寢之中,皆可安樂”。
約之閣閣,椓之橐橐。約,束也。閣閣,猶歷歷也。橐橐,用力也。箋云:約謂縮板也。椓謂土也。○閣音各。椓,陟角反。橐音托,本或作“析”。縮,所六反。,呂忱丈牛反,沈呂菊反,《說文》音敕周反,“引也。從手,留聲”。
風雨攸除,鳥鼠攸去,君子攸芋。芋,大也。箋云:芋當作“幠”。幠,覆也。寢廟既成,其墻屋弘殺,則風雨之所除也。其堅致,則鳥鼠之所去也。其堂堂相稱,則君子之所覆蓋。○除,直慮反,去也。芋,毛香于反,鄭火吳反,或作“吁”。殺,所界反。致,直置反,本亦作“致”同。稱,尺證反。
[疏]“約之”至“攸芋”。○毛以為,王本作群寢之時,以繩約縮之,繩在板上歷歷然均。謂繩均板直,則墻端正也。既投土于板,以杵椓筑之,皆橐橐然用力。勤力而筑,則墻牢固也。至若王寢既成,其墻屋弘殺,則風雨之所除。其筑作堅致,則鳥鼠之所去。君子于是居中,所以自光大也。○鄭以為,總宮廟群寢,下句“君子之所覆蓋”為異。○箋“約謂”至“土”。○正義曰:《緜》云“縮板以載”,是鄭所據也。縮約皆謂以繩纏束之,若今之墻衽也。此“椓之橐橐”,猶《緜》云“筑之登登”,故傳皆以為用力如椓杙之椓,正謂以杵筑之也。言椓謂土者,取壤土投之板中,使平均,然后椓之也。者,以手平物之名,故字從手。○傳“芋,大”。○正義曰:孫毓云:“宮室既成,君子處之,所以為自光大。”○箋“芋當”至“覆蓋”。○正義曰:芋作當“幠”,讀如亂。如此,幠以聲相近,故誤耳。“幠,覆也”,鄭以義言之。《爾雅》無此訓也。以下“攸躋”為君子所升,“攸寧”為君子所安,則知此為君子所覆,故云“其堂堂相稱,則君子之所覆蓋”,故反以類上,去鳥鼠,除風雨,文勢同也。
如跂斯翼,如人之跂竦翼爾。○跂音企。竦,粟勇反。如矢斯棘,如鳥斯革。棘,棱廉也。革,翼也。箋云:棘,戟也,如人挾弓矢戟其肘,如鳥夏暑希革張其翼時。○棘,居力反,《韓詩》作“朸”。朸,隅也,旅即反。革如字,《韓詩》作“𦑜”,云:“翅也。”棱,力登反。挾,子沓反,又子協反,又音協。肘,張九反。
如翬斯飛,君子攸躋。躋,升也。箋云:伊洛而南,素質,五色皆備成章,曰翬。此章四如者,皆謂廉隅之正,形貌之顯也。翬者,鳥之奇異者也,故以成之焉。此章主于宗廟,君子所升,祭祀之時。○翬者輝,雉名,《說文》云:“大飛也。”躋,子西反。
[疏]“如跂”至“攸躋”。○毛以為,言宮室之制,如人跂足竦此臂翼然,如矢之鏃有此棱廉然,如鳥之舒此革翼然,如翬之此奮飛然。宮室如此之美,君子所以升處也。矢、鳥、翬指形言之。如跂不言人者,義取于跂,言跂則人可知也。又人手似鳥翼,以為韻。言跂翼,則如人弭手直立,以喻屋壁之上下正直也。言如矢棱廉,以喻四隅廉正也。其斯革、斯飛,言檐阿之勢似鳥飛也。翼言其體,飛象其勢,各取喻也。○鄭以此章論宗廟,“如矢斯棘”,如人挾弓矢戟其肘,亦喻之棱廉;“君子攸躋”,言升祭,為異耳。○傳“棘,棱廉”。○正義曰:言棱廉,則指矢鏃之角為棘焉。蓋古有此名。○箋“棘戟”至“翼時”。○正義曰:古語謂棘為戟,故《明堂位》曰:“越棘大弓。”隱十一年《左傳》曰:“子都拔棘。”皆戟也。言如人挾弓矢戟其肘者,謂射者左手弣弓,而右手彎之,則戟其肘,謂右手之肘,亦喻室之外廉隅也。如鳥夏暑又布革張其翼者,《堯典》曰:“仲夏,鳥獸希革。”注云:“夏時,鳥獸毛疏皮見。”則言革者,謂夏暑毛希,皮革露見。于此之時,必舒其羽翼,故不言翼而言革,解其言革之本意。○傳“躋,升”。○正義曰:《釋詁》文。孫毓云:“君子之所升處。”○箋“伊洛”至“之時”。○正義曰:“伊洛而南,素質,五色皆備成章,曰翬”,《釋鳥》文。李巡曰:“素質,五采備具,文章鮮明。”雉白質,五色為文。鳥如此色者希,故云“鳥之奇異者,故以成之”,解比象既多,最后言翬意也。下云“君子攸寧”,是寢息其中。此言“攸躋”,則是君子升下登上之辭。王所尊者,唯宗廟耳,故知此章主宗廟,言祭祀之時,下章主寢室,言燕息之時。
殖殖其庭,有覺其楹。殖殖,言平正也。有覺,言高大也。箋云:覺,直也。○殖,市力反。噲噲其正,噦噦其冥,正,長也。冥,幼也。箋云:噲噲,猶快快也。正,晝也。噦噦,猶煟煟也。冥,夜也。言居之晝日則快快然,夜則煟煟然,皆寬明之貌。○噲音快。正音政。噦,呼會反。冥,毛莫形反,鄭莫定反。長,王丁丈反,崔直良反。幼,王如字,本或作“窈”,崔音杳。煟音謂,呂忱云:“火光貌。”
君子攸寧。箋云:此章主于寢,君子所安,燕息之時。
[疏]“殖殖”至“攸寧”。○毛以為,殖殖然平正者,其宮寢之前庭也。有覺然高大者,其宮寢之楹柱也。言宮寢庭既平正,楹又高大,宣王之所與翔列聚集于此者,皆是讓德有禮之士。噲噲然寬博,其群臣之長者。噦噦然閑習,其群臣之幼者。長幼有禮,君子所以安也。○鄭以為,言寢室殖殖然其庭平正,有調直者其楹柱。庭平柱直,處所寬明矣。快快然其晝日居之也,煟煟然其夜冥居之也。院寬室明,晝夜俱快,君子之所安息也。○傳“有覺,言高大”。○箋“覺,直”。○正義曰:覺之為訓,為大為直,故《禮記》注云:“覺,大也,直也。”傳以屋之為美,在于高大,箋以柱之為善,貴于調直,故異訓也。○傳“正,長。冥,幼”。○正義曰:“正,長”,《釋詁》文。“冥,幼”,《釋言》文。王肅云:“宣王之臣,長者寬博噲噲然,少者閑習噦噦然。夫其所與翔于平正之庭,列于高大之楹,皆少長讓德有禮之士,所以安也。”傳意或然。而本或作“冥,窈”者,《爾雅》亦或作窈。孫炎曰:“冥,深闇之窈也。”某氏曰:“《詩》云:‘噦噦其冥。’”為冥窈于義實安,但于“正,長”之義不允,故據王注為毛說。冥所以得為幼者,郭璞曰“幼稚者冥昧”也。○箋“噲噲”至“之貌”。○正義曰:箋以此說宮室之形狀,庭楹之平直,不得有長幼之義,故以正為晝,冥為夜,快快、煟煟為室宮寬明之貌。
下莞上簟,乃安斯寢。箋云:莞,小蒲之席也。竹葦曰簟。寢既成,乃鋪席與群臣安燕為歡以落之。○莞音官,徐又九完反,草叢生水中,莖圓,江南以為席,形似小蒲而實非也。鋪,普吳反,又音敷。樂音洛,本亦作“落”。乃寢乃興,乃占我夢。言善之應人也。箋云:興,夙興也。有善夢則占之。○應,應對之應。
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維虺維蛇。箋云:熊羆之獸,虺蛇之蟲,此四者,夢之吉祥也。○熊,回弓反。羆,彼宜反。虺,許鬼反。蛇,市奢反。
[疏]“下莞”至“維蛇”。○正義曰:宣王命人下鋪莞蒲,上施簟席,乃與群臣安燕為歡樂于此寢室之中。歡樂已訖,乃于其中寢寐焉。至晨乃興起焉。于寐時有夢,乃占我所夢之事。其吉夢維何事乎?維夢見熊羆與虺蛇耳。言乃占我夢者,王自言已夢,命人占之。下云“大人占之”,乃是他人為王占夢也。言吉夢者,當時未有吉兇,據后占之為吉,故探言焉。此“乃安斯寢”之下無傳,毛氏為燕以否,未可明也。○箋“莞小蒲”至“落之”。○正義曰:《釋草》云:“莞,苻蘺。”某氏曰:“《本草》云:‘白蒲一名苻蘺,楚謂之莞蒲。’”郭璞曰:“今西方人呼蒲為莞蒲。今江東謂之苻蘺,西方亦名蒲,用為席。”言小蒲者,以莞、蒲一草之名,而司幾筵有莞筵、蒲筵,則有大小,為席精粗,故得為兩種席也。知莞用小蒲者,以《司幾筵》設席,皆粗者在下,美者在上。其職云:“諸侯祭祀之席,蒲筵繢純,加莞席紛純。”以莞加蒲,明莞細而用小蒲,故知“莞,小蒲之席”也。竹葦曰簟者,以常鋪在上,宜用堅物,故知竹簟也。且《詩》每云簟茀用為車蔽,是竹簟可知。以此考室之詩,室之初成,當有燕樂,故為寢室既成,鋪席與群臣安燕為歡以樂之也。定本作“落”。此下莞上簟,雖是與群臣燕樂之席,其室內寢臥衽席亦當然也。《士喪禮》者,士禮也,云“下莞上簟,衽如初”,則平常皆莞簟也。其寢臥之席,自天子以下,宜莞簟同。○傳“言善之應人”。○正義曰:夢者,應人之物,善惡皆然。此據下文言吉夢,故云“善之應人”也。故《占夢》云:“獻吉夢于王。”又曰:“乃舍萌于四方,以贈惡夢。”是夢有善惡也。○箋“熊羆”至“吉祥”。○正義曰:以熊羆四足而毛,謂之獸。虺蛇無足之物,故謂之蟲也。生男女之征,故四者夢之吉祥。《釋獸》云:“羆如熊,黃白文。”舍人曰:“羆如熊,色黃白也。”郭璞曰:“似熊而長頭高腳,猛憨多力,能拔樹木。關西呼曰貑羆。”《釋魚》云:“蝮虺,博三寸,首大如擘。”舍人曰:“蝮,一名虺。江淮以南曰蝮,江淮以北曰虺。”孫炎曰:“江淮以南謂虺為蝮,廣三寸,頭如拇指,有牙,最毒。”郭璞曰:“此自一種蛇,人自名為蝮虺。今蛇細頸大頭,色如艾,綬文,文間有毛,似豬鬣。鼻上有鈄。大者長七八尺。一名反鼻,如虺類。足以明此自一種蛇。”如郭意,此蛇人自名蝮虺,非南北之異。蛇實是蟲,以有鱗,故在《釋魚》,且魚亦蟲之屬也。
大人占之:“維熊維羆,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箋云:大人占之,謂以聖人占夢之法占之也。熊羆在山,陽之祥也,故為生男。虺蛇穴處,陰之祥也,故為生女。○大音泰。后“大人”同。
[疏]箋“大人”至“生女”。○正義曰:以占夢之官,中士耳,而言大人占之,明其法天人所為,故云“聖人占夢之法占之”。聖人有法解則占之,故《左傳》文公之夢,子犯占之;簡子之夢,問諸史墨,不必要占夢之官乃得占也。此及《無羊》皆云“大人占之”,則占夢者,聖人之法。《正月》云:“召彼故老,訊之占夢。”譏之者,以王不尙道德,專信征祥,侮慢故老,故刺之。不謂夢不當占也。熊羆大較是山獸,亦居澤在穴,故《韓奕》云:“川澤訏訏,有熊有羆。”《秋官·穴氏》注云:“熊羆之屬,冬藏者也。燒其所食之物于穴外,以誘出之。”是也。
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半珪曰璋。裳,下之飾也。璋,臣之職也。箋云:男子生而臥于床,尊之也。裳,晝日衣也。衣以裳者,明當主于外事也。玩以璋者,欲其比德焉。正以璋者,明成之有漸。○衣,于既反。注“衣以裳”、下“衣之裼”同。璋音章。
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箋云:皇猶煌煌也。芾者,天子純朱,諸侯黃朱。室家,一家之內。宣王將生之子,或且為諸侯,或且為天子,皆將佩朱芾煌煌然。○喤音熿,華彭反,沈又呼彭反,聲也。芾音弗。煌音皇。
[疏]“乃生”至“君王”。○毛以為,王前夢熊羆,果有效驗,乃生男子矣。生訖,則寢臥之于床,尊之。又則衣著之以裳,玩弄之以璋也。裳明習為卑下,璋見效奉臣職。時已其泣聲太煌煌然,至其長大,皆佩朱芾。于此煌煌然,由王家室之內,或為諸侯之君,或為天子之王,故皆佩朱芾也。○鄭唯“裳為主外事”,“璋比德之有漸”。餘同。○傳“半圭”至“之職”。○正義曰:知“璋,半圭”者,《典瑞》云:“四圭有邸以祀天。兩圭有邸以祀地。圭璧以祀日月。璋邸射以祀山川。”從上而下,遞減其半,故知“半圭曰璋”。“裳,下之飾”,《易·文言》文也。裳為下飾,以璋配裳,故知見臣之職也。宣王子孫當為君,而言臣下者,王肅云:“言無生而貴之也。明欲為君父,當先知為臣子也。”璋而得為臣職者,王肅云:“群臣之從王行禮者奉璋。”又《棫樸》曰:“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是也。○箋“男子”至“有漸”。○正義曰:箋以下章與此相對。以下女子寢之地,明男子生而臥之床,尊之也。以下“載衣之裼”,裼是夜臥之衣,故云“裳,晝日衣”也。一晝一夜,明取內外為義,故知男子衣以裳,明當主外事;女子衣以裼,明當主內事也。女子弄之瓦,瓦,紡磚也,以女子之所有事;明玩以璋者,亦男子之所有事。君子于玉比德焉,故知以璋欲其比德也。玉不用圭而以璋者,明成人之有漸。璋是圭之半,故言漸也。下句乃言“其泣喤喤”,則此所陳,皆在孩幼。《禮記》鄭注云:“人始生在地,男子已寢之床。”又非始生也。蓋聖人因事記義。子之初生,暫行此禮,不知生經幾日而為之也。何則?女子不可恆寢于地竟無裳,男子亦不容無褓,且甫言其泣,則未能自弄璋,明暫時示男女之別耳。○箋“芾者”至“黃朱”。○正義曰:箋以經言“室家君王”,則有諸侯與天子而同言朱芾,故云“天子純朱,諸侯黃朱”也。芾從裳色,祭時服纁裳,故芾用朱赤。但芾所以明尊卑,雖同色而有差降。《干鑿度》以為,天子之朝朱芾,諸侯之朝赤芾,朱深于赤,故《困封》注云“朱深云赤”是矣。此論諸侯,則王子或封畿內,或以功德外封,皆為諸侯也。而文同朱芾,明對文則朱赤深淺有異,散之則皆謂之朱。故天子純朱,明其深也;諸侯黃朱,明其淺也。舉其大色,皆得為朱芾也。
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犭軍,褓也。瓦,紡磚也。箋云:臥于地,卑之也。褓,夜衣也。明當主于內事。紡磚,習其一有所事也。○裼,他計反,《韓詩》作“褅”,音同。褓音保。齊人名小兒被為褅。紡,芳罔反。磚音專,本又作“專”。
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婦人質無威儀也。罹,憂也。箋云:儀,善也。婦人無所專于家事,有非非婦人也,有善亦非婦人也。婦人之事,惟議酒食爾,無遺父母之憂。○詒,本又作“貽”,以之反,遺也。罹,本又作“離”,力馳反。遺,唯季反。
[疏]“乃生女”至“詒罹”。○毛以為,前夢虺蛇,今乃生女子矣。生訖,則寢臥之于地以卑之,則又衣著之以褓衣,則玩弄之以紡磚,習其所有事也。此女子至其長大,為行謹慎,無所非法,質少文飾,又無威儀,唯酒事。于是乃謀議之,無于父母而遺之以憂也。若婦禮不謹,為夫所出,是遺父母以憂。言能恭謹,不遺父母憂也。○鄭唯以儀為善為異。餘同。○傳“裼,褓也。瓦,紡磚”。○正義曰:《書傳》說成王之幼云:“在襁褓,褓,縛兒被也。”故箋以為夜衣。以璋是全器,則瓦非瓦礫而已,故云“瓦,紡磚”。婦人所用瓦唯紡磚而已,故知也。毛以裳為下飾,則褓不必主內事。侯苞云:“示之方也。”明褓制方令女子方正事人之義。○傳“婦人質”無“威儀”。○正義曰:以婦人少所交接,故云“質無威儀”,謂無如丈夫折旋揖讓棣棣之多。其婦容之儀則有之矣,故《東山》曰“九十其儀”,言多儀也。○箋“儀善”至“非婦人”。○正義曰:“儀,善”,《釋詁》文也。言有非有善,皆非婦人之事者,婦人,從人者也。家事統于尊,善惡非婦人之所有耳。不謂婦人之行無善惡也。
《斯干》九章,四章章七句,五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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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羊》,宣王考牧也。厲王之時,牧人之職廢。宣王始興而復之,至此而成,謂復先王牛羊之數。
[疏]《無羊》四章,章八句。○正義曰:作《無羊》詩者,言宣王考牧也。謂宣王之時,牧人稱職,牛羊復先王之數,牧事有成,故言考牧也。經四章,言牛羊得所,牧人善牧,又以吉夢獻王,國家將有休慶,皆考牧之事也。○箋“厲王”至“之數”。○正義曰:此美其新成,則往前嘗廢,故本厲王之時。今宣王始興而復之,選牧官得人,牛羊蕃息,至此而牧事成功,故謂之考牧。又解成者,正謂復先王牛羊之數也。言至此而成者,初立牧官,數未即復,至此作詩之時而成也。王者牛羊之數,經典無文,亦應有其大數。今言考牧,故知復之也。《周禮》有牧人下士六人,府一人,史二人,徒六十人。又有牛人、羊人、犬人、雞人,唯無豕人。鄭以為,豕屬司空,《冬官》亡,故不見。《夏官》又有牧師,主養馬。此宣王所考,則應六畜皆備。此獨言牧人者,《牧人·注》云“牧人,養牲于野田者”。其職曰:“掌牧六牲而阜蕃其物。”則六畜皆牧人主養,其餘牛人、羊人之徒,各掌其事,以供官之所須,則取于牧人,非放牧者也。《羊人職》曰:“若牧人無牲,則受布于司馬,買牲而供之。”是取于牧人之事也。唯馬是國之大用,特立牧師、圉人,使別掌之。則蓋擬駕用者屬牧師,令生息者屬牧人,故牧人有六牲。鄭云:“六牲,謂牛、馬、羊、豕、犬、雞。”是牧人亦養馬也。此詩主美放牧之事,經有“牧人乃夢”,故唯言牧人也。牧人六畜皆牧,此詩唯言牛羊者,經稱“爾牲則具”,主以祭祀為重,馬則祭之所用者,少豕犬雞則比牛羊為卑,故特舉牛羊,以為美也。
誰謂爾無羊?三百維群。誰謂爾無牛?九十其犉。黃牛黑唇曰犉。箋云:爾,女也。女,宣王也。宣王復古之牧法,汲汲于其數,故歌此詩以解之也。誰謂女無羊?今乃三百頭為一群。誰謂女無牛?今乃犉者九十頭。言其多矣,足如古也。○犉,本又作“”,而純反。爾羊來思,其角濈濈。聚其角而息濈濈然。箋云:言此者,美畜產得其所。○濈,本又作“𧤏”,亦作“戢”,莊立反。畜,許又反。
爾牛來思,其耳濕濕。呞而動,其耳濕濕然。○濕,始立反,又尸立反,又處立反。呞,本又作“𪗪”,亦作“齝”,丑之反,一音初之反,郭注《爾雅》云:“食已,復出嚼之也。今江東呼齝為齛,音漏,泄也。”
[疏]傳“黃牛黑唇曰犉”。○正義曰:《釋畜》云:“黑唇曰犉。”傳言黃牛者,以言黑唇,明不與深色同。而牛之黃者眾,故知是黃牛也。某氏亦曰:“黃牛黑唇曰犉。”○箋“女宣王”至“如古”。○正義曰:以“誰謂”是發問之辭。“三百維群”,“九十其犉”,是報答之語,故知宣王汲汲于其數。詩人歌此以解之也。羊三百頭為群,故一群有三百,不知其群之有多少也。犉者九十頭,直知犉者有九十,亦不知其不犉者之數也。以一群三百,直犉者九十,則羊多牛眾,故云足如古之法也。
或降于阿,或飲于池,或寢或訛。訛,動也。箋云:言此者,美其無所驚畏也。○訛,五戈反,又五何反,《韓詩》作“訛”。訛,覺也。爾牧來思,何蓑何笠,或負其糇。何,揭也。蓑所以備雨,笠所以御暑。箋云:言此者,美牧人寒暑飲食有備。○何,何可反,又音河。下及注同。蓑,素戈反,草衣也。笠音立。糇音侯。揭音竭,又其謁反。
三十維物,爾牲則具。異毛色者三十也。箋云:牛羊之色異者三十,則女之祭祀,索則有之。○索,色白反。
[疏]傳“蓑所以”至“御暑”。○正義曰:蓑唯備雨之物,笠則元以御暑,兼可御雨,故《良耜》傳曰:“笠所以御暑雨也。”《既夕禮》亦有蓑笠,注俱以為御雨。不以笠御暑者,以彼蓑笠同瑽車所載。槁車,潦車也,為雨而設,故不同也。○傳“異毛色者三十”。○正義曰:經言“三十維物”,則每色之物皆有三十,謂青赤黃白黑,毛色別異者各三十也。祭祀之牲,當用五方之色,故箋云:“汝之祭祀,索則有之。”
爾牧來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箋云:此言牧人有餘力,則取薪蒸、搏禽獸以來歸也。粗曰薪,細曰蒸。○蒸,之烝反。搏音博。下同。亦作“捕”,音步。爾羊來思,矜矜兢兢,不騫不崩。矜矜兢兢,以言堅彊也。騫,虧也。崩,群疾也。○兢,其冰反。騫,起虔反。
麾之以肱,畢來既升。肱,臂也。升,升入牢也。箋云:此言擾馴從人意也。○麾,毀皮反。肱,古弘反。馴音巡,又常遵反。
[疏]傳“騫,虧”。○正義曰:定本亦然。《集注》“虧”作“曜”。
牧人乃夢,眾維魚矣,旐維旟矣。箋云:牧人乃夢見人眾相與捕魚,又夢見旐與旟。占夢之官得而獻之于宣王,將以占國事也。○旐音兆。旟音餘。大人占之:“眾維魚矣,實維豐年;陰陽和則魚眾多矣。箋云:魚者,庶人之所以養也。今人眾相與捕魚,則是歲熟相供養之祥也。《易·中孚卦》曰:“豚魚吉。”○養,羊亮反。下同。供,九用反。
旐維旟矣,室家溱溱。”溱溱,眾也。旐旟所以聚眾也。箋云:溱溱,子孫眾多也。○溱,側巾反。
[疏]“牧人”至“溱溱”。○正義曰:牧人所牧既服,乃復為王興夢。夢見眾人維相與捕魚矣,又夢見旐維旟矣。牧人既為此夢,以告占夢之官,占夢之官又獻之于王。王乃令以大夫占夢之法占之。夢見眾維魚矣者,“實維豐年”,是歲熟相供養之祥。夢見旐維旟矣者,“室家溱溱”,是男女眾多之象。歲熟民滋,是國之休慶也。○箋“牧人”至“國事”。○正義曰:知者,以下云“大人占之”,是王使占之,明有所由,得達于王。夢事,夢官所掌,明本牧人既作此夢,不知吉兇,以問占夢之官。占夢知其為國之祥,故獻之也。《占夢職》曰:“歲終獻吉夢于王。王拜受之。”彼所獻者,謂天下臣民有為國夢者,其官得而獻之,非占夢之官身自夢也,故知此以占夢之官得而獻之。所夢是年豐歲熟民眾之祥,故知以占國事。○傳“陰陽”至“眾多”。○正義曰:以《魚麗》之義言之,太平而萬物盛多,故知陰陽和。經言“眾維魚矣”,乃謂捕魚者多。傳云魚多者,言由魚多,故捕者眾,解人共捕之意。○箋“魚者”至“豚魚吉”。○正義曰:魚者,庶民之所以養者,以庶民不得殺犬豕,維捕魚以食之,是所以養也。歲谷不熟,則無以相養。會眾人相與捕魚,則是歲熟相供養之祥。引《易·中孚卦》曰“豚魚吉”者,《孟子》曰:“七十者可以食雞豚。”豚魚俱是養老之物,故引之以證魚可供養也。彼注云:“三辰在亥,亥為豕,爻失正,故變而從小,名言豚耳。四辰在丑,丑為鱉蟹。鱉蟹,魚之微者,爻得正,故變而從大,名言魚耳。三體兌,兌為澤,四、上值天淵,二、五皆坎爻,坎為水,二侵澤,則豚利五,亦以水灌淵則魚利。豚魚以喻小民也,而為明君賢臣恩意所供養,故吉。”如彼注意,以豚魚喻小民,與此乖者,以《彖》云“豚魚吉”,信及豚魚,喻則澤及民。觀《彖》為說,此則斷章取義,故不同也。
《無羊》四章,章八句。
《鴻鴈之什》十篇,三十二章,二百三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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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曰:從此至《何草不黃》,凡四十四篇,前儒申毛,皆以為幽王之變小雅。鄭以《十月之交》以下四篇,是厲王之變小雅。漢興之初,師移其篇次,毛為《詁訓》,因改其第焉。
《節南山》,家父刺幽王也。家父,字,周大夫也。○節,在切反,又如字,又音截,下及注同,高峻貌。《韓詩》云:“視也。”父音甫。注及下同。
[疏]“《節南山》十章,上六章章八句,下四章章四句”至“幽王”。○正義曰:家父吉甫,詩辭自有名字。其餘有名者,他《書傳》記有之。《左傳》引《桑柔》,謂之周芮良夫之詩,是也,故敘得據之。而言其不言者,皆不知也。或云大夫者,止知是大夫所作,不得姓名,故不言也。頌及風、頌正經,唯《公劉》等三篇言召康公以外,皆不言作者姓名。《外傳》謂《棠棣》為周文公之詩,《思文》為周文公之頌,則二篇周公作也。《外傳》尙得言之,敘者不容不知,蓋以正詩天下同心歌詠,故例不言耳。《公劉》三篇言戒成王,戒須有主,不得天下共戒,故特見召康公耳。又諸言姓名爵謚者,皆是王朝公卿大夫。《緜蠻》謂士為微臣,不言姓名,蓋以士位卑微,名不足錄也。推此則太子之傅及寺人譚大夫不言姓名,亦為微也。又變風唯《七月》、《鴟鴞》言周公所作,其餘皆無作者姓名,亦以諸侯之大夫位比天子之士官位亦微,故皆無見姓名者也。唯魯人作頌非常,特詳其事,言行父請周史克作頌耳。不然,豈變風十有二國,其詩百有餘篇,作者不知一人也?○箋“家父,字,周大夫”。○正義曰:卒章傳已云:“家父,周大夫。”但不言家父是字。此辨其字,因言其官,所以箋、傳重也。知字是大夫者,以《春秋》之例,天子大夫則稱字。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來求車”,以字見經,文與此同,故知此字亦是大夫也。桓十五年上距幽王之卒七十五歲,此詩不知作之早晚。若幽王之初,則八十五年矣。韋昭以為平王時作。此言不廢作在平、桓之世,而上刺幽王。但古人以父為字,或累世同之。宋大夫有孔父者,其父正考父,其子木金父,此家氏或父子同字,父未必是一人也。《雲漢序》云“仍叔”,箋引桓五年“仍叔之子來聘”。春秋時,趙氏世稱孟,智氏世稱伯,仍氏或亦世字叔也。自桓五年,上距宣王之卒七十六歲,若當初年,則百二十年矣。引之以證仍叔是周大夫耳,未必是一人也。《瞻仰》箋亦引隱七年“天王使凡伯來聘”。自隱七年,上距幽王之卒五十六歲。凡國伯爵為君皆然,亦不知其人之同異也。但知《板》與《瞻仰》俱是凡伯所作,二者必是別人。何則?《板》已言“老夫灌灌,匪我言耄”,則不得下及幽王時矣。《瞻仰》之箋引《春秋》,亦證凡伯為天子大夫耳。此三文皆年月長遠,幷應別人,故箋不言,是也。其意不以為一人矣。故《板》不引《春秋》,至《瞻仰》而引之,及此不引《春秋》,皆注有詳略,無義例也。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興也。節,高峻貌。巖巖,積石貌。箋云:興者,喻三公之位,人所尊嚴。○巖如字,本或作“嚴”,音同。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憂心如惔,不敢戲談。赫赫,顯盛貌。師,大師,周之三公也。尹,尹氏,為大師。具,俱。瞻,視。惔,燔也。箋云:此言尹氏,女居三公之位,天下之民俱視女之所為,皆憂心如火灼爛之矣。又畏女之威,不敢相戲而言語。疾其貪暴,脅下以形辟也。○赫,許百反。惔,徒藍反,又音炎,《韓詩》作“炎”,字書作“焱”,《說文》作“㶣”字,才廉反,小熱也。大音泰。下皆同。燔音煩。脅,許業反,本又作“脅”。
國既卒斬,何用不監!卒,盡。斬,斷。監,視也。箋云:天下之諸侯日相侵伐,其國已盡絕滅,女何用為職不監察之?○卒,子律反。監,古銜反,注同,《韓詩》云:“領也。”斷,都緩反。
[疏]“節彼”至“不監”。○正義曰:節然高峻者,彼南山也。山既高峻,維石巖巖然,故四方皆遠望而見之。以興赫赫然顯盛者,彼太師之尹氏也。尹氏為太師既顯盛,處位尊貴,故下民俱仰汝而瞻之。汝既為天下所瞻,宜當行德以副之。今天下見汝之所為,皆憂心如被火之燔灼然,畏汝之威,不敢相戲而談語,是失于具瞻矣。又天下諸侯之國日相侵伐,其國巳盡絕滅矣,汝何用為職而不監察之?國見絕滅,罪汝之由也。然節與巖巖一也,言節先舉形之高大,乃言“維石巖巖”,見其視之貌狀。言“民具爾瞻”,雖與“維石巖巖”相對,而巖巖無視汝之文,具瞻少尊嚴之狀,互相發見,故箋云“喻三公之位,人所尊嚴”,則巖巖然有瞻之狀,因赫赫已有尊之義,而具瞻為下視,所以便而互。《集注》及定本皆作“高嚴”。○傳“師,太師”。○正義曰:《尙書·周官》云“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故知太師,周之三公也。下云“尹氏太師”,是尹氏為太師也。《孝經》注以為冢宰之屬者,以此刺其專恣,是三公用事者,明兼冢宰以統群職。○箋“此言”至“刑辟”。○正義曰:此“民具爾瞻”一句,上與“維石巖巖”相對為興,又與“憂心如惔”為發端,由瞻見其惡,所以憂心,故知視汝之所為皆憂心也。“如惔”之字,《說文》作“㶣”,訓為“小爇”也。灼,炙燒也。爛,火熟也。皆火燒之事,故云“如火灼爛之矣”。不敢者,畏辭。既憂復畏,故言“又畏汝之威,不敢相戲而談語”也。“疾其貪暴,脅下以刑辟”者,言其有二事也。疾其貪暴,所以憂心。脅下以刑辟,故不敢戲談。所以不敢者,畏其威耳。故知不敢,明是“脅下以刑辟”之罪也。不敢戲為刑罪,明所憂者刑罰之威,貪暴可知。○箋“天下”至“察之”。○正義曰:國者,諸侯之辭。卒斬,盡滅之稱。故云“天下諸侯日相侵伐,其國已盡絕滅矣”。汝何用為職者,責之言。汝為三公,更何所主?唯諸侯耳。何以不監察之,而令相伐也?如是,則尹氏又為王官之伯,分主東西,得專征專殺,故言“何用為職”也。《雨無正》云:“斬伐四國。”箋云:“天下諸侯于是更相侵伐,謂厲王時也。”《沔水》箋云:“諸侯出兵,妄相侵伐,謂宣王時也。”則諸侯征伐久矣。而《論語》注以為,“平王東遷,諸侯始專征伐”者,幽、厲雖殘虐無道,尙能治諸侯,但明不燭下,致使擅相伐滅,故詩人舉以為刺。至于平王微弱,不能禁制,諸侯專行征伐,無所顧忌,故《論語》之注以征伐自諸侯出,從平王為始也。言“卒斬”者,甚言之耳。若實盡滅,則誰滅之乎?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實,滿。猗,長也。箋云:猗,倚也。言南山既能高峻,又以草木平滿其旁倚之畎谷,使之齊均也。○猗,于宜反。倚,于綺反。下同。畎,本亦作“圳”,古犬反。赫赫師尹,不平謂何!箋云:責三公之不均平,不如山之為也。謂何,猶“云何”也。天方薦瘥,喪亂弘多。薦,重。瘥,病。弘,大也。箋云:天氣方今又重以疫病,長幼相亂,而死喪甚大多也。○薦,徂殿反。注及下篇注同。瘥,才何反。重,直用反。下同。疫音役,本又作“疢”,敕覲反。長,張丈反。
民言無嘉,憯莫懲嗟。憯,曾也。箋云:懲,止也。天下之民皆以災害相吊唁,無一嘉慶之言,曾無以恩德止之者,嗟乎柰何!○噆,本或作“憯”,士感反。唁音彥,服虔云:“吊生曰唁。”
[疏]“節彼”至“懲嗟”。○毛以為,節然而高峻者,彼南山也。既高峻矣,而又滿之使平均者,以其草木之長茂也。以興赫赫然而盛者,彼太師之官也。太師既尊盛矣,而有益之使平均者,以用眾士之智能也。刺尹氏專己,不肯用人,以至于不平。故又責師尹,汝居位為政不平,欲云何乎?以汝不平,天應以災。下民非直畏汝刑辟,天氣方今又重下以疫病,使民之死喪禍亂甚大多也。由此喪兇,下民之言,無一嘉慶者,皆是相吊之辭。汝尹氏及時在位,曾無以恩德止此喪亂者,嗟乎,可柰何!既無止之,禍災未歇,故嗟而閔之。“赫赫師尹”一句,上與“節彼南山”相對為興,又與下“不平謂何”為發端。言山之能均平,反刺尹氏之不平。○鄭唯“有實其猗”為異。言“山既高峻,有以草木平滿其傍倚之圳谷,使之齊均”,以興尹氏既為尊顯,亦當以政教養育其天下民庶,使之齊均,當如山之所為為異。餘同。○傳“猗,長”。○正義曰:以“綠竹猗猗”是草木長茂之貌,故為長也。王肅云:南山高峻,而有實之使平均者,以其草木之長茂也。師尹尊顯,而有益之使平均者,以用眾士之智能。刺今專己,不肯用人,以至于不平也。傳意或然。○箋“猗倚”至“齊均”。○正義曰:箋以言“有實其猗”,是猗為山之所實之處,故以為倚言山傍,而倚近山者也。山傍近山唯圳谷耳,能實圳唯草木也,故知以草木平滿其傍之圳谷,使之齊均也。山高以比三公,圳谷以比下民,言山能以草木實圳谷,反喻三公不能以政教均下民也。草木之生,而云山者,山出云雨,能生草木故也。言平滿者,謂山俱以雨露潤之,均平而生,皆遍滿其中,故言齊均也。《匠人》注云:“壟中曰圳。”《說文》云:“圳,小流也。”言水小不能自通,須人圳引之,則圳是壟中小水之名,因此而山谷通水之處亦名為圳。《禹貢》曰:“羽圳夏翟。”鄭注云:“羽山之谷。”是也。定本云“又以草土平滿其傍倚之山”,以木為土,恐非。○傳“薦,重。瘥,病”。○正義曰:薦與薦,文異義同。《釋言》云:“薦,再也。”再是重之義也。“瘥,病”,《釋詁》文。○箋“天氣”至“大多”。○正義曰:此喪亂連文,喪者,死亡之名,云亂則為未死,是疫病也,故云“天氣方今又重以疫病,長幼相亂”。言長之與幼,皆得疫病,相交亂不少,因此以致死,故云“死喪甚大多也”。喪與亂相將,由亂以致喪,故鄭分解之。言重者,尹氏既脅下以刑辟,上天又加之災禍,是重也。○箋“天下”至“奈何”。○正義曰:文承死喪之下,而云“無嘉”,故知“以災害相吊唁,無一嘉慶之言”。吊謂吊死,唁謂唁生,故服虔云:“吊生曰唁。”皆是相痛傷之名也。死而相吊,自是其常,而以刺尹氏者,以災害死喪皆政教所致焉。以政失而致,則政善亦消,但在位之臣無行善者,故責云:“曾無恩德止之者。”曾無者,廣辭。言在位皆然,非獨尹氏也。嗟乎者,嘆辭。民皆死亡,非徒嗟嘆,故為作者嗟之,無可奈何。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毗,俾民不迷。氐,本。均,平。毗,厚也。箋云:氐,當作桎轄之桎。毗,輔也。言尹氏作大師之官,為周之桎轄,持國政之平,維制四方,上輔天子,下教化天下,使民無迷惑之憂。言任至重。○氐,丁禮反,徐云:“鄭音都履反。”毗,婢尸反,王作埤。埤,厚也。卑,本又作“裨”,同,必爾反,后皆放此。桎,之實反,又丁履反,礙也。本有作手旁至者,誤也。轄字又作“轄”,胡𦟈反。
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師。吊,至。空,窮也。箋云:至猶善也。不善乎昊天,愬之也。不宜使此人居尊官,困窮我之眾民也。○吊,如字,又丁歷反。下同。昊,胡老反。空,苦貢反。注同。愬,蘇路反,本亦作“訴”。下同。
[疏]“尹氏”至“我師”。○毛以為,見天災及民,故歸咎執政,責之云:尹氏汝今為太師之官,維是周之根本之臣,秉持國之正平,居權衡之任,四方之事是汝之所維制,天子之身是汝之所崇厚。言汝職維持四方,尊崇天子。其尊重如此,施行教化當使下民無迷惑之憂,何為專行虛政,以脅下也?尹氏政既不善,訴之于天,言尹氏為政,實不善乎,昊天不宜使此人居位,以窮困我天下之眾民。○鄭唯氐為桎轄、毗為輔為異。餘同。○傳“氐本”至“毗厚”。○正義曰:毛讀從邸,若四圭為邸,故為本,言是根本之臣也。以毗為毗益,故為厚,亦由輔弼使之厚。義與鄭同,但言輔天子于辭為便,故易之。○箋“氐當”至“之桎”。○正義曰:《孝經·鉤命決》云:“孝道者,萬世之桎轄。”《說文》云:“桎,車舝也。”則桎是轄之別名耳。以轄能制車,喻大臣能制國,故以大師之官為周之桎轄也。易傳者,以天子為周之本,謂臣為本,則于義不允,故易之。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仕,勿罔君子。庶民之言不可信,勿罔上而行也。箋云:仕,察也。勿當作“末”。此言王之政不躬而親之,則恩澤不信于眾民矣。不問而察之,則下民末罔其上矣。○勿,毛如字,鄭音末。式夷式已,無小人殆。式,用。夷,平也。用平則己,無以小人之言至于危殆也。箋云:殆,近也。為政當用平正之人,用能紀理其事者,無小人近。○已,毛音以,鄭音紀。近,附近之近,又如字。下同。
瑣瑣姻亞,則無膴仕。瑣瑣,小貌。兩婿相謂曰亞。膴,厚也。箋云:婿之父曰姻。瑣瑣昏姻,妻黨之小人,無厚任用之。置之大位,重其祿也。○瑣,素火反,本或作“璅”,非也。璅音早。亞,于嫁反。膴音武。
[疏]“弗躬”至“膴仕”。○毛以為,尹氏不可任,欲令王親為政,故責王,言王為政,由不躬為之,不親行之,故天下庶民之言不可信也。又責下民,言王為政,雖不監問之,不察理之,必天下之民勿得欺罔其上之君子也。又教王息此民之欺罔,言王但用平正之人為官,則下民欺罔之心用自消止矣。王必須用賢人,無用小人之言,以至于危殆。言小人不可任用也。又戒之云:非但疏外小人不可用,雖瑣瑣然昏姻親亞之小人,則當無得厚任以事,置之大位,重其祿食。言親而不賢,亦不可任也。疾時親黨亂政,故戒之。躬與親,一也;問與察,一也。但累文以丁寧之,言躬親,明有施為;言問察,明亦躬親。直以彼不可信,由于不親,雖不察問,不得欺罔。各隨事而為文耳。○鄭以為,尹氏既不可委任,王若政教不躬,不親行之,則庶民不信于王之恩澤。以尹氏之虐,謂王所為,故不信也。若民俗不問,不察觀之,則民皆末罔其上之君子。王非直親須問察,又當用平正之人,用己身親理政事之人,無得用小人而親問之。餘同。○傳“庶民”至“而行”。○正義曰:君民之所以相信者,由君親行政,民親受教,故得相信也。今王不親為政,委任小人,施政于民,不以實告,故庶民之言亦不可信也。勿者,禁人之辭。既言民不可信,因責民之欺罔,故云“勿得罔上而”。行上即經之君子也。○箋“勿當”至“上矣”。○正義曰:箋以此篇主刺仕上,非責民之辭,故知“勿”當為“末”也。知躬親為恩澤者,以王身所為而行于眾民唯恩澤耳。且上章疾尹氏貪暴以致災,故知躬親為恩澤也。易傳者,以疾尹氏,使王親之,明欲令王施政教以及下,不宜言其不可信也。且言庶民不信于王,其文自明,不當橫加不可,故易之。言末罔其上者,謂若不問察,則明不燭下,下之善惡,上所不知。下民知上不知,則末略欺罔其上而不畏之。言躬親施其恩澤,問察亦須躬親,互相明也。○箋“殆近”至“人近”。○正義曰:易傳者,以上文欲王躬親為政,則宜為己身之己,不宜為已止也。下文戒王勿厚任親戚,欲令用賢去惡,宜為勿近小人,不當遠言小人之行,終至危殆,故易之也。無小人之近,猶言無近小人。○傳“瑣瑣”至“曰亞”。○正義曰:《釋訓》云:“瑣瑣,小也。”舍人曰:“瑣瑣,計謀褊淺之貌,是小貌也。”“兩婿相謂為亞”,《釋親》文。劉熙《釋名》云:“兩婿相謂曰亞者,言每一人取姊,一人取妹,相亞次也。又幷來女氏,則姊夫在前,妹夫在后,亦相亞也。”○箋“婿之”至“其祿”。○正義曰:“女子子之夫為婿,婿之父為姻”,《釋親》文。幽王前取申后而黜之,未必用其親戚。褒姒,褒人所獻,未必為親戚可任。幽王耽淫女色,寵之者蓋多女寵,必私多謁請。小人則婦言是用。姻亞者,或其餘嬪妾之家,不必專是二后之親也。但據夫而言,妻為正稱,故鄭總言妻黨之小人,其中亦容妾黨也。言無厚任之,即置之大位,重其祿,是也。如此,則幽王厚于昏姻矣。而《角弓》云“兄弟昏姻,無胥遠矣”者,以王者志不及遠,唯同類相愛,昏姻諂佞者進用,故此戒之;賢德者疏遠,故彼刺之。詩者,志也,各有以發。
昊天不傭,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傭,均。鞠,盈。訩,訟也。箋云:盈猶多也。戾,乖也。昊天乎,師氏為政不均,乃下此多訟之俗,又為不和順之行,乃下此乖爭之化。病時民效為之,愬之于天。○傭,敕龍反,《韓詩》作“庸”。庸,易也。鞠,兀六反。訩音兇。戾音麗。行,下孟反。爭,爭斗之爭。下皆同。效,下教反。君子如屆,俾民心闋。君子如夷,惡怒是違。屆,極。闋,息。夷,易。違,去也。箋云:屆,至也。君子,斥在位者。如行至誠之道,則民鞠訩之心息。如行平易之政,則民乖爭之情去。言民之失,由于上可反復也。○屆音戒。闋,苦穴反。易,以豉反。下同。復音服,本又作“覆”,芳服反。
[疏]“昊天”至“是違”。○正義曰:此又本尹氏之惡訴之,云:昊天乎!即由尹氏為政不均,乃下此多訟之俗。昊天乎!尹氏之行,又不和順,乃下此大乖爭之化。民之所為,無不皆化于上也。民既化上為惡,亦當化上為善。汝在位君子,如行至誠之道,使民多訟之心息。汝在位君子,如行平易之政,使民惡怒之情去。言易可反復,何不行化以反之。○傳“傭,均。鞠,盈”。箋“盈猶”至“于天”。○正義曰:“傭,均。訩,訟”,《釋言》文。“鞠,盈”,《釋詁》文。盈者必多,故箋轉之云:“盈猶多也。”由不惠而降戾乖,故知非疾也。在上不均,故下亦不均,至于多獄訟也。在上不順,故下亦不和,至于乖爭也。此皆民效為之。自上而下,故言降也。獄訟至于公,乖爭出于私,二者亦相類。訟則貴無訟,偏惡其多爭,則小猶可恕,唯恨其大,故經言“鞠訩”、“大戾”。○箋“屆至”至“反覆”。○正義曰:《釋詁》云:“屆、極,至也。”俱得為至,故箋幷訓之,不言“極”猶“至”也。此詩雖主疾尹氏為惡,而在位亦然。既言尹氏傷化敗俗,明其欲令在位者反之,故知君子斥在位者。知鞠訩心息者,以文承上經,事相充配,下云惡怒是乖爭,故知心息是鞠訩也。言民心不言鞠訩,言惡怒不言民心,互相明也。為惡乖則已成,可息而去之,是可反復也。
不吊昊天,亂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憂心如酲,誰秉國成?病酒曰酲。成,平也。箋云:吊,至也。至猶善也。定,止。式,用也。不善乎昊天,天下之亂無肯止之者。用月此生,言月月益甚也。使民不得安,我今憂之,如病酒之酲矣。觀此君臣,誰能持國之平乎?言無有也。○酲者呈。
不自為政,卒勞百姓。箋云:卒,終也。昊天不自出政教,則終窮苦百姓。欲使昊天出《圖》、《書》有所授命,民乃得安。
[疏]“不吊”至“百姓”。○正義曰:此章箋具,而下二句毛氏無傳,則不必如鄭欲天出《圖》、《書》授命也。蓋言王身不自為政教,終勞苦我百姓。王肅云:“言政不由王出也。”○傳“病酒曰酲”。○正義曰:《說文》云:“酲,病酒也”。醉而覺,言既醉得覺,而以酒為病,故云病酒也。○箋“昊天”至“得安”。○正義曰:知責昊天而不自出政教者,四章、五章以君臣之惡訴之天也。又曰“亂靡有定”,言君臣不能定亂也。又曰“誰秉國成”,言君臣不能持國平也。君臣已言幷不能,乃云不自為政,是令昊天之辭。且此章發首云“不吊昊天”,末言“不自為政”,明是欲使天自下為政也,故云“欲使昊天出《圖》、《書》,有所授命”也。以王者將興,天必命之,若湯、武也。《圖》、《書》者,即《中候》說堯、舜及周公所授《河圖》、《洛書》是也。彼所授者,非既受乃王,皆先王乃受之。與此不同者,此所受,若湯得黑鳥,文王得丹書之類,皆先有名籙,故舉《圖》、《書》以言之。王肅以為,“禮,人臣不顯諫”。諫猶不顯,況欲使天更授命?詩皆獻之于君,以為箴規。包藏禍心,臣子大罪,況公言之乎?王基理之曰:“臣子不顯諫者,謂君父失德尙微,先將順風喻。若乃暴亂,將至危殆,當披露下情,伏死而諫焉。待風議而已哉!”是以《西伯戡黎》祖伊奔告于王曰:“天已訖我殷命。”古之賢者切諫如此。幽王無道,將滅京周。百姓怨王,欲天有授命。此文陳下民疾怨之言,曲以感寤,此正與祖伊諫同。皆忠臣殷勤之義,何謂非人臣宜言哉!肅不譏《尙書》祖伊之言,而怪家父邪?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項,大也。箋云:四牡者,人君所乘駕,今但養大其領,不肯為用。喻大臣自恣,王不能使也。○為,于偽反,又如字。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騁,極也。箋云:蹙蹙,縮小之貌。我視四方土地,日見侵削于夷狄蹙蹙然,雖欲馳騁,無所之也。○蹙,子六反,王七歷反。騁,敕領反。日,而乙反。縮,所六反。
[疏]“駕彼”至“所騁”。○正義曰:言當所乘駕者,彼四牡也。今四牡但養大其領,不肯為用。以興王所任使者,彼大臣也。今大臣專己自恣,不為王使也。臣既自恣,莫肯憂國,故夷狄侵削日更益甚。云:我視四方土地蹙蹙然至俠,令我無所馳騁之地。以臣不任職,致土地侵削,故責之也。○傳“項,大”。箋“養大”至“能使”。○正義曰:以領已是項,文不宜重,故以項為大。箋以為養大其領,申傳說也。馬雖大項,由人駕馭。言不肯為用者,以馬當用之,今養而不駕,是為自恣也。○傳“騁,極”。箋“馳騁無所之”。○正義曰:箋言馳騁無所極至,是與傳同,但傳文略耳。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茂,勉也。箋云:相,視也。方爭訟自勉于惡之時,則視女矛矣。言欲戰斗相殺傷矣。○相,息亮反。注同。矛,亡侯反,戈矛也。
既夷既懌,如相酬矣。懌,服也。箋云:夷,說也。言大臣之乖爭,本無大讎,其已相和順而說懌,則如賓主飲酒相酬酢也。○懌音亦。酬,市由反,又作“酬”。說音悅。下同。已音以。酢音昨。
[疏]“方茂”至“酬矣”。○正義曰:此說大臣無常。言大臣方爭訟勉力成汝相與為惡之時,則各自視汝之戈矛,欲用此矛矣,以相殺傷也。既已和悅,既以懌服,則如賓主之飲酒者相酬酢矣。言相惡既深,和解又疾,皆是無常小人,故使政教亂也。箋“本無大讎”,《集本》云“大辨”。辨是爭,義亦得通也。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不懲其心,覆怨其正。正,長也。箋云:昊天乎!師尹為政不平,使我王不得安寧。女不懲止女之邪心,而反怨憎其正也。○覆,芳服反。長,張丈反。邪,似嗟反。
[疏]“昊天”至“其正”。毛以為,尹氏為惡,訴之于天,言:昊天乎!師尹為政不平,致使我王不得安寧。汝師尹不懲止其心,乃反邪僻妄行。故下民皆怨其君長,由師尹行惡而致民怨也。○鄭唯下句為異。餘同。○傳“正,長”。○正義曰:《釋詁》文。此傳甚略,王肅述之曰:“覆猶背也。師尹不定其心,邪僻妄行,故下民皆怨其長。”今據為毛說。
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家父,大夫也。箋云:究,窮也。大夫家父作此詩而為王誦也。以窮極王之政所以致多訟之本意。○為,于偽反。父音甫。
式訛爾心,以畜萬邦。箋云:訛,化。畜,養也。○訛,五戈反。畜,許六反。
[疏]“家父”至“萬邦”。○正義曰:作詩刺王,而自稱字者,詩人之情,其道不一。或微加諷諭,或指斥愆咎,或隱匿姓名,或自顯官字,期于申寫下情,冀上改悟而已。此家父盡忠竭誠,不憚誅罰,故自載字焉。寺人孟子亦此類也。
《節南山》十章,六章章八句,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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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大夫刺幽王也。○正音政。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正月,夏之四月。繁,多也。箋云:夏之四月,建巳之月,純陽用事而霜多,急恆寒若之異,傷害萬物,故心為之憂傷。○繁,扶袁反。夏,胡雅反。下同。巳音似。為,于偽反。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將,大也。箋云:訛,偽也。人以偽言相陷,人使王行酷暴之刑,致此災異,故言亦甚大也。○酷,苦毒反。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癙憂以癢。京京,憂不去也。癙、癢皆病也。箋云:念我獨兮者,言我獨憂此政也。○癙音鼠,《字林》癙音恕。癢音羊。
[疏]《正月》十三章,上八章章八句,下五章章六句。○“正月”至“以癢”。○正義曰:時大夫賢者,睹天災以傷政教,故言正陽之月而有繁多之霜,是由王急酷之異,以致傷害萬物,故我心為之憂傷也。有霜由于王急,王急由于訛言,則此民之訛言為害亦甚大矣。害既如此,念我獨憂此政兮。憂在于心,京京然不能去。哀憐我之小心所遇,痛憂此事,以至于身病也。憂之者,以王信訛言,百姓遭害,故所以憂也。○傳“正月,夏之四月”。○正義曰:以大夫所憂,則非常霜之月。若建寅正月,則固有霜矣,不足憂也。昭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左傳》曰:“祝史請所用幣。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幣,其餘則否。’太史曰:‘在此月也。’”經書“六月”,傳言“正月”,太史謂之“在此月”,是周之六月為正月也。周六月是夏之四月,故知正月夏之四月也。謂之正月者,以干用事,正純陽之月。傳稱“慝未作”,謂未有陰氣,故此箋云“純陽用事”也。若然,《易·稽覽圖》云:“正陽者,從二月至四月,陽氣用事時也。”獨以為四月者,彼以卦之六爻,至二月大壯用事,陽爻過半,故謂之正陽,與此異也。○箋“憂之”至“憂傷”。○正義曰:“急恆寒若”,《洪范》咎征文也。彼注云:“急,促也。若,順也。五事不得,則咎氣而順之。”言由君急促太酷,致常寒之氣來順之,故多霜也。反常謂之異。時不當有霜而有霜,是異也。四月之時,草木已大,故言傷害萬物也。鄭《駮異義》與《洪范五行傳》皆云:“非常曰異。害物曰災。”則此傷害萬物宜為災,而云異者,災、異對則別,散則通。故莊二十五年《左傳》曰:“凡天災有幣無牲。”彼為日食之異,而言災也。此以非時而降謂之異,據其害物,又謂之災。下箋云“致此災異”,是義通,故言之異。○箋“人以”至“甚大”。○正義曰:此承繁霜之下,故知甚大,謂以訛言致霜為大也。小人以訛言相陷,王不能察其真偽,因發大怒而行此酷暴之刑,由此急酷,故天順以寒氣,而使盛夏多霜,是霜由訛言所致也。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父母,謂文、武也。我,我天下。瘉,病也。箋云:自,從也。天使父母生我,何故不長遂我,而使我遭此暴虐之政而病。此何不出我之前,居我之后?窮苦之情,苟欲免身。○瘉音庾。長,張丈反。下正長、伯長、長者皆同。好言自口,莠言自口。莠,丑也。箋云:自,從也。此疾訛言之人。善言從女口出,惡言亦從女口出。女口一耳,善也惡也同出其中,謂其可賤。○莠,餘九反。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愈愈,憂懼也。箋云:我心憂政如是,是與訛言者殊涂,故用是見侵侮也。
[疏]“父母”至“有侮”。○毛以為,文、武為民之父母,而令天生我天下之民,今何為不令天長育我,而使我遭此暴虐之政以致病也?又此病我之先,不從我之后,而今適當我身乎?訴之文、武也。此暴虐之政,由訛言所致,故疾此訛言之人云:有美好之言從汝口出,有丑惡之言亦從汝口出,汝口一耳,而善惡固出其口,甚可憎賤也。大夫既見王政酷暴,憂心愈愈然,與此訛言者殊涂,為訛言者所疾,是以有此見侵侮于己也。○鄭唯以為訴天、使父母生我、我謂大夫作詩者為異。餘同。○傳“父母”至“天下”。○正義曰:以文、武受命為明王,作萬民父母,故《尙書》曰:“天將有立民父母。”謂天子作民父母,民窮則宜告之。又以父母為文、武也。文、武為天下父母,故“我,我天下”,作者舉天下之心為之怨刺,不專為己,故謂天下為我也。○箋“天使”至“免身”。○正義曰:上言“念我獨兮”,因此而告天,是先訴己身,未及論天下也。文、武雖受命之王,年世已。久遇今時之虐政,訴上世之哲王,非人情也,故知訴天,使父母生我也。上章言王急酷,故此遭暴虐之政而病也。以所原不宜,原免之而已,乃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忠恕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況以虐政推于先后,非父祖則子孫,是窮苦之情,苟欲免身。
憂心惸惸,念我無祿。惸惸,憂意也。箋云:無祿者,言不得天祿,自傷值今生也。○惸,本又作“煢”,其營反。一云:“獨也。”篇末同。民之無辜,幷其臣仆。古者有罪,不入于刑則役之圜土,以為臣仆。箋云:辜,罪也。人之尊卑有十等,仆第九,臺第十。言王既刑殺無罪,幷及其家之賤者,不止于所罪而已。《書》曰:“越茲麗刑幷制。”○幷,必正反,注“幷制”同。圜土,音圓。圜土,獄也。哀我人斯,于何從祿?箋云:斯,此。于,于也。哀乎!今我民人見遇如此,當于何從得天祿,免于是難。○難,乃旦反。下“之難”同。
瞻烏爰止,于誰之屋?富人之屋,烏所集也。箋云:視烏集于富人之屋,以言今民亦當求明君而歸之。
[疏]“憂心”至“之屋”。○毛以為,詩人言我憂在于心惸惸然。我所以憂者,念我天下之人無天祿,謂不得明君,遭此虐政也。又言無祿之事。民之無罪辜者,亦幷罪之,以其身為臣仆,言動掛網羅,民不聊生也。哀乎可哀憐者,今我民人見遇如此,于何所從而得天祿乎?是無祿也。此視烏于所止,當止于誰之屋乎?以興視我民人所歸,亦當歸于誰之君乎?烏集于富人之屋以求食,喻民當歸于明德之君以求天祿也。言民無所歸,以見惡之甚也。○鄭以為,作者言憂心惸惸然,念我身之無天祿,自傷值今生也。又言無祿之事。民之無辜罪者,身既得罪,幷其家之臣仆亦罪之。哀乎!今我天下之民,見遇于此,于何從而得天祿乎?餘同。上章毛以我為天下,則皆為天下怨辭也。鄭以我為己身,念我無祿,自念無祿也。于何從祿,乃言天下皆無祿耳。祿名本出于居官食廩,得祿者是福慶之事,故謂福佑為祿。雖民無福,亦謂之無祿也。○傳“古者”至“臣仆”。○正義曰:此解名罪人為臣仆之意也。古者,據時而道前代之言,正謂作詩時也。古有肉刑,而罪有等級,重者入于肉刑,輕者役于圓土。謂晝則役之,夜是入圓土。以圓土表罪之輕者也,非在圓土而役。當役之時,為臣仆之事,故號之為臣仆,以表其罪名,非謂恆名臣仆也。此有罪者當然,今無罪亦令與有罪同役,故言幷也。王肅云:“今之王者,好陷入人罪,無辜下至于臣仆。言用刑趣重。”傳意當然也。役之圓土,《周禮》有其事。《大司寇戰》曰:“以圓土聚教罷民。凡害人者,置之圓土而施職事焉,以明刑恥之。其能改者,反于中國,不齒三年。”《司圓職》曰:“凡害人者,弗受冠飾,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圓土者殺。雖出,三年不齒。”是不入于刑,役圓土之事也。雖不入于刑,而罪有輕重。《周禮》分為二等,其已害人者則如此,未害人者則役諸司空。重罪唯一期而已。其坐作之數,具在司寇。此圓土罪人,罪未定之時,縛于外朝,而與公卿議之。議定,乃從其罪。故《易·坎卦·上六》:“系用徽纏,置于叢棘,三歲不得,兇。”鄭云:“上乘陽,有邪惡之罪,故縛以徽纏,置于叢棘,而使公卿以下議之。”是也。○箋“人之”至“幷制”。○正義曰:箋以言幷其臣仆,是身既得罪,復罪及臣仆,故云幷也。言人之尊卑有十等者,昭七年《左傳》曰:“人有十等,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臺。”是十等。仆第九,臺等十。連言臺者,以顯仆為賤也。臣亦賤稱。僖十七年《左傳》:“晉惠公卜,男為人臣,女為人妾。”《孝經》曰:“不敢失于臣妾。”妾是賤者之定名。臣則事人之稱,無定名也,故十等以相次臣,謂得役使者為臣也。幷其臣仆,謂其私家之臣,故云:“王既刑殺無罪,乃幷及其家之賤者,不止于所罪而已。”無罪,知被刑殺者尙及其家之賤者,明以重罪加之,故知刑殺也。引“《書》曰”,《呂刑》文也。彼注云:“越,于也。茲,此也。麗,施也。于此施刑,幷制其無罪者。則彼苗民淫虐,殺戮無辜,不但刑有罪,亦幷制無罪。”與此幷義同,故引之以為證也。易傳者,以臣仆非罪人之名,經言幷其臣仆,不言以為臣仆,其幽王暴虐,乃殺戮無辜,豈但不至于罪以為臣仆而已,故易之。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中林,林中也。薪、蒸,言似而非。箋云:侯,維也。林中大木之處,而維有薪蒸爾。喻朝廷宜有賢者,而但聚小人。○蒸,之丞反。處,昌慮反。下“之處”同。朝,直遙反。下皆同。民今方殆,視天夢夢。王者為亂夢夢然。箋云:方,且也。民今且危亡,視王者所為,反夢夢然而亂無統理。安人之意。○夢,莫紅反,亂也。沈莫滕反,《韓詩》云:“惡貌也。”既克有定,靡人弗勝。勝,乘也。箋云:王既能有所定,尙復事之小者爾。無人而不勝,言凡人所定,皆勝王也。○勝,毛音升,鄭尸證反。復,扶又反。篇末同。
有皇上帝,伊誰云憎?皇,君也。箋云:伊,讀當為繄。繄猶是也。有君上帝者,以情告天也。使王暴虐如是,是憎惡誰乎?欲天指害其所憎而已。○繄,鳥兮反。惡,烏路反。
[疏]“瞻彼”至“云憎”。○毛以為,視彼林中,謂其當有大木,而維有薪、維有蒸在林,則似大木而非大木也。以興視彼朝上,謂其當有賢者,而唯有小人。此小人之在朝,則似賢人而非賢也。由朝聚小人而無善政令,方且危亡矣。民將危亡,王當安撫之。今視王之所為,反夢夢然而昏亂,無統理安民之意也。王非徒昏亂,又志在殘虐。既謂能有所定者,無事于人,而不欲乘陵之,言所定者皆是陵人之事,為殘虐也。王暴如此,以情訴天,云:有君上帝,使王暴虐如此,維誰憎惡乎?欲天指害之。○鄭以上二句小別,具說在箋;又以“靡人不勝”,謂人皆勝王;又以伊為是為異。餘同。○傳“薪蒸,言似而非”。○正義曰:《無羊》云:“爾牧來思,以薪以蒸。”則薪、蒸,柴樵之名。言視林中生長之木,而言“侯薪侯蒸”者,言于中有為薪蒸之木,見其小也。林者,大木所處,今小木在焉,似大木而非。喻小人在朝,似賢人而非,故云“言似而非”也。○傳“王者”至“夢然”。○正義曰:《釋訓》云:“夢夢,亂也。”上天無昏亂之事,故知天斥王也。○傳“勝,乘”。○正義曰:此傳甚略,王述之云:“王既有所定,皆乘陵人之事,言殘虐也。”今據為毛說。孫毓云:“小人好為小善,矜能自臧,以為大功。其所成就,細碎小事,凡人所勝而過者,反以驕人,是詩所刺幽王也。若乘陵殘虐之事,動則有惡,豈得名之為“克有定”乎?箋義為長。
謂山蓋卑,為岡為陵。在位非君子,乃小人也。箋云:此喻為君子賢者之道,人尙謂之卑,況為凡庸小人之行!○卑,本又作“痹”,同音婢,又必支反。行,下孟反。民之訛言,寧莫之懲。箋云:小人在位,曾無欲止眾民之為偽言相陷害也。召彼故老,訊之占夢。故老,元老。訊,問也。箋云:君臣在朝,侮慢元老,召之不問政事,但問占夢;不尙道德,而信征祥之甚。○訅,本又作“訊”,音信。
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君臣俱自謂聖也。箋云:時君臣賢愚適同,如烏雌雄相似,誰能別異之乎?○別,彼列反。
[疏]“謂山”至“雌雄”。○正義曰:謂之為山者,人意盍猶以為卑,況為岡為陵乎?今所見非高山,乃岡陵也。以興行君子之道者,人意尙謂之為淺,況為小人之行乎?今在位非君子,乃小人也。王既任小人,今民之訛偽之言相陷害者,在位之臣曾無欲以德止之者。既不能施德以止訛言,而愛好鄙碎,而共信征祥;召彼無老宿舊有德者,但問之占夢之事,言其不尙道德,侮慢長老也。又君臣幷不自知,俱曰我身大聖,唯各自矜,而賢愚無別,譬之于烏,誰能知其雌雄者?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維號斯言,有倫有脊。局,曲也。蹐,累足也。倫,道。脊,理也。箋云:局蹐者,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陷淪也。此民疾苦,王政上下皆可畏怖之言也。維民號呼而發此言,皆有道理所以至然者,非徒苟妄為誣辭。○局,本又作“跼”,其欲反。脊,井亦反,徐音積,《說文》:“小步也。”維號,音豪,注同。霆音庭,又音挺。淪音倫,又倫峻反。怖,普故反。號呼,好路反。誣音無。
哀今之人,胡為虺蜴?蜴,螈也。箋云:虺蜴之性,見人則走。哀哉!今之人何為如是?傷時政也。○虺,暉鬼反。蜴,星歷反,字又作“蜥”。螈音元。
[疏]“謂天”至“虺蜴”。○正義曰:時人疾苦王政,歌詠其事。作者以其有理,故取而善之。時有人言,謂此上天蓋實高矣,而有雷霆擊人,不敢不曲其脊以敬之。以喻己恐觸王之忌諱也。謂此下地蓋實厚矣,而有陷溺殺人,不敢不累其足以畏之。以喻已恐陷在位之羅網也。言上下可畏如天地然。此人心疾王政,不敢指斥,假天地以比之。作者善其言,故云:維我號呼而發此言,實有道理。言王政實可畏,此辭非虛也。既上下可畏,民皆避之,故言:哀哉!今之人可故而為虺蜴也?虺蜴之性,見人則走,民聞王政,莫不逃避,故言為虺蜴也。○傳“局,曲。蹐,累足”。○正義曰:天在上,身戴天而曲者,曲身也。足所以履地,故知“蹐,累足”。《說文》云:“蹐,小步也。”王述之曰:“言天高,己不敢不曲身危行,恐上觸忌諱也。地厚,己不敢不累足,懼陷于在位之羅網也。”○箋“局蹐”至“陷淪”。○正義曰:箋以不敢者,畏辭。明有可畏,故言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陷淪也。淪,沒也。謂地震則有陷沒者。○傳“蜴,螈”。○正義曰:《釋魚》云:“蠑螈,蜥蜴。蜥蜴,蝘蜓。蝘蜓,守宮也。”李巡曰:“蠑螈,一名蜥蜴。蜥蜴名蝘蜓。蝘蜓名守宮。”孫炎曰:“別四名也。”陸機《疏》云:“虺蜴,一名蠑螈,水蜴也。或謂之蛇醫,如蜥蜴,青綠色,大如指,形狀可惡。”如陸意,蜥蜴與螈形狀相類,水陸異名耳。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言朝廷曾無桀臣。箋云:阪田,崎嶇磽埆之處,而有菀然茂特之苗,喻賢者在間辟隱居之時。○阪音反,又扶版反。菀音郁,徐又于阮反。崎,起宜反。嶇,丘俱反。磽,苦交反。埆,戶角反,又苦角反,又音角。間音閑。辟,婢亦反。天之扤我,如不我克。扤,動也。箋云:我,我特苗也。天以風雨動搖我,如將不勝我。謂其迅疾也。○扤,五忽反,徐又音月。迅音峻。彼求我則,如不我得。箋云:彼,彼王也。王之始征求我,如恐不得我。言其禮命之繁多。
執我仇仇,亦不我力。仇仇,猶謷謷也。箋云:王既得我,執留我,其禮待我謷謷然,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貪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謷,本又作“㥿”,五報反,沈五刀反。
[疏]“瞻彼”至“我力”。○正義曰:王政所以為民疾苦,由不能用賢。視彼阪田磽埆之地,有菀然其茂特之苗。以興視彼空谷仄陋之處,有傑然其秀異之賢。然天之以風雨動搖我特苗,如將不我特苗之能勝。言風雨之迅疾也。以喻被王之以禮命以征召我賢者,如恐不我賢者之能得。言禮命之繁多也。及其得我,則空執留我,其禮待我謷謷然,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言小人貴名賤實,不能用賢,故政教所以亂也。○傳“言朝”至“桀臣”。○正義曰:毛以詩意取菀苗此賢者。不舉原隰之苗,而言阪田者,反明朝廷曾無英傑之臣。○傳“仇仇”猶“謷謷”。○正義曰:以《釋訓》云:“仇仇、敖敖,傲也。”義同,故猶之。郭璞曰:“皆傲慢賢者。”定本無“猶”字。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茲之正,胡然厲矣?厲,惡也。箋云:茲,此。正,長也。心憂如有結之者,憂今此之君臣何一然為惡如是。燎之方揚,寧或滅之?滅之以水也。箋云:火田為燎。燎之方盛之時,炎熾熛怒,寧有能滅息之者?言無有也。以無有,喻有之者為甚也。○燎,力詔反,徐力燒反。熾,尺志反。熛,必遙反。
赫赫宗周,褒姒烕之!宗周,鎬京也。褒,國也。姒,姓也。烕,滅也。有褒國之女,幽王惑焉,而以為后。詩人知其必滅周也。○褒,補毛反。姒音似,鄭云“字也”。烕,呼說反,齊人語也。《字林》武劣反。《說文》云:“從火,戌聲。火死于戌,陽氣至戌而盡。”本或作滅。鎬,胡老反。
[疏]“心之”至“烕之”。○正義曰:詩人見朝無賢者,言我心之憂矣,如有結之者。言憂不離心,如物之纏結也。所以憂者,今此之君臣,為人之長,何一然為惡如是矣!言君臣俱惡,無所差別也。君臣惡極,國將滅亡。言燎火方奮揚之時,炎熾熛怒,寧有能滅息之者!以喻宗周方隆盛之時,王業深固,寧有能滅亡之者!言此二者皆盛,不可滅亡也。然此燎雖熾盛,而水能滅之,則水為甚矣。以興周國雖盛,終將褒姒滅之,則褒姒惡甚矣。此二文互相發明,見難之而能,所以為甚也。故傳曰:滅之者,以水以反之。于時宗周未滅,詩人明得失之跡,見微知著,以褒姒淫妒,知其必滅周也。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窘,困也。箋云:窘,仍也。終王之所行,其長可憂傷矣。又將仍憂于陰雨。陰雨喻君有泥陷之難。○窘,求殞反,《字林》巨畏反。泥,乃計反。其車既載,乃棄爾輔。大車重載,又棄其輔。箋云:以車之載物,喻王之任國事也。棄輔,喻遠賢也。○遠,于萬反。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將請伯長也。箋云:輸,墮也。棄女車輔,則墮女之載,乃請長者見助,以言國危而求賢者,已晚矣。○爾載,才再反。注及下同。將,七羊反。注皆同。墮,許規反,本又作“墯”,待果反。
[疏]“終其永”至“助予”。○毛以為,此及下章,皆以商人之載大車展轉為喻。言王之為惡,無心變改。若終王之所行,其長可哀傷矣。王行既可哀傷,又將至于傾危,猶商人涉路,既有疲勞,又將困于陰雨。商人之遇陰雨,則有泥陷之難,王行之至傾危,必有滅亡之憂,故以譬之。商人慮有陰雨,宜用輔以佐車。今其車既載重矣,乃棄爾之車輔,反令車載溺也。以喻王政慮有傾危,宜用賢以治國。今其既有大政矣,乃棄汝之賢人,反令國政亂也。車既棄輔,又遇陰雨,則隳敗。汝之車載既隳敗,然后請長者助我,則晚矣。以喻國既棄賢,又遇傾危,則滅亡汝之國。國家既滅矣,然后求賢人佐己,則亦晚矣。王何不及其未敗,用賢自輔乎?○鄭唯以窘為仍憂于陰雨為異。餘同。○傳“大車”至“其輔”。○正義曰:《考工記·車人》為車有大車。鄭以為平地載任之車,駕牛車也。《尙書》云:“肇牽車牛,遠服賈。”用是大車,駕牛車也。此以商事為喻,而云“既載”,故知是大車也。又為車不言作輔,此云“乃棄爾輔”,則輔是可解脫之物,蓋如今人縛杖于輻以防輔事也。○箋“輸,墮”。○正義曰:隱六年,鄭人來輸平。《公羊傳》曰:“輸平猶隳成。何言隳成?敗其成。”昭四年《左傳》曰:“寡君將隳幣焉。”服虔云:“隳,輸也。”是訓輸為隳壞之義,子路將隳三都是也。定本“隳”作“墮”。
無棄爾輔,員于爾輻。員,益也。○員音云。輻,方六反。屢顧爾仆,不輸爾載。箋云:屢,數也。仆,將車者也。顧猶視也,念也。○婁,力注反,又成“屢”。數音朔。下同。
終踰絕險,曾是不意!箋云:女不棄車之輔,數顧女仆,終是用逾度陷絕之險。女不曾以是為意乎?以商事喻治國也。
[疏]“無棄”至“不意”。○正義曰:此連上章以商事為喻,但反之,教王求賢耳。言此商人載大車,當無棄爾之車輔,益于爾之輸轉,以喻王之治天下,當無棄爾之賢佐,益于爾之國事也。商人既不棄輔,又數顧念爾將車之仆,汝能若是,則輔車輻,仆能勤御,則得不隳敗爾之車載。以喻王既不棄賢,又善禮遇爾執政之相,王能如此用賢,益于國家,相能干職,則得不傾覆爾之王業。商人留輔顧仆之故,終用逾度陷絕之險,汝商人何得曾不以是輔仆為意乎?喻王用賢禮相之故,終用是得濟免禍害之難,汝何得曾不以是賢相為意乎?教王之用賢敬臣也。箋雖不言以仆喻相,但輔益輻以賢益國,則仆將車自然似相執政也。“終踰絕險”,報上“又窘陰雨”,以陰雨為終久及難之事,故鄭以窘為仍。
魚在于沼,亦匪克樂。潛雖伏矣,亦孔之炤。沼,池也。箋云:池魚之所樂而非能樂,其潛伏于淵,又不足以逃,甚炤炤易見。以喻時賢者在朝廷,道不行無所樂,退而窮處,又無所止也。○沼,之紹反。樂音洛。注同。炤音灼,之君反。易見,夷豉反,下如字,又賢遍反。
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慘慘,猶戚戚也。○慘,七感反。戚,千歷反。
[疏]“魚在”至“為虐”。○正義曰:上章教王求賢,而王不能用,故此章言賢者不得其所。魚在于沼池之中,為人所驚駭,不得逸游,亦非能有樂。退而潛處,雖伏于深淵之下,亦甚于炤炤然易見,不足以避網罟之害,莫知所逃也。以興賢者在于朝廷之上,為時所陷害,不得行道,意非能有樂。退而隱居,雖遁于山林之中,又其姓名聞徹,不足以遇苛虐之政,莫知所于。己為之憂,而心中慘慘然,念國之為虐也。言王政暴虐賢人困厄,己所以憂也。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言禮物備也。箋云:彼,彼尹氏大師也。○肴,本又作“殽”,戶交反。洽比其鄰,昏姻孔云。洽,合。鄰,近。云,旋也。是言王者不能親親以及遠。箋云:云猶友也。言尹氏富,獨與兄弟相親友為朋黨也。○比,毗志反。云,本又作“員”,音同。
念我獨兮,憂心慇慇。慇慇然痛也。箋云:此賢者孤特自傷也。○慇音殷,又于謹反。
[疏]“彼有”至“慇慇”。○毛以為,言幽王彼有旨酒矣,又有嘉善之殽矣,禮物甚備足矣,唯知以此禮物協和親比其鄰近之左右,與妻黨之昏姻甚相與周旋而已,不能及遠人也。王既不能及遠人,國家將有危亡,故念我獨憂王此政兮,憂心慇慇然痛也。○鄭以為,時權臣奢富,親戚相黨,故言彼尹氏有旨酒,又有嘉殽,會比其鄰近兄弟及昏姻,甚相與親友為朋黨也。彼小人如此,念我無祿而孤獨兮,憂心慇慇然孤特自傷耳。○箋“彼,彼尹氏大師”。○正義曰:此與上篇非一人所作,而以彼為尹氏者,以尹氏官為太師。上篇刺其專政,則幽王之臣奢富朋黨者,唯尹氏耳,故知“彼,彼尹氏”也。○傳“言王”至“及遠”。○正義曰:傳解昏姻相親,乃是美事,而以為刺者,言幽王唯知親比鄰近昏姻而已,不能以此親親之情而及于遠人,故王肅云:“言王但以和比其鄰近左右與昏姻其親友而已,不能親親以及遠。”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佌佌,小也。蔌蔌,陋也。箋云:谷,祿也。此言小人富,而窶陋將貴也。○佌音此,《說文》作“𠈈”,音徙。蔌音速。“方谷”本或作“方有谷”,非也。窶,其矩反,一音慮。民今之無祿,天夭是椓。君夭之,在位椓之。箋云:民于今而無祿者,天以薦瘥夭殺之,是王者之政又復椓破之。言遇害甚也。○夭,于兆反,又于遙反,災也。椓,陟角反。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哿,可。獨,單也。箋云:此言王政如是,富人已可惸獨將困也。○哿,哥我反。
[疏]“佌佌”至“惸獨”。○毛以為,佌佌然之小人,彼已有室屋之富矣,其蔌蔌窶陋者方有爵祿之貴矣,王者厚斂重賦,寵貴小人,故使得如此也。哀此下民,今日之無天祿,而王夭害之,在位又椓譖之,是其困之甚也。王政如此,雖天下普遭其害可矣,富人猶有財貨以供之。哀哉!此單獨之民,窮而無告,為上夭椓,將致困病,故甚可哀也。○鄭唯“天夭是椓”為異。餘同。○傳“君夭之,在位椓之”。○正義曰:毛以天斥王者,故為君夭之。夭既為君,故椓為在位也。○箋“民以”至“害甚”。○正義曰:箋以夭是蒙殺之辭,宜天之所為,故云天以薦瘥夭殺之。夭既為天,則椓為王者,故云王者又椓破之。謂農時而役,厚斂其財,人以財盡,猶椓使破壞然。椓如椓杙之椓,謂打之也。
《正月》十三章,八章章八句,五章章六句。
十月之交 | 返回目錄 |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當為刺厲王。作《詁訓傳》時移其篇第,因改之耳。《節》刺師尹不平,亂靡有定。此篇譏皇父擅恣,日月告兇。《正月》惡褒姒滅周。此篇疾艷妻煽方處。又幽王時,司徒乃鄭桓公友,非此篇之所云番也。是以知然。○刺幽王,毛如字,鄭改為刺厲王。從此至《小宛》四篇皆然。節,在結反。父音甫。后“皇父”皆同。惡,烏路反。番,方袁反,徐甫言反,本或作“潘”,音同。《韓詩》作“繁”。下同。
[疏]《十月》八章,章八句。○正義曰:毛以為刺幽王,鄭以為刺厲王。經八章皆刺王之辭。此下及《小宛序》皆刺幽王。鄭以為本刺厲王,毛氏移之。事既久遠,不審實然以否。縱其實然,毛既移其篇第,改厲為幽,即以為幽王說之,故下傳曰“艷妻褒姒”,是為幽王之事,則四篇皆如之。今各從其家而為之義,不復強為與奪。○箋“當為刺厲王”至“是以知然”。○正義曰:鄭以此篇本《六月》之上,為刺厲王詩,毛氏移之于此,改厲為幽。今本其舊而為之說,故云:“當為刺厲王也。”作《詁訓傳》者,毛公也。毛公,漢初時人,故《譜》云:“漢興之初,師移其第,作《詁訓傳》。”時是漢初也。其改之意,已具于《譜》。鄭既言當為厲王,又自檢其證。《節》刺師尹不平,亂靡有定。此篇譏由皇父擅恣,日月告兇,事國家之權,任天下之責,不得幷時而有二人。彼是幽王,知此非幽王也。《正月》惡褒姒滅周,此篇疾艷妻煽方處。敵夫曰妻,王無二后。褒姒是幽王所嬖艷妻,非幽王之后。《鄭語》云:“幽王八年,桓公為司徒。”此篇云:“番維司徒。”一官不得二人為之,故又云“幽王時司徒,乃鄭桓公友為之,非此篇之所云番,是以知之。”言由此知幽當為厲也。毛以艷妻為褒姒。美色曰艷,則褒姒、艷妻為一。鄭必為別人者,以詩論天子之后,非如曲說邪淫,不當以色名之。《中候》曰:“剡者配姬以放賢。”剡、艷古今字耳。以剡對姬,剡為其姓。以此知非褒姒也。鄭桓公,幽王八年始為司徒,知非代番為之者。以番為司徒,在艷妻方盛之時,則艷既為后,番始為司徒也。《鄭語》說桓公既為司徒,方問史伯,史伯乃說褒姒之事。其末云:“竟以為后。”則桓公初為司徒,褒姒仍未為后,以此知桓公不得與番相代也。凡例別嫌明疑,以本文為主,故鄭先以詩上下校之,后乃言鄭桓公也。《中候·擿雒戒》曰:“昌受符,厲倡㜸,期十之世權在相。”又曰:“剡者配姬以放賢,山崩水潰納小人,家伯罔主異載震。”既言昌受符,為王命之始,即云“期十之世”。自文數之至厲王,除文王為十世也。剡與家伯與此篇事同。山崩水潰,即此篇“百川沸騰,山冢崒崩”是也。如此《中候》之文,亦可以明此為厲王。但緯候之書,人或不信,故鄭不引之。鄭檢此篇為厲王,其理欲明,而知下三篇亦當為刺厲王者,以序皆言大夫,其文大體相類。《十月之交》、《雨無正》卒章說己留彼去,念友之意全同。《小旻》、《小菀》卒章說怖畏罪辜,恐懼之心如一,似一人之作,故以為當刺厲王也。王肅、皇甫謐以為,四篇正刺幽王。孫毓疑而不能決。其評曰:“毛公大儒,明于詁訓,篇義誠自刺厲王,無緣橫移其第,改為幽王。鄭君之言,亦不虛耳。是以惑疑無以斷焉。竊以褒姒龍齝之妖所生,褒人養而獻之,無有私黨,皇父以下七子之親而令在位,若此之盛也。又《尙書緯》說艷妻,謂厲王之婦,不斥褒姒。又《雨無正》有‘周宗既滅,靡所止戾’之言。若是幽王,既為犬戎所殺,則無所刺。若王尙存,不得謂之既滅。下句言‘正大夫離居,莫之我勩,莫肯夙夜,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為惡’之言,鄭箋皆謂厲王流于彘之后,于義為安。”是其言雖不能決,而其意謂鄭為長也。若如鄭言《毛詩》為毛公所移,四篇容可在此。今《韓詩》亦在此者,詩體本是歌誦,口相傳授,遭秦滅學之后,眾儒不知其次。齊、韓之徒,以《詩經》而為章句,與毛異耳,非有壁中舊本可得憑據。或見毛次于此,故同之焉。不然,《韓詩》次第不知誰為之。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之交,日月之交會。丑,惡也。箋云: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八月朔日,日月交會而日食,陰侵陽,臣侵君之象。日辰之義,日為君,辰為臣。辛,金也。卯,木也。又以卯侵辛,故甚惡也。○夏,戶雅反。彼月而微,此日而微。月,臣道。日,君道。箋云:微謂不明也。彼月則有微,今此日反微,非其常,為異尤大也。
今此下民,亦孔之哀。箋云:君臣失道,災害將起,故下民亦甚可哀。
[疏]“十月”至“之哀”。○毛以為,幽王之時,正在周之十月,夏之八月,日月之交會,朔月辛卯之日,以此時而日有食之。此其為異,亦甚之惡也。何則?日食者,月掩之也。月食日,為陰侵陽,臣侵君之象。其日又是辛卯,辛是金,卯是木,金常勝木,今木反侵金,亦臣侵君之象。臣侵君,逆之大者。一食而有二象,故為亦甚惡也。所以為甚惡者,日,君道也;月,臣道也。君當制臣,似月應食;臣不當侵君,似日不應食,故言彼月而容有被食不明,今此日而反被食不明。以日被月食,似君被臣侵,非其常事,故為異尤大也。異既如此,災害將生。災害一起,天下蒙毒,故今此下民亦甚可哀傷矣。○鄭唯“厲王時”為異。○傳“之交,日月之交會”。○正義曰:交者,日月行相逮及,交而會聚,故云交會也。日月交會,謂朔日也。此言十月之交,即云“朔月辛卯”。朔月即是之交為會也。《古歷緯》及《周髀》皆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月皆右行于天,日日行一度,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是月行疾,日行遲。二十九日有餘,而月行天一周,追及于日而與之會,是會之交也。每月皆交會,而月或在日道表,或在日道里,故不食。其食要于交會,又月與日同道,乃食也。○箋“周之”至“甚惡”。正義曰:《詩》之言月,皆據夏時,而知此“周十月,夏八月”者,《推度災》曰:“十月之交,氣之相交,周十月,夏之八月。”緯雖不可盡信,其言主以釋此,故據之以為周十月焉。日月交會而日食,陰侵陽,臣侵君之象。以日食者,月食之也,故何休曰:“不言月食之者,其形不可得而睹,故疑。言日有食之,月食日。”是陰侵陽也。下傳曰“月,臣道。日,君道”。是臣侵君之象。日辰之義者,《月令》“其日甲乙”,是從甲至癸為日也。《左傳》曰:“辰在子卯。”又曰:“辰在申。”是從子至亥為辰也。雖十日,甲剛乙柔,其中有五剛五柔,要十日皆為干,故日為君也。而十二辰亦子陽丑陰,其中有六陽六陰,以對十日,皆為支,故辰為臣。言此者,解詩本言辛卯日食之意。日食,陰侵陽,而以辛卯日。卯比臣,辛比君,是為卯侵辛也。辛日以辰侵日,而日為金,辰為木,金應勝木,木反侵金,是五行相逆,猶君臣顛倒,故言亦甚惡也。案此“朔月辛卯”,自是所食之日。知取金木為義者,《推度災》曰:“及其食也,君弱臣強,故天垂象以見征。辛者正秋之王氣,卯者正春之臣位,日為君,辰為臣,八月之日交卯食辛矣。辛之為君,幼弱而不明;卯之為臣,秉權而為政,故辛之言新,陰氣盛而陽微,生其君幼弱而任卯臣也。”以此緯文,故知取卯侵辛為義。如緯之意,以辛王在秋八月用事,卯位在春,秋當休廢。思臣以休廢之時,能侵當王之君,是陰盛陽微之象。緯意又取剛柔為義,以辛是柔日,又辛之言新,言微陽新用事也。卯位正春,強臣之象。故云“君幼弱,臣秉權”。以權臣陵弱君,故為丑也。此箋直言卯侵辛,不言君弱臣強者,陰陽之事,容有多涂,故舉金木為正,餘略之也。昭二十一年“秋正月壬午朔,日有食之”,以午食壬,似卯侵辛。傳言“不為災”者,彼為夏之五月,午當用事,壬應休廢,又壬為剛日,非是弱君,故與此不同也。若然,此八月即秋分之時也。《左傳》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日月之行,分,同道也;至,相過也。其他月即為災。此亦分月,而云“孔丑”者,然日者,太陽之精,至尊之物,不宜有所侵,侵之則為異。但聖賢因事設教,以為等級耳。《左傳》曰:“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用幣于社,伐鼓于朝。”其餘則否。是以日食之中分為差降也。以正月為夏之四月,純陽用事,而日又為陽,于時最盛,尤不宜為陰所侵,故為最重,而特用鼓幣也。其他月則非正陽,故為差輕也。至于二至二分,固有分、至之名,宜若同道相過,有可食之理,故為尤輕也。計古今之天,度數一也,日月之食,本無常時,故歷象為日月交會之術,大率以百七十三日有奇為限。而日月行天,各自有道,雖至朔相逢,而道有表里。若月先在里,依限而食者多。若月先在表,雖依限而食者少。杜預見其參差,乃云:“日月動物,雖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少有盈縮,故有雖交會而不食者,或有頻交而食者。唯正陽之月,君子忌之。”是日月食無常時,非分至之月必相食也。正以二分晝夜等,有類同道;二至長短極,似若相過,因名示義,非實然也。以日體一也,食之輕重,假理示義,其實日食皆為異矣。故鄭《駮異義》引此詩云:“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則非常為異。”明謂此為非常,明《春秋》為示義也。若人君改過修善,雖正陽之月,禍亦可消。若長惡遂非,雖分、至之月,亦將有咎,安得二至、二分獨不為災也?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是春分之月,傳稱“魯、衛惡之。衛大,魯小。去衛地如魯地,于是有災,魯實受之。大咎其衛君乎!魯將上卿”。其年八月,衛侯惡卒。十一月,季孫宿卒。此分月日食有災之驗也。且日之有食,象臣之侵君。若云日有可食之時,則君有可殺之節,理豈然乎?以此知雖在分、至,非無災咎,故此食在夏之八月,云為異尤大也。然日月之食,于算可推而知,則是雖數自當然,而云為異者,人君者,位貴居尊,恐其志移心易,聖人假之靈神,作為鑒戒耳。夫以昭昭大明,照臨下土,忽爾殲亡,俾晝作夜,其為怪異,莫斯之甚,故有伐鼓用幣之儀,貶膳去樂之數,皆所以重天變,警人君者也。而天道深遠,有時而驗,或亦人之禍畔,偶與相逢,故聖人得因其變常,假為勸戒,使智達之士,識先聖之深情,中下之主,信妖祥以自懼。但神道可以助教,而不可以為教。神之則惑眾,去之則害宜,故其言若有若無,其事若信若不信,期于大通而已矣。經典之文,不明言咎惡,而《公》家董仲舒、何休及劉歆等以為發無不應,是知言征祥之義,未悟勸沮之方。杜預論之當矣。日月之食,大率可推步而知,亦有不依交限而食者。襄二十四年“秋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八月癸巳朔,月有食之”。于法筭前月之日食既,則后月不得食,而《春秋》有之。又此經云:“日月告兇,不用其行。”箋云:“行,道度也。不用之者,謂相干犯。”則此依交限以否,未可知也。古之歷書亡矣,今世有《周歷》、《魯右》者,蓋漢初為之,其交無遲疾盈縮考日食之法,而其上年月已往參差,是以漢世通儒未有以歷考此辛卯日食者。而王基獨云:“以歷校之,自共和以來,當幽王,世無周十月夏八月辛卯交會,欲以此會為共和之前。”其在共和之前則信矣,而校之則無術。說者或據世以定義矣。○箋“微謂”至“其常”。○正義曰:下章云“彼月而食,此日而食”,與此微同,則不明謂日月被食而不明也。謂之微者,取君微弱之義。下云“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月食為常,則日食為非常,故云“此日反微,非其常”也。《周禮·春官·大司樂》云:“日月食,令去樂。”《秋官·庭氏》有救日月之弓矢。《昏義》云:“陰事不修,謫見于天,月為之食。”《漢書·天文志》曰:“凡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如此,則月食相類而云常者,義取君可無理殺臣,臣不有以犯君,故以日食為重耳,不謂月食非異也。
日月告兇,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箋云:告兇,告天下以兇亡之征也。行,道度也。不用之者,謂相干犯也。四方之國無政治者,由天子不用善人也。○治,直吏反。
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箋云:臧,善也。
[疏]“日月”至“不臧”。○毛以為,幽王時所以日有食之者,日月告天下以王有兇亡之征,故不用其常道度,所以橫相干犯也。又所以有兇亡之征者,以今四方之國無政者,由天子不用其善人故也。由王不用善,兇亡將至,故告之也。又言日食為大惡之事,彼月而食,雖象非理殺臣,猶則是其常道,今此日而反食,于何不善乎?猶言一何不善,為不善之大,是兇亡之征也。昭七年《左傳》:“晉侯問于士文伯曰:‘《詩》所謂此日而食,于何不臧,何也?’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是也。○鄭唯“厲王時”為異。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燁燁,震電貌。震,雷也。箋云:雷電過常,天下不安,政教不善之征。○燁,于轍反。百川沸騰,山冢崒崩。沸,出。騰,乘也。山頂曰冢。箋云:崒者,崔嵬。百川沸出相乘陵者,由貴小人也。山頂崔嵬者崩,君道壞也。○沸,甫味反。崒,舊子恤反,徐子綏反,宜依《爾雅》音徂恤反,本亦作“卒”。頂,丁冷反。崔,徂回反。《爾雅》作“厜”,才規反。嵬,五回反,《爾雅》作“㕒”,五規反。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言易位也。箋云:易位者,君子居下,小人處上之謂也。○處,昌呂反。
哀今之人,胡憯莫懲!箋云:憯,曾。懲,止也。變異如此,禍亂方至,哀哉!今在位之人,何曾無以道德止之。○憯,七感反,亦作“慘”。
[疏]“燁燁”至“莫懲”。○毛以為,幽王時,不但日食,又燁燁然有震雷之電,其聲駮駛過常,令使天下不安止,由王政教不善之征所致也。又當時天下有百川之水,皆溢出而相乘,水流趨下,小人之象。今溢出,由貴小人在上也。又時山之冢頂高峰之上,崒然崔嵬者皆崩落,山高在上,君之象,今崩落,是君道壞也。于時又高大之岸陷為深谷,岸應處上,今陷而在下,由君子居下故也。又深下之谷,進出為陵,谷應處下,今進而上,由小人處上故也。變異如此,禍亂方至。哀哉!今在位之人,何曾無肯行道德消止此異者?但尙德省刑,退不肖,進君子,則此異止矣。此所陳,皆當時實事。震電既言“不寧不令”,由所致有象在下,致皆有象矣,故箋皆以象解之。《推度災》曰:“百川沸騰眾陰進,山冢崒崩人無仰,高岸為谷賢者退,深谷為陵小臨節。”是也。○鄭唯“厲王時”為異。○傳“山頂曰冢”至“箋乘陵”。○正義曰:《釋山》云:“山頂,冢。”孫炎曰:“謂山巔也。”又云:“崒者厜子規反㕒語規反。”郭璞曰:“謂山峰頭巉巖者。”意或作嵯峨。此經作崒,箋作崔嵬者,雖子則《爾雅》小異,義實同也。徐邈以崒子恤反,則當訓為盡。于時雖大變異,不應天下山頂盡皆崩也,故鄭依《爾雅》為說。百川沸出相乘陵者,謂眾陰盛也。水泉溢,時眾川多然,故舉百,成數也。《周語》曰:“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父曰:‘周將亡矣。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若二代之季,其川源必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國之征。’是歲三川竭。”此言百川沸騰,與彼三川震不同也。何者?此有沸出相乘,水盛漫溢而已,非震之類也。彼幽王之時,云若二代之季,若厲王時已百川皆震,不當遠比二代之末,以此知沸騰非震也。彼云“三川震”,此云“百川沸”,又知此詩非幽王時也。鄭以為當刺厲王,于義實安。
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維宰,仲允膳夫。棸子內史,蹶維趣馬,楀維師氏,艷妻煽方處。艷妻,褒姒。美色曰艷。煽,熾也。箋云:皇父、家伯、仲允皆字。番、棸、蹶、楀皆氏。厲王淫于色,七子皆用。后嬖寵方熾之時,幷處位。言妻黨盛,女謁行之甚也。敵夫曰妻。司徒之職,掌天下土地之圖、人民之數,冢宰掌建邦之六典,皆卿也。膳夫,上士也,掌王之飲食膳羞。內史,中大夫也,掌爵祿廢置、殺生予奪之法。趣馬,中士也,掌王馬之政。師氏,亦中大夫也,掌司朝得失之事。六人之中,雖官有尊卑,權寵相連,朋黨于朝,是以疾焉。皇父則為之端首,兼擅群職,故但目以卿士云。○棸,側留反。蹶,俱衛反。趣,七走反。注同。趣馬,官名。楀音矩,弓禹反。艷,餘贍反,鄭云:“艷妻,厲王后。”煽音扇,《說文》作“傓”,云:“熾盛也。”處,一本作“熾”。熾,尺志反,盛也。嬖,必計反。朝,直遙反。下同。擅,市戰反。
[疏]“皇父”至“方處”。○毛以為,當刺幽王。時皇父為卿士之官,謂卿之有事,兼擅群職也。其番氏維為司徒之卿,家伯維為冢宰之卿。仲允為膳夫。棸氏之子為內史。蹶氏維為趣馬。楀氏維為師氏之官。此七人于艷妻有寵熾盛方甚之時,幷處于位,由褒姒有寵,私請于王,使此七人朋黨于朝。言王政所以亂也。褒姒有親黨者,以褒國所養,以為本親,故有此族黨。又此文不言是其婚戚,或可諂佞于事,為之朋黨,不必盡是甥舅之親。○鄭以為“厲王時,艷為后”為異。○箋“皇父”至“士云”。○正義曰:皇父及伯、仲是字之義,故知皇父、家伯、仲允皆字,蓋與后同姓剡也。其番、棸、蹶、楀單言人,棸子以子配之,若曾子、閔子然,故知皆氏,蓋后氏之外親也。《春秋緯》說湯遭大旱,以六事謝過,其一云“女謁行與”。謁,請也,謂婦人有寵,謂用親戚,而使其言得行。今七人幷處大位,言妻黨強盛,女謁行之甚也。《曲禮》云:“天子之妻曰后。”此不言后,而言妻,以其敵夫,故言妻也。妻之言齊,齊于夫也,雖天子之尊,其妻亦與夫敵也。自“司徒之職”,至“得失之事”,其言皆出于《周禮》。知是卿大夫士者,皆《序官》之文,所掌皆在其職之文。因此以寵相連,故詳其官之尊卑及所掌之事焉。《序官》大司徒,卿一人;冢宰,卿一人,故云皆卿也。六典者,謂治典、教典、禮典、政典、刑典、事典也。《序官》趣馬,下士一人。此言中士者,誤也。定本亦誤。彼言“掌贊正良馬”,即“正馬之政”也。《師氏》云:“掌國中失之事。”雖中為中禮,亦是得義,故杜子春云:“中當為得。”以義引之,故為“得”也。司朝即是國也。此云“家伯維宰”,《周禮》有太宰卿、小宰、中大夫、宰夫、下大夫。鄭司農《宰夫》注云:詩人曰“家伯維宰”,謂此宰夫也。王肅以此宰為小宰。鄭以為“冢宰”者,以宰夫等經、傳之中未有單稱宰處,冢宰乃單稱宰。猶宰、猶司徒以下不稱大,故《序官》云太宰、小宰,不言冢,是冢者大處以對小,故《天官》注云:“百官總焉謂之冢,列職于王則稱大。”以小司徒、小宗伯不得單稱司徒、宗伯,要以小配之,是小宰亦不得單稱宰也。今此宰夫既是其佐,對司徒、內史等六官是列職之事,五者皆是一官之長,宰不當獨為太宰之佐,以此知“家伯維宰”是冢宰也。趣馬下士,膳夫上士耳,得與司徒冢宰同列于詩者,鄭解其意:六人之中,雖官有尊卑,而此六人權寵相連,共朋黨于朝,是以疾焉。然官高者勢大,勢大者黨甚,放此大率以官高為先,而有不次者,便文以取韻也。又解發首先言皇父,不言官名之意:皇父則為此六子之端首,兼擅目群職,故但目以卿士云。言兼擅者,于六卿之外,更為之都官,總統六官之事,兼雜為名,故謂之卿士。
抑此皇父!豈曰不時,胡為我作,不即我謀!徹我墻屋,田卒污萊。時,是也。下則污,高則萊。箋云:抑之言噫。“噫是皇父”,疾而呼之。女豈曰我所為不是乎?言其不自知惡也。女何為役作我,不先就與我謀,使我得遷徙,乃反徹毀我墻屋,令我不得趨農田,卒為污萊乎?此皇父所筑邑人之怨辭。○抑如字,辭也,徐音噫,《韓詩》云:“意也。”污音烏。注同。萊音來。噫,于其反。下同。令,力呈反。趣,七住反,本又作“趨”,七俱反。
曰予不戕,禮則然矣。箋云:戕,殘也。言皇父既不自知不是,反云:我不殘敗女田業,禮,下供上役,其道當然。言文過也。○戕,在良反,王作臧。臧,善也。孫毓評以鄭為改字。共音恭,本亦作“供”。
[疏]“抑此”至“然矣”。○毛以為,小人自矜,謂舉無不當。皇父以親寵封于畿內,既封即筑都邑,令邑人居之。先毀墻屋而后令遷,邑人廢其家業,故述其情以責之。言:噫是皇父,汝所舉事,豈肯曰我所為不是乎?言其不自知,皆謂己為是也。汝何為使我役作,筑邑之日,不先就與我謀,告我遷期,使豫治田事?徑即徹毀我墻屋,令我筑邑,廢我農業,使我田之高下知為污萊乎?而皇父非但不自知耳,反曰:我不殘敗汝田業也。今汝徹墻廢田,供事我者,于禮則當然矣。言禮法下供上役故也。皇父奢殘自恣,反云禮法當然,歌而惡之。鄭以“厲王時”為異。○傳“下則污,高則萊”。○正義曰:污者,池停水之名,故《禮記》曰“污其宮而瀦焉”,是也。萊者,草穢之名,《楚茨》云“田萊多荒”,是也。下田可以種稻,無稻則為池;高田可以種禾,無禾則生草,故下則污,高則萊。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擇三有事,亶侯多藏。皇父甚自謂聖。向,邑也。“擇三有事”,有司,國之三卿,信維貪淫多藏之人也。箋云:專權足己,自比聖人。作都立三卿,皆取聚斂之臣。言不知厭也。禮,畿內諸侯二卿。○向,式亮反。下及注同。亶,都但反,信也。藏,才浪反。注同。厭,于鹽反。不憖遺一老,俾守我王。箋云:憖者,心不欲自彊之辭也。言盡將舊在位之人與之皆去,無留衛王。○憖,魚覲反,《爾雅》云:“愿也,強也,且也。”《韓詩》云:“暗也。”強,其丈反。
擇有車馬,以居徂向。箋云:又擇民之富有車馬者,以往居于向也。
[疏]“皇父”至“徂向”。○毛以為,皇父非徒困苦邑人,又矜貪無厭。言皇父不自知,甚自謂己聖。而作都于向之時,則擇立三有事之卿,信維是貪淫多藏之人。擇此貪人為卿,欲使聚斂歸己。其發向邑之時,盡將舊在位之人與之俱去,不肯憖然強欲遺留一老,使之守衛我王。又擇民之富有車馬者,令往居向邑。上章言其筑邑,此章言其往時。○鄭唯“厲王時”為異。○箋“專權”至“二卿”。○正義曰:箋解自謂聖意,以由專權而為知足于己。自以高官厚祿,謂己智能得之,以為天下莫若己。自比聖人,是自謂聖人也。以“三有事”文承“作都”,故為立三卿。“多藏”者,言其多藏財貨,故言皆取聚斂之臣,用使之聚斂,是不知厭也。禮,畿內諸侯二卿者,《太宰》云:“乃施則于都鄙,而建其長,立其兩,設其伍。”注云:“兩謂兩卿。伍謂伍大夫。”言都鄙是畿內,故《王制》注云“見畿內之國二卿”,是也。其伍大夫與畿外同。言此者,明皇父當二卿,今立三有事,是自同畿外增一卿,以比列國也。又取多藏者,是不知厭也。則不知厭亦兼解三卿意也。知皇父封不在畿外者,以刺之云“擇三有事”,明其不應三而三,故知是畿內也。《左傳》說桓王與鄭十二邑,向在其中。杜預云:“河內軹縣西有地名向上。”則向在東都之畿內也。○箋“憖者”至“衛王”。○正義曰:《說文》云:“憖,肯從心也。”言初時心所不欲,后始勉強而肯從,故云“心不欲自強之辭”。“一老”是舊在位,故言“盡將舊在位之人與去”。皇父所屬之臣,自然當從。言舊在位,蓋王官列職。皇父欲矜刑勢,盡將往向,故言“無留衛王”。其至向亦當反,但去時盡將之耳。定本及《集本》云“憖者,心不欲強之辭也”。○箋“又擇”至“于向”。○正義曰:知擇民者,以朝臣不遺一老,則盡行矣。且朝臣皆有車馬,無所可擇,故知擇民之富有者,以往居于向。民有定屬,何得擇而往者?皇父擅恣,強逼將之,所以刺其貪也。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箋云:詩人賢者,見時如是,自勉以從王事,雖勞不敢自謂勞,畏刑罰也。○黽,民允反,本又作“僶”同。無罪無辜,讒口囂囂。箋云:囂囂,眾多貌。時人非有辜罪,其被讒口見椓譖囂囂然。○囂,五刀反,《韓詩》作“嗷嗷”。
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職競由人。噂猶噂噂,沓猶沓沓。職,主也。箋云:孽,妖孽,謂相為災害也。下民有此害,非從天墮也。噂噂沓沓相對談語,背則相憎。逐為此者,由主人也。○孽,魚列反。噂,子損反,《說文》作“僔”,云:“聚也。”𠴲,本作“沓”,同徒答反。背,蒲妹反。注同。隋,徒火反。
[疏]“黽勉”至“由人”。○毛以為,幽王之臣,擅恣若此,故詩人言黽勉然自勉以從王事,雖勞不敢告勞苦于上也。所以然者,以時無罪無辜,尙彼讒口所譖囂囂然。己畏刑罰,故不敢告也。在上既信讒言,下民競相讒慝,言使下民之有妖孽,相與為災害者,非降從天墮也。今下民皆噂噂沓沓相對談語,背去則相憎疾。眾人皆主意競逐為此行者,主由人耳。由在位信讒,故民皆競為此以相災害,非從天墮也。○鄭以“厲王時”為異。○箋“孽妖”至“由人”。○正義曰:妖孽者,上天降災之名。人以讒佞相害,亦如天之妖災,謂民之災害為妖孽,故云孽,謂相為災害也。《尙書》云:“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亦謂人自害為孽,與此同也。天孽從天而來,此則人自為之,故云“下民有此害,非從天墮也”。憎言背者,則噂沓為未背時,故云“噂噂沓沓相對談語”也。則背憎為相椓譖矣。逐者,猶人走相追逐,唯恐不先,言其競為之甚也。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悠悠,憂也。里,病也。痗,病也。箋云:里,居也。悠悠乎,我居今之世,亦甚困病。○里如字,本或作“㾖”,后人改也。痗,莫背反,又音悔,本又作“悔”。四方有羨,我獨居憂。羨,餘也。箋云:四方之人盡有饒餘,我獨居此而憂。○羨,徐箭反。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箋云:逸,逸豫也。
天命不徹,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徹,道也。親屬之臣,心不能已。箋云:不道者,言王不循天之政教。○效,戶教反。
[疏]“悠悠”至“自逸”。○毛以為,詩人見王政之惡如此,故言悠悠乎可憂也。為此而病,亦甚困病矣。今四方之民盡有饒餘,我獨居此而憂。又民莫不得優游自逸,我獨不敢休息。以王之教命不循昊天之道,臣有離散去者,我不敢效我友自放逸而去也。其友與王無親,故舍王而去。己則王之親屬,故不敢效之。○鄭以為“厲王時”,言“悠悠乎,我居今之世,亦甚困病”為異。餘同。
《十月之交》八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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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無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眾多如雨,而非所以為政也。亦當為刺厲王。王之所下教令甚多而無正也。○正音政。
[疏]“《雨無正》七章,上二章章十句,次二章章八句,下三章章六句”至“為政”。○正義曰:經無此“雨無正”之字,作者為之立名,敘又說名篇及所刺之意。雨是自上下者也,雨從上而下于地,猶教令從王而下于民。而王之教令眾多如雨,然事皆苛虐,情不恤民,而非所以為政教之道,故作此詩以刺之。既成而名之曰《雨無正》也。經七章皆刺王之辭。鄭以為“刺厲王”為異。
浩浩昊天,不駿其德。降喪饑饉,斬伐四國。駿,長也。谷不熟曰饑,蔬不熟曰饉。箋云:此言王不能繼長昊天之德,至使昊天下此死喪饑饉之災,而天下諸侯于是更相侵伐。○浩,古老反,又胡老反。昊,胡老反。駿音峻。饉,其靳反。更,古衡反。旻天疾威,弗慮弗圖。箋云:慮、圖皆謀也。王既不駿昊天之德,今昊天又疾其政,以刑罰威恐天下而不慮不圖。○旻,密巾反。本有作“昊天”者,非也。恐,起勇反。
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無罪,淪胥以鋪。舍,除。淪,率也。箋云:胥,相。鋪,遍也。言王使此無罪者見牽率相引而遍得罪也。○舍音赦,一音舍。淪胥,上音倫,下息魚反。鋪,普烏反,福也。王云:“病也。”遍音遍。下同。
[疏]“浩浩”至“以鋪”。○毛以為,詩人告幽王言:浩浩然廣大之昊天,以王不能繼長其德,承順行之,故下死喪饑饉之災,由此致斬伐絕滅四方之國也。王既不能繼長昊天之德,而昊天又疾王以刑罰之政威恐天下,其災又將重于死喪饑饉,欲害及王身。王不慮謀之,弗曾圖計之。若圖謀之,當正刑罰以御天變,反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者而不戮,若此無罪之人,王枉濫之,使牽率相引而遍得住o由王酷暴,天所以疾王,何以不改之乎?○鄭唯刺厲王為異。○傳“谷不”至“曰饉”。○正義曰:《釋天》文。李巡曰:“五谷不熟曰饑,可食之萊皆不熟為饉。”郭璞曰:“凡草木可食者通名為蔬。襄二十四年《谷梁傳》曰:“一谷不升謂之嗛,二谷不升謂之饑,三谷不升謂之饉,四谷不升謂之康,五谷不升謂之大饑。”又謂之“大侵”。彼以五谷熟之多少立差等之名,其實五者皆是饑也。三谷不升,于民之困,蓋與蔬不熟同,故俱名為饉也。○箋“此言”至“侵伐”。○正義曰:王者繼天理物,當奉天施化,是長天德也。政不順天,殘害下民,是不能繼長昊天之德。《尙書》稱政之動天,有如影響。王既不能繼長天德,故昊天震怒,下此死喪饑饉之災。謂害萬民也。饑饉既至,則人懷苟且,故天下諸侯于是更相侵伐。由災而使然,故云于是。○箋“慮圖”至“不圖”。○正義曰:再言不謀者,丁寧欲王深思之也。上有昊天,明此亦昊天。定本皆作“昊天”,俗本作“旻天”,誤也。○傳“舍,除”。○正義曰:欲故舍其人,即除其罪過,故以舍為除也。
周宗既滅,靡所止戾。戾,定也。箋云:周宗,鎬京也。是時諸侯不朝王,民不堪命。王流于彘,無所安定也。○彘,直例反。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勩。勩,勞也。箋云:正,長也。長官之大夫,于王流于彘而皆散處,無復知我民之見罷勞也。○勩,夷世反,又音曳。長,張丈反。下同。復,符富反。罷音皮。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箋云:王流在外,三公及諸侯隨王而行者,皆無君臣之禮,不肯晨夜朝暮省王也。○朝,直遙反,舊張遙反。
庶曰式臧,覆出為惡。覆,反也。箋云:人見王之失所,庶幾其自改悔而用善人。反出教令,復為惡也。○覆,芳服反。
[疏]“周宗”至“為惡”。○毛以為,周室為天下所宗,今可宗之道,謂先王之法,既以滅亡矣。其道既滅,國亦將亡,無所止而安定也。以此無法,故我之賢友長官大夫奔散而去,與我離居。我雖勞,無知我之勞者。又三事大夫無肯早起夜臥以勤國事者,國君之諸侯無肯朝夕在公而敬事王者。法度既滅,君臣解體,以將滅亡。我庶幾曰:王今國危如此,當改用善人。而王反出為惡政,以害天下。言其惡,所以當亡也。○鄭以為,厲王既為昊天所疾,故今宗周鎬京既已破滅,王出京師,無所止而安定也。餘箋備。○傳“戾,定”。○正義曰:此傳質略,王述之曰:“周室為天下所宗,其道已滅,將無所止定。毛以刺幽王,理必異于鄭。”當如王說。○箋“周宗”至“于彘”。○正義曰:周宗,宗周也。皆言周為天下所宗,文雖異而義同,故言“周宗,鎬京也”。《本紀》稱:暴虐,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王怒,殺謗者,諸侯不朝。于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十七年乃相與叛,襲厲王。王出奔彘。是王流于彘之事也。《本紀》又云:“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則鎬京滅者,以王不在焉,故韋昭云:“彘地,漢時為縣,屬河東,今永安是也。”杜預云:“平陽永安縣東北有彘城,晉時郡分而縣移,故校漢時不同。”○傳“勩,勞”。○正義曰:《釋詁》文。王述之曰:“長官大夫,我之賢友,奔走竄伏,與我離居。我勞病,莫之知也。故下章思之,欲遷還于王都。”○箋“長官”至“罷勞”。○正義曰:大夫而言長官者,大夫是公卿之總名,皆佐王治民者也。王既奔亡,臣亦散處,無復知民人之勞者。王流之后,二公行政,民有勞苦,不由于王,而以刺厲王者,此言“大夫離居,及“莫肯夙夜”,是王即奔時,民有勞苦,皆是王之過,故刺王也。○箋“王流”至“省王”。○正義曰:鄭言三公者,以經“三事大夫”為三公也。卿則當有六人,孤則無主事,故知“三事大夫”唯三公耳。公雖無職,而《地官》云:“二鄉則公一人。”鄭亦云:“外與六鄉之事,職所不說。三皆有事,故云三事也。”謂之大夫者,大夫,丈夫之成名,可以上通公卿。《春秋傳》曰“王命委于三吏”,謂三公也。三公尙謂之吏,況大夫乎!王肅以三事為三公,大夫謂其屬。案上文正大夫為一人,三事大夫不得分為二也。且其文對邦君諸侯,若三公下私屬大夫,則不得特通于王,不宜責其“莫肯夙夜”也。其意亦謂此為三公也。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邁,則靡所臻。辟,法也。箋云:如何乎昊天!痛而愬之也。為陳法度之言不信之也。我之言不見信,如行而無所至也。
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箋云:凡百君子,謂眾在位者。各敬慎女之身,正君臣之禮,何為上下不相畏乎?上下不相畏,是不畏于天。
[疏]箋“上下”至“于天”。正義曰:天道設教,以卑承尊。若下不事上,是不畏天道。
戎成不退,饑成不遂。曾我𣊓御,憯憯日瘁。戎,兵。遂,安也。𣊓御,侍御也。瘁,病也。箋云:兵成而不退,謂王見流于彘,無御止之者。飢成而不安,謂王在彘乏于飲食之蓄,無輸粟歸餼者。此二者曾但侍御左右小臣憯憯憂之,大臣無念之者。○邏,徐音退,本又作“退”。𣊓,思列反。憯,千感反。瘁,徂醉反。餼,許氣反。曾,在登反。畜,敕六反。
凡百君子,莫肯用訊。聽言則答,譖言則退。以言進退人也。箋云:訊,告也。眾在位者,無肯用此相告語者。言不憂王之事也。答猶距也。有可聽用之言,則共以辭距而違之。有譖毀之言,則共為排退之。群臣幷為不忠,惡直丑正。○訊音信,徐息悴反,又音碎。排,步皆反。惡,烏路反。
[疏]“戎成”至“則退”。○毛以為,幽王政亂朝危,將致兵寇。言兵寇已成,而不能御而退之。天下之眾,飢困已成,而不能恤而安之。曾我待御之小臣,知天下之危殆,憯憯然日以憂病。其凡眾在位之君子,雖知其危,無肯用此事以告王者。而王又好信淺近,受用讒佞,若有道聽非法之言,聞則應答而受之。若有譖毀之言,云此人不可任,則用其言而罪退之。言以讒言進退人也。王政如是,所以將危亡也。○鄭以厲王在鎬,民叛襲王,兵害已成,而不肯為王御止而敗退之者,故令王流于彘矣。王既在彘,乏于飲食之蓄,飢困已成,而天下無肯輸粟歸王而安飽之者,故令王困于食矣。此二者,曾我侍御左右之小臣、憯憯然憂之而日瘁耳。王困于兵戎,乏于飲食,此乃臣所急憂,而汝凡眾在位之君子,無肯用此以相告語者。唯共聚為不忠,惡直丑正。有可聽用之言則以為非,各進來共以辭距而違之,令其言不得用也。若小人有為譖毀之言,則以為是,各相共排退而去,不答難之,令小人得進譖于王。王既暴虐,臣又不忠,所以至于危亡,為此也。○箋“兵成”至“歸餼”。○正義曰:以王在彘之后,不復有兵,知兵成是在鎬時事,故云“謂見流于彘,無御止之者”。即《本紀》云“民叛,襲王”是也。王若在鎬,理無乏食,知飢成是在彘時事,故云“王在彘乏于飲食之蓄,無輪粟歸餼者”。蓄謂蓄積。不必朝夕乏食,故言“之蓄”。輸粟歸餼,皆《左傳》有此言。餼謂牲牢也。○箋“有可”至“丑正”。○正義曰:“聽言”對“譖言”,故為有可聽用也。《桑柔》對“誦言”,故為道聽之淺者。答猶對也。受之與距,皆是以言答之。但此是刺詩,可聽之言,必不答受,故知答猶距也。共以辭距而違之,使不見聽用也。則答者是以辭距之,明退者是不答也,故云“共為排退”。言其徒侶自排而退,無距難之者,令使譖言得用也。見善則距逆,見惡則贊成,是群臣幷為不忠,惡忠直而丑貞正也。“惡直丑正”,昭二十八年《左傳》文。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維躬是瘁。哀賢人不得言,不得出是舌也。箋云:瘁,病也。不能言,言之拙也。言非可出于舌,其身旋見困病。○出,尺遂反,音毳。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哿,可也。可矣,世所謂能言也。巧言從俗,如水轉流。箋云:巧猶善也。謂以事類風切剴微之言,如水之流,忽然而過,故不悖逆,使身居安休休然。亂世之言,順說為上。○休,虛虬反。注同。風,福鳳反。剴,古愛反,又占哀反,一音祈。悖,補對反。遌,五故反,本亦作“逆”。說音悅。
[疏]“哀哉”至“處休”。○毛以為,幽王信讒,賢者不能從俗,不敢發言,故云可哀傷哉,不能言之。賢者意雖欲言,言則忤物。其欲言者,當今非我此舌是所可出。若出是舌,維其身是病。言小人惡,直將共害之可矣。若世之所謂能言者,以巧善為言,從順于俗,如水之轉流。理正辭順,無所悖逆。小人之所不忌,使身得居安休休然。言世雖讒勝,賢有巧拙,亦有能免之者,見亂世欲其順說。○鄭以厲王時為異。○箋“不能”至“困病”。○正義曰:以下能言者,云“巧言如流”,明不能言者為拙矣。言之忤人,其禍必速。言出則禍入,故云“旋見困病”。○箋“巧猶”至“剴微”。○正義曰:人雖正直,性有巧拙。《表記》云:“辭欲巧。”是正言亦欲巧。但人有不能耳,知非佞巧者。若邪佞之巧,則自得志,非徒所可矣。傳云“從俗如轉流”,言從俗,明亦謂賢人,與鄭同也。剴微之者,《書傳》注云:“剴,切。”《說文》云:“剴,摩也。”謂摩切其傍,不斥言。
維曰于仕,孔棘且殆。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于,往也。箋云:棘,急也。不可使者,不正不從也。可使者,雖不正從也。居今衰亂之世,云往仕乎?甚急迮且危。急迮且危,以此二者也。○笮,本又作“迮”,側格反。
[疏]“維曰”至“朋友”。○毛以為,幽王之時,賢者在朝,進退多難。我今所言,維曰往仕乎?往仕自是其理。但居今之世,往仕則甚急迮且危殆矣。何者?仕在君朝,則當從君命。王既邪淫,動皆不可。我若執正守義,不從上命,則天子云我不可使,我將得罪于天子。我若阿諛順旨,亦既天子云此人可使,我則怨及于朋友。朋友之道,相切以善,今從君為惡,故朋友怨之。以此二事,“可使”與“不可使”,進退不可,故往仕則急危也。○鄭唯“厲王時”為異。○箋“不可”至“二者也”。○正義曰:以“可使”與“不可使”皆君論臣之辭,謂稱己意為可使,不稱己意為不可使也。箋解賢人之意,不可使者,君有不正,我不從之,君則以我為不可使也。可使者,君雖不正,我亦從之,如是則君以我為可使也。
謂爾遷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賢者不肯遷于王都也。箋云:王流于彘,正大夫離居,同姓之臣從王,思其友而呼之,謂曰女今可遷居王都,謂彘也。其友辭之云:我未有室家于王都可居也。鼠思泣血,無言不疾。無聲曰泣血。無所言而不見疾也。箋云:鼠,憂也。既辭之以無室家,為其意恨,又患不能距止之,故云我憂思泣血,欲遷王都見女。今我無一言而不道疾者,言己方困于病,故未能也。○思,息嗣反。注“憂思”同。為,于偽反。距,本又作“蚷”,音巨。
昔爾出居,誰從作爾室?遭亂世,義不得去。思其友而不肯反者也。箋云:往始離居之時,誰隨為女作室?女猶自作之耳。今反以無室家距我。恨之辭。
[疏]“謂爾”至“爾至”。○毛以為,幽王駮亂,大夫有去離朝廷者。其友在朝,思而呼之,謂曰:“爾可遷居于王都。”欲見其還朝也。去者不肯,曰:“予于王都未有室家。”心疾王政,托以無室家為辭也。其友以其距己,又責之云:“我所以憂恐泣血欲汝還者,以孤特在朝,無所出言而不為小人所見憎疾,故思汝耳,何為拒我云無室家乎!昔爾從王都出居于郊外之時,誰復從汝作汝室也?本汝自作之耳。汝今若還王都,亦可自作室家,何當以無室為辭也?”○鄭以為,厲王已流于彘,即謂彘為王都。同姓大夫從王,其友不從,故呼之,謂之曰:“爾可遷居王都。”其友辭曰:“予未有室家。”既辭又恐其恨,故云:“我誠憂思泣血,欲遷王都見汝。所以不得往者,今我無一言而不道己疾。由己有疾,逢人則言,方困于病,故未能遷耳。”大夫知其虛,又責之云:“昔爾出居,誰從作爾室也?”上下四句據文與毛同,但屬意別耳。○傳“無聲”至“見疾”。○正義曰:《說文》云:“哭,哀聲也”。“泣,無聲出淚也。”則無聲謂之泣矣。連言血者,以淚出于目,猶血出于體,故以淚比血。《禮記》曰:“子皋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注云:“無聲而血出。”是也。無所言而不見疾,見者,自彼加己之辭,是詩人言己為人所疾也。知非其友言在朝疾己者,若為在朝疾己,不須以無室為辭。又未仕而逆慮人疾,非順答也,故以詩人自言也。
《雨無正》七章,二章章十句,二章章八句,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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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旻》,大夫刺幽王也。所刺列于《十月之交》、《雨無正》為小,故曰小旻。亦當為刺厲王。○旻,武巾反。下同。
[疏]《小旻》六章,上三章章八句,下三章章七句。○箋“所刺”至“小旻”。○正義曰:經言“旻天”,天無小義,今謂之“小旻”,明有所對也,故言所刺者,此列于《十月之交》、《雨無正》,則此篇之事為小,故曰“小旻”也。《十月之交》言日月告兇,權臣亂政;《雨無正》言宗周壞滅,君臣散離,皆是事之大者。此篇唯刺謀事邪僻,不任賢者,是其事小于上篇。與上別篇,所以得相比者,此四篇文體相類,是一人之作,故得自相比校,為之立名也。毛氏雖幽、厲不同,其名篇之意或亦然之。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敷,布也。箋云:旻天之德,疾王者以刑罰威恐萬民,其政教乃布于下土。言天下遍知。○敷,撫扶反。遍音遍。謀猶回遹,何日斯沮?回,邪。遹,辟。沮,壞也。箋云:猶道沮止也。今王謀為政之道,回辟不循旻天之德,已甚矣。心猶不悛,何日此惡將止?○遹音聿,《韓詩》作“鴥”,義同。沮,在呂反。邪,似嗟反。辟,匹亦反。下同。悛,七全反,改也,沈又七旬反。
謀臧不從,不臧覆用。我視謀猶,亦孔之邛?邛,病也。箋云:臧,善也。謀之善者不從,其不善者反用之。我視王謀為政之道,亦甚病天下。○覆,芳服反。邛,其兇反。
[疏]“旻天”至“之邛”。○毛以為,旻天之德,今疾王以刑罰威恐萬民,政乃布于天下,遍知之。王既為天所疾,政教當順天為之。今王謀為政之道,又多邪僻,不循旻天之德,已甚矣!何日王之此惡可散壞乎?言王無悛心,惡未可壞,故有謀之善者王不從之,其不善者王反用之。是惡不壞也。王惡如是,我視王謀為政之道,是亦甚病我天下之民矣。○鄭為厲王,言何日王之此惡將止?止亦壞義,無多異。正以行惡,宜為休止,故易傳也。《說文》云:“悛,止也。”
潝潝訿訿,亦孔之哀。潝潝然患其上,訿訿然思不稱乎上。箋云:臣不事君,亂之階也,甚可哀也。○潝,許急反。訿音紫。《爾雅》云:“潝潝、訿訿,莫供職也。”《韓詩》云:“不善之貌。”稱其,尺證反,一本作“稱乎”。
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我視謀猶,伊于胡厎!箋云:于,往。厎,至也。謀之善者俱背違之,其不善者依就之。我視今君臣之謀道,往行之將何所至乎?言必至于亂。○厎,之履反。背音佩。
[疏]“潝潝”至“胡厎”。○毛以為,幽王時,小人在位,皆潝潝然自作威福,患苦其上。又訿訿然競營私利,不思稱于上。臣行如此,亦甚可哀傷也。王不用善臣,又棄職事,君臣幷皆昏亂,故云:謀之其有不善者,則君臣俱于是共背違之;謀之其有不善者,則君臣俱于是共就依之。我視今君臣所謀之道,唯如往行之人,將何所至乎?行無所至,猶謀無所成,是言必至于亂也。○鄭以“厲王時”為異。○傳“潝潝”至“乎上”。○正義曰:《釋訓》云:“潝潝、訿訿,莫供職也。”李巡曰:“君暗蔽,臣子莫親其職。”郭璞曰:“賢者陵替,奸黨熾盛,背公恤私,曠職事也。”皆言其大旨耳。彼不解潝潝、訿訿之文。潝潝為小人之勢,是作威福也。訿訿者,自營之狀,是求私利也。自作威福,競營私利,是不供君職也。此傳亦唯《爾雅》文徑解其意,患其上者,專權爭勢,與上為患。不思稱上者,背公營私,不思欲稱上之意,亦是不供職之事。
我龜既厭,不我告猶。猶,道也。箋云:猶,圖也。卜筮數而瀆龜,龜靈厭之,不復告其所圖之吉兇。言雖得兆,占繇不中。○厭,于艷反。注同。數音朔。復,扶又反。繇音胄。中,丁仲反。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集,就也。箋云:謀事者眾,而非賢者;是非相奪,莫適可從,故所為不成。○適音的。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謀人之國,國危則死之,古之道也。箋云:謀事者眾,訩訩滿庭,而無敢決當是非,事若不成,誰云己當其咎責者?言小人爭知而讓過。○訩音兇。當,丁浪反。
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于道。箋云:匪,非也。君臣之謀事如此,與不行而坐圖遠近,是于道路無進于跬步何以異乎?○跬,缺氐反,舉足曰跬。
[疏]“我龜”至“于道”。○毛以為,言小人不尙德,而好灼龜求吉,請問過度,渫瀆神靈。我龜既厭繁數,不肯于我告其吉兇之道也。又王之朝上,謀夫甚多,而非賢者。是非不決,是用為謀者不得成也。發言則訩訩滿庭,而無肯決當是非。事若不成,誰敢執其咎責乎?以初無決當,敗則相推,故謀無所成也。其君臣之謀事如此,似欲行之人,非于道上,而但坐謀遠近,是用不得于道里,何以異乎?謀而不行,則于道不進;言而無決,則于事不成之。○鄭為刺厲王。言問龜,龜不告所圖之吉兇。以本問龜為有所圖謀,故不從吉兇之道也。○箋“卜筮”至“不中”。○正義曰:禮,龜曰卜,蓍曰筮。而此龜幷言筮者,以卜筮相將之物,故幷言以協句。《易》曰:“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彼論弟子問,師以筮言之。是數問則慢瀆,故至筮龜靈也。此言數者,謂小人好卜數問,不是一事,而至三四也。龜靈厭之,不復告其所圖之吉兇。雖得兆,及占之于繇,則其言皆不中。言吉不必吉,兇不必兇,是不告也。定本云“雖得兆”,無“吉”字。俗本有“吉”字,衍也。兆者,龜之亹坼。繇者,卜之文辭。古有其書,《左傳》每云“其繇曰”者,是也。○傳“謀人”至“之道”。○正義曰:解所以有咎之意。小人取不若人,爭為己智,故謀則發言盈庭。若要之決,則國危當死。彼智不知,及慮有死責,故不能決,正無敢執咎以歸己者。《左傳》說“楚伐鄭”。鄭六卿,三欲從楚,三欲待晉。“子駟曰:‘請從楚,騑也受其咎。’”是敢執之也。○箋“無進于跬步”。○正義曰:《鄉射》注云:“矢干長三尺,與跬相應,則半步也。”《爾雅》亦云:“一舉足謂之跬。”
哀哉為猶,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爭!古曰在昔,昔曰先民。程,法。經,常。猶,道。邇,近也,爭為近言。箋云:哀哉!今之君臣謀事,不用古人之法,不猶大道之常,而徒聽順近言之同者,爭近言之異者。言見動軔則泥陷,不至于遠也。○軔音刃,礙車木也,《字林》如戰反。泥,乃麗反。
如彼筑室于道謀,是用不潰于成。潰,遂也。箋云:如當路筑室,得人而與之謀所為,路人之意不同,故不得遂成也。○潰,戶對反。
[疏]“哀哉”至“于成”。○毛以為,可哀哉!今幽王君臣為政教之道,非用古人是為法,非用大道是為常。徒維淺近之言,而同者于是聽用之,言而異者于是爭辨之。言發意鄙近,無期遠大也。如彼筑室于道者,得人而與之謀其所為,而路人之意不同,是用此室不得遂于是而成也。言淺近之人不可謀道,猶路人不可謀室,故比之。○鄭以刺厲王。哀哉!今君臣之為謀事也。餘同。○傳“古曰在昔,昔曰先民”。○正義曰:《國語》文也。據今人而道古人,謂之在昔。據昔而又道其先民。民者,人之大名,其實是賢聖者也。○箋“不用古”至“于遠”。○正義曰:先民斥人,故知古人之法也。古人之法,是先王成事已行者也。大道之常,謂禮樂典法,古今所通者也。同是今言,而云是聽、是爭,故知聽其同者,爭其異者。《楚辭》云:“朝發軔于蒼梧。”王逸曰:“軔,友輪木也。”《說文》云:“軔,礙車木也。”動軔者,謂去木動輪而發行也。《論語》云:“致遠恐泥。”鄭云“則泥”,意出于彼也。
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靡止,言小也。人有通聖者,有不能者,亦有明哲者,有聰謀者。艾,治也。有恭肅者,有治理者。箋云:靡,無。止,禮。膴,法也。言天下諸侯,今雖無禮,其心性猶有通聖者,有賢者。民雖無法,其心性猶有知者,有謀者,有肅者,有艾者。王何不擇焉,置之于位而任之為治乎?《書》曰:“睿作聖,明作哲,聰作謀,恭作肅,從作乂。”詩人之意,欲王敬用五事,以明天道,故云然。○否,方九反,徐音鄙。膴,王火吳反,大也。徐云:“鄭音謨。”又音武。沈音無。《韓詩》作“靡腜”,猶無幾何。艾音刈。治,直吏反。下皆同。有知,音智。
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箋云:淪,率也。王之為政,當如原泉之流,行則清。無相牽率為惡,以自濁敗。
[疏]“國雖”至“以敗”。○毛以為告幽王。今日民下之國雖為狹小,其民或有通聖者,或有不能者。民雖無法,其性亦或有明哲者,或有聰謀者,或有恭肅者,或有理治者。王何不用焉,致之于位,而何用小人乎?所以令王用此聖哲者,以王為政,當如彼泉之流,行則清,擁則濁也。無相牽率為惡,以自濁敗。若任小人,則王政敗,故欲王用賢哲也。○鄭以告厲王。今天下國家之諸侯雖無禮,其心性有通聖、有賢者。餘同。○傳“靡止”至“理者”。○正義曰:以靡止猶言狹小無所居止,故為小也。言小者見雖小,尙有之義以為勸戒。經言“或聖”,傳兼言人有通聖者。通者,通知眾事,故稱聖人。然通事有多少,則聖中有等級。此勸王用聖,則當時有之,直是通知事者,未必即是大聖,故兼言通以辨嫌也。有不能者,止謂不能為聖耳,猶是賢也,故箋云“有賢者”,即此傳言“不能”,一也,以勸王用之。不應言全無所知或否為不聖而賢也。亦有明哲者,其上特言“亦”者,以其文隔“民雖靡膴”,與“或否”連,故言亦也。傳以自聖及乂,皆是民有,故于哲上言“亦”,明其通謂民也。定本及《集本》“有通聖”上無“人”字。靡止言國,靡膴言民,為文勢互相通耳。別無義也。鄭訓膴音摸,為法。王肅讀為膴,喜吳反。膴,大也。無大,有人言少也。國雖小,民雖少,猶有此六事。未審毛意如何,今同之鄭說。○箋“止禮”至“云然”。○正義曰:以《相鼠》云“人而無止”,《孝經》曰“容止可視”,是止為禮也。又以民、國相對,王之用臣,不止于民,故知國謂諸侯。上舉諸侯,下言庶民,于中唯賢則任也。于國言聖賢,于民言哲、謀、肅、乂。以聖賢比四事為優,故屬之諸侯耳。其實互相明也。國言禮,民言法,一也。言雖無禮法者,禮法大行之日,則比屋可封,賢人眾多。今雖無禮法,于中猶有此五事也。以五事人性行之能,故皆言其心性焉。既陳此言,明教王擇人,任之為治也。毛五事皆準《尙書》為說,故箋引《書》曰以證之。所引“從作乂”以上皆《洪范》文也。彼注云:“皆謂政所致。君思叡則臣賢智也。君視明則臣昭晰也。君聽聰則臣進謀也。君貌恭則臣禮肅也。君言從則臣職乂。”是也。彼先言恭,次從明、聰、睿,與此不次者,彼五事貌、言、視、聽、思為次,注云:“此數本諸昭明人相見之次也。”以人先須貌嚴而后出言,言從而后視明及聽聰、思睿。是人之明見在前,故如彼次。此則用優劣為差等,故聖哲為先,乃謀次之。謀慮出,必肅恭在貌,故肅次謀也。乂者,治理之名,乃是人之伎能,貴行賤能,故最在下。順此《詩》經,故倒彼《書》文也。然叡、明、聰、恭、從,是君德也。聖、哲、謀、肅、乂,是臣事也。所以得相將者,鄭云“政所致”,是以類相應,故雖君臣之事,可以相通也。“敬用五事”,亦《洪范》文也。五事者,即彼云“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叡”,是也。此五事本諸天道而來,舉此五者,教王擇焉,是欲令王敬用五事,以明天道,故云然也。此幷“或否”為六,言五事者,賢是聖中之別,與聖為一故也。○箋“王之”至“濁敗”。○正義曰:此云“無淪胥以敗”,明行則為清,不至濁敗也。《抑》文全與此同,不言清者,以彼承“皇天弗尙”之下,取虛竭將亡為義,故不須言清濁。
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馮,陵也。徒涉曰馮河,徒博曰暴虎。一,非也。他,不敬小人之危殆也。箋云:人皆知暴虎、馮河立至之害,而無知當畏慎小人能危亡也。○馮,符冰反。博音搏。
[疏]傳“馮陵”至“危殆”。○正義曰:《釋訓》云:“馮河,徒涉也。”李巡曰:“無舟而渡水曰徒涉。”則空涉水,陵波而渡,故訓憑為陵也。“一,非也”者,言唯知此暴虎馮河一事非,而不知其他事也。以下說恐懼之事,故知他者,不敬小人之危殆也。小人惡直丑正,故不敬則危。
戰戰兢兢,戰戰,恐也。兢兢,戒也。如臨深淵,恐隊也。如履薄冰。恐陷也。
《小旻》六章,三章章八句,三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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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宛》,大夫刺宣王也。亦當為刺厲王。○宛,于阮反。
[疏]《小宛》六章,章六句。○正義曰:毛以作《小宛》詩者,大夫刺幽王也。政教為小,故曰“小宛”。宛是小貌,刺宣王政教狹小宛然。經云“宛彼鳴鳩”,不言名曰“小宛”者,王才智卑小似小鳥然。傳曰“小鳥”,是也。○鄭“刺厲王”為異。
宛彼鳴鳩,翰飛戾天。興也。宛,小貌。鳴鳩,鶻雕。翰,高。戾,至也。行小人之道,責高明之功,終不可得。○翰,胡旦反。鶻音骨。雕,陟交反,何音雕,《字林》作“鵃”,云:“骨鵃,小種鳩也。”《草木疏》云:“鳴鳩,班鳩也。”我心憂傷,念昔先人。先人,文、武也。
明發不寐,有懷二人。明發,發夕至明。
[疏]“宛彼”至“二人”。○毛以為,言宛然翅小者,是彼鳴鳩之鳥也。而欲使之高飛至天,必不可得也。興才智小者,幽王身也。而欲使之行化致治,亦不可得也。王既才智褊小,將顛覆祖業,故我心為之憂傷,追念在昔之先人文王、武王也。以文、武創業垂統,有此天下。今將亡滅,故憂之也。又言憂念之狀,我從夕至明開發以來,不能寢寐。有所思者,唯此文、武二人。將喪其業,故思念之甚。○鄭唯“刺厲王”為異。○傳“宛小”至“可得”。○正義曰:以鳩是小鳥,又篇名《小宛》,故知宛為小。定本及《集本》皆云“鳴鳩,鶻雕也”。○傳“先人,文、武”。○正義曰:知者,以王無德,而念其先人。又云“有懷二人”,則所念二人而已。周之先世,二人有聖德定天位者,唯文、武為然。明以文、武有天下,今慮其亡滅,故念之也。○傳“明發,發夕至明”。○正義曰:夜地而暗,至旦而明,明地開發,故謂之明發也。人之道,夜則當寐。言明發以來不寐,以此故知從夕至旦常不寐也。
人之齊聖,飲酒溫克。齊,正。克,勝也。箋云:中正通知之人,飲酒雖醉,猶能溫藉自持以勝。○溫,王如字,柔也。鄭于運反,蘊藉也。藉,在夜反,又慈夜反。彼昏不知,壹醉日富。醉日而富矣。箋云:童昏無知之人,飲酒一醉,自謂日益富,夸淫自恣,以財驕人。
各敬爾儀,天命不又。又,復也。箋云:今女君臣,各敬慎威儀,天命所去,不復來也。○復,扶又反,下同。
[疏]箋“中正”至“以勝”。○正義曰:中正謂齊,通智謂聖。聖者,通也。《大司徒》注云:“聖通而先識。”是也。此經與下相對,齊為中正,則童昏者邪僻而不正。以聖對不知,是聖者通智也。“蘊藉”者,定本及箋作“溫”字。舒瑗云:“苞裹曰蘊。”謂蘊藉自持含容之義。經中作“溫”者,蓋古字通用。《內則》說子事父母云:“柔色以溫之”,鄭亦以溫為藉義。
中原有菽,庶民采之。中原,原中也。菽,藿也,力采者則得之。箋云:藿生原中,非有主也,以喻王位無常家也,勤于德者則得之。○菽音叔。藿,火郭反。螟蛉有子,蜾蠃負之。螟蛉,桑蟲也。蜾蠃,蒲盧也。負,持也。箋云:蒲盧取桑蟲之子,負持而去,煦嫗養之,以成其子。喻有萬民不能治,則能治者將得之。○螟,亡丁反。蛉音零,俗謂之桑蟃,一名戎女。蟃音萬。蜾音果。蠃,力果反,即細腰蜂,俗呼蠮螉,是也。蠮,于髻反。螉音翁。煦,況甫反,又況具反。嫗,紆甫反,又紆具反。鄭注《禮記》云:“以氣曰煦。以體曰嫗。”
教誨爾子,式谷似之。箋云:式,用。谷,善也。今有教誨女之萬民用善道者,亦似蒲盧言將得而子也。
[疏]“中原”至“似之”。○毛以為,既言天命將去,故告幽王以王位無常。言原田之中有菽藿,眾民能力采之者則得食之。以興域中之有王位,有德能勤治之者則得處之。藿生原中,非有主;位在域中,非有常也。所以為無常者,桑蟲自有子,而蒲盧負而養之,以成己子。若有聖德者,能教誨爾之萬民用善道則似之矣。言此蒲盧養取桑蟲之子以為己子,似有德者教取王民以為己民,是王位無常也。王何不修德以固位乎?實教誨萬民,而言子者,王肅云:王者作民父母,故以民為子。○鄭唯“刺厲王”為異。○傅“菽,藿”。○正義曰:菽者大豆,故《禮記》稱“啜菽飲水”。菽葉謂之藿。《公食禮》云“鉶羹牛用藿”,是也。此經言有菽,箋、傳皆以為藿者,以言“采之”,明采取其葉,故言藿也。○箋“王位無常家”。○正義曰:《集注》、定本皆作“家”。俗本作“處”,誤。○傅“螟蛉”至“蒲盧”。○正義曰:皆《釋蟲》文。郭璞曰:“蒲盧即細腰蜂也。俗呼為蠮螉。桑蟲俗謂之桑蟃,亦呼為戎女。鄭《中庸》注以蒲盧為土蜂。”陸機云:“螟蛉者,桑上小青蟲也,似步屈,其色青而細小。或在草萊上。蜾蠃,土蜂也,似蜂而小腰,取桑蟲負之于木空中,七日而化為其子。”○箋“蒲盧”至“其子”。○正義曰:《中庸》云:“政也者,蒲盧。”即此是也。《樂記》注云:“以體曰嫗。以氣曰姁。謂負而以體,暖之以氣,煦之而令變為己子也。”此螟蛉非不能養子,而喻王有萬民不能治者,喻取一邊耳。
題彼脊令,載飛載鳴。題,視也。脊令不能自舍,君子有取節爾。箋云:題之為言視睇也。載之言則也。則飛則鳴,翼也口也,不有止息。○題,大計反。令音零,本亦作“鴒”。注同。舍音舍。睇,大計反。我日斯邁,而月斯征。箋云:我,我王也。邁、征皆行也。王日此行,謂日視朝也。而月此行,謂月視朝也。先王制此禮,使君與群臣議政事,日有所決,月有所行,亦無時止息。○日,而乙反。下同。朝,直遙反。
夙興夜寐,毋忝爾所生!忝,辱也。○母忝,上音無,下他簟反,《字林》他念反。
[疏]“題彼”至“所生”。○毛以為,既王位無常,須自勤于政,故告幽王。言視彼脊令之鳥,尙則飛則鳴,既飛以翼,又鳴以口,翼也口也,無有止息之時。況人之處世,其可自舍!視此脊令,以為喻節,故我王當日此行,行視朝之禮;又而月此行,行視朔之政,與群臣議政事,日有所決,月有所行,亦如脊令無肯止息時也。故當早起夜臥行之,無辱汝所生之父祖已。○鄭唯“刺厲王”為異。○箋“題之”至“止息”。○正義曰:傳已訓題為視,此又言視睇者,以取之為節,當取傍視為義。《曲禮》注:“淫視,睇盼也。”《說文》云:“睇,小邪視也。”鳥皆飛鳴,而此及《常棣》獨云“雍渠”者,此鳥自有不能止舍之性,故取為喻也。正以飛鳴無止息為興者,亦欲取飛以喻其行事,鳴以喻其議也,故云口也翼也,無肯止息時也。○箋“我我”至“止息”。○正義曰:以此上承不能自舍,而云日月此行,故為我王。王于政事所行,唯有日視朝,月視朔耳。又解令王視朝及視朔意,以先王制此禮,欲使言與群臣行之,以議政事,日有所決斷,月有所施行,亦無止息時。先王制禮意如此,所以今欲令我王有所成決也。
交交桑扈,率場啄粟。交交,小貌。桑扈,竊脂也。言上為亂政,而求下之治,終不可得也。箋云:竊脂肉食,今無肉而循場啄粟,失其天性,不能以自活。○扈音戶。場,大良反。啄,陟角反。竊音切。治,直吏反。哀我填寡,宜岸宜獄。握粟出卜,自何能谷?填,盡。岸,訟也。箋云:仍得曰宜。自,從。谷,生也。可哀哉!我窮盡寡財之人,仍有獄訟之事,無可以自救,但持粟行卜,求其勝負,從何能得生?○填,徒典反,《韓詩》作“疹”。疹,苦也。岸如字,韋昭注《漢書》同。《韓詩》作“犴”,音同,云:“鄉亭之系曰犴,朝廷曰獄。”握,于角反。
[疏]“交交”至“能谷”。○毛以為,交交然小者,是桑扈之鳥也。鳥自求生活,當應肉食。今既無肉,循場啄粟而食之,失其天性。以此求活,將必不能。以興王者欲求治國,當行善教。今無善教施布,亂政以治之,失其常法。以此求治,終不可得。政既亂,可哀哉,我窮盡寡財之人,濫被系禁。在上謂之宜有此訟,宜有此獄。在位不矜愍,在身無以自救,但手握其粟,出卜其勝負。貧困如此,竟從何而能生活乎?是尤可哀也。○鄭唯“刺厲王”為異。○傳“桑扈”至“可得”。○正義曰:“桑扈,竊脂”,《釋鳥》文。郭璞曰:“俗呼青雀,觜曲,食肉,喜盜脂膏食之,因以名云。”陸機云:“青雀也。”好竊人脯肉脂及膏,故曰竊脂也。桑扈食肉之鳥,而啄粟,求活不可得。以喻上為亂政,而求下治,亦不可得也。○箋“仍得”至“得生”。○正義曰:時政苛虐,民多枉濫。此人數遭之,在上以為此實有罪,宜其當然。由其仍得,故曰宜也。箋以寡財者,以衰亂之世,政以賄成。《史記》曰:“百金之子,不死于市。”是貧者無財自救,但持粟以求卜者,問得勝負。世必無從得活,故可哀也。
溫溫恭人,溫溫,和柔貌。如集于木。恐隊也。惴惴小心,如臨于谷。恐隕也。○惴,之瑞反。恐隕,上丘勇反,下于敏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箋云:衰亂之世,賢人君子雖無罪猶恐懼。
《小宛》六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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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弁》,刺幽王也。大子之傅作焉。
[疏]“《小弁》八章,章八句”至“作焉”。○正義曰:太子,謂宜咎也。幽王信褒姒之讒,放逐宜咎。其傅親訓太子,知其無罪,閔其見逐,故作此詩以刺王。經八章,皆所刺之事。諸序皆篇名之下言作人,此獨末言大子之傅作焉者,以此述太子之言,太子不可作詩以刺父,自傅意述而刺之,故變文以云義也。經言“弁彼鸒斯”,不言小鳥。曰“小弁”者,弁,樂也。鸒斯卑居小鳥而樂,故曰“小弁”。
弁彼鸒斯,歸飛提提。興也。弁,樂也。鸒,卑居。卑居,雅烏也。提提,群貌。箋云:樂乎!彼雅烏出食在野甚飽,群飛而歸提提然。興者,喻凡人之父子兄弟,出入宮庭,相與飲食,亦提提然樂。傷今大子獨不。○鸒斯,音豫。《爾雅》云:“小而腹下白,不反哺者謂之雅烏。”《說文》云:“雅,楚烏也,一名鸒,一名鵯居,秦謂之雅。”一云:“斯,語辭。”提,是移反。樂音洛。下同。卑,本亦作“鵯”,同音匹,又必移反。民莫不谷,我獨于罹。幽王取申女,生大子宜咎。又說褒姒生子伯服,立以為后,而放宜咎,將殺之。箋云:谷,養。于,曰。罹,憂也。天下之人,無不父子相養者。我大子獨不,曰以憂也。○罹,力知反。取,七住反。大音泰。說音悅。何辜于天?我罪伊何?舜之怨慕,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日號,上而乙反,下戶刀反。旻,亡巾反。
心之憂矣,云如之何!
[疏]“弁彼”至“之何”。○正義曰:言樂乎,彼鸒斯之鳥。鸒斯之鳥,出食于野,飽而則歸,同飛提提然,聚居歡樂也。以興樂者,彼天下之民。此民父子出入宮庭,相與飲食,亦提提然聚居歡樂也。今天下民莫不父子相養,我太子獨被放而不得其然,是比民、鳥之不如。太子言曰:“我憂之也。”太子言曰:“我憂之也。”太子既放棄而憂,故號泣而訴云:“我有何罪乎?上天致此冤枉。”問天云:“我罪維如何乎?”欲天辯其罪之所由。太子既憂如此,其傅言:“我心為之憂矣,知王如之何乎?”○傳“鸒卑居”至“群貌”。○正義曰:“鸒,卑居”,《釋鳥》文也。卑居又名雅烏。郭璞曰:“雅烏小而多群,腹下白,江東呼為鵯鳥是也。”此鳥名鸒,而云斯者,語辭。猶“蓼彼蕭斯”,“菀彼柳斯”。傳或有“斯”者,衍字。定本無“斯”字。以劉孝標之博學,而《類菀·鳥部》立鸒斯之目,是不精也。此鳥性好群聚,故云“提提,群貌”。“群”下或有“飛”,亦衍字。定本、《集本》幷無“飛”字。○箋“彼雅”至“獨不”。○正義曰:以經言“歸飛”,是有出時,故言出食在野。以喻人父子出入宮庭也。以鸒求食,喻人相與飲食也。以鳥喻凡人,當文為興,言傷今太子獨失所。知者,以下云“我獨”,故探之以明興意。《集本》、定本皆無“然”字。俗本“不”下有“然”,衍字。○傳“幽王”至“殺之”。○正義曰:《史記·周本紀》曰:“幽王三年,嬖愛褒姒,生子伯服。太子之母,申侯女,為后。欲廢后,幷去太子,用褒姒為后,以其子伯服為太子。”又《鄭語》曰:“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是放而欲殺之事也。○傳“舜之”至“父母”。○正義曰:毛意嫌子不當怨父以訴天,故引舜事以明之。言舜之怨慕父母之時,日往于田,號泣訴于旻天、于我之父母也。言為我父母而不愛我,故怨之。《孟子》云:“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長息問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之矣。’公明高曰:‘非爾知也。’我竭力耕田,供為子職而已,父母不我愛,于我何哉?……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見之矣。”引此者,言大舜尙怨,故太子亦可然也。
踧踧周道,鞫為茂草。踧踧,平易也。周道,周室之通道。鞫,窮也。箋云:此喻幽王信褒姒之讒,亂其德政,使不通于四方。○踧,徒歷反。鞫,九六反。易,夷豉反。
我心憂傷,惄焉如搗。假寐永嘆,維憂用老。心之憂矣,疢如疾首。惄,思也。搗,心疾也。箋云:不脫冠衣而寐曰假寐。疢猶病也。○惄,乃歷反。搗,丁老反,本或作“㿒”,同。《韓詩》作“疛”,除又反,義同。疢,敕覲反,又作“疹”,同。脫,本又作“稅”,吐活反,一音始銳反。
[疏]“踧踧”至“疾首”。○正義曰:太子放逐,由王信讒所致。言踧踧然平易者,周室之通道也,今曰窮盡為茂草矣。茂草生于道則荒。道路以喻通達者,天子之德政也,今曰王政窮盡為褒姒矣。褒姒干王政則敗王德。今王盡信褒姒之讒,太子所以放逐。王行如此,故我心為之憂傷,惄焉悲悶,如有物之搗心也。又假寐之中,長嘆此事,維是憂而用致于老矣。其我心之憂矣,以成疢病,如人之疾首者。疾首,謂頭痛也。○箋“此喻”至“四方”。○正義曰:此舉周道有茂草之荒,鄣礙行路,使行者不達于四方,以喻幽王信褒姒之讒,敗亂德政,不通于四方。時王雖無道,非路絕行人,實生茂草,且取茂草之穢道路,猶褒姒之亂王政,假以為喻耳。○傳“惄,思。搗,心疾”。○正義曰:“惄,思”,《釋詁》文。搗,心疾。所思在心,復云如搗,則似物搗心,故云心疾也。《說文》云:“搗,手椎。一曰筑也。”○箋“不脫”至“假寐”。○正義曰:宣二年《左傳》說“趙盾盛服將朝,尙早,坐而假寐”,是也。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父之所樹,已尙不敢不恭敬。○梓音子,木名。靡瞻匪父,靡依匪母。不屬于毛,不離于裏。毛在外陽,以言父。裏在內陰,以言母。箋云:此言人無不瞻仰其父取法則者,無不依恃其母以長大者。今我獨不得父皮膚之氣乎?獨不處母之胞胎乎?何曾無恩于我?○屬音燭,徐音蜀。裏音里。長,丁丈反。胞音包。胎,他來反。
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辰,時也。箋云:此言我生所值之辰,安所在乎?謂六物之吉兇。
[疏]“維桑”至“安在”。○毛以為,言凡人父之所樹者,維桑與梓,見之必加恭敬之止。況父身乎,固當恭敬之矣。既恭孝如此,以至不容,故言人無不瞻仰其父取法則者,無不依怙其母以長大者。今我獨不連屬于父乎?不離歷于母乎?何由如此不得父母之恩也?若此,則本天之生我,我所遇值之時安所在乎?豈皆值兇時而生,使我獨遭此也?毛,指謂父也。裏,指謂母也。○鄭唯毛、裏為異。餘同。○傳“父之所樹”。○正義曰:此假之于凡人,非謂幽王所樹桑梓。○傳“毛在”至“言母”。○正義曰:人體皆毛生于表,而裏在其內。毛在外陽,裏在內陰,以父陽母陰,故假表裏言父母也。屬者,父子天性相連屬。離者,謂所離歷,言稟父之氣歷母而生也?傳于屬離之義當然,其言小與鄭異,其意則大同也。孫毓謂傳為長,而云:“母斥褒姒。褒姒乃是太子之讎,寧復望其依恃之恩?又太子豈離歷褒姒而生也?而言不離哉!”毓之所言,非傳旨也。○箋“不處母之胞胎乎”。○正義曰:此太子為父所放耳,非母放之。而幷言母也,以人皆得父母之恩,故連言之,其意不怨申后也。○箋“此言”至“吉兇”。○正義曰:言我生所值之辰,安所在乎,則本初生之辰有所值,故知謂六物也。昭七年《左傳》:“晉侯謂伯瑕曰:‘何謂六物?’對曰:‘歲、時、日、月、星、辰,是謂也。’”服虔以為;歲,星之神也,左行于地,十二歲而一周。時,四時也。日,十日也。月,十二月也。星,二十八宿也。辰,十二辰也。是為六物也。
菀彼柳斯,鳴蜩嘒嘒。有漼者淵,萑葦淠淠。蜩,蟬也。嘒嘒,聲也。漼,深貌。淠淠,眾也。箋云:柳木茂盛則多蟬,淵深而旁生萑葦。言大者之旁,無所不容。○菀音郁。蜩音條。嘒,呼惠反。淠,徐孚計反,又匹計反。譬彼舟流,不知所屆。箋云:屆,至也。言今大子不為王及后所容,而見放逐,狀如舟之流行,無制之者,不知終所至也。○譬,本亦作“辟”,匹致反。下同。屆音戒。
心之憂矣,不遑假寐。箋云:遑,暇也。
[疏]“菀彼”至“假寐”。○正義曰:言有菀然而茂者,彼柳木也。此柳由茂,故上有鳴蟬,其聲嘒嘒然。有漼然而深者,彼淵水也。此淵由深,故傍萑葦其眾淠淠然。柳木茂而多蟬,淵水深而生葦,是大者之傍,無所不容。猶王總四海之富,據天下之廣,宜容太子,而不能容之,至使放逐。譬彼舟之流行,而無維制之者,不知終當所至,以此故我心之憂矣,不得閑暇而假寐,言憂之深也。○箋“大者”至“不容”。○正義曰:定本無“旁所”二字。○箋“言今”至“所至”。○正義曰:于時申后廢黜,非復能容太子。言不為王及后所容者,因上瞻父依母之文連言之耳。太子奔申,則是有所至矣。言無所至者,棄儲君之重而逃竄舅,家非太子所當至故也。
鹿斯之奔,維足伎伎。雉之朝雊,尙求其雌。伎伎,舒貌。謂鹿之奔走,其足伎伎然舒也。箋云:雊,雉鳴也。尙,猶也。鹿之奔走,其勢宜疾,而足伎伎然舒,留其群也。雉之鳴,猶知求其雌,今大子之放棄,其妃匹不得與之去,又鳥獸之不如。○伎,本亦作“跂”,其宜反。雊,古豆反。妃音配。譬彼壞木,疾用無枝。壞,瘣也,謂傷病也。箋云:大子放逐而不得生子,猶內傷病之。木內有疾,故無枝也。○壞,胡罪反,又如字,《說文》作“瘣”,云:“病也。一曰腫旁出也。”又音回。瘣,胡罪反,木癅腫也。《爾雅》:“瘣木,符婁。”郭云:“虺傴癭腫,無枝條也。”
心之憂矣,寧莫之知!箋云:寧猶曾也。
[疏]“鹿斯”至“之知”。○正義曰:此鹿斯與鸒斯、柳斯,斯皆辭也。言鹿之奔走,其勢宜疾,今乃維足伎伎然,安舒而稽留,以待其牝鹿而俱走也。雄雉之于朝旦雊然而鳴,猶為求其雌雉而幷飛也。鹿、雉猶得偶以俱游,今太子之見放逐,棄其妃匹,不得俱去,是鳥獸之不如。譬彼內傷病之木,以內疾之故,是用無枝也。猶太子無匹之故,不得生子,故我心之憂矣,曾無知之者。○箋“雊雉”至“不如”。○正義曰:《高宗彤日》:“雉升鼎耳而雊。”《說文》云:“雊,雄雉鳴也。雉鳴而句其頸,故字從隹句。”此雉言雌,鹿不言牝。鹿言足遲,為待之之勢。獸走,故以遲相待;鳥飛疾,故以鳴相呼,皆互見也。言又鳥獸之不如者,前不如蟬、葦,今不如鳥、獸,故言又也。○傳“壞,瘣,謂傷病”。○正義曰:《釋木》云:“瘣木,符婁。”某氏曰:“《詩》云:‘譬彼瘣木,疾用無枝。’符婁尪傴,內疾瘣磊,故疾用無枝。”郭璞曰:“謂木病尪傴癭腫,無枝條者。”《舍人》曰:“符婁屬下句,獨為異也。”
相彼投兔,尙或先之。行有死人,尙或墐之。墐,路冢也。箋云:相,視。投,掩。行,道也。視彼人將掩兔,尙有先驅走之者。道中有死人,尙有覆掩之成其墐者。言此所不知,其心不忍。○相,息亮反。兔,他故反。先,蘇薦反。墐音覲,《說文》作“殣”,云:“道中死人,人所覆也。”驅,起俱反,又作“驅”,同。君子秉心,維其忍之。箋云:君子,斥幽王也。秉,執也。言王之執心,不如彼二人。
心之憂矣,涕既隕之!隕,隊也。○涕音替。隕音蘊。隊,直類反。
[疏]傳“墐路冢”至“箋不忍”。○正義曰:墐者,理藏之名耳。此言行有死人,是于路傍,故曰路冢。《左傳》曰:“道墐相望。”是也。言此不知者,謂不與走獸死人有相知,其心不忍耳。
君子信讒,如或醻之。箋云:醻,旅酬也。如酬之者,謂受而行之。○醻,市由反。君子不惠,不舒究之。箋云:惠,愛。究,謀也。王不愛太子,故聞讒言則放之,不舒謀也。伐木掎矣,析薪扡矣。伐木者掎其巔,析薪者隨其理。箋云:掎其巔者,不欲妄踣之。扡。謂覲其理也。必隨其理者,不欲妄挫析之。以言今王之遇大子,不如伐木析薪也。○掎,寄彼反。扡,敕氏反,又宅買反,徐又直是反。踣,蒲北反。挫,子臥反。
舍彼有罪,予之佗矣!佗,加也。箋云:予,我也。舍褒姒讒言之罪,而妄加我大子。○舍音舍。注同。又音赦。佗,吐賀反。注同。
[疏]“君子”至“佗矣”。○正義曰:言君子幽王信褒姒之讒,曾不思審,得即用之。如有人以酒相酬,得即飲之。此王所以然者,君子幽王心不愛太子之故,由此聞讒即逐,不肯安舒而謀慮之。伐木尙掎其木之巔矣,不欲妄踣之。析薪尙杝其薪之理矣,不欲妄析之。彼人尙不欲妄損析薪木,今王非理而害太子,其意乃不如彼伐木析薪之人。舍彼有罪之褒姒,于我太子之加罪矣。言太子無罪,王妄加之。○箋“醻,旅酬”。○正義曰:醻酢皆作酬。此作醻者,古字得通用也。酬有二等:既酢而酬賓者,賓奠之不舉,謂之奠酬;至三爵之后,乃舉向者所奠之爵,以行之于后,交錯相酬,名曰旅酬,謂眾相酬也。此喻得讒即受而行之,故知是旅酬,非奠酬也。○傳“伐木”至“其理”。○正義曰:伐木而言掎,是畏木倒而掎之,明掎其巔矣。掎者,倚也,謂以物倚其巔峰也。析薪而言扡,明隨其理。扡者,施也,言觀其裂而漸相施及,故箋云“觀其理”,是也。○傳“佗,加”。○正義曰:此佗謂佗人也。言舍有罪,而以罪與佗人,是從此而往加也,故曰“佗,加也”。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浚,深也。箋云:山高矣,人登其巔。泉深矣,人入其淵。以言人無所不至,雖逃避之,猶有默存者焉。○浚,蘇俊反。默,本亦作“嘿”,亡北反。君子無易由言,耳屬于垣。箋云:由,用也。王無輕用讒人之言,人將有屬耳于壁而聽之者,知王有所受之,知王心不正也。○易,夷豉反。屬音燭。注同。垣音袁。無逝我梁,無發我笱。箋云:逝,之也。之人梁,發人笱,此必有盜魚之罪。以言褒姒淫色來嬖于王,盜我大子母子之寵。○笱音苟。
我躬不閱,遑恤我后。念父,孝也。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乎。”孟子曰:“固哉夫,高叟之為詩也!有越人此,關弓而射我,我則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兄弟關弓而射我,我則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然則《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哉夫,高叟之為詩!”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箋云:念父,孝也。大子念王將受讒言不止,我死之后,懼復有被讒者,無如之何。故自決云:“我身尙不能自容,何暇乃憂我死之后也?”○閱音悅,容也。叟,素口反。關,烏環反。下同。本亦作“彎”。射,食亦反。下同。夫音符。磯,居依反,又古愛反。一音祈。復,扶又反。
[疏]“莫高”至“我后”。○正義曰:王既信讒,而加罪于大子,仍有殺太子之心,謂人不知,故告之。言莫有極高者,非是山也。言山最極高。莫有極深者,非是泉也。言泉最極深。然山雖高矣,人能登其巔;泉雖深矣,人能入其淵,是亦無所不至也。人既無所不至,難以匿其情矣。王今實有殺太子之心,而謂人不覺。人猶有然而存于心,知王之欲殺太子也。如此,則君子幽王無輕易用讒人之言,將有耳屬而聽之于垣壁者,知王受人之讒言也。王之所愛,褒姒也,故禁之。言人無得逝之我魚梁,無得發開我魚笱。若之我梁,發我笱,是欲盜我所捕之魚,此必有盜魚之罪。以言褒姒亦無得輒之我王宮,無得求取我王愛。若之王宮,取王愛,為盜我母子之寵,必有盜寵之愆也。褒姒既盜寵行讒,太子于先念已既已被讒,恐死之后,懼更有被讒者,無如之何,旋即自決云:“我身尙不能自容,何暇憂我死之以后乎?”○箋“山高”至“者焉”。○正義曰:箋顧下云“無易由言”,是禁王受讒畏人知之辭,故為窮高極深,人所升人,無所不至,以喻知王之隱情也。王雖避逃受讒之名,猶有默心存念,知王之情,但不言耳。然天高于山,海深于泉,而不言者,據人所可履踐之處而言也。○傅“念父”至“而慕”。○正義曰:言無暇憂恤,是先有其志,今因而不暇耳。先有志者,即念父也。念者,恐其將受讒。今無如之何,故自決也。“高子曰”以下,皆《孟子》文也。而怨父危疑之理,先達已有是非之論,以此篇終,故引之以明義也。按彼公孫丑稱高子之言以問孟子,非高子自與孟子對言也。趙岐曰:“高子,齊人也。”怨者,怨親之過,故謂之小人也。“固哉”,言其固陋也。高子年老于孟子,故謂之“高叟”。重言“固哉”,高叟之為詩,傷其不達詩意之甚也。《凱風》,親之過小者,以言莫慰母心,母心不悅,故親之過小也。《小弁》則王欲殺太子,是親之過大也。愈,益也。而過大矣,而孝子不怨,以越人遇其親,是益疏也,故曰不孝。磯,激也。過小耳,而孝子感激,輒怨其親,亦不孝也。孔子以舜年五十而思慕其親不殆,稱曰孝之至。孝之不可以已也。孔子之善舜,如高子譏《小弁》為不達詩之意也。皆孟子與其弟子公孫丑相答問,不言公孫丑者,取其意而略之也。
《小弁》八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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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刺幽王也。大夫傷于讒,故作是詩也。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無罪無辜,亂如此憮。憮,大也。箋云:悠悠,思也。憮,敖也。我憂思乎昊天,愬王也。始者言其且為民之父母,今乃刑殺無罪無辜之人,為亂如此,甚敖慢無法度也。○且,徐七餘反,協句應爾。觀箋意,宜七也反。憮,火吳反。下同。思,息嗣反。下同。傲,五報反。下同。本又作“敖”。愬音素。
昊天已威,予慎無罪。昊天大憮,予慎無辜。威,畏。慎,誠也。箋云:已、泰皆言甚也。昊天乎,王甚可畏。王甚敖慢,我誠無罪而罪我。○大音泰,本或作“泰”,徐敕佐反。
[疏]“悠悠”至“無辜”。○毛以為,大夫傷讒而本之,故言悠悠然我心憂,思乎昊天,訴之也。王之始者言曰:“我當且為民之父母也。”自許欲行善政。今乃刑殺其無罪無辜者之眾人,王政之亂,如此甚大也。昊天乎,王甚可畏!我誠無罪而罪我,是可畏也。昊天乎,王甚虐大!我誠無辜而辜我,是虐大也。○鄭唯言“王為亂如此,甚傲慢無法度”,乃“昊天乎,王甚傲慢”為異耳,皆以且為辭。○傳“憮,大”。○正義曰:《釋詁》文。禮,肉臠亦謂之憮。○箋“憮敖”至“法度”。○正義曰:“憮,敖”,《釋言》文。易傳者,以下言“已威”為甚可畏,而泰憮言甚大,非類,故為“傲慢”。下既為傲,此亦為傲也。幽王之惡,始終一也。始者言其身且為民之父母者,無道之君,皆自謂所為者是道,非知其不可而為之也。放其初即位皆詐為善,但行不副言,故詩人述其初辭以責之。
亂之初生,僭始既涵。僭,數。涵,容也。箋云:僭,不信也。既,盡。涵,同也。王之初生亂萌,群臣之言,不信與信,盡同之不別也。○僭,毛側蔭反,鄭子念反。涵,毛音含,鄭音咸,《韓詩》作“減”。減,少也。數音朔。下同。不別,彼列反。亂之又生,君子信讒。箋云:君子,斥在位者也。在位者信讒人之言,是復亂之所生。君子如怒,亂庶遄沮。遄,疾。沮,止也。箋云:君子見讒人如怒責之,則此亂庶幾可疾止也。○遄,市專反。沮,辭呂反。
君子如祉,亂庶遄已。祉,福也。箋云:福者,福賢者,謂爵祿之也。如此,則亂亦庶幾可疾止也。○祉音恥。已音以。
[疏]“亂之”至“遄已”。○毛以為,上既言王之亂,又本亂之所由。言亂之初所以生者,讒人數緣事始自入,盡得容受其言,知王不察真偽,遂以漸進讒也。亂之又復所生益大者,在位朝臣君子信讒言也。王既不察,故讒言得自容入;臣又信之,故讒言遂興,所以枉殺無辜,致此大亂也。又言政令雖亂,可反覆。君子在位之人,見讒人之言,如怒責之,則此亂庶幾可疾止。君子在位之人,見有德賢者,如福祿之,則此亂亦庶幾可疾止。居子何不怒讒而福賢,以止亂乎?○鄭唯以僭為不信,涵為同,言信與不信,同之不別,故讒言遂生。餘同。○傳“僭,數。涵,容”。○正義曰:王肅云:“言亂之初生,讒人數緣事始自入,盡得容。其讒言有漸也。”○箋“僭不信”至“不別”。○正義曰:此亂之初生,是本其所由,故言初生亂萌。以人之行讒,當有所因,君能明察是非,則偽辭不入,讒言無由進也。正由明不燭下,于群臣之言,信與不信,盡同之不別。讒人得,自是生心以進讒害賢,遂使王殺戮無辜,是生亂也。以信與不信混同不別,于致讒為宜,故易傳也。○箋“君子”至“所生”。○正義曰:何知君子非幽王,而以為在位者,以上言“初生”,已本王矣。君子若還斥王,不宜言“又”,以此知非王也。讒人之能害善,乃是王者信之。而責在位信讒者,以讒人能使王刑殺無罪,必朝有黨援。若在位骨鯁之臣固執不信,則讒者之言亦不行矣。王之罪人,必詢諸朝廷。王既容之,在位又信之,所以成此亂。在位,謂大臣也。下文言令怒讒言,福賢人,令其行立威福,明是臣之貴者。《洪范》稱臣不得作福作威,言令怒讒福賢者,欲令之告王行之,不令其專制。
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凡國有疑,會同則用盟而相要也。箋云:屢,數也。盟之所以數者,由世衰亂多相背違。時見曰會,殷見曰同,非此時而盟謂之數。○屢,本又作“婁”,力住反。長,丁丈反,又直良反。要,于遙反。數音朔。背音佩。見,賢遍反。下同。君子信盜,亂是用暴。盜,逃也。箋云:盜,謂小人也。《春秋傳》曰:“賤者窮諸盜。”盜言孔甘,亂是用餤。餤,進也。○餤,沈旋音談,徐音鹽。
匪其止共,維王之邛。箋云:邛,病也。小人好為讒佞,既不共其職事,又為王作病。○共音恭,本又作“恭”。邛,其恭反。好,呼報反。共音恭,本亦作“供”。又為,于偽反。
[疏]“君子”至“之邛”。○正義曰:上既言亂之生,此又言亂之長。言在位君子之人,數數相與要盟,其亂是用之故而滋長也。在位君子之人,又信是兇盜讒人之言,其亂是用之故而暴甚也。所以益甚者,此險盜之人,其言甚甘,使人信之而不已,其亂用是之故而日益進也。此小人好為讒佞者,非于其職廢此供奉而已,又維與王之為病害也。食之甘者,使人嗜之而不厭;言之美者,使人聽之而不倦,故以美言為甘也。○傳“凡國”至“相要”。○正義曰:言此者,解屢意。非此時而盟,即為屢也。言凡國有疑,謂于諸侯群臣有疑,不相協,則在會同之上用盟禮,告盟而相要束。《司盟職》曰:“凡邦國有疑會同,則掌其盟約之載,及其禮儀,北面詔明神。”是也。定本及《集本》皆云“用盟而不相要,謂若會同則用盟。若無疑事,則不會同而不相要。”用盟屬上為句,義亦通也。○傳“盜,逃”。○正義曰:文十八年《左傳》曰:“竊賄為盜。”則盜者竊物之名。毛解名曰盜意也。《風俗通》亦云:“盜,逃也。言其晝伏夜奔,逃避人也。”○箋“盜謂”至“諸盜”。○正義曰:箋以詩刺讒,非刺盜賊,解其言盜之意。以為盜竊者,必小人;讒者,亦小人,因以盜名之,故云“盜,謂小人”。引《春秋傳》以證之。所引者,《公羊傳》文:“弒君者,曷為或稱名氏,或不稱名氏?大夫弒君稱名氏,賤者窮諸人。”何休曰:“賤謂士也。士正自當稱人。”又曰:“大夫自相殺稱人,賤者窮諸盜。”何休曰:“降大夫稱人,降士使稱盜者,所以別死刑輕重也。”傳言窮者,盡也,弒君則盡于稱人,殺大夫則盡于稱盜。言盡此以下,更無稱也。小人賤者盡于盜,知盜是惡名,故引以證盜為小人也。《公羊傳》立等級者,言其正例耳。其餘文異者,皆有褒貶,事具于傳也。
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奕奕,大貌。秩秩,進知也。莫,謀也。毚兔,狡兔也。箋云:此四事者,言各有所能也。因己能忖度讒人之心,故列道之爾。猷,道也。大道,治國之禮法。遇犬,犬之馴者,謂田犬也。○奕音亦。秩音帙。莫如字,又作“漠”,同。一本作“謨”。按《爾雅》漠、漠同訓謀。莫協韻為勝。忖,本又作“寸”,同七損反。度,待洛反。注皆同。躍,他歷反。毚,士咸反。遇犬,如字,世讀作愚,非也。知音智。狡,古卯反。馴音旬,又音唇。
[疏]“奕奕”至“獲之”。○正義曰:讒人為讒,自謂深密。此言己能知之。言奕奕然高大之寢廟,君子之人所能制作之。秩秩然者進智之大道,聖德之人能謀立之。彼他人而有讒佞之心,我能忖度而知之。躍躍然者跳疾之狡兔,遇值犬則能獲得之。○傳“毚兔,狡兔”。○正義曰:《蒼頡解詁》云:“毚,大兔也。大兔必狡猾,又謂之狡兔。”《戰國策》曰“東郭逡者,海內之狡兔”,是也。○箋“此四事”至“田犬”。○正義曰:此四事以尊卑為先后,大猷雖是常法,不如宗廟為尊,故寢廟在大猷之先。兔乃走獸,故在他人之后。連言寢廟者,《周禮》注云“前曰廟,后曰寢”,則廟寢一物。先寢后廟,便文耳。此自工匠所造而言。君子者,《閟宮》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彼“奚斯”,君子也。以教護課程,必君子監之,乃得依法制也。大道,治國禮法,聖人謀之,若周公之制禮樂也。遇犬者,言兔逢遇犬,則彼獲耳。遇非犬名,故王肅云“言其雖騰躍逃隱其跡,或適與犬遇而見獲”,是也。以能獲兔,知是犬之馴擾者,謂田犬也。犬有守犬、田犬,故辨之。
荏染柔木,君子樹之。往來行言,心焉數之。荏染,柔意也。柔木,椅、桐、梓、漆也。箋云:此言君子樹善木,如人心思數善言而出之。善言者,往亦可行,來亦可行,于彼亦可,于己亦可,是之謂行也。○荏,而甚反。染音冉。數,所主反。注同。椅,于宜反。梓漆,上音子,下音七。蛇蛇碩言,出自口矣。蛇蛇,淺意也。箋云:碩,大也。大言者,言不顧其行,徒從口出,非由心也。○蛇,以支反。行,下孟反。
巧言如簧,顏之厚矣。箋云:顏之厚者,出言虛偽而不知慚于人。○簧音黃。
[疏]“荏染”至“厚矣”。○正義曰:言荏染柔忍之木,君子之人所樹之也。言君子樹木,必身簡擇,取善木然后樹之。喻往來可行之言,亦君子口所出之也。言君子出言,必心焉思數,知善而后出之。小人則不然,蛇蛇然淺意之大言,徒出自口矣,都不由于心。得言即言,必不思數也。巧為言語,結構虛辭,速相待合,如笙中之簧,聲相應和,見人不知慚愧,其顏面之容甚厚矣。君子樹之,不言擇木;心焉數之,不言出口,雖相對而文互也。○傳“柔木,椅、桐、梓、漆”。○正義曰:《定之方中》云“樹之榛、栗、椅、桐、梓、漆”,言文公所樹。是君子樹之,故引彼文以解柔木也。不言榛栗,從可知。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水草交謂之麋。箋云:何人者,斥讒人也。賤而惡之,故曰“何人”。○麋,本又作“湄”,音眉。惡,烏路反。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拳,力也。箋云:言無力勇者,謂易誅除也。職,主也。此人主為亂作階,言亂由之來也。○拳音權,徐已袁反。易,夷豉反。既微且尰,爾勇伊何?骭瘍為微。腫足為尰。箋云:此人居下濕之地,故生微腫之疾。人憎惡之,故言女勇伊何,何所能也。○尰,市勇反。骭,戶諫反,腳脛也。瘍音羊,本亦作“傷”,音同,創也。腫,諸勇反。
為猶將多,爾居徒幾何?箋云:猶,謀。將,太也。女作讒佞之謀大多,女所與居之眾幾何人,素能然乎?○幾,居豈反。注同。大音泰,又如字。傃音素。
[疏]“彼何人”至“幾何”。○正義曰:疾讒佞之人謂之何人,言彼何人斯,居在于河之麋際,既無拳力,又無勁勇,亦易誅除耳,而敢主為此亂之階梯也?此人既腳骭有微之疾,而足跗且有尰之疾。爾假有勇,伊何能為?況復無之!而汝敢為此惡,汝作為讒佞之謀大多,汝所與聚居之徒眾幾何許人,而能為此?怪其言多且巧,疑其眾教之也。○傳“水草交謂之麋”。○正義曰:《釋水》文。○箋“何人”至“曰何人”。○正義曰:言何人者,不識而問之辭。此既讒己,不是不識,而曰何人者,賤而惡之,作不識之辭,故曰何人。下篇疾暴公之侶謂之何人,斥其姓名為大切,亦作不識之辭以疾之。○傳“骭瘍”至“為尰”。○正義曰:皆《釋訓》文也。彼引此“既微且尰”,然后為此辭以釋之。孫炎曰:“皆水濕之疾也。”郭璞曰:“骭,腳脛也。瘍,瘡也。”然則膝脛之下有瘡腫,是涉水所為,故箋亦云此人居下濕之地,故生微尰之疾。“居河之麋”,是居下濕也。
《巧言》六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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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斯》,蘇公刺暴公也。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焉,故蘇公作是詩以絕之。暴也、蘇也,皆畿內國名。
[疏]“《何人斯》八章,章六句”至“絕之”。○正義曰:《何人斯》者,蘇公所作以刺暴公也。暴公為王卿士,而于王所讒譖蘇公,令使獲譴焉,故蘇公作是《何人斯》之詩以絕之。言暴公不復與交也。按此經無絕暴公之事,唯首章下二句云“伊誰云從,誰暴之云”,亦非絕之言,但解何人之意,言己以為暴公之所言,是暴公譖己,事彰無所致疑。此句是絕之辭也。經八章,皆言暴公之侶疑其讒己而未察,故作詩以窮之,不欲與之相絕。疑者未絕,則不疑者絕可知。疑暴公之侶窮極其情,欲與之絕,明暴公絕矣,故序專云刺暴公而絕之也。刺暴公而得為王詩者,以王信暴公之讒而罪己,刺暴公亦所以刺王也。○箋“暴也”至“國名”。○正義曰:蘇忿生之后。成十一年《左傳》曰“昔周克商,使諸侯撫封,蘇忿生以溫為司寇”,則蘇國在溫。杜預曰:“今河內溫縣。”是蘇在東都之畿內也。春秋之世,為公者多是畿內諸侯。遍檢《書傳》,未聞畿外有暴國。今暴公為卿士,明畿內,故曰皆畿內國名。春秋時,蘇稱子。此云公者,子蓋子爵,而為三公也。暴公為卿士,而亦稱公,當卿士兼公官也。又暴公為卿士而譖蘇公,則蘇公為卿士以否,未可知。但何人為暴公之侶,云“二人從行”,則亦卿士也,故王肅云:“二人俱為王卿相,隨而行。”下云“及爾如貫”,鄭云“俱為王臣”,蘇公亦為卿士矣。
彼何人斯?其心孔艱。胡逝我梁,不入我門?箋云:孔,甚。艱,難。逝,之也。梁,魚梁也,在蘇國之門外。彼何人乎?謂與暴公俱見于王者也。其持心甚難知,言其性堅固,似不妄也。暴公譖己之時,女與之乎?今過我國,何故近之我梁,而不入見我乎?疑其與之而未察,斥其姓名為大切,故言何人。○女與,音豫。下“疑其與之”、“女與于譖”皆同。大音泰。
伊誰云從?維暴之云。云,言也。箋云:譖我者,是言從誰生乎?乃暴公之所言也。由己情而本之,以解何人意。○己音紀。
[疏]“彼何人”至“之云”。○正義曰:言彼何人乎?與暴公俱見王之人。此其持心甚難知也。跡同譖己,貌似不妄,故難知也。又言巳疑之狀。暴公譖我之時,汝應與之。汝若不與,今過我國,何故之我梁而不入我門以見我乎?得不由譖我意慚而不得來也?猶冀其不然,欲與和好。乃開解之曰:“令譖我者,維誰之所云從而出乎?維乃暴公之所云耳。”言爾應不與,當與我和親也。“伊”字毛皆為“維”,鄭皆為“是”,則此亦當以此為異。○箋“梁魚”至“不妄”。○正義曰:以之梁而不入門,故知其梁近在國門之外也。下云“維暴之云”,則何人非暴公矣。刺暴公而責何人,謂與暴公俱見王者也。若不與暴公俱見王,蘇公不當疑之也。疑之而云其心難知,故著其心性堅固,似非虛妄之人。若非此人性自虛妄,貌又可疑,則譖己必矣,非難知也。○箋“由已情”至“何人意”。○正義曰:心疑何人譖己,猶尙冀其不然,故既設疑言,復開解之。初疑何人與暴同譖,旋即復言維暴獨云,一疑一舍,非他人教示,皆出己之情耳。故云“由已情而本之,開解何人之意”。若何人實不共譖,欲使不復猜,己還與和親。
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逝我梁,不入唁我?箋云:二人者,謂暴公與其侶也。女相隨而行見王,誰作我是禍乎?時蘇公以得譴讓也。女即不為,何故近之我梁,而不入吊唁我乎?○唁音彥。見,賢遍反。譴,遣戰反。女音汝。下注同。
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箋云:女始者于我甚厚,不如今日也。今日云我所行,有何不可者乎?何更于已薄也?○日,而乙反。己音紀,
[疏]“二人”至“我可”。○正義曰:言暴公與其侶二人相從而行以見王,誰作我此禍,而令王譴讓我乎?汝從暴公行者,若不與暴公譖我,何故近之我魚梁,而不入門吊唁我也?汝始者,能于我甚厚,不如今日。汝今云何不以我為可,言我有何行不可于汝,而更于我薄而不吊唁乎?知己被譴而不唁,疑其讒已而內慚。○箋“二人”至“唁我乎”。○正義曰:以上言“維暴之云”,則暴是其一。明二之者,謂暴與其侶,侶即何人也。疑其與蘇同情,故幷而誰之以見意耳。禮,吊生曰唁。既言為禍,而責人不唁,知蘇公已得譴讓也,謂以咎譴而責讓之也。今蘇公被罪之后,而在國見何人之其梁陳,是不奪其國,明是譴責而已,未加刑殺也。言唁者,雖不奪國,以被罪當吊之。吊生曰唁,不必失國也。
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陳,堂涂也。箋云:堂涂者,公館之堂涂也。女即不為,何故近之我館庭,使我得聞女之音聲,不得睹女之身乎?○睹,丁古反,本又作“睹”。
不愧于人?不畏于天?箋云:女今不入唁我,何所愧畏乎?皆疑之,未察之辭。○媿,九位反,或作愧。
[疏]“彼何”至“于天”。○正義曰:又硏窮何人。言彼何人乎?汝若不譖我,何故近之我館舍之庭,使我得聞其音聲,不得睹見其身乎?得不譖我乎,意慚而不來見我也。汝不來見我,而不吊唁我,是不慚愧于人,又不畏懼于天也。天有尊卑之道,人有往來之節,使吉有賀慶,兇有吊唁,所以敬天道,示慚愧,故不相吊唁,為不愧人、不畏天也。○傳“陳,堂涂”。○正義曰:《釋宮》云:“堂涂謂之陳。”孫炎曰:“堂下至門之徑。”○箋“堂涂者,公館之堂涂”。○正義曰:禮有公館、私館。公館者,公家筑為別館以舍客也。上云不入我門,則不得入所居之宮,故知逝陳者,至公館之涂也。以館者所以舍客,故雖不見主,得至其陳。
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攪我心?飄風,暴起之風。攪,亂也。箋云:祇,適也。何人乎,女行來而去疾如飄風,不欲入見我?何不乃從我國之南,不則乃從我國之北?何近之我梁,適亂我之心,使我疑女?○飄,避遙反,疾風也。沈又方消反。祇音支。攪,交卯反。
[疏]“疾如飄風”。○正義曰:以其徑來而徑去,知為疾也。非在道急速,故下章言其安行。
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亟行,遑脂爾車。壹者之來,云何其盱?箋云:遑,暇。亟,疾。盱,病也。女可安行乎?則何不暇舍息乎?女當疾行乎?則又何暇脂女車乎?極其情,求其意,終不得一者之來見我,于女亦何病乎?○亟,紀力反。脂音支。盱,況于反。
[疏]“爾之”至“其盱”。○毛于下章以“祇”為“病”。言使我病,是使蘇公之病。則此盱亦為蘇公之病也。既數過其國而不入,故又極其情以疑之。我止欲言汝安舒而行乎?亦不見汝閑暇而舍息止。欲言汝之急疾而行乎?汝又閑暇而脂汝之車。汝往而不入見我,所以疑也。且若不譖我,則一者之來見王以后,云何使我有罪譴之病乎?亦以我得病,在汝見王之后,所以尤疑也。毛以此“云何其盱”與下“俾我祇也”互文,皆言云何而使我有罪病也。○鄭以盱為何人病為異。餘同。○箋“一者”至“何病”。○正義曰:箋以上章責其不來見己,下章言入與不入,則一者之來,當為來見蘇公,不得為見王也。且蘇公之所疑者,以不見何人,故言一者之來見我,于汝亦何病也。是欲見以解疑之辭。此本之于何人為不病,下反之已為得安,是章次相成也。
爾還而入,我心易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壹者之來,俾我祇也。易,說。祇,病也。箋云:還,行反也。否,不通也。祇,安也。女行反入見我,我則解說也。反又不入見我,則我與女情不通,女與于譖我與不,復難知也。一者之來見我,我則知之,是使我心安也。○易,夷豉反。注同。《韓詩》作“施”,施,善也。否,方九反,一云:“鄭符鄙反。”俾,必爾反。祇,祈支反,一云:“鄭止支反。”說音悅。下同。解音蟹。與音豫。復,扶又反。下章同。
伯氏吹塤,仲氏吹篪。土曰塤,竹曰篪。箋云:伯仲喻兄弟也。我與女恩如兄弟,其相應和如塤篪。以言俱為王臣,宜相親愛。○塤,況袁反。篪音池。應,應對之應。和,胡臥反。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三物,豕、犬、雞也。民不相信則盟詛之。君以豕,臣以犬,民以雞。箋云:及,與。諒,信也。我與女俱為王臣,其相比次,如物之在繩索之貫也。今女心誠信,而我不知,且共出此三物,以詛女之此事。為其情之難知,已又不欲長怨,故設之以此言。○貫,古亂反。諒音亮。詛,側助反,以禍福之言相要曰詛。比,毗志反。索,素洛反。為其,于偽反。長如字,又張丈反。
[疏]“伯氏”至“爾斯”。○正義曰:既窮之而不得其情,己不欲長怨,欲與之詛而和諧,故言有伯氏之兄吹塤,又仲氏之弟吹篪以和之,其情相親,其聲相應和矣。言我與汝何人,其恩亦當如伯仲之為兄弟,其情志亦當如塤篪之相應和,不當有怨惡也。何者?我與汝俱為王臣,其相比次,如物之在繩索之貫,宜應和相親,何由汝之誠信而不使我知,而令我疑也?若實不譖者,則當共出豕、犬、雞之三物以詛盟爾之此事,使讒否有決,令我不疑,當還與汝相親,不欲長怨故也。○傳“土曰塤,竹曰篪”。○正義曰:土曰塤,《漢書·律歷志》文也。《周禮·小師職》作“塤”,古今字異耳。注云:“塤,燒土為之,大如雁卵。”鄭司農云:“塤六孔。”《釋樂》云:“大塤謂之嘂。”音叫。孫炎曰:“音大如叫呼也。”郭璞曰:“塤,燒土為之,大如鵝子,銳上平底,形似稱錘,六孔。小者如雞子。”《釋樂》又云:“大篪謂之沂。”李巡曰:“大篪,其聲非一也。”郭璞曰:“篪以竹為之,長尺四寸,圍三寸。一孔上出,徑三分,橫吹之。小者尺二寸。”即引《廣雅》云:“八孔。”《小師》注,鄭司農云:“篪七孔。”蓋不數其上出者,故七也。《世本》云:“暴辛公作塤。蘇成公作篪。”譙周《古史考》云:“古有塤篪,尙矣。周幽王時,暴辛公善塤,蘇成公善篪,記者因以為作,謬矣。”《世本》之謬,信如周言。其云蘇公、暴公所善,亦未知所出。蘇、暴幷公卿,不當自言于樂之小器以相親也。又此窮極何人,何人非暴公也,故鄭以為喻。王肅亦云:“我與汝同寮,長幼之官如篪塤之相和。”與鄭同也。○傳“三物”至“以雞”。○正義曰:隱十一年《左傳》曰:“鄭伯使卒出豭,行出犬、雞,以詛射穎考叔者。”豭即豕也,幷言詛而俱用三,故知此三物豕、犬、雞也。又解所以有詛者,民不相信則盟詛之,言古者有此禮,故欲與之詛也。《司盟》曰:“盟萬民之犯命者,詛其不信者。”是不相信,有盟詛之法也。彼不信,自在詛下,而兼言盟者,以詛是盟之細,故連言之也。定本“民不相信則詛之”,無“盟”字。犯命者盟之,不信者詛之,是盟大而詛小也。盟、詛雖大小為異,皆殺牲歃血,告誓明神。后若背違,令神加其禍,使民畏而不敢犯,故民不相信,為此禮以信之。此傳言民者,據《周禮》之文耳。其實人君亦有詛法。襄十一年《左傳》言:“季武子將作三軍,盟諸僖閎,詛諸五父之衢。”定六年,既逐,陽虎“及三桓盟于周社,盟國人于亳社,詛諸五父之衢”。是人君與群臣有詛法也。此何人與蘇公同為王臣,蘇公與之詛,則諸相疑亦應有詛法,但春秋之世無其事耳。詛之所用,一牲而已,非三物幷用。而言出此三物,以三物皆是詛之所用,總而言之,故傳辨其等級,云“君以豕,臣以犬,民以雞”。則鄭伯使卒出豭,行出犬、雞,所得三物幷用者,時考叔為子都所射,鄭伯不誅子都,而使諸軍詛之。百人為卒,出一豭詛之。二十五人為行,或出犬,或出雞以詛之。每處亦止用一牲,非一處而用三物也。如此傳,君乃得用豕。彼百人即得用豭者,于時鄭伯使之詛,故得用君牲也。以行之人數少于卒,自為等級耳。此豕、犬、雞,詛所用也。若盟,皆用牛。哀十五年《左傳》說衛太子蒯聵與伯姬輿豭以盟孔悝者,時太子未立,不敢從人君之禮。故鄭《異義駁》云:《詩》說及鄭伯使卒及行所出,皆謂詛耳,小于盟也。《周禮·戎右職》云:“若盟,則以玉敦辟盟,遂役乏,贊牛耳,桃茢。”哀十七年《左傳》曰:“孟武伯問于高柴曰:‘諸侯盟,誰執牛耳?’”然盟者,人君用牛。伯姬盟孔悝以豭,下人君牲,是盟用牛也。此謂大事正禮所當用者耳。若臨時假用其禮者,不必有牲,故《左傳》孟任割臂以盟,莊公華元入楚師,登子反之床,子反懼而與之盟,皆無牲也。
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罔極。蜮,短狐也。靦,姡也。箋云:使女為鬼為蜮也,則女誠不可得見也。姡然有面目,女乃人也。人相視無有極時,終必與女相見。○蜮音或,沈又音域,狀如鱉,三足。一名射工,俗呼之水弩。在水中含沙射人。一云射人影。○靦,土典反。姡,戶刮反,面丑也。
作此好歌,以極反側。反側,不正直也。箋云:好猶善也。反側,輾轉也。作八章之歌,求女之情。女之情反側極于是也。○㠯音以,古以字本作以。
[疏]“為鬼”至“反側”。○正義曰:硏窮而不得其情,于是怒而責之。言汝若為鬼也為蜮也,則誠不可得而見,不須與我為詛。今汝有靦面目,乃是人也。瞻視于人,無有極已之時,我必將與汝相見。汝寧不披寫汝情,不與我盟詛乎?以疑爾譖我之故,我作此八章之善歌,窮極爾反側之情,冀得其實也。○傳“蜮,短狐。靦,姡”。○正義曰:《洪范》五行傳云:“蜮如鱉,三足,生于南越。南越婦人多淫,故其地多蜮,淫女或亂之氣所生也。”陸機《疏》云:“一名射影,江淮水皆有之。人在岸上,影見水中,投人影則殺之,故曰射影。南人將入水,先以瓦石投水中,令水濁,然后入。或曰含沙射人皮肌,其瘡如疥。”是也。“靦,姡”,《釋言》文。孫炎曰:“靦人面姡然。”《說文》云:“靦,面見人。”“姡,面靦也。”然則靦與姡皆面見人之貌也。○傳“反側,不正直”。○正義曰:《洪范》云:“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則知側是不正直也。反側者,翻覆之義,故箋以為輾轉,申傳不正直之義,其意與傳同。
《何人斯》八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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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伯》,刺幽王也。寺人傷于讒,故作是詩也。巷伯,奄官。寺人,內小臣也。奄官上士四人,掌王后之命,于宮中為近,故謂之巷伯,與寺人之官相近。讒人譖寺人,寺人又傷其將及巷伯,故以名篇。○巷伯,官名也。寺如字,又音侍。奄,于檢反。官,本或將此注為序文者。近,附近之近,下“近嫌”同。
[疏]“《巷伯》七章,上四章章四句,次章五句,次章八句,卒章六句”至“奄官”。○正義曰:此經無巷伯之字,而名篇曰《巷伯》,故序解之云:“巷伯,奄官。”言奄人為此官也。官下有“兮”,衍字。定本無“巷伯奄官”四字,于理是也。以俗本多有,故解之。○箋“巷伯”至“名篇”。○正義曰:巷伯,是內官也。其官用奄上士四人為之,其職掌王后之命。《天官·序官》云:“內小臣奄上士四人。”注云:“奄稱士,異其賢。”其職云“掌王后之命”,是也。又解內小臣而謂之巷伯者,以其此官于宮中為近,故謂之巷伯也。《釋宮》云:“宮中巷謂之壼。”孫炎曰:“巷,舍間道也。”王肅曰:“今后宮稱永巷,是宮內道名也。”伯,長也,主宮內道官之長。人主于群臣,貴者親近,賤者疏遠,主宮內者皆奄人,奄人之中,此官最近人主,故謂之巷伯也。巷伯是內小臣者,以《周禮》無巷伯之官,奄雖小臣,為長主巷之伯唯內小臣耳,故知是也。蓋其官名內小臣,時人以其職號之稱為巷伯也。與寺人官相近者,寺人亦奄人,其職曰:“掌王之內人及女宮之戒令。”同掌宮內,是相近也。寺人自傷讒作詩,輒名篇為《巷伯》,以其官與巷伯相近,讒人譖寺人,寺人又傷其將及巷伯,故以“巷伯”名篇。以所掌既同,故恐相連及也。
萋兮斐兮,成是貝錦。興也。萋、斐、文章相錯也。貝錦,錦文也。箋云:錦文者,文如餘泉、餘蚳之貝文也。興者,喻讒人集作己過,以成于罪,猶女工之集采色,以成錦文。○萋,七西反。斐,孚匪反,本或作“菲”。餘蚳,直基反。貝黃白文曰餘蚳。
彼譖人者,亦已大甚!箋云:大甚者,謂使己得重罪也。○大音泰。注同。徐敕佐反。
[疏]“萋兮”至“大甚”。○正義曰:女工集彼眾采而織之,使萋然兮,斐然兮,令文章相錯,以成是貝文,以為其錦也。以興讒人集己諸過而構之,令過惡相積,故成是愆狀以為己罪也。實無罪,而讒之使得重刑,故傷之。云彼讒譖人者,亦已復為大甚。言非徒譴讓小辜,乃至極刑重罪,是為太甚。○傳“萋斐”至“錦文”。○正義曰:《論語》云:“斐然成章。”是斐為文章之貌。萋與斐同類,而云成錦,故為文章相錯也。錦而連貝,故知為貝之文。○箋“錦文”至“貝文”。○正義曰:解錦文稱貝者,其文如餘泉、餘蚳之貝文也。《釋魚》說貝文狀云:“餘蚳,黃白文。餘泉,白黃文。”舍人曰:“水中蟲也。”李巡曰:“餘蚳貝甲黃為質,白為文彩。餘泉貝甲以白為質,黃為文彩。”陸機《疏》云:“貝,水介蟲也,龜鱉之屬。其文彩之異,大小之殊,甚眾。古者,貨貝是也。餘蚳黃為質,以白為文。餘泉白為質,黃為文。又有柴貝,其白質如玉,紫點為文,皆可列相當。其貝大者,常有徑至一尺六七寸者。今九真、交趾以為杯盤寶物也。”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哆,大貌。南箕,箕星也。侈之言是必有因也,斯人自謂辟嫌之不審也。昔者,顏叔子獨處于室,鄰之厘婦又獨處于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至,顏叔子納之而使執燭。放乎旦而蒸盡,縮屋而繼之。自以為辟嫌之不審矣。若其審者,宜若魯人然。魯人有男子獨處于室,鄰之厘婦又獨處于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托之。男子閉戶而不納。婦人自牖與之言曰:“子何為不納我乎?”男子曰:“吾聞之也,男子不六十不間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納子。”婦人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嫗不逮門之女,國人不稱其亂。”男子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將以吾不可,學柳下惠之可。孔子曰:‘欲學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是也。’”箋云:箕星哆然,踵狹而舌廣。今讒人之因寺人之近嫌而成言其罪,猶因箕星之哆而侈大之。○哆,昌者反,《說文》云:“張口也。”《玉篇》尺紙反,又昌可反。侈,尺是反,又式是反。辟音避。下同。厘,力之反,寡婦也,依字作“嫠”。放,甫往反。蒸,之升反。縮,所六反,又作“宿”,同。間,間廁之間,又音閑。嫗,紆甫反,又紆具反,本或作“煦”,況甫反。踵,章勇反,足根也。狹音洽。
彼譖人者,誰適與謀?箋云:適,往也。誰往就女謀乎?怪其言多且巧。○適如字,王、徐皆都歷反。下同。
[疏]“哆兮”至“與謀”。○正義曰:既言讒人集成己罪,又言罪有所因。言有星初本相去哆然寬大為踵兮,其又侈之更益而大為舌兮,乃成是南箕之星。言箕之所成,以由踵已哆、又侈之而為舌故也。以興讒人因寺人初有小嫌疑為始兮,其又構之更增而其為終兮,乃成其刑罪之禍。言禍之所以成者,亦因始有嫌,又構之而為終故也。言己避嫌不審,使人因之,亦己之所以悔也。因有小嫌,陷己如此,彼讒譖人者,誰往與謀乎?何多而能巧也?○傳“哆大”至“于是”。○正義曰:哆者言其寬大哆哆然,故為大貌。二十八宿有箕星,無南箕,故云“南箕即箕星也”。箕四星,二為踵,二為舌。若使踵本太狹,言雖小寬,不足以為箕。由踵之二星已哆然而大,舌又益大,故所以成為箕也。箕言踵狹而舌廣者,踵對舌為狹耳,其實踵之二星已寬大,故為哆兮也。侈者,因物而大之名。禮于衣袂半而益一謂之侈袂,是因物益大而名之為侈也。侈之言必有因者,由踵已大,故舌得侈之而為箕。斯作詩之人自謂避嫌之不審,由事有嫌疑,故讒者得因之而為罪也。言顏叔子及魯人避嫌審與不審之事,以比之顏叔子納鄰之厘婦,雖執燭繼薪,人不可以家到戶說,奸否難明,是不審也。放乎旦,猶至于旦也。蒸是薪之細者。摍謂抽也。言燭又言薪,則初執燭,次然薪,薪盡乃抽取屋草以繼之也。先言放乎旦,已之為總目,言其然火以至旦,乃更覆說薪盡抽屋之事。其實蒸盡、摍屋是未旦時也。吾聞男女不六十不間居者,謂禮男女年不滿六十,則男子在堂,女子在房,不得間雜在一處而居。若六十,則間居也。此六十,據婦人言耳。男子則七十。《內則》“唯及七十,同藏無間”,是也。必男子七十、女六十同居者,以陰陽道衰,故無嫌也。言今子幼吾亦幼者,止謂未老耳,非稚也。柳下惠固可者,言柳下惠貞潔之名素已彰著,固當如是可。于吾身為此則不可也。汝婦人之意,將以吾之不可,使學柳下惠可者,言己不得學也。孔子曰:“欲學柳下惠可者,未有能似于是”者,言魯人如此為行取高,與柳下惠相似。此言當有成文,不知所出。《家語》略有其事,其言與此小異,又無顏叔子之事,非所引也。傳言此者,證避嫌之事耳。此寺人,奄者也,非能身有奸淫。其所嫌者,不必即是男女是非之事。○箋“踵狹”而“舌廣”。○正義曰:定本“蹱”作“踵”,其義俱通。
緝緝翩翩,謀欲譖人。緝緝,口舌聲。翩翩,往來貌。○緝,七立反,《說文》作“咠”,云:“鬲語也。”又子立反。翩音篇,字又作“扁”。
慎爾言也,謂爾不信。箋云:慎,誠也。女誠心而后言,王將謂女不信而不受。欲其誠者,惡其不誠也。○惡,烏路反。
[疏]“緝緝”至“不信”。○正義曰:上言謀多而巧,此言為謀之狀。言口舌緝緝然、往來翩翩然相與謀,欲為讒譖之言以害人。自相計議,唯恐不成,相教當誠汝之心而后言也。若言不誠實,則所言不巧,王將謂汝言為不信而不受也。故須誠實言之。
捷捷幡幡,謀欲譖言。捷捷,猶緝緝也。幡幡,猶翩翩也。○捷如字,又音妾。幡,芳煩反。
豈不爾受,既其女遷。遷,去也。箋云:遷之言訕也。王倉卒豈將不受女言乎?已則亦將復誹誹女。○訕,所諫反,又所奸反。卒,寸忽反。誹,方味反。
[疏]“捷捷”至“汝遷”。○毛以為,讒人相戒言,汝若不誠汝之心而言之,王于倉卒之間,豈不為汝受之?但已受之后,知汝言不誠實,王心或將舍汝而更遷去也。○鄭以遷為訕,言王將訕謗汝以遷去,為理不安,故易之。
驕人好好,勞人草草。好好,喜也。草草,勞心也。箋云:好好者,喜讒言之人也。草草者,憂將妄得罪也。
蒼天蒼天!視彼驕人,矜此勞人!
[疏]“驕人”至“勞人”。○正義曰:言讒人謀能功密,為王信用,彼戎則驕逸也。我得罪則憂勞。彼驕人好好然而喜,我勞人草草然而憂,故仰告蒼天,蒼天何不視察彼人之虛妄,而矜哀此勞人。
彼譖人者,誰適與謀?取彼譖人,投畀豺虎。投,棄也。○畀,必二反。下同。豺,士皆反,字或作“豺”。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北方寒涼而不毛。
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昊,昊天也。箋云:付與昊天制其罪也。
[疏]“彼譖”至“有昊”。○正義曰:豺虎若不肯食,當擲予有北太陰之鄉,使凍殺之。若有北不肯受,則當擲予昊天,自制其罪。以物皆天之所生,天無推避之理,故止于昊天也。豺虎之食人,寒鄉之凍物,非有所擇。言不食、不受者,惡之甚也。故《禮記·緇衣》曰“惡惡如《巷伯》”,言欲其死亡之甚。○傳“北方”至“不毛”。○正義曰:以北方太陰之氣寒涼而無土毛,不生草木,寒凍不可居處,故棄于彼,欲凍殺之。昭七年《左傳》曰:“食土之毛。”《地官·載師》曰:“宅不毛。”皆謂草木也。
楊園之道,猗于畝丘。楊園,園名。猗,加也。畝丘,丘名。箋云:欲之楊園之道,當先歷畝丘,以言此讒人欲譖大臣,故從近小者始。○猗,于綺反,徐于宜反。
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寺人而曰孟子者,罪已定矣,而將踐刑,作此詩也。箋云:寺人,王之正內五人。作,起也。孟子起而為此詩,欲使眾在位者慎而知之。既言寺人,復自著孟子者,自傷將去此官也。○“作為此詩”,一本云“作為作詩”。
[疏]“楊園”至“聽之”。○正義曰:寺人以身既得罪,恐更濫及善人,故戒時在位,令使自慎。言人欲往之楊園之道,當先加歷于畝丘,而乃后于楊園也。以興讒人欲行譖大臣之法,亦當毀害于小臣而訖,乃后至于大臣也。讒人立意如此,故我寺人之中字曰孟子者,起發為小人之更讒,而作《巷伯》之詩,使凡百汝眾在位之君子者,當敬慎而聽察之,知我之無罪而被讒,讒人不已而敬慎也。此言凡百,則恐遍及在位,而獨以《巷伯》名篇者,以職與巷伯相近,巷伯是其官長,故特憂之。當云“作詩”,定本云“作為此詩”,又定本箋有“作,起也”,“作,為也”二訓,自與經相乖,非也。○傳“楊園”至“丘名”。○正義曰:《釋丘》云:“如畝,畝丘。”李巡曰:“謂丘如田畝曰畝丘也。”孫炎曰:“方百步也。”以“畝丘,丘名”,故知楊園亦園名也。于時王都之側蓋有此園、丘,詩人見之而為辭也。○傳“寺人”至“此詩”。○正義曰:毛解言已定之意也。知罪已定者,若不定則不應疾讒人如此之甚也。以罪定,故知將踐刑也。由踐刑而作此詩,知自言孟子,以殊于餘寺人不被讒者也。○箋“寺人”至“此官”。○正義曰:寺人,王之正內五人。《天官·序官》文也。彼注云:“寺人之言侍也。正內,路寢也。”則五人當在路寢侍王之側也。箋言此者,明寺人非一也。毛解自云孟子之意,箋又解自言寺人之意。由自傷將去此官,故舉官言之。
《巷伯》七章,四章章四句,一章五句,一章八句,一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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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風》,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絕焉。
[疏]“《谷風》三章,章六句”至“道絕焉”。○正義曰:作《谷風》詩者,刺幽王也。以人雖父生師教,須朋友以成。然則朋友之交,乃是人行之大者。幽王之時,風俗澆薄,窮達相棄,無復恩情,使朋友之道絕焉。言天下無復有朋友之道也。此由王政使然,故以刺之。經三章,皆言朋友相棄之事。《漢書·地理志》云:“凡民稟五常之性,而有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無常,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是解風俗之事也。風與俗對則小別,散則義通。《蟋蟀》云:“堯之遺風。”乃是民感君政,其實亦是俗也。此俗由君政所為,故言舊俗。言舊俗者,亦謂之政。定四年《左傳》曰“啟以夏政、商政”,謂夏、商舊俗也。言風俗者,謂中國民情禮法可與民變化者也。《孝經》云“移風易俗”,《關雎序》云“移風俗”,皆變惡為善。《邶·谷風序》云“國俗傷敗焉”,此云“天下俗薄”,皆謂變善為惡。是得與民變革也。若其夷夏異宜,山川殊制,民之器物、言語及所行禮法,各是其身所欲,亦謂之俗也。如此者,則聖王因其所宜,不強變革。《王制》曰:“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又曰:“修其教,不易其俗。”《地官·土均》云:“禮俗喪紀,皆以地美惡為輕重之法而行之。”《誦訓》:“掌道方慝,以知地俗。”皆是不改之。此言其大法耳。乃箕子之處朝鮮,大伯之在勾吳,皆能教之禮儀,使同中國,是有可改者也。但有不可改者,不強改之耳。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興也。風雨相感,朋友相須。箋云:習習,和調之貌。東風謂之谷風。興者,風而有雨則潤澤行,喻朋友同志則恩愛成。○谷音谷。將恐將懼,維予與女。箋云:將,且也。恐、懼,喻遭厄難勤苦之事也。當此之時,獨我與女爾。謂同其憂務。○恐,丘勇反。注下同。女音汝。厄,本又作“阨”,于革反。難,乃旦反。
將安將樂,女轉棄予!言朋友趨利,窮達相棄。箋云:朋友無大故則不相遺棄。今女以志達而安樂,棄恩忘舊,薄之甚。○樂音洛。注下皆同。
[疏]“習習”至“棄予”。○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生長之谷風也,維此生長之谷風,能及于膏潤澤陰雨,以行其潤澤。由風雨相感故潤澤德行,以興良朋相親于善友,以成其恩愛。由朋友相須,故恩得成。朋友恩愛相須若是,事有窮達,不可相棄。何為且恐且懼,當遭苦厄之時,維我與汝獨受此難,才得且安且樂志達之時,汝何更棄我乎?不念恩愛之時也。○箋“東風”至“潤澤行”。○正義曰:“東風謂之谷風”,《釋天》文。風類多矣,正取谷風為喻者,谷風,生長之風,取其朋友相長益故也。此據風為文,故云風而有雨則潤澤行。潤澤是雨之事,但雨得風乃行,則潤澤亦由風,故《易》曰“潤之以風雨”,是風雨共為潤澤。○傳“言朋友”至“相棄”。○正義曰:言彼朋友志趍于利,不顧終始。《葛屨序》曰:“其民機巧趨利。”是也。己窮彼達,是窮達相棄也。。○箋“朋友”至“之甚”。○正義曰:“朋友無大故不相棄”,《論語》文也。引之者,證朋友得相怨之意。大故,謂惡逆之事。苟無大故,義不相棄。今彼已得志申達,居處安樂,而棄往日之恩,忘昔時之故舊,是風俗薄之甚也。以序言俗薄,故于此明之。
習習谷風,維風及頹。頹,風之焚輪者也。風薄相扶而上,喻朋友相須而成。○頹,徒雷反。上,時掌反。將恐將懼,寘予于懷。箋云:寘,置也。寘我于懷,言至親己也。○寘,之豉反。
將安將樂,棄予如遺!箋云:如遺者,如人行道遺忘物,忽然不省存也。
[疏]“習習”至“如遺”。○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者,生長之谷風也,維生長之谷風,能及于焚輪謂之頹,使之旋轉而升,是風薄相扶而上也。以興良朋能佐于善友,使之道德益進,是朋友相率而成也。德既由友而成,則窮達不可相棄,故言何為汝本且恐且懼,苦厄之時,則寘我于懷,至相親愛矣,今汝得且安且樂,志達之后,反更棄我,如人遺忘于物,忽然不省,無心念我也?○傳“頹風”至“而成”。○正義曰:《釋天》云:“焚輪謂頹,扶搖謂之焱。”李巡曰:“焚輪,暴風從上來降,謂之頹。頹,下也。扶搖,暴風從下升上,故曰焱。焱,上也。”孫炎曰:“回風從上下曰頹,回風從下上曰焱。”然則頹者風從上而下之名,回風從上而下,力薄不能更升。谷風與相遇,二風幷力,乃相扶而上。以喻朋友二人同心,乃相率而成也。彼回風從上下,谷風未與相扶,謂之為頹。若谷風既與相扶而上,則于《爾雅》為焱,不復為頹也。詩音頹,據其未與相扶之名耳。
習習谷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崔嵬,山巔也。雖盛夏萬物茂壯,草木無有不死葉萎枝者。箋云:此言東風生長之風也,山巔之上,草木猶及之。然而盛夏養萬物之時,草木枝葉猶有萎槁者。以喻朋友雖以恩相養,亦安能不時有小訟乎?○崔,徂回反。嵬,五回反。又作“峞”。萎,于危反。長,張丈反。下同。槁,苦老反。
忘我大德,思我小怨。箋云:大德切瑳,以道相成之謂也。○瑳,七河反。
[疏]“習習”至“小怨”。○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者,生長之谷風也。谷風猶善能生長之故,維山崔嵬之上,草木皆能生長之。以興良朋由善能切磋之故,其友身之道德亦能成就之。道德相由而成,窮達不宜相棄。然草木之生長,雖至于盛夏之月,萬物茂壯,無能使草不有死者,無能使木不有萎者,以時不齊,實小有萎死者也。以興道德之進益,雖至于成就之功,百事通曉,無能使色不有忿者,無能使辭不有訟者。以大義不虧,實小而有忿訟也。然小萎無虧于夏長,小怨無損于交好,汝何為忘我切磋之大德,反思我言訟之小怨而棄我乎?○傳“雖盛夏”至“萎枝者”。○正義曰:以四時春生夏長,物之盛莫過夏時,故云“雖盛夏萬物茂壯”也。以其大時不齊,不能無死者,故《月令》“仲夏,靡草死”,故曰“死生分”。是草木無能不有枝葉萎槁者。定本及《集注》本云“草木無有不死葉萎枝者”。○箋“此言”至“小訟乎”。○正義曰:“維山崔嵬”之文,上承“谷風”之下,而下與草木相連,明是風吹山巔之土,使生草木也。平地沃衍之土,宜生草木,山巔之上則非草木所宜,風尙吹之使生,故云“猶及之”也。以難長而風及,喻朋友相養之深也。然而盛夏養萬物之時,草木枝葉猶萎槁者,以為平地之草木,非止山巔也。養則言其難者,故云山巔猶及之。萎死則言其茂者,故言盛夏以暢之,云“猶有萎槁者”。為不宜萎槁,是不據山巔明矣。若然,東風為谷風,實取生長之義。要風以四方為名,非以四時立稱,則夏之東風猶為谷風也。春則草木初生,未及暢茂,其有萎死,則唯其常,詩人不應舉以為喻,故知言草木萎槁謂夏時也。木大或一枝枯,故言萎也。草小或連根死,故言死也。
《谷風》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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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蓼莪》,刺幽王也。民勞苦,孝子不得終養爾。不得終養者,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也。○蓼莪,上音六,下五河反。養,餘亮反。注除“鞠養也”、“谷養也”二字,餘幷同。
[疏]“《蓼莪》六章,上下各二章,章四句;中二章,章八句”至“終養爾”。○正義曰:民人勞苦,致令孝子不得于父母終亡之時而侍養之。民人勞苦,五章、卒章上二句是也。不得終養,卒章卒句是也。其餘皆是孝子怨不得終養之辭。○箋“不得”至“得見”。○正義曰:經言“銜恤”、“靡至”,是親沒之辭。序言“不得終養”,繼于“勞苦”之下,是勞苦不見父母也。故言“不得終養者,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之也”。終是亡之稱,亡連言病者,以亡必用病,言終可以兼之。親病將亡,不得扶侍左右,孝子之恨,最在此時,故連言之。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興也。蓼蓼,長大貌。箋云:莪已蓼蓼長大,貌視之以為非莪,反謂之蒿。興者,喻憂思雖在役中,心不精識其事。○蒿,呼毛反。長,張丈反。下皆同。思,息嗣反。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箋云:哀哀者,恨不得終養父母,報其生長己之苦。
[疏]“蓼蓼”至“劬勞”。○正義曰:言蓼蓼然長大者,正是莪也,而不精審視之,以為非莪,反謂之維蒿。以興有形器方可識者,正是此物也,而我不精識視之,以為非此物,反謂之是彼物也。以己二親今且病亡,身在役中,不得侍養,精神昏亂,故視物不察也。既不得終養,又追而為恨,言可哀之又可哀我父母也,其生長我也,其病勞矣。今不見其亡,所以深恨。○箋“莪已”至“其事”。○正義曰:視莪以為非莪,亦是作者身視,故云“我視之”,是作者自我也。但作者憂思之深,每事皆不精識,故舉視莪為蒿,以喻眾事皆然,故喻憂思雖在役中,心不精識其事,謂眾事不精識,非獨莪也。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蔚,牡菣也。○蔚音尉。菣,去刃反。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箋云:瘁,病也。○瘁,似醉反。
[疏]傳“蔚,牡菣”。○正義曰:《釋草》文。舍人曰:“蔚,一名牡菣。”某氏曰:“江河間曰菣。”陸機《疏》云:“牡蒿也,三月始生。七月華,華似胡麻華而紫赤。八月為角,角似小豆角,銳而長,一名馬薪蒿。”
甁之罄矣,維罍之恥。甁小而罍大。罄,盡也。箋云:甁小而盡,罍大而盈,言為罍恥者,刺王不使富分貧、眾恤寡。○甁,蒲丁反。罄,苦定反。罍音雷。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鮮,寡也。箋云:此言供養日寡矣,而我尙不得終養。恨之言也。○鮮,息淺反。供,九用反。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箋云:恤,憂。靡,無也。孝子之心,怙恃父母,依依然以為不可斯須無也。出門則思之而憂,旋入門又不見,如入無所至。○怙音戶,《韓詩》云:“怙,賴也。”恃,恃負也。
[疏]“甁之”至“靡至”。○正義曰:罍器大,甁器小。酌酒者,當多酌罍,少酌甁,不使小甁先竭。今甁之既盡矣,而罍尙盈滿,是為酌罍者之恥也。以興民有富而多丁,貧而寡弱,治民者當多役富,少役貧,不使貧者先困。今貧者既困矣,而富者尙饒裕,是王之恥也。今王不以為恥,偏困貧民,我不得供養,故因此以恨言寡矣。民之一生也,言生而得養,其日尙寡,況我尙不得終養,是可恨之甚如此,我不如死之久矣。言己雖生,不如死之已久也。所以然者,以無父何所依怙?無母何所倚恃?己無父母,出門則以中心銜憂,旋來入門則堂宇空曠,不復睹見,如行田野,無所有至。是其所以悲恨也。○箋“甁小”至“恤寡”。○正義曰:《釋器》云:“小罍謂之坎。”孫炎曰:“酒樽也。”郭璞曰:“罍形似壺,大者受一斛。”是罍大如甁也。言甁盡矣,對罍盈言。為罍恥者,是為主罍者之恥,即酌者也。以罍大似富眾,甁小似貧寡,然罍甁幷列,俱以酌之,則當多酌罍,而少酌甁,以至于俱盡,是均也。猶上之賦役,以富貧幷對,俱以役之,則當多役富,而少役貧,以至于俱堪,亦為均也。今甁盡而罍盈,盈者滿也,是全不酌之辭,猶偏役貧寡,而富眾不行,故言“恥者,刺王不使富分貧、眾恤寡”也。謂不使富者分貧者之役、眾者憂寡者之勞而共之也。言甁罄,則罍盈矣。罍既無情之物,終不以自盈為恥;故知是為罍者恥,以喻王恥也。○箋“孝子”至“所至”。○正義曰:作詩之日,已反于家,故言出入之事。入門無見,又似非殯,是已卒哭之后也。入門上堂不見,慨焉廓焉,時實為甚。三年之外,孝子之情亦然,但此以三年內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鞠,養。腹,厚也。箋云:父兮生我者,本其氣也。畜,起也。育,覆育也。顧,旋視也。復,反覆也。腹,懷抱也。○拊音撫。畜,喜郁反。顧音故。覆,芳福反。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箋云:之,猶是也。欲報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無極。
[疏]“父兮”至“罔極”。○毛以為,此言父母生養之恩,己思報之。言父兮本流氣以生我,母兮以懷任以養我,又拊循我,起止我,長遂我,覆育我,顧視我,反覆我。其出入門戶之時,常愛厚我。是生我劬勞也。我今欲報父母是勞苦之德,昊天乎心無已也。常所憶念,無有已時,故言己痛切之情,以告于天。○鄭以腹為懷抱為異。○傳“腹,厚”。○正義曰:《釋詁》文。○箋“父兮”至“懷抱”。○正義曰:上章總言父母,此分父母而說之,故云“父兮生我者,本其氣也”。以鞠己為養,“畜我”承“拊我”之后,明起止而畜愛之,故為起也。言“覆育”者,謂其寒暑或身體嫗之、覆近而愛育焉。旋視,謂去之而反顧也。復,反也,故為“反覆”,謂小者,就所養之處,回轉反覆之也。“腹我”,謂置之于腹,故為懷抱。以父母厚己,非獨出入之時,故易傳也。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烈烈然,至難也。發發,疾貌。箋云:民人自苦見役,視南山則烈烈然,飄風發發然,寒且疾也。○飄,避遙反。后篇同。本又作“票”。
民莫不谷,我獨何害!箋云:谷,養也。言民皆得養其父母,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害。
[疏]“南山”至“何害”。○正義曰:孝子言己在役之苦,我本從役,苦于南山,值時寒甚,視南山則烈烈然,愴其至役之勞苦,而情以為至難也。又遇飄風發發然,寒而且暴疾也。于時天下之民豈不皆得養其父母者?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甚害,而不得養父母乎?此“何害”與下“不卒”互也。○箋“言民”至“之害”。○正義曰:何害者,皆以己刺彼,故言他得孝養,己獨寒苦。此則怨者之常辭。且虐君者役賦不平,非無閑豫之人,故作者言己偏苦,得稱民莫不谷也。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律律,猶烈烈也。弗弗,猶發發也。民莫不谷,我獨不卒!箋云:卒,終也。我獨不得終養父母,重自哀傷也。○卒,子恤反。重,直用反。
《蓼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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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東》,刺亂也。東國困于役而傷于財,譚大夫作是詩以告病焉。譚國在東,故其大夫尢苦征役之事也。魯莊公十年,齊師滅譚。○譚,徒南反,國名。
[疏]“《大東》七章,章八句”至“告病焉”。○正義曰:作《大東》之詩者,刺亂也。時東方之國,偏于賦役,而損傷于民財,此譚之大夫作是《大東》之詩告于王,言己國之病困焉。困民財役以至于病,是為亂也。言亂者,政役失理之謂,總七章之言皆是也。言困于役者,對則貨財謂之賦,功力謂之役。案此經文及傳、箋皆刺賦斂重薄,無怨力役之事,故“哀我憚人”,箋云“哀其民人之勞苦,亦不欲使周之賦斂”,則“亦可息也”,是欲息其賦斂,非力役也。但王數征賦須轉餫,餫輸之勞即是役也。四章云“職勞不來”,下箋云“東人勞苦而不見謂勤”,言送轉輸而不蒙勞來,是困于役之事也。經則主怨財盡,故唯言賦重,斂則兼言民勞,故云“困役”,由送衰財以致役,故先言之。從首章以盡三章,皆是困役財之事。四章以下,言周衰政偏,眾官廢職,由此己國所以賦重,故言之以刺周亂也。言病者,雖七章皆是。若指事而言,則“哀我憚人,亦可息也”,是所苦之辭也。言東國者,譚大夫以譚國在東,而見偏役,故經云小東、大東,敘亦順之而言東國焉。不指譚而言東者,譚大夫雖自為己怨,而王政大經偏東,非譚獨然,故言東以廣之。譚大夫者,以別于王朝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必別之者,以此主陳譚國之偏苦勞役,西之人優逸,是有彼此之辭,故須辨之,明為譚而作故也。若泛論世事,則不須分別。《小明》“大夫悔仕于亂”,彼牧伯大夫,不言其國,是也。○箋“譚國”至“滅譚”。○正義曰:解譚大夫而序言東國之意也。莊十年,齊師滅譚,是《春秋經》也。傳曰:“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是以齊師滅之。引此者,證其在京師之東也。
有饛簋飧,有救棘匕。興也。饛,滿簋貌。飧,熟食,謂黍稷也。救,長貌。匕所以載鼎實。棘,赤心也。箋云:飧者,客始至,主人所致之禮也。凡飧、饔餼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興者,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饛音蒙。簋音軌。飧音孫。救音蚪,又其牛反。下章同。匕,必履反。饔,于恭反。施,始豉反。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如砥,貢賦平均也。如矢,賞罰不偏也。○砥,之履反。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箋云:此言古者天子之恩厚也,君子皆法效而履行之;其如砥矢之平,小人又皆視之、共之無怨。○共音恭,本又作“恭”。
睠言顧之,潸焉出涕。睠,反顧也。潸,涕下貌。箋云:言,我也。此二事者,在乎前世過而去矣,我從今顧視之,為之出涕,傷今不如古。○睠音卷,本又作“眷”。潸,所奸反,《說文》作“潸”,云:“涕流貌。”山晏反。出如字,徐尺遂反。涕音體。為,于偽反。
[疏]“有饛”至“出涕”。○正義曰:言有饛然滿者,簋中黍稷之飧也。有救然長者,棘木載肉之匕也。客始至,主人以簋盛飧、以匕載肉而待之,是主人供承之惠于賓客厚也。以興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也。非直興恩厚,又法制齊均。周之貢賦之道,其均如砥石然。周之賞罰之制,其直如箭矢然。是所行之政皆平而不曲也。以天子崇其施予之厚,故其時君子皆共法效,所以履而行之。以周道布其砥矢之平直,時小人皆共承奉,所以視而供之。既君子履其厚,小人視其平,是上下相和,舉世安樂。今此二者,于前世已過而去,睠然回反,我從今世徒反顧而視之,終不可值,由此潸焉為之出涕。傷今不如古,所以見偏役也。○傳“饛滿”至“赤心”。○正義曰:簋以盛飧,饛為其狀,故知“饛,滿簋貌”也。主人供賓客,有禾有米,此以盛于簋,故知熟食也。又禮之通例,皆簠盛稻粱,簋盛黍稷,故知謂黍稷也。救為匕之狀,故知長貌。《雜記》云:“匕用桑,長三尺。”是也。鼎實,煮肉也。煮肉必實之于鼎。必載之者,以古之祭祀享食,必體解其肉之胖,既大,故須以匕載之。載,謂出之于鼎,升之于俎也。《雜記》法亦言“匕所以載牲體”,牲體即鼎實也。言棘赤心者,以棘木赤心,言于祭祀,賓客皆赤心盡誠也。吉禮用棘,《雜記》言“用桑”者,謂喪祭也。待賓客之匕,禮當用棘。傳言赤心,解本用棘之意,未必取赤心為喻。○箋“飧者”至“天下厚”。○正義曰:箋飧之所用,故言客始至,主人所致之禮也。知者,《聘禮》“賓初至,大夫帥至于館,宰夫朝服設飧”,是也。必先設之者,以其初至,權致小禮。彼注云:“食不備禮曰飧。”對饔餼之大為不備。《司儀》注云:“小禮曰飧。大禮曰饔餼。”是也。言凡飧、饔餼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者,《掌客》文也。案《大行人》及《掌客》云:“上公飧五牢,饔餼九牢。侯伯飧四牢,饔餼七牢。子男飧三牢,饔餼五牢。”諸侯之朝,必以臣從。彼為“凡介、行人、宰史”設文,故注云:“凡介、行人、宰史,眾臣從賓者也。”行人主禮,宰主具,史主書,皆有饔餼,尊其君以及其臣。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者,爵卿也,則飧二牢,饔餼五牢;爵大夫也,則飧大牢,饔餼三牢;爵士也,則飧少牢,饔餼大牢。此降小禮,豐大禮也。以命數則參差難等,略于臣用爵而已。是爵等為之牢禮之數陳也。陳者,依此數陳列以與之。言此證飧之所用,是供客之禮也。知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者,以下云“周道如砥”,言周平安之世。“睠言顧之”,傷其不見往古。故知此以主人待客之隆,喻古者施予之厚也。以東國困役而刺王,則與天下同怨,故知喻天下古之天子,正謂周之聖王。下言周道,明所思不出于周也。○傳“如砥”至“不偏”。○正義曰:砥,謂礪之石。《禹貢》曰:“礪砥砮丹。”以砥石能磨物使平,故比貢賦均也。矢則干必直,故比賞罰不偏也。砥言周道,則其直亦周道也。如矢言其直,則如砥言其平,互相通也。知砥比貢賦,矢比賞罰者,以王道所行,唯此事耳。此為貢賦之偏以發言,故先以砥比貢賦,取均平之義。貢賦之外,唯賞罰耳,故以矢比之。傳因有二文而分之耳,其實貢賦賞罰皆平皆直,理亦兼通,故下箋云:“砥矢之道,獨為貢賦。”而砥矢幷言,是得兼通故也。此篇怨政偏斂重,無言賞罰之事,傳言之者,以言周道為事廣,所可平直者,即貢賦、賞罰耳,故因而盡言以暢之。且“粲粲衣服”、“鞙鞙佩遂”,是濫賞所及,亦是賞罰不平也。○箋“此言”至“無怨”。○正義曰:此言君子小人在位,與民庶相對。君子則行其道,小人則供其役。此上四句有二事,明君子履其恩厚而法效之,小人視其平直而供承之。以履、視不同,先上二事,故箋分以當之也。言君子所履者,明已今賦斂之偏,亦由時在位貪亂,不履先王之道,不能佐君以致于偏。故五章以下,刺其空官、廢職,與此相首尾。
小東大東,杼柚其空。空,盡也。箋云:小也、大也,謂賦斂之多少也。小亦于東,大亦于東,言其政偏,失砥矢之道也。譚無他貨,維絲麻耳,今盡杼柚不作也。○杼,直呂反,《說文》云:“盛緯器。”柚音逐,本又作“軸”。斂,力艷反。后同。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佻佻,獨行貌。公子,譚公子也。箋云:葛屨,夏屨也。周行,周之列位也。言時財貨盡,雖公子衣屨不能順時,乃夏之葛屨,今以履霜。送轉餫,因見使行。周之列位者而發幣焉,言雖困乏,猶不得止。○糾,居黝反。屨,九具反。佻,徒雕反,徐又徒了反,沈又徒高反,《韓詩》作“嬥”。嬥,往來貌。幷音挑。本或作“窕”,非也。周行,戶郎反。注周行下、“載施之行”幷注同。餫音運。
既往既來,使我心疚。箋云:既,盡。疚,病也。言譚人自虛竭餫送而往,周人則空盡受之,曾無反幣復禮之惠,是使我心傷病也。○疚音救。
[疏]“小東”至“心疚”。○正義曰:譚大夫既思古無及,乃言今幽王政偏重斂于己,小亦于東,大亦于東。前所賦斂者,唯出杼柚,今既輸送杼柚,從其上之物皆已盡焉。由此財盡,衣屨不備,糾糾然夏日之葛屨,公子以貧乏,故謂其可以履冬日之霜寒也。佻佻然獨行者,我譚國之公子也。因送轉餫,又見使行。而彼周之列位而發幣焉,雖則困之,猶不止也。公子之困如此,又我譚人自盡空竭,送餫而往,周人則空盡受之,虛空而來,曾無反幣復禮之惠。由是所以使我心傷病焉。○箋“小也”至“不作”。○正義曰:知譚無他貨,唯有絲麻者,以杼柚之有,維絲麻耳。《說文》云:“杼,持緯者也。”○箋“雖公子”至“不得止”。○正義曰:上言“杼柚其空”,是譚國財盡,“履霜”之下,即云“公子”,是公子服此葛履而屨霜也。下云“既往既來”,仍是轉輸之事,故知公子獨行,為送轉餫至京師。又因見使之行,周列位而發幣焉,謂適有司而納其轉餫之幣,列位則是有司也。隱七年《左傳》曰:“初,戎朝于周,發幣于公卿。”杜預云:“朝而發幣于公卿,如今計獻詣公府卿寺。”彼因朝而有貢獻之物,發幣于公卿,與此公子發幣同,但此轉餫,不因行聘也。以葛履為履霜,仍彼行役,言困乏猶不得止也。○箋“曾無反幣復禮之惠,是使我心傷悲焉”。○正義曰:《聘禮》云:“無行則重賄反幣。”謂以幣反報來者,故此以反幣言之。知責王無反幣者,以怨其盡受,明當有報也。《中庸》曰:“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是有報矣。天子報諸侯之禮雖亡,春秋之世,諸侯之事霸主與天子同也。齊桓公知諸侯之歸己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諸侯之使,垂橐而入,稛載而歸,言其空而來,重而歸也。則天子亦當有報,故此其所以怨之也。
有洌氿泉,無浸穫薪。契契寤嘆,哀我憚人。洌,寒意也。側出曰氿泉。穫,艾也。契契,憂苦也。憚,勞也。箋云:穫,落,木名也。既伐而折之以為薪,不欲使氿泉浸之。浸之則將濕腐,不中用也。今譚大夫契憂苦而寤嘆,哀其民人之勞苦者,亦不欲使周之賦斂小東大東極盡之。極盡之,則將困病,亦猶是也。○洌音列。氿音軌,字又作“晷”。䆮,子鳩反,漬也,字又作“浸”。穫,戶郭反,毛“刈也”,鄭“落,木名也”,字則宜作“木”傍。契,苦計反,徐苦結反。憚,丁佐反,徐又音但。下同。字亦作“癉”。腐音輔,朽也。
薪是穫薪,尙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載,載乎意也。箋云:“薪是穫薪”者,析是穫薪也。尙,庶幾也。庶幾析是穫薪,可載而歸,蓄之以為家用。哀我勞人,亦可休息,養之以待國事。○蓄,敕六反。
[疏]“有洌”至“可息”。○毛以為,有洌然寒氣之氿泉,無得浸漬我所穫之樵薪也。以興暴虐者周室之幽王,無得稅斂我譚國之民人也。刈薪者惜其樵薪,不欲使氿泉妄浸之,以妄浸之則濕腐不中用故也。以興今譚大夫契契憂苦,而寤寐之中嗟嘆,哀憐我譚國勞苦之民人,不欲使周人極斂之,極斂之則困病不堪其事也。又言薪畜是穫刈之薪者,尙以為可存載于意,當餫而掌之,以為家用,故不欲氿泉之所浸也。況譚大夫哀于我勞苦之人,寧不亦可念之在情,當休息而養之,以待國事,故不欲周王之所斂也。此以氿泉比周王。刈薪之人惜己薪,猶譚大夫之愛譚人,意雖相對,而文有詳略。言氿泉之浸穫薪,不言周王之斂譚人。譚大夫有憂民之容,刈薪者無惜薪之狀,皆互見也。○鄭唯穫為木名,尙為庶幾,又“尙可載”以對“亦可息”,是薪可載歸,猶人可休息,直文比事,于義為通,故不從毛。餘同。○傳“洌寒”至“憚勞”。○正義曰:《七月》云“二之日栗洌”,是洌為寒氣也。《說文》“冽,寒貌”,故字從冰。《釋水》云:“氿泉穴出。穴出,仄出也。”李巡曰:“水泉從傍出名曰氿。”氿側出,是側出曰氿泉也。穫讀如穫稻之穫,故為刈也。薪當析之,即云刈者,蓋木之細者,似荊楚之類,故曰“言刈其楚”,是小者刈之也。以有哀嘆,故知“契契,憂苦也”。“憚,勞”,《釋詁》文。○箋“穫落”至“為薪”。○正義曰:“穫,落”,《釋木》文。文在《釋木》,故為木名。某氏曰:“可作杯圈,皮韌,繞物不解。”郭璞曰:“穫音獲,可為杯器索也。”陸機《疏》云:“今椰榆也。其葉如榆,其皮堅韌,剝之長數尺,可為緪索,又可為甑帶。其材可為杯器是也。”易傳者,以諸言薪者皆謂木也,而言刈,于理不安,故易之。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東人,譚人也。來,勤也。西人,京師人也。粲粲,鮮盛貌。箋云:職,主也。東人勞苦而不見謂勤。京師人衣服鮮潔而逸豫。言王政偏甚也。自此章以下,言周道衰。其不言政偏,則言眾官廢職如是而已。○來音賚。注同。舟人之子,熊羆是裘。舟人,舟楫之人。熊羆是裘,言富也。箋云:舟當作“周”,裘當作“求”,聲相近故也。周人之子,謂周世臣之子孫,退在賤官,使搏熊羆,在冥氏、穴氏之職。○羆,彼皮反。檝音接,字又作“楫”。近,附近之近。下同。搏音博。冥,莫歷反。
私人之子,百僚是試。私人,私家人也。是試,用于百官也。箋云:此言周衰,群小得志。○僚,力雕反,字又作“寮”,同。
[疏]“東人”至“是試”。○毛以為,言王政之偏,東國譚人之子主為勞苦,盡財以供王賦,而曾不見謂以為勤,言王意以譚人空竭為常,不愧之也。其西人京師之子,則有粲粲然鮮盛之衣服,言王意縱西人,使令驕溢,不賦之也。王既政偏如是,又上下無制,致舟楫之人之子,以熊羆之皮是為衣裘,言賤人逾制而奢富也。其私家之人之子,則百僚之官于是登用之,小人得志驕貴也。此周道之衰,已所以偏苦。○鄭以舟人之子二句為異,具在箋。○傳“東人”至“鮮盛”。○正義曰:東以對西,則西人是京師之人。京師是王畿之大號,決其不賦稅,非在朝之人也。“來,勤”,《釋詁》文。以不被勞來為不見勤,故《采薇序》曰:“《杕杜》以勤歸。”即是勞來也。○箋“東人”至“而已”。○正義曰:東人言王勞苦,則知西人為逸豫。西人言其衣服鮮明,則東人衣服獘惡,互相見也。上章言公子衣屨不能順時,況國人乎!此詩譚大夫所以告己國之病,首章至此,言譚人之困。而從此以下,非復譚事,故解之。自此章以下,言周道衰也。所言道衰,唯有二事,其所不言王政偏,則言眾官廢職,唯如是而已。此章以下幷此章亦是。從此盡“不以其漿”言政偏,“鞙鞙佩璲”以下,言眾官廢職也。其文雖多,意唯此二事,故總解之。○箋“舟當”至“之職”。○正義曰:箋以此章八句辭皆相反,舉“鮮盛”而對“職勞”,以“是裘”而對“是試”,則周人、私人、猶東人、西人也。既東西勞逸不同,則周、私所主為異。又“是試”為上之所用,則“是裘”非身之所衣,皆是王使之也。以此知“舟”當作“周”,“裘”當作“求”。周世臣之子孫者,謂在周有功德,世為臣,其子孫賢者也。《裳裳者華序》曰:“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是有退在賤官者也。以“熊羆是裘”,明遣賤人求捕熊羆,故知在冥氏、穴氏之職。《秋官》冥氏,下士二人。穴氏,下士一人。《冥氏》“掌設弧張,為阱護以攻猛獸,以靈鼓驅之。”《穴氏》“掌攻蟄獸,各以其物火之”。注云:“蟄獸,熊羆之屬,冬藏者也。”而熊羆即亦猛獸,故知在此二職也。若然,上云“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西人即周人也。上句刺其鮮盛,下句復傷其退求熊羆者,以無道之世,莫不嬖愛群小,斥逐賢哲,故讒佞之徒多有逸樂,功成之輩退在賤官。雖同是周人,賢愚不等,作者刺彼驕奢,哀此貶黜,辭各有為,不相害也。○傳“私人,私家人”。○正義曰:此云私人,則賤者謂本無官職、卑賤之屬,私居家之小人也。《崧高》云“遷其私人”,以申伯為王卿士,稱其家臣為私人,故傳曰:“私人,家臣也。”《有司徹》云:“獻私人。”《玉藻》云:“大夫私事,使私人擯。”以臣仕于私家,謂之私人,非此類也。
或以其酒,不以其漿。或醉于酒,或不得漿。鞙鞙佩璲,不以其長。鞙鞙,玉貌。璲,瑞也。箋云:佩璲者,以瑞玉為佩,佩之鞙鞙然。居其官職,非其才之所長也。徒美其佩,而無其德,刺其素餐。○鞙,胡犬反,字或作“琄”。璲音遂。維天有漢,監亦有光。漢,天河也。有光而無所明。箋云:監,視也。喻王闓置官司,而無督察之實。○監,古蹔反。闓音開,字亦作“開”。
跂彼織女,終日七襄。跂,隅貌。襄,反也。箋云:襄,駕也。駕謂更其肆也。從旦至莫七辰,辰一移,因謂之七襄。○跂,《說文》作“岐”,丘豉反,徐又丘婢反。更音庚,歷也。
[疏]“或以”至“七襄”。○毛以為,言王政之偏,或用之為官,令其醉酒者,或不見任用,不得其漿者。言王政既偏,其所用之人皆鞙鞙然佩其璲玉,居其官職,不以其才之所長,徒美其佩,而無其德也。維天之有漢,仰監視之,亦有精氣之光,是徒有光而無明。今佩璲之人,亦徒有名而無實也。跂然三隅之形者,彼織女也。終一日歷七辰,至夜而回反,徒見其如是,何曾有織乎?言王之官司,徒見列于朝耳,何曾有用乎?○鄭唯言佩璲云是玉也,故鞙鞙為玉貌。“璲,瑞”,《釋器》文。郭璞曰:“玉瑞也。”禮以玉為瑞,信其官謂之典瑞。此瑞正謂所佩之玉,故箋云“佩璲者,以瑞玉為佩”。《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是也。《釋訓》云:“皋皋,鞙鞙,刺素餐也。”某氏云:“鞙鞙,無德而佩,故刺素餐也。”○傳“漢天”至“所明”。○正義曰:《河圖括地象》云:“河精上為天漢。”揚泉《物理論》云:“星者,元氣之英也。漢,水之精也,氣發而著,精華浮上,宛轉隨流,名曰天河,一曰雲漢。”《大雅》云:“倬彼雲漢。”是也。此天河雖則有光,不能照物,故有光而無所明也。自下諸星,皆取有名無用以為義,知此天漢此知不以無水用為義者,以言“監亦有光”,是嫌其光之小也,故知取無明為喻。其女、牛、箕、斗各自言其無所用,知其不取無明也。星皆在天,獨漢言“維天”者,以其初言天象,故云“維天”以總之,使下諸星皆蒙“維天”之文也。“天畢”又言“天”者,以其餘皆二字為星名,箕、斗又有南北相配,維“畢”單名,故言“天”以配之也。此諸星者,牛、女言其貌,箕、斗言其用,七襄再述其辭,長庚一無所說,參差不同者,皆作者選言置辭使成文理,潤色而已,無義例也。○傳“跂,隅貌。襄,反”。○正義曰:《說文》云:“𢺵,頃也。”字從“匕”。孫毓云:“織女三星,跂然如隅。”然則三星鼎足而成三角,望之跂然,故云隅貌。“襄,反”者,謂從旦至暮七辰而復反于夜也。○箋“襄駕”至“七襄”。○正義曰:“襄,駕”,《釋言》文。言更其肆者,《周禮》有市廛之肆,謂止舍處也。而天有十二次,日月所止舍也。舍即肆矣。在天為次,在地為辰,每辰為肆,是歷其肆舍有七也。星之行天,無有舍息,亦不駕車,以人事言之耳。晝夜雖各六辰,數者舉其終始,故七即自卯至酉也。言終日,是晝也。晝不見而言七移者,據其理當然矣。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不能反報成章也。箋云:織女有織名爾,駕則有西無東,不如人織相反報成文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睆,明星貌。河鼓謂之牽牛。服,牝服也。箱,大車之箱也。箋云:以,用也。牽牛不可用于牝服之箱。○睆,華板反。箱,息羊反。河鼓,何可反,又音河,星名。牝,頻忍反。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日旦出謂明星為啟明,日既入謂明星為長庚。庚,續也。箋云:啟明、長庚皆有助日之名,而無實光也。
有救天畢,載施之行。救,畢貌。畢所以掩兔也,何嘗見其可用乎?箋云:祭器有畢者,所以助載鼎實。今天畢則施于行列而已。
[疏]“雖則”至“之行”。○正義曰:言雖則終日歷七辰,有西而無東,不成織法報反之文章也。言織之用緯,一來一去,是報反成章。今織女之星,駕則有西而無東,不見倒反,是有名無成也。又睆然而明者,彼牽牛之星,雖則有牽牛之名,而不曾見其牽牛以用于牝服大車之箱也。又東方有啟導日明之星,西方有增長續日之星,此亦何曾能有啟、續乎?又有救然而長者,在天之畢也,徒則施之于二十八宿之行列而已,亦何曾見其掩兔載肉之用乎?是皆有名無實,亦興王之官司虛列,而無所成也。○傳“何鼓”至“之箱”。○正義曰:“河鼓謂之牽牛”,《釋天》文也。李巡曰:“河鼓、牽牛皆二十八宿名也。”孫炎曰:“河鼓之旗十二星,在牽牛之北也。或名為河鼓,亦名為牽牛。”如《爾雅》之文,則牽牛、河鼓一星也。如李巡、孫炎之意,則二星。今不知其同異也。知服牝服者,以連箱言之,為牛所用,故牝服也。《車人》言“大車牝服二柯,又三分柯之二”。注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牝服長八尺,謂較也。”今俗為平較。兩較之內謂之箱。《甫田》曰:“乃求萬斯箱。”《書傳》曰“長幾充箱”,是謂車內容物之處為箱。言大車者,以經有牽牛之文,故知大車箱也。○傳“日旦”至“庚續”。○正義曰:言旦出者,旦猶明也。明出謂向晨時也。啟,開也,言開導日之明,故謂明星為啟明。“庚,續”,《釋詁》文。日既入之后,有明星,言其長能續日之明,故謂明星為長庚也。《釋天》云:“明星謂之啟明。”孫炎曰:“明星,太白也,出東方,高三舍,命曰明星。昏出西方,高三舍,命曰太白。”然則啟明是太白矣。長庚不知是何星也。或一星出在東西而異名,或二者別星,未能審也。○傳“救畢”至“掩兔”。○正義曰:上言“救,長貌”,此云“畢貌”,亦言畢之長也。《鴛鴦》曰“畢之羅之”,《月令》“禁羅網畢翳,無出國門”,是田器有畢也。此畢象畢星為之而施網焉,故言所以掩兔也。○箋“祭器”至“鼎實”。○正義曰:《特牲饋食禮》曰:“宗人執畢。”是祭器有畢也。彼注云:“畢狀如叉,蓋為其似畢星取名焉。主人親舉,宗人則執畢導之。”是所以助載鼎實也。掩兔、祭器之畢,俱象畢星為之。必易傳者,孫毓云:“祭器之畢,狀如畢,星名,象所出也。畢弋之畢,又取象焉,而因施網于其上,雖可兩通,箋義為長。”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挹,𣂏也。○簸,波我反,徐又府佐反。斗,都口反,沈作主。挹音揖。𣂏,矩于反,《廣雅》云:“酌也。”本又作“𣂏”。
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揭。翕,如也。箋云:翕,猶引也。引舌者謂上星相近。○翕,許急反。柄,彼病反。揭,居竭反。徐,起謁反。
[疏]“維南”至“之揭”。○正義曰:言維此天上,其南則有箕星,不可以簸揚米粟;維此天上,其北則有斗星,不可以挹𣂏其酒漿。所以不可以簸、挹者,維南有箕,則徒翕置其舌而已;維北有斗,亦徒西其柄之揭然耳,何嘗而有可用乎?亦猶王之官司,虛列而無所用也。此挹下言酒漿,則簸揚下宜言米粟,作者取文便而不言之耳。又“西柄之揭”,與“載翕其舌”,文不類者,以箕、斗之形成于柄、舌,又簸之須舌,猶挹之須柄,各隨其義,故不同也。言南箕、北斗者,案二十八宿連四方為名者,唯箕、斗、井、壁四星而已。壁者,室之外院;箕在南則壁在室東,故稱東壁。鄭稱參傍有玉井,則井星在參東,故稱東井。推此則箕、斗幷在南方之時,箕在南而斗在北,故言南箕、北斗也。以箕、斗是人之用器,故令相對為名。其名之定,雖單亦通,故《巷伯》謂箕為南箕,為此也。○傳“翕,合”。○正義曰:言合者,以天星眾也,此獨為箕者,由此星合聚相接其舌也。○箋“翕猶引”至“相近”。○正義曰:鄭以為,箕星踵狹而舌廣,而言合,于天文不便,故言“翕,猶引也”。引其舌者,謂上星近也。言箕之上星相去近,故為踵;因引之使相遠,而為舌也。
《大東》七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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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貪殘,下國構禍,怨亂幷興焉。
[疏]“《四月》八章,章四句”至“興焉”。○正義曰:《四月》詩者,大夫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幽王之時,在位之臣皆貪暴而殘虐,下國之諸侯又構成其禍亂,結怨于天下,由此致怨恨、禍亂幷興起焉。是幽王惡化之所致,故刺之也。經云“廢為殘賊”,是在位貪殘也。“我日構禍”,是下國構禍也。“民莫不谷”,是怨亂也。“亂離瘼矣”,是亂事也。言怨亂幷興者,王政殘虐,諸侯構禍,是亂也。亂既未弭,則民怨不息,政亂民怨,同時而起,故云幷興也。經八章,皆民怨刺王之辭。此篇毛傳其義不明。王肅之說,自云述毛,于“六月徂暑”之下注云:“詩人以夏四月行役,至六月暑往,未得反,已闕一時之祭,后當復闕二時也。”“先祖匪人”之下又云:“征役過時,曠廢其祭祀,我先祖獨非人乎?王者何為忍不憂恤我,使我不得修子道?”案此經、序無論大夫行役、祭祀之事,據檢毛傳又無此意,縱如所說,理亦不通,故孫毓難之曰:“凡從役逾年乃怨,雖文王之師,猶采薇而行,歲暮乃歸,《小雅》美之,不以為譏。又行役之人,固不得親祭,攝者修之,未為有闕。豈有四月從役,六月未歸,數月之間,未過古者出師之期,而以刺幽王亡國之君乎?”非徒如毓此言,首章始廢一祭,已恨王者忍己,復闕二時,彌應多怨,何由秋日、冬日之下,更無先祖之言?豈廢闕多時,反不恨也?以此王氏之言,非得毛意。孫以為,如適之徂,皆訓為往,今言往暑,猶言適暑耳,雖四月為夏,六月乃之適盛暑,非言往而退也。詩人之興,言治少亂多,皆積而后盛,盛而后衰,衰而后亂。周自太王、王季,王業始起,猶“維夏”也。及成、康之世,而后致太平,猶“徂暑”也。暑往則寒來,故秋日繼之,冬日又繼之。善惡之喻,各從其義。毓自云述毛,此言亦非毛旨。何則?傳云“暑盛而往矣”,是既盛而后往也。毓言方往之暑,不得與毛同矣。毓之所說,義亦不通。案經及序無陳古之事,太王、成、康之語,其意何以知然?又以四月為周基,六月為尤盛,則秋日為當誰也?直云“秋日繼之,冬日又繼之”,不辨其世之所當何哉?若言成、康之后,幽王之前,則其間雖有衰者,未足皆為殘虐,何故以涼風喻其病害百卉乎?若言亦比幽王,則已歷積世,當陳其漸,何故幽王頓此二時,中間獨爾闕絕也?又毓言以為有漸,則幽王既比于冬,不得更同秋日,不宜為幽王,何傷先世之亂離哉!如是,則王、孫之言皆不可據為毛義也。今使附之鄭說,唯一徂字異耳。計秋日之寒未知冬時,反言“百卉具腓”,以譬萬民困病,其喻有甚于冬,則三者別喻,不相積累。以四時之中,尤可慘酷者莫過于冬日,故以比王身,自言上之所行,不論病民之狀。以冬時草木收藏,而無可比下,故獨言王惡也。二章以涼風之害百草,喻王政之病下民。首章言王惡之有漸,嚴寒、毒暑皆是可患,各自為興,不相因也。其興之日月,先后為章次耳。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徂,往也。六月,火星中,暑盛而往矣。箋云:徂,猶始也。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興人為惡,亦有漸,非一朝一夕。○構,古候反。
先祖匪人,胡寧忍予?箋云:匪,非也。寧,猶曾也。我先祖非人乎?人則當知患難,何為曾使我當此難世乎?○難,乃旦反。
[疏]“四月”至“忍予”。○毛以為,言四月維始立夏矣,未甚暑。至六月乃極暑矣。既極然后往過其暑矣。以往表其極,言四月已漸暑,至六月乃暑極。以興王初即位,雖為惡政矣,未甚酷。至于今,乃極酷也。自即位以漸酷,至今乃酷甚也。四惡如此,故大夫仰而訴之。我先祖非人乎?先祖若人,當知患難,何曾施恩于我當此亂世乎?以王惡之甚,故訴其先祖也。○鄭以徂為始,六月始暑,喻王乃始酷。餘同。○傳“徂往”至“往矣”。○正義曰:“徂,往”,《釋詁》文也。《月令》“季夏六月,昏,大火中”,是六月火星中也。火星中而暑退,暑盛而往矣。是取暑盛為義,喻王惡盛也。由盛故有往,是以往表其盛,無取于往義也。傳言暑盛而往矣,其意出于《左傳》,昭三年傳曰“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彼以極退,故此以理反之,故言往而明極也,故知不取往為義也。○箋云“徂猶”至“一夕”。○正義曰:鄭以大夫已遭王惡,倒本其漸,王惡無已退之時,不似寒暑之更代,故以始言之。徂訓為往,今言“徂,始”者,義出于往也。言往者,因此往彼之辭,往到即是其始。暑自四月往,至于六月為始也。以毛言“徂,往”,涉于過義,故更以義言訓之為始。《東山》云“我徂東山”,下言“我來自東”,則“我徂東山”為到東山,是徂為始義也。《漢書·律歷志》云“四月立夏,節小滿中”,故言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也。以興人為惡有漸,非一朝一夕,是暑以喻其惡之極也,不與下秋、冬相繼也。○箋云“我先”至“亂世”。○正義曰:人困則反本,窮則告親,故言我先祖非人,出悖慢之言,明怨恨之甚,猶《正月》之篇,怨父母生己,不自先后也。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凄凄,涼風也。卉,草也。腓,病也。箋云:具,猶皆也。涼風用事,而眾草皆病。興貪殘之政行,而萬民困病。○凄,本亦作“棲”,七西反。卉,許貴反。腓,房非反。《韓詩》云:“變也。”
亂離瘼矣,爰其適歸。離,憂。瘼,病。適,之也。箋云:爰,曰也。今政亂,國將有憂病者矣。曰此禍其所之歸乎?言憂病之禍,必自之歸為亂。○瘼音莫。
[疏]“秋日”至“適歸”。○正義曰:言嚴秋之日,凄凄然有寒涼之風。由此寒涼之風用事于時,故使百草皆被凋殘,以致傷病。以興幽王之惡,有貪殘之政。由此貪殘之政行于天下,故萬民皆見殘害,以遭困病。此是王政之亂。王政既亂,則國將有憂病矣。曰此憂病之禍,其何所歸之乎?言此憂病之禍,必歸之于國家滅亂也。○箋“今政”至“為亂”。○正義曰:經中“亂”字,承上經之事,是政亂也。亂、憂、病三者連文,明非共為一事,故分之也。政亂已損害于民,則民不堪命,將以危國,故言國將有憂病者也。謂可憂之病,滅亡之事也。又言憂病之禍,必自之歸于亂者,謂之于滅亡之亂,流彘滅戲之類,非疊上文也。宣十二年《左傳》引此詩乃云“歸于怙亂者也”,是之歸于亂也。
冬日烈烈,飄風發發。箋云:烈烈,猶栗烈也。發發,疾貌。言王為酷虐慘毒之政,如冬日之烈烈矣。其亟急行于天下,如飄風之疾也。○亟,紀力反。
民莫不谷,我獨何害!箋云:谷,養也。民莫不得養其父母者,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害?○養其,餘亮反。
[疏]箋“我獨”至“之害”。○正義曰:上以寒風喻王行慘毒之政,則言禍害者,正謂毒政之害也。言寒苦之害者,遭虐政之苦,猶遇風寒之苦。因上文以寒喻,故言寒也。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箋云:嘉,善。侯,維也。山有美善之草,生于梅栗之下,人取其實,蹂踐而害之,令不得蕃茂。喻上多賦斂,富人財盡,而弱民與受困窮。○蹂,如久反,《廣雅》云:“履也。”令,力呈反。蕃音煩。與音預。
廢為殘賊,莫知其尤。廢,忕也。箋云:尤,過也。言在位者貪殘,為民之害,無自知其行之過者,言忕于惡。○廢如字,一音發。忕,時世反。下同。又一本作“廢,大也”。此是王肅義。行,下孟反。下“之行”同。
[疏]“山有”至“其尤”。○正義曰:言山有此美善之草矣,其生也,維在栗、維在梅之下,人往取其梅、栗之實,則蹂踐害此美草,使不得蕃茂。以興國中有此貧弱之民矣,其居也,維在富人之傍。上多賦斂,富人財盡,則又幷賦此貧民,使之不得生育。俱受困窮,由此在位之人,慣習為此殘賊之行,以害于民,莫有自知其所行為過惡者,故令民皆病。○傳“廢,忕”。○正義曰:《說文》云:“忕,習也。”恆為惡行,是慣習之義。定本“廢”訓為“大”,與鄭不同。
相彼泉水,載清載濁。箋云:“相,視也。”我視彼泉水之流,一則清,一則濁。刺諸侯幷為惡,曾無一善。○相,息亮反。注同。
我日構禍,曷云能谷?構,成。曷,逮也。箋云:構,猶合集也。曷之言何也。谷,善也。言諸侯日作禍亂之行,何者可謂能善?○曷,舊何葛反,一云:“毛安葛反。”
[疏]“相彼”至“能谷”。○毛以為,我視彼泉水之流,尙有一泉則清,一泉則濁。我視彼諸侯之行,何為一皆為惡,曾無為善,乃泉水之不如也?所以然者,我此諸侯日日構成其禍亂之行,逮何時能為善?言其日益禍亂,不能逮于善時。○鄭以下二句為異,言我諸侯日日合集其惡,作為禍亂之行。何者可謂其善?言其皆無所善,不如泉水有清者也。○傳“曷,逮”。○正義曰:《釋言》文。
滔滔江漢,南國之紀。滔滔,大水貌。其神足以綱紀一方。箋云:江也、漢也,南國之大水,紀理眾川,使不雝滯。喻吳、楚之君,能長理旁側小國,使得其所。○滔,吐刀反。長,張丈反。
盡瘁以仕,寧莫我有。箋云:瘁,病。仕,事也。今王盡病其封畿之內,以兵役之事,使群臣有土地曾無自保有者,皆懼于危亡也。吳、楚舊名貪殘,今周之政乃反不如。○瘁,本又作“萃”,似醉反。下篇同。
[疏]傳“滔滔”至“一方”。○正義曰:滔滔,大水貌。興吳、楚強盛。言神者,以國主山川,所在之國當祀其神。《魯語》曰:“禹會群神于會稽,以諸侯主祭其神。”故言神也。則此言“其神足以綱紀一方”,是明所事其神之國,將有綱紀。其意亦喻江、漢之傍國,故言一方也。○箋“江漢”至“其所”。○正義曰:紀理眾川,使不壅滯者,謂眾川有所注入,江、漢能統引之,不使其水壅遏滯塞,常時通流也。知喻吳、楚之君者,以舉江、漢為喻,而彼南國之紀,則以喻江、漢所在之國能相紀理,故喻吳、楚矣。吳、楚之意,出于經之南國也。若然,上章言諸侯幷惡,曾無一善,今稱吳、楚能理小國。又幽王時,吳、楚微弱,未為盟主,所以能長理傍國,為之綱紀者,上言諸侯幷惡,謂中國諸侯耳。《漸漸之石》序曰:“戎狄叛之,荊舒不至。”是幽王之時,荊已叛矣。亦既有背叛王命,固當自相君長,是大能字小,紀理傍國明矣。南方險遠,世有強國。《商頌》云:“達彼殷武,奮伐荊楚。”是殷之中年,楚已嘗叛。《鄭語》史伯謂桓公曰:“姜嬴荊芊,實與諸姬相干也。南有荊蠻,不可以入。”是幽王之時,楚已強矣。于時未必有吳,以吳亦夷之強者,與楚相配言耳。《公羊傳》曰:“吳、楚之君不書葬。”是吳、楚相近,故連言之。○箋“今王”至“不如”。○正義曰:封畿之內,謂中國所及之境,故《六月》箋云:“今汝出征,以正王國之封畿。”彼謂逐玁狁,正中國也。此疾王之惡,而言盡病,故為盡病封畿之內。以兵役之事,謂以兵甲之事勞役之,使不得安寧,故群臣諸侯有土地者,無敢自保有之,皆懼于危亡也。以《禹貢》唐、虞之時已云“江、漢朝宗于海”,言朝宗以示臣義,故注以為荊楚之域,國無道則先強,有道則后服也。殷王武丁已伐荊楚,是舊貪殘也。
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鱣匪鮪,潛逃于淵。鶉,雕也。雕鳶,貪殘之鳥也。大魚能逃處淵。箋云:翰,高。戾,至。鱣,鯉也。言雕鳶之高飛,鯉鮪之處淵,性自然也。非雕鳶能高飛,非鯉鮪能處淵,皆驚駭辟害爾。喻民性安土重遷,今而逃走,亦畏亂政故。○鶉,徒丸反,字或作“𪆃”。鳶,以專反,鴟也。鱣,張連反。鮪,于軌反。雕音雕。
[疏]“匪鶉”至“于淵”。○毛以為,雕也、鳶也,貪殘之鳥,乃高飛至天。今在位非雕非鳶也,何故貪殘驕暴,如鳥之高飛至天也?鱣也、鮪也,長大之魚,乃潛逃于淵。今賢者非鱣非鮪也,何為隱遁避亂,如魚之潛逃于淵也?是貪殘居位,不可得而治,大德潛遁,不可得而用,所以大亂而不振也。○鄭以為,王政亂虐,下民逃散。言若鶉若鳶,可能高飛至天,非鱣鮪之小魚,亦潛逃于淵,性非能然,為驚駭避害故也。以興民不欲逃走,而逃者,性非能然。而然者,為驚擾畏亂政故也。○傳“鶉雕”至“處淵”。○正義曰:《說文》云:“鶉,雕也。”從敦而為聲,字異于鶉也。雕之大者又名鶚,孟康《漢書音義》曰:“鶚,大雕也。”《說文》又云:“鳶,鷙鳥也。”鶉鳥皆殺害小鳥,故云“貪殘之鳥”,以喻在位貪殘也。大魚能逃于淵,喻賢者隱遁也。故王肅云:“以言在位非雕、鳶也,何則貪殘驕暴,高飛至天?時賢非鱣、鮪也,何為潛逃以避亂?”孫毓云:“貪殘之人,而居高位,不可得而治;賢人大德,而處潛遁,不可得而用,上下皆失其所,是以大亂而不振。”皆述毛說也。○箋“喻民”至“政故”。○正義曰:箋以上章王政之亂,病害下民,下章言民不得所,不如草木,則此亦宜言民之困病,故以為喻民逃走,畏亂政也。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杞,枸檵也。桋,赤栜也。箋云:此言草木尙各得其所,人反不得其所,傷之也。○蕨,居月反。桋本亦作“荑”,音夷。枸音苟。檵音計。栜,所革反,郭霜狄反。
君子作歌,維以告哀。箋云:告哀,言勞病而愬之。
[疏]“山有”至“告哀”。○正義曰:言山之有蕨薇之菜,隰之有杞桋之木,是菜生于山,木生于隰,所生皆得其所,以興人生處于安樂以得其所。今我天下之民,遇此殘亂驚擾失性,草木之不如也。由此君子作此八章之歌詩,以告訴于王及在位,言天下之民可哀憫之也。作者自言君子,以非君子不能作詩故也。○傳“桋,赤栜”。○正義曰:《釋木》文。又曰:“白者棟。”舍人曰:“桋名赤栜也。”某氏曰:“白色為栜,其色雖異,為名同。江河間栜可作鞍。”郭璞曰:“赤栜樹葉細而岐說也,皮理錯戾,好叢生山中,中為車輞。白栜葉員而岐,為木大也。”
《四月》八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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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己勞于從事,而不得養其父母焉。○使如字。己音紀。下注“喻己”同。養,餘亮反。
[疏]“《北山》六章,三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至“父母焉”。○正義曰:經六章,皆怨役使不均之辭。若指文則“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是役使不均也。“朝夕從事”,是己勞于從事也。“憂我父母”,是由不得養其父母,所以憂之也。經、序倒者,作者恨勞而不得供養,故言“憂我父母”,序以由不均而致此怨,故先言役使不均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箋云:言,我也。登山而采杞,非可食之物,喻己行役不得其事。○杞音起。偕偕士子,朝夕從事。偕偕,強壯貌。士子,有王事者也。箋云:朝夕從事,言不得休止。○偕音皆,徐音諧,《說文》云:“強也。”
王事靡盬,憂我父母。箋云:靡,無也。盬,不堅固也。王事無不堅固,故我當盡力。勤勞于役,久不得歸,父母思己而憂。○盬音古。
[疏]“陟彼”至“父母”。○正義曰:言有人登彼北山之上者,云我采其杞菜之葉也。此杞葉非可食之物,而登山以采之,非宜矣。以興大夫循彼長遠之路者,云我從其勞苦之役也。此勞役非賢者之職,而循路以從之,非其事矣。所以行役不得其事者,時王之意,以己為偕偕然而強壯。今為王事之子,以朝繼夕,從于王役之事,常不得休止。王家之事,無不堅固,使己勞以堅固之。今使憂及于我父母,由久不得歸,故父母思己而憂也。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溥,大。率,循。濱,涯也。箋云:此言王之土地廣矣,王之臣又眾矣,何求而不得,何使而不行!○溥音普。濱音賓。涯,魚佳反,字又作“崖”。
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賢,勞也。箋云:王不均大夫之使,而專以我有賢才之故,獨使我從事于役。自苦之辭。
[疏]傳“溥人”至“濱涯”。○正義曰:“溥,大”,《釋詁》文。《釋水》云:“滸,水涯。”孫炎曰:“涯,水邊。”《說文》云:“浦,水濱。”《廣雅》云:“浦,涯。”然則滸、濱、涯、浦皆水畔之地,同物而異名也。詩意言民之所居民。居不盡近水,而以濱為言者,古先聖人謂中國為九州者,以水中可居曰洲,言民居之外皆有水也。鄒子曰:“中國名赤縣,赤縣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其外有瀛海環之。”是地之四畔皆至水也。濱是四畔近水之處。言“率土之濱”,舉其四方所至之內,見其廣也。作者言王道之衰,傷境界之削,則云“蹙國百里”,“蹙蹙靡所聘”。恨其有人眾而不使,即以廣大言之。所怨情異,故設辭不同。王不均大夫之使,不過朝廷,而普及天下者,明其眾也。○傳“賢,勞”。○正義曰:以此大夫怨己勞于事,故以賢為勞。箋以賢字自道,故易傳言王專以我有賢才之故乎?何故獨使我也?王肅難云:“王以己有賢才之故,而自苦自怨,非大臣之節,斯不然矣。此大夫怨王偏役于己,非王實知其賢也。王若實知其賢,則當任以尊官,不應勞以苦役。此從事獨賢,猶下云‘嘉我未老,鮮我方將’,恨而問王之辭,非王實知其賢也。”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彭彭然不得息,傍傍然不得已。○傍,希彭反。得已,音以。嘉我未老,鮮我方將。將,壯也。箋云:嘉、鮮皆善也。王善我年未老乎?善我方壯乎?何獨久使我也?○鮮,息淺反,沈云:“鄭音仙。”旅力方剛,經營四方。旅,眾也。箋云:王謂此事眾之氣力方盛乎?何乃勞苦使之經營四方?
或燕燕居息,燕燕,安息貌。或盡瘁事國。盡力勞病,以從國事。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箋云:不已,猶不止也。
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叫,呼。號,召也。○叫,本又作“嘂”,古吊反。號,戶報反,協韻戶刀反。慘,七感反,字又作“懆”。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掌。鞅掌,失容也。箋云:鞅,猶何也。掌,謂捧之也。負何捧持以趨走,言促遽也。○棲音西。卬音仰,本又作“仰”。鞅,于兩反。何,戶可反,又音河。捧,芳勇反。
或湛樂飲酒,或慘慘畏咎。箋云:咎,猶罪過也。○湛,都南反。樂音洛。咎,其九反。
或出入風議,或靡事不為。箋云:風,猶放也。○風音諷。議如字,協句音宜。
[疏]“或燕燕”至“不為”。○正義曰:三章勢接,須通解之,皆具說在注。或不知叫號者,居家用逸,不知上有征發呼召者。或出入風議,謂間暇無事,出入放恣,議量時政者。或勤者,無事不為者。定本、《集注》幷作“議”,俗本作“儀”者,誤也。○鄭唯鞅掌為異。餘同。○箋“鞅猶”至“促遽”。○正義曰:傳以鞅掌為煩勞之狀,故云“失容”。言事煩鞅掌然,不暇為容儀也。今俗語以職煩為鞅掌,其言出于此傳也,故鄭以鞅掌為事煩之實,故言“鞅,猶荷也”。鞅讀如馬鞅之鞅,以負荷物則須鞅持之,故以鞅表負荷也。以手而掌執物,是捧持之。負荷捧持以趨走也。促遽亦是失容,但本意與傳異耳。
《北山》六章,三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
無將大車 | 返回目錄 |
《無將大車》,大夫悔將小人也。周大夫悔將小人。幽王之時,小人眾多。
[疏]“《無將大車》三章,章四句”至“小人”。○正義曰:作《無將大車》詩者,謂時大夫將進小人,使有職位,不堪其任,愆負及己,故悔之也。以將進小人,后致病累,可為鑒戒,以示將來,足明時政昏昧,朝多小人,亦所以刺王也。若然,此大夫作詩,則賢者也,自當擇交。既進而悔者,知人則哲,堯尙難之;孔子以聖人之雋,尙改觀于宰我;子文以諸侯之良,猶未知于子玉,況大夫非聖,能無悔乎?經三章,皆悔辭也。
無將大車,祇自塵兮。大車,小人之所將也。箋云:將,猶扶進也。祇,適也。鄙事者,賤者之所為也。君子為之,不堪其勞。以喻大夫而進舉小人,適自作憂累,故悔之。○祇音支。累,劣偽反。篇末同。本或作“辱”。
無思百憂,祇自疷兮。疷,病也。箋云:百憂者,眾小事之憂也。進舉小人,使得居位,不任其職,愆負及己,故以眾小事為憂,適自病也。○疷,都禮反。任音壬。愆,起連反。
[疏]“無將”至“疷兮”。○正義曰:言君子之人,無得自將此大車。若將此大車,適自塵蔽于己。以興后之君子,無得扶進此小人,適自憂累于己。小人居職,百事不干,己之所舉,必助憂之。故又戒后人言:無思百眾小事之憂,若思此憂,適自病害于己。○傳“大車,小人之所將也”。○正義曰:《冬官·車人》為車有大車。鄭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則此是也。其車駕牛,故《酒誥》曰:“肇牽車牛,遠服賈用。”是小人之所將也。○箋“將,猶扶進”。○正義曰:言“將,猶扶進”者,以大車須人傍而將之,是為扶車而進導也。大車比小人,言無扶進比小人也。
無將大車,維塵冥冥。箋云:冥冥者,蔽人目明,令無所見也。猶進舉小人,蔽傷己之功德也。○冥,莫庭反,又莫迥反。令,力呈反。無思百憂,不出于熲。熲,光也。箋云:思眾小事以為憂,使人蔽闇不得出于光明之道。○熲,古迥反,沈又古頃反。
無將大車,維塵雍兮。箋云:雍,猶蔽也。○雍,于勇反,字又作“壅”,又于用反。無思百憂,祇自重兮。箋云:重,猶累也。○重,直龍反,又直用反。
《無將大車》三章,章四句。
小明 | 返回目錄 |
《小明》,大夫悔仕于亂世也。名篇曰《小明》者,言幽王日小其明,損其政事,以至于亂。
[疏]“《小明》五章,上三章章十二句,下二章章六句”至“亂世”。○正義曰:《小明》詩者,牧伯大夫所作,自悔仕于亂世。謂大夫仕于亂世,使于遠方,令己勞苦,故悔也。首章箋云:“詩人,牧伯之大夫,使述其四方之事。”然則牧伯大夫,使述其四方之事是常。今而悔仕者,以牧伯大夫雖行使是常,而均其勞逸,有期而反。今幽王之亂,役則偏苦,行則過時也。故“我事孔庶”,箋云“王政不均,臣事不同”,是偏苦也。“歲聿云莫”,箋云“乃至歲晚,尙不得歸”,是過時也。偏當勞役,歷日長久,故所以悔也。經五章,皆悔仕之辭。雖總為悔仕而發,但所悔有意,故首章言“載離寒暑”,以日月長久,是悔仕。箋因其篇初,故言“遭亂世勞苦而悔仕”。三章言其“自詒伊戚”,是憂恨之語,故箋云“悔仕之辭”。其實皆悔辭也。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箋云:明明上天,喻王者當光明。如日之中也。照臨下土,喻王者當察理天下之事也。據時幽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載離寒暑。艽野,遠荒之地。初吉,朔日也。箋云:征,行。徂,往也。我行往之西方,至于遠荒之地,乃以二月朔日始行,至今則更夏暑冬寒矣,尙未得歸。詩人,牧伯之大夫,使述其方之事,遭亂世勞苦而悔仕。○艽音求。更音庚。心之憂矣,其毒大苦。箋云:憂之甚,心中如有藥毒也。○大音泰。念彼共人,涕零如雨。箋云:共人,靖共爾位以待賢者之君。○共音恭。注下皆同。
豈不懷歸?畏此罪罟。罟,網也。箋云:懷,思也。我誠思歸,畏此刑罪羅網,我故不敢歸爾。○罟音古。
[疏]“明明”至“罪罟”。○正義曰:言明明之上天,日中之時,能以其光照臨下土之國,使無幽不燭,品物咸亨也。以喻王者處尊之極,當以其明察理于天下之事,然無屈不伸,勞逸得所也。今幽王不能然,闇于照察,勞逸不均,令己獨遠使。言我行往之西方,至于艽野遠荒之地。其路之長遠矣,以二月初朔之吉日始行,至于今則離歷其冬寒夏暑矣,尙不得歸。其淹久如此,故我心中之為憂愁矣。其憂之甚,則如毒藥之大苦然。由仕于亂世,以致如此,故困苦而悔之。念彼明德供具賢者爵位之人君,欲往仕之而不見,涕淚零落如雨然。雖時無此人,恨本不隱處以待之也。又言己勞苦之狀。我豈不思歸乎?我誠思歸,但畏此王以刑罪羅網我,我恐觸其羅網而得罪,故不敢歸耳。○箋“明明”至“以刺之”。○正義曰:言照臨,故知有日,日之明察,唯中乃然,故云王者光明,當如日中之照也。昭五年《左傳》曰:“日上其中。”《易·豐卦·彖》曰“王宜日中,以王明之光照臨天下,如日中之時”,是也。必責王令明如天日者,以王者繼天理物,當與日同,故《易》曰“大人與日月合其明”,是也。○傳“艽野”至“朔日”。○正義曰:野是遠稱,艽蓋地名。言其歷日長久,明當至于遠處,故言遠荒之地。《爾雅》“四海之外遠地謂之四荒”,言在四方荒昏之國也。此言荒者,因彼荒是遠地,故言荒為遠辭,非即彼之四荒也。何則?牧伯之大夫,行其所部而已,不得越四海而至四荒也。言荒者,若微子云“吾家耄遜于荒”,謂在外野而已。此言二月朔而始行,下章鄭以四月而至,假令還以朔到,尙六十日也。以日行五十準之,則三千里矣。州之遠境,容有三千,但述職之行,有所過歷,不知定日幾里也。以言初而又吉,故知朔日也。君子舉事尙早,故以朔為吉。《周禮》正月之吉,亦朔日也。○箋“詩人,牧伯之大夫”。○正義曰:知者,以言“我征徂西,至于艽野”,是遠行巡歷之辭。又曰“我事孔庶”,是行而有事,非征役之言,是述事明矣。述事者,唯牧伯耳,故知是牧伯之下大夫也。若然,王之存省諸侯,亦使大夫行也。知此非天子存省諸侯使大夫者,以王使之存省,上承王命,適諸侯奉使有主,至則當還,不應云“我事孔庶”,歲莫不歸,故不以為王之大夫也。牧伯部領一州,大率二百一十國,其事繁多,可以言“孔庶”也。前事未了,后又委之,可以言“政事愈蹙”也。如此,則為牧伯之大夫,于事為宜故也。且牧伯之大夫,不在王之朝廷,今而為王所苦,所以于悔切耳。然則牧伯大夫自仕于牧,非王所用,而言悔仕者,此之勞役,山王所為,故曰“幽王不能”。征是者王,而使己多勞,故怨王而悔仕也。言牧伯者,以牧一州之方伯謂之牧伯,然單言之直牧耳。此言述職之大夫,則容牧下二伯之大夫,不必專侯牧之伯一人而已。○箋“共人”至“之君”。○正義曰:下云“靖共爾位”,與此“共人”文同。此大夫悔仕,于亂世則思不亂,而明德者仕之,故為以待賢者之君也。若然,此大夫所恨,恨幽王之惡遍被天下。土無二王,不得更有天子,然則“靖共爾位”之君,當世之所無矣。而云念之者,此大夫自悔,本應坐待明君,不當事于朝廷。今仕而遇亂,追念昔時,言我本應待彼共人,無故冒此亂世而涕零耳。非謂當時有賢君可念也。下章“靖共爾位,正直是與”,勸友使聽天任命,不汲汲求仕。于時亦無明君可令友往仕之,正勸待之耳。此所念者,亦念其當待之,非當時有可念也。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還?歲聿云莫。除,除陳生新也。箋云:四月為除。昔我往至于艽野,以四月,自謂其時將即歸。何言其還,乃至歲晚,尙不得歸。○除,直慮反,如字。若依《爾雅》,則宜餘、舒二音。莫音暮。注及下同。念我獨兮,我事孔庶。心之憂矣,憚我不暇。憚,勞也。箋云:孔,甚。庶,眾也。我事獨甚眾,勞我不暇,皆言王政不均,臣事不同也。○憚,丁佐反,徐又音但,亦作“癉”,同。念彼共人,睠睠懷顧。箋云:睠睠,有往仕之志也。○睠音眷。
豈不懷歸?畏此譴怒。
[疏]“昔我”至“譴怒”。○毛以為,大夫言:昔我初往向艽野之時矣,日月方欲除陳生新,二月之中也。于我初發,即云何時云其得旋歸乎?望得早歸也。今乃歲月遂云已暮矣,而尙不得歸。其時朝廷大夫多得閑逸,念我獨憂眾事兮,我事甚繁眾也。由此心之憂愁矣。以事多勞,我不得有閑暇之時。憂苦如此,悔仕于亂,故念彼靖共爾位之人,睠睠然情懷反顧,欲往仕之。恨不隱以待,而遭此勞也。既遭此苦,豈不思歸乎?我誠思歸,畏此譴怒而不敢歸耳。○鄭唯方除為異。言往至于艽野之時,四月中也。于時而望旋反。餘同。○傳“除,除陳生新”。○正義曰:上云“二月初吉”,謂始行之時,故言除陳生新,二月也。下章云“日月方奧”,傳曰“煖”,即春溫,亦謂二月。○箋“四月”至“不得歸”。○正義曰:“四月為除”,《釋天》文。今《爾雅》“除”作“余”。李巡曰:“四月萬物皆生枝葉,故曰余。余,舒也。”孫炎曰:“物之枝葉敷舒然。”則鄭引《爾雅》,當同李巡等。除、余字雖異,音實同也。“方除”之下,即云“曷云其還”,是至即望歸,故云“至于艽野,以四月,自謂其時將即歸也”。言“歲聿云莫”,是未歸之辭。若歲莫得歸,不須發此言矣,故云“乃至歲晚,尙不歸也”。凡言往矣,似是始行之辭。此得為往到艽野者,往者,從此適彼之辭,在此言之為始行,據彼言之為往到。自“歲聿云莫”以下,皆是在彼之辭,故謂初到彼地為往矣。易傳者,以行之思歸,當至所往之處乃可還,不應發始已望歸也。又下章云“日月方奧”,文與此同。《洪范》庶征,“曰燠曰寒”,寒為冬,則燠為夏矣。若毛以方燠為二月之初,則接于正月之末,時尙有霜,不可云燠。且《爾雅》稱四月為除,故據以易傳也。
昔我往矣,日月方奧。奧,煖也。○奧,于六反。暖音暄,又奴緩反。曷云其還?政事愈蹙。歲聿云莫,采蕭穫菽。蹙,促也。箋云:愈,猶益也。何言其還,乃至于政事更益促急,歲晚乃至采蕭穫菽尙不得歸。○蹙,子六反。穫,戶郭反。菽音叔。心之憂矣,自詒伊戚。戚,憂也。箋云:詒,遺也。我冒亂世而仕,自遺此憂。悔仕之辭。○遺,唯季反。下同。冒,莫報反,又亡北反。念彼共人,興言出宿。箋云:興,起也。夜臥起宿于外,憂不能宿于內也。豈不懷歸?畏此反覆。箋云:反覆,謂不以正罪見罪。○覆,芳福反。注同。
嗟爾君子!無恆安處。箋云:恆,常也。嗟女君子,謂其友未仕者也。人之居,無常安之處。謂當安安而能遷。孔子曰:“鳥則擇木。”○處,昌慮反。
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谷以女。靖,謀也。正直為正,能正人之曲曰直。箋云:共,具。式,用。谷,善也。有明君謀具女之爵位,其志在于與正直之人為治。神明若佑而聽之,其用善人,則必用女。是使聽天乎命,不汲汲求仕之辭。言女位者,位無常主,賢人則是。○治,直吏反。佑音又,本或作“右”,又作“佑”,幷同。
[疏]“嗟爾”至“以女”。○正義曰:大夫既自悔仕亂,又戒朋友,恐其仕不擇時,還同己悔,故嗟嘆而深戒之。嗟乎!汝有德未仕之君子,人之居,無常安樂之處。謂不要以仕宦為安。汝但安以待命,勿汲汲求仕,當自有明君謀具汝之爵位,其志在于正直之人,于是與之為治者。此明君能得如是,為神明之所聽佑之,其用善人,必當用汝矣。勿以今亂世而仕也。言神之聽之者,明君志與正直,故為神明聽佑而用善人。用其善則國治,是神明佑之。○箋“嗟女”至“擇木”。○正義曰:以此大夫悔而戒之,下言“式谷以汝”,是知未仕者。無常安之處,謂隱之與仕,所安無常也。“安安而能遷”者,無明君,當安此潛遁之安居。若有明君,而能遷往仕之,是出處須時,無常安也。必待時而遷者,孔子曰“鳥則擇木”,猶臣之擇君,故須安此之安,擇君而能遷也。“安安而能遷”,《曲禮》文也。孔子曰“鳥則擇木”,哀十一年《左傳》文。○傳“靖,謀”至“曲曰直”。○正義曰:“靖,謀”,《釋詁》文也。襄七年《左傳》公族穆子引此詩乃云:“正直為正,正曲為直。”此傳解正直,取彼文也。彼杜預注云:“正直為正,正已之心。正曲為直,正人之曲也。”取此為說。《論語》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是直者能正人之曲也。○箋“是使”至“則是”。○正義曰:人之窮達,在于上天。貴賤生死,命皆先定。故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是上天之命,定于冥兆,非可以智力求,非可以進取得。《易》稱“君子樂天知命”,為此也。大夫身遭困厄,悔于進仕,勸友修德以待賢君。此詩是令其友聽天之處分,任命之窮達,不汲汲求仕之辭也。又爵位是君所設,官非其友之物,而此詩謂之“爾位”,故又解言汝位者,以“位無常主,賢人則是”也。其友賢者,有此位分,故謂之汝位也。
嗟爾君子!無恆安息。息,猶處也。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介、景皆大也。箋云:好,猶與也。介,助也。神明聽之,則將助女以大福。謂遭是明君,道施行也。
《小明》五章,三章章十二句,二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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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鍾》,刺幽王也。
[疏]“《鼓鍾》四章,章五句”至“幽王”。○正義曰:毛以刺鼓其淫樂,以示諸侯。鄭以為作先王正樂于淮水之上。毛、鄭雖其意不同,俱是失所,故刺之。經四章,毛、鄭皆上三章是失禮之事,卒章陳正禮責之。此刺幽王明矣。鄭于《中候》、《握河》注云“昭王時,《鼓鍾》之詩所為作”者,鄭時未見《毛詩》,依三家為說也。
鼓鍾將將,淮水湯湯,憂心且傷。幽王用樂,不與德比,會諸侯于淮上,鼓其淫樂,以示諸侯。賢者為之憂傷。箋云:為之憂傷者,嘉樂不野合,犧、象不出門。今乃于淮水之上,作先王之樂,失禮尤甚。○將,七羊反。湯音傷。比,毗志反。為,于偽反。下同。犧象,素何反,皆樽名,王音羲。
淑人君子,懷允不忘。箋云:淑,善。懷,至也。古者,善人君子,其用禮樂,各得其宜,至信不可忘。
[疏]“鼓鍾”至“不忘”。毛以為,言幽王會諸侯于淮水之上,鼓其淫樂以示之。鼓擊其鐘而聲將將然,其傍淮水之流湯湯然。于淮上作樂,以示諸侯,而其樂不與德比,故賢者為之憂結于心,且復悲傷,傷其失所也。故相念古人,言古之善人君子,其用禮樂得宜者,至實信然不忘也。“至信”俱言其實然耳。鄭唯以為正樂為異,其文義則同。○傳“幽王”至“憂傷”。○正義曰:王者象功成以作樂,其意與道德和比。今幽王用樂,不與德比者,正謂鼓其淫樂是也。毛直言淫樂,不知以何為淫樂。王基曰:“所謂淫樂者,謂鄭、衛桑間濮上之音,師延所作新聲之屬。”王肅云:“凡作樂而非所,則謂之淫。淫,過也。幽王既用樂不與德比,又鼓之于淮上,所謂過也。桑間濮上,亡國之音,非徒過而已。”未知二者誰當毛旨也。言會諸侯淮上者,以淮遠于京師,非王常行之處,不應遠適淮上,獨自作樂。明其有會聚而作之,故知會諸侯也。○箋“為之”至“尤甚”。○正義曰:“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定十年《左傳》孔子辭也。服虔云:犧、象,饗禮犧尊、象尊也。嘉樂,鐘鼓之樂也。引此者,以野尙不可,今乃于淮水之上作先王之樂,失禮尢甚大也。與彼文倒者,以證樂事,故先言樂也。傳言“淫樂”,箋易之為“先王之樂”者,以卒章所陳是先王正樂之事,舉得正以責王,明是王作之失所耳,非有他樂也,故孫毓云:“此篇四章之義,明皆正聲之和。”“欽欽”,人樂進之善。“同音”,四縣克諧。“以雅以南”,既以其正,且廣所及。“以籥不僭”,又為和而不僭差。皆無淫樂在其間也。則未知幽王曷為作先王之樂于淮水之上耳。二者之說,箋義為長。如毓此言,不信毛為會諸侯也。箋于上下皆不言諸侯,或亦以如毓不知何為如此作,故不言也。
鼓鍾喈喈,淮水湝湝,憂心且悲。喈喈,猶將將。湝湝,猶湯湯。悲,猶傷也。○喈音皆。湝,戶皆反。淑人君子,其德不回。回,邪也。○邪,似嗟反。
鼓鍾伐鼛,淮有三洲,憂心且妯。鼛,大鼓也。三洲,淮上地。妯,動也。箋云:妯之言悼也。○鼛,古毛反,長丈二尺。妯,敕留反,徐又直留反,郭音《爾雅》盧叔反,又音迪。
淑人君子,其德不猶。猶,若也。箋云:猶當作愈。愈,病也。○猶如字,鄭改作“愈”,羊主反。
[疏]“鼓鍾”至“不猶”。毛以為,幽王會諸侯而示之淫樂,鼓擊其鐘,伐擊其鼛,于淮水有三洲之地。由此失所,賢者為之憂結于心,且為之變動容貌也。念古之善人君子,其用禮樂,當得其宜,其德不肯若今之幽王失所也。鄭以為,幽王作先王正樂,擊鐘伐鼛于淮上。賢者為憂心,且悼傷。思古之善人君子,其德不于禮法為病者。類上“不忘”、“不回”,故以“猶”為“愈”。愈是病名,與上相類。《角弓》云“不令兄弟,交相為愈”,《斯干》云“兄及弟矣,無相猶矣”,以彼二文,知猶、愈相近而誤。○傳“鼛大”至“上地”。○正義曰:鼛即皋也,古今字異耳。《韗人》云:“皋鼓尋有四尺。”長丈二,是大鼓也。三洲系淮言之,水中可居曰洲,故知淮上之地。○箋“妯之言悼”。○正義曰:以類上傷、悲,故為悼也。
鼓鍾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欽欽,言使人樂進也。笙磬,東方之樂也。同音,四縣皆同也。箋云:同音者,謂堂上堂下八音克諧。○樂音岳。縣音玄。
以雅以南,以籥不僭。為雅為南也。舞四夷之樂,大德廣所及也。東夷之樂曰昧,南夷之樂曰南,西夷之樂曰朱離,北夷之樂曰禁。以為籥舞,若是為和而不僭矣。箋云:雅,萬舞也。萬也、南也、籥也,三舞不僭,言進退之旅也。周樂尙武,故謂萬舞為雅。雅,正也。籥舞,文樂也。○籥,以灼反,樂器。僭,七心反,沈又子念反,又楚林反。韎,本又作“昧”,音昧,又莫戒反。禁,居蔭反。
[疏]“鼓鍾”至“不僭”。○毛以為,幽王既作淫樂失所,故言其正者。言善人君子皆鼓擊其鐘,則其聲欽欽然,人聞而樂進其善。又鼓其瑟與琴,又擊其堂下東方之笙磬,于是四縣之樂皆得和同其音矣。琴瑟,堂上也;笙磬,堂下也,是上下之樂得所,以為王者之雅樂,以為四方之南樂,又以為羽舞之籥樂,如是音聲舒合,節奏得所,為和而不參差,此正樂之作也。王何為不如此作之,乃鼓其淫樂于淮水之上,以示諸侯乎?鄭以為,上三章言幽王作正樂于淮水之上,失其處,故此言其正樂,鼓其鐘欽欽然,又鼓其瑟與琴,吹匏竹之笙與玉石之磬,于是堂上之琴瑟,與堂下之磬鐘,皆同其聲音,不相奪倫。又以為雅樂之萬舞,以為南樂之夷舞,以為羽籥之翟舞,此三者,皆不僭差,又作不失處,故可為美,王今何故于淮水而作之乎?○傳“欽欽”至“皆同”。○正義曰:此欽欽亦鐘聲也。云“使人樂進”者,以陳先王之正樂正聲之美,使人樂心于善。《樂記》說樂之和,感動人之善心而已。是聞樂而進于善也。以鐘在前,故先言其狀,云“欽欽”,明下琴瑟等亦得所也。以鼓瑟、鼓琴類之,故鼓鍾為擊鐘也。樂器多矣,必以鐘為首而先言之者,以作樂必擊鐘。《左傳》謂之“金奏”,是先擊金以奏諸樂也。言“笙磬,東方樂”者,以東方物生之位,故謂其磬為笙磬也。《大射》“樂人宿縣阼階東,笙磬西面,其南笙鐘,其南鑮,皆南陳”,注云:“笙,猶生也。東為陽中,萬物以生。”是東方為笙磬。舉磬則鐘鑮可知矣。以笙磬之下,即言“同音”,故知四縣皆同也。《小胥》云:“王宮縣。”鄭司農云:“宮縣,四面縣。”是也。以東為始,舉笙磬則四方可知故也。○箋“同音”至“克諧”。○正義曰:以上言鐘及琴瑟,是琴瑟為堂上,鐘為堂下,故為笙與磬俱在堂下,以配鐘而同音。堂下既同,則堂上亦同,故云八音克諧。“八音克諧”,《尙書》文,言其能相諧和也。八音者,《春官·太師》云:“以八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注云:“金,鐘也。石,磬也。土,塤也。革,鼓也。絲,琴瑟也。木,柷敔也。匏,笙也。竹,管也。”此經言鐘、琴、笙、磬,是金、石、絲、匏四者矣。舉此明土、革、竹、木亦和同可知。○傳“為雅”至“僭矣”。○正義曰:以三者舞名,故與上異其文。詩言其志,歌詠其聲,舞動其容,故舞在后也。傳言“為雅為南”者,明以為此舞。以“籥”屬下句,故別言之云“以為籥舞”,明其上皆為矣。若是和者,若,如也,謂此三舞與上琴、瑟、笙、磬節奏齊同,如是乃為和也。此三者雖是舞,包上琴、瑟謂之樂。箋“周樂尙武,故謂萬舞為雅”,是以先言雅也。南先籥者,進之以韻句。以上下類之,則知南亦舞也。以四夷之樂,所取者不盡取其樂器,唯取舞耳,故言“舞四夷之樂”。美大王者德廣能所及,故舞之也。《白虎通》云:“王者制夷狄樂,不制夷狄禮何?”以為均中國也,即為夷禮,恐夷人不宜隨中國禮也。四夷之樂,唯為舞以使中國之人,是夷樂唯舞也。《明堂位》曰:“昧,東夷之樂也。任,南蠻之樂也。納夷蠻之樂于大廟,言廣魯于天下也。”是廣所及也。魯下天子,因在東南,用二方耳。《旄人》云:“舞四夷之樂。”故此傳廣言四方以明之。經獨舉南,可以兼也。《孝經·鉤命決》云:“東夷之樂曰昧,南夷之樂曰任,西夷之樂曰株離,北夷之樂曰禁。東方之舞,助時生也。南方,助時養也。西方,助時殺也。北方,助時藏也。”然則言“昧”者,物生根也。“南”者,物懷任也。秋物成而離其根株,冬物藏而禁閉于下,故以為名焉。以“南”訓“任”,故或名“任”,此為“南”,其實一也。定本作“朱離”,其義不合。于此言“南”而得總四夷者,以周之德先致南方,故《秋官》立“象胥”之職,以通譯四夷,是言“南”可以兼四夷也。然則舞不立“南師”,而立“昧師”者,以象胥曲以示法。昧,四夷之始,故從其常,而先立之也。若然《虞傳》云:“東岳陽伯之樂舞株離。”注云:“株離,舞曲名。言象物生株離也。”彼雖中國之舞,四岳所獻,非四夷之舞。要名與此東西反者,以物生與成,皆有離其根株之義,故兩有其言也。以為籥舞,謂吹籥而舞也。《簡兮》曰:“左手執籥,右手秉翟。”以翟,或謂之羽舞也。“若是為和而不僭差”,結上三舞之辭。○箋“雅萬”至“文樂”。○正義曰:以干戚而言“萬”者,舉本用兵人眾之大數為舞以象之,故言萬舞也。萬即武舞,故云“周樂尙武,故謂萬舞為雅”,以對籥為文樂也。“言進退之旅”者,謂此三舞進退皆旅眾齊一。鄭意直據三種之舞進退齊一,不包上經琴、瑟,與毛意異。必異毛者,以不僭謂行列不有參差,故特謂為舞也。故《樂記》云:“古樂之發,進旅退旅。”注云:“言其齊一。”是為不僭也。
《鼓鍾》四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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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茨》,刺幽王也。政煩賦重,田萊多荒,饑饉降喪,民卒流亡,祭祀不饗,故君子思古焉。田萊多荒,茨棘不除也。饑饉,倉庾不盈也。降喪,神不與福助也。
[疏]“《楚茨》六章,章十二句”至“思古焉”。○正義曰:作《楚茨》詩者,刺幽王也。以幽王政教既煩,賦斂又重,下民供上,廢闕營農,故使田萊多荒,而民皆饑饉。天又降喪病之疫,民盡皆棄業,流散而逃亡。祭祀又不為神所歆饗,不與之福。故當時君子,思古之明王,而作此詩。意言古之明王,能政簡斂輕,田疇墾辟,年有豐穣,時無災厲,下民則安土樂業,祭祀則鬼神歆饗。以明今不然,故刺之。田廢生莫謂之萊,自然多荒,而幷言之者,《周禮》以田易者為萊,若使時無苛政,則所廢年滿亦當墾之,今乃與不易之田幷不藝種,故言多荒也。既言降喪,而又言流亡者,明死者為天災所殺,在者又棄業而逃也。降喪流亡,由祭祀不饗所致,而后言祭祀不饗者,欲明喪亡亦由饑饉,以見人神相將也。經六章,皆陳古之善,以反明今之惡,故箋每事屬之。言田萊多荒,茨棘不除,則首章上四句是也。饑饉,倉庾不盈,首章次四句是也。降喪,神不與福助,首章下四句,盡于卒章言古之享祀,神錫爾福,反明今之不饗,神不佑助也。政煩賦重,則于經無所當,而下篇有其事耳。此及《信南山》、《甫田》、《大田》四篇之詩,事皆陳古,文指相類,故序有詳略,以相發明。此序反經以言今,《信南山序》據今以本古,《甫田》直言思古,略而不陳所由,《大田》言“矜寡不能自存”,又略而不言思古,皆文互見。《大田》曰“曾孫是若”,言成王止力役以順民,是政不煩也。《甫田》云“歲取十千”,言稅有常法,是賦不重,明幽王政煩賦重也。《信南山》經云“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之”,而序云“不能修成王之業,以奉禹功”,是曾孫為成王矣。而《甫田》、《大田》皆言“曾孫”,則所陳古皆為成王時也。此經無曾孫之言,而周之盛王致太平者莫過成王,則此思古者,思成王也。此篇思古明王先成其民而后致力于神,故首章言民除草以種黍稷,收之而盈倉庾,王者得為酒食,獻之宗廟,總言祭祀之事,其享妥侑,皆主人身之所行也。二章言助祭者各供其職,爰及執爨有俯仰之容,君婦有清濁之德,俎豆肥美,獻酬得法,以事鬼神。鬼神安之,報以多福。四章言孝子恭敬無愆,尸嘏以福。五章祭事既畢,告尸利成。卒章言于祭之末,與同族燕飲。六章共述祭事,而其文皆次。唯三章“獻酬”、“笑語”,事在祭末,當處嘏辭“工祝致告”之下。文在先者,以獻酬是賓客之事,因說群臣助祭而言之耳。三章傳曰:“繹而賓尸及賓客。”或以為三章則別陳繹祭之事。知不然者,以此篇所陳,上下有次,首章言酒食,二章言牛羊,三章言俎豆燔炙,四章言神嗜飲食,共論一祭,首尾接連,不得輒有繹祭廁之也。案三章傳曰“燔,取脺膋也”。禮,燔燎報陽,乃是朝事之節,繹祭事尸而已,無求陽燔燎之事。若傳以三章為繹祭,安得以燔為膟膋也?三章傳又曰:“豆謂內羞、庶羞。”案《有司徹》“陳羞豆”之下注云:“此皆朝事之豆籩,大夫無朝事而用之賓尸。”然則天子有朝事則此豆當朝事用之矣。作者何得舍正祭而不述,越言之繹祭之末禮乎?又繹祭主于事尸,而事神禮簡,三章言神保、報福,與二章正同,豈禮簡之謂?以此知三章所陳非繹祭矣。然則傳言繹而賓尸及賓客者,正以經言“孔庶”。其豆既眾,則所用必廣,故因分之以為賓,謂繹日敬尸為客,謂正祭所薦,見用豆處廣之意,其文不主繹也。箋易傳以庶為䏧,自然無繹祭之事矣。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為?我蓺黍稷。楚楚,茨棘貌。抽,除也。箋云:茨,蒺藜也。伐除蒺藜與棘,自古之人,何乃勤苦為此事乎?我將得黍稷焉。言古者先生之政以農為本。茨言楚楚,棘言抽,互辭也。○抽,敕留反,徐直留反。蓺,魚世反。蒺音疾。藜音梨,一音梨。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露積曰庾。萬萬曰億。箋云:黍與與,稷翼翼,蕃廡貌。陰陽和,風雨時,則萬物成。萬物成,則倉庾充滿矣。倉言盈,庾言億,亦互辭,喻多也。十萬曰億。○與音餘。注同。積如字,又子賜反。蕃音煩,廡音無,又音武。
以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妥,安坐也。侑,勸也。箋云:享,獻。介,助。景,大也。以黍稷為酒食,獻之以祀先祖。既又迎尸,使處神坐而食之。為其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勸之,所以助孝子受大福也。○妥,湯果反。侑音又。坐,才臥反。為其,于偽反。
[疏]“楚楚”至“景福”。○毛以為,彼明王之時,有楚楚然者,茨棘也。我明王之時,民皆除去其茨棘焉。自古昔之人,何為乃勤苦為此事乎?言我蓺黍與稷也。既種而值陰陽和,風雨時,萬物蕃盛,我所種之黍與與然,我所種之稷翼翼然蕃茂盛大,皆得成就。及秋收而治之,我倉之內既得滿矣,我庾之大維積一億也。明王乃以黍稷為酒之與食,以獻祀其先祖也。謂郁鬯之酒以灌,朝踐酌醴饋熟酌盎以獻,比至于尸酳以酢,諸臣皆為用酒也。當饋獻,又迎尸于室以拜安之,乃設食以進。為尸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侑勸之。由祭祀以禮,神所歆享,故以得大大之福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鄭唯以介為助。餘同。○傳“楚楚,茨棘貌。抽,除也”。○正義曰:經言“楚楚者茨”,幷言棘者,以茨言楚楚,須抽之,棘言抽,明楚楚,故箋云“互辭也”。○箋“茨蒺”至“互辭”。○正義曰:“茨,蒺藜”,《釋草》文也。郭璞曰:“布地蔓生,細葉,子有三角刺。”是也。其古者,先王之政,以農為本。《太宰》九職,“一曰三農,生九谷”。《洪范》八政,“一曰食”。是也。○傳“露積曰庾”。○正義曰:《甫田》言“曾孫之稼,如茨如梁”,此聚稼也。又曰“曾孫之庾,如坻如京”,是積粟也。下言“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欲以萬箱載稼,千倉納庾,是庾未入倉矣,故曰“露積”,言露地積聚之。《九章算術》“平地委粟”是也。《周語》云:“野有庾積。”韋昭引唐尙書云:“十六斗曰庾。”昭謂“此庾,露積谷也”,引《詩》云“曾孫之庾,如坻如京”,是取此傳為說也。且言野有,則非倉之類,亦露積之驗也。○箋“黍與與”至“喻多”。○正義曰:與與、翼翼,黍稷之狀,故言蕃廡貌。《釋詁》云:“廡、茂,豐也。”謂黍稷之苗蕃殖而茂盛也。既言露積為庾,則庾在于空,非有可滿之期。言“互辭”者,庾舉億為多,以至億為滿也。倉無一億者,假令一億十萬斛,依《九章算術》,古粟斛方一尺,長二尺七寸,是一億之積,方一尺,而長二十七萬尺也。立方開之,幾六十五尺,雖則高大之倉,未有能容此者。知其不相通也。明在地則一億,入倉則盈倉,宜以庾至于億,倉至于滿,為相互耳。箋言“喻多”,明非實然也。若然《豐年》曰“亦有高廩,萬億及秭”,廩亦倉之類,而得萬億及秭者,彼論天下之粟,非據一廩所容,故得及億秭也。○傳“妥,安坐也。侑,勸也”。○正義曰:“妥,安坐也”,《釋詁》文。又云:“侑,報也。”傳以為勸者已飲食而后勸之,亦是重報之義。○箋“享獻”至“大福”。○正義曰:酒是大名。其郁鬯、五齊、三酒,總名皆為酒也。《月令》命大酋為酒云“秫稻必齊”,則為酒非直黍也。又天子之祭,其祭當用黍稷稻粱,然則為酒食者,非獨黍稷而已。以黍稷為國之主,故舉黍稷以總眾谷。順上我黍稷之文,上言黍稷,乃是天下民田稅以充倉庾耳。以為酒食,文承其下,則以稅得之粟為酒食矣。案《祭義》“君親耕,以供粢盛”,則當用積田黍稷。而此文勢得用稅物者,親耕示其孝敬之心以勸民耳,非必祭祀所用皆所親為。《信南山》云:“曾孫之穡,以為酒食,畀我尸賓。”是用稅物之明文也。言獻之祀先祖者,此總辭也。終祭皆是祀事,因獻之于神以成祭祀,故幷言享祀以便句也。言先祖者,以經云“先祖是皇”,故據而言也。下章云“以往烝嘗”,則時祭也。時祭當自禰以上,而言“先祖”者,據遠可以兼近。言“既又迎尸,使處神坐”者,解妥侑之意。文承享祀之下,而享祀雖總于祭,因在其前,則為灌及朝踐矣。妥侑當饋食之節,故云“又迎尸,使處神坐而食。于時拜以安之,是妥也。為其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勸之,是侑也。“又”者,亞前灌獻之辭。初,尸入,祝延之入廟奧而行灌禮,至朝踐。《祭統》注云:“天子諸侯之祭,延尸于戶外。”《郊特牲》注云:“朝事,延尸于戶西南面。”注又云:“至薦熟,乃更延主于室之奧。尸來升席,自北方升坐于主北焉。”即《郊特牲》曰“舉斝角,詔妥尸”。注云“妥,安坐也。尸始入,舉奠斝若奠角將祭之,祝則詔主人拜安尸,使之坐。尸即至尊之坐。或時不自安,則以拜安之”。是又迎尸使處神坐也。言“嫌”者,以天子使公卿為尸,尸為天子所尊,已有為臣之嫌,故言“嫌不飽,祝以主人之辭勸之”。知祝者,以今少牢、特牲之禮,主人及尸之言,皆祝之所傳故也。案《鳧鷖》云:“公尸來燕來寧。”注云:“尸來燕也,其心安,不以己實臣之,故自嫌。”則尸意安而不嫌。云嫌者,此據正祭,彼論繹祭,故尸安也。
濟濟蹌蹌,絜爾牛羊,以往烝嘗。或剝或亨,或肆或將。濟濟蹌蹌,言有容也。亨,飪之也。肆,陳。將,齊也。或陳于與,或齊其肉。箋云:有容,言威儀敬慎也。冬祭曰烝,秋祭曰嘗。祭祀之禮,各有其事。有解剝其皮者,有煮熟之者,有肆其骨體于俎者,或奉持而進之者。○濟,子禮反,大夫之容也。蹌,七羊反,士之容也。亨,普庚反。注同。肆音四。飪,本又作“腍”,而甚反。齊,才細反。下“或齊”同。解剝,上佳買反,下邦角反。有肆,他歷反,解肆也。奉,芳勇反,又如字。祝祭于祊,祀事孔明。祊,門內也。箋云:孔,甚也。明,猶備也,絜也。孝子不知神之所在,故使祝博求之平生門內之旁,待賓客之處,祀禮于是甚明。○祊,補彭反,《說文》作“𥛱”,云:“門內祭先祖,所彷徨也。”處,昌慮反。先祖是皇,神保是饗。皇,大。保,安也。箋云:皇,暀也。先祖以孝子祀禮甚明之故,精氣歸暀之,其鬼神又安而享其祭祀。○暀,于況反。下篇同。
孝孫有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箋云:慶,賜也。疆,竟界也。○竟音境。
[疏]“濟濟”至“無疆”。○毛以為,古之明王,其助祭之臣大夫士,其義濟濟然、蹌蹌然,甚皆敬慎。乃鮮絜爾王者所祀之牛羊,以往為冬烝、秋嘗之祭也。于周禮祭祀之聯事,司徒奉牛,司馬奉羊,六牲各有司也。既絜此牲,其理治之,亦各有職,或解剝之者,或亨煮之者,或陳其肉于牙之上者,或分齊其肉所當用者。于是之時,祝則博求先祖之神,祭于門內之祊,既,群臣恪勤,各司其職,祭祀之事于是甚絜明矣。以此知先祖之精靈,于是美大之,其神安而,于是歆饗之。既為所饗,故令孝孫有慶賜之事,報之以大夫之福,使孝孫得萬年之壽,無有疆境也。由臣助得禮,令王受介福。今幽王之時,非徒王不敬神,臣又廢職,故神所不歆,降之喪禍,故刺焉。○鄭唯“或肆或將”、及“是皇”為異。既或亨而煮之,匕載而出。或有肆其骨體于俎者,或有奉持而進之者。為事之次,又先祖之神,以孝子祀事孔明,故于是精氣歸暀之。餘同。○傳“濟濟”至“其肉”。○正義曰:《曲禮下》曰:“大夫濟濟,士蹌蹌,是有容也。”祭祀之禮,主人自愨而趨,其賓客則有容儀,故濟濟蹌蹌也。亨謂煮之使熟,故云“亨,飪之也”。《行葦》云“肆筵設席”,肆是設之言,故為陳也。“將,齊”,《釋言》文。郭樸曰:“謂分齊也。”《地官·牛人》云:“凡祭祀,共其牛牲之互。”注云:“互若今屠家縣肉架。”則肆謂既殺乃陳之于互上也。“齊其肉”者,王肅云:“分齊其肉所當用。”則是既陳于牙,就牙上而齊之也。或肆或將,其事俱在或亨之前。以二者事類相將,故進或亨于上,以配或剝耳。○箋“冬祭”至“進之者”。○正義曰:據四時則嘗先于烝,經先烝后嘗,便文耳。不言祠礿者,王肅云:“舉盛言也。”然則以此二禮備于春夏,故特言之耳。祭祀各有其事者,解其每事言,或由名有所司故也。《禮運》曰:“腥其俎,熟其殽。”注云:“腥謂豚解而腥之,熟謂體解而爓之。”豚解腥之,是解剝其肉也。定本、《集注》皆云“解剝其皮”。體解爓之,是煮熟之者。《禮運》又曰:“然后退而合亨體其犬豕牛羊。”注云:“謂分別骨體之貴賤,以為眾俎也。”是肆其骨體于俎也。《特牲》、《少牢》之禮每云“佐食奉俎肉”,是奉持而進之。定本“持”作“將”。此說天子之祭,群臣各有所司。于《周禮》則《內饔》云:“凡宗廟之祭祀,掌割亨之事。”則解剝其肉,是內饔也。《亨人》云:“掌供鼎鑊,以給水火之齊,職外、內饔之爨亨煮。”則煮熟之者,是亨人也。《外饔》:“掌外祭祀之割亨,供其脯脩,刑撫,陳其鼎俎實之牲體。”則肆其骨體于俎,是外饔也。《大司徒》云:“祀五帝,奉牛牲,羞其肆。亨先王亦如之。”注云:“肆進所解骨體。”又《小子職》云:“掌祭祀,羞羊肆羊殽肉豆。”則奉持進之,是司徒、小子之類也。然群臣助祭,各有所掌,故稱奔走在廟,奉持進之,非獨此二職而已。易傳者,以祭雖有互,不施于既亨之后,非文次也。孫毓云:“此章祭時之事,始于絜牛羊,成于神保享,各以次第也。既解剝,則當亨煮之于鑊。既煮熟,當陳其骨體于俎,然后奉持而進之為尸羞。不待既亨熟,乃分齊所當用也。箋義為長。”○傳“祊,門內”。○正義曰:《釋宮》云:“閍,謂之門。”李巡曰:“閍,廟門名。”孫炎曰:“《詩》云‘祝祭于祊’,祊謂廟門也。彼直言門,知門內者,以正祭之禮,不宜出廟門也。”而《郊特牲》云:“直祭祝于主。”注云:“直,正也。謂薦熟時也。祭以熟為正。”又曰:“索祭祝于祊。”注云:“廟門外曰祊。”又注:“祊之禮,宜于廟門外之西室。”與此不同者,以彼祊對正祭,是明日之名。又彼《記》文稱祊之于東方為失明,在西方與繹俱在門外,故《禮器》曰:“為祊于外。”《祭統》曰:“而出于祊”,對設祭于堂為正,是以明日之繹故皆在門外,與此不同。以廟門謂之祊,知內外皆有祊稱也。○箋“明猶”至“甚明”。○正義曰:以此“祀事孔明”之言,總“濟濟蹌蹌”以下,故言“明,猶備也,絜也。”博求其神是備也。絜爾牛羊是絜也。所以于此而祝祭于祊者,以孝子不知神之所在,故使祝博求之平生門內之傍,待賓客之處也。每處求之,是“祀禮于是甚明”也。明此祊廟門之名,其內得有待賓客之處者,《聘禮》、《公食大夫》皆行事于廟,其待之迎于大門之內,則天子之禮焉。其迎諸侯之臣,或于廟門內也。繹祭之祊在廟門外之西,此正祭之祊或在廟門內之西,天子迎賓在門東,此祭當在門西,大率系之門內,為待賓客之處耳。○箋“皇暀”至“祭祀”。○正義曰:《信南山》箋云:“皇之言暀也。”《泮水》箋云:“皇當作暀,猶往也。”不同者,注意趨在義通,不為例也。先祖與神,一也。本其生存謂之祖,言其精氣謂之神。作者因“是皇”、“是享”異事變其文耳。箋易傳以皇為暀者,以論祭事宜為歸暀。孫毓云:《孝經》稱:“宗廟致敬,鬼神著矣。”《禮》曰:“聖人為能享帝,孝子為能享親。”故此章云“神保是享”,下章稱“神保是格”,皆取之往安來為義。箋說為長。
執爨踖踖,為俎孔碩,或燔或炙。爨,饔爨、廩爨也。踖踖,言爨竈有容也。燔,取膟膋。炙,炙肉也。箋云:燔,燔肉也。炙,肝炙也。皆從獻之俎也。其為之于爨,必取肉也、肝也肥碩美者。○爨,七亂反。注唯“言爨竈”一字七端反,餘幷同。踖,七夕反,又七略反。燔音煩。廩,力甚反。膟音律。膋音寮,脂膏。肝炙,之赦反。君婦莫莫,為豆孔庶,為賓為客。莫莫,言清靜而敬至也。豆,謂肉羞、庶羞也。繹而賓尸及賓客。箋云:君婦,謂后也。凡適妻稱君婦,事舅姑之稱也。庶,䏧也。祭祀之禮,后夫人主共籩豆,必取肉物肥䏧美者也。○莫音麥。內羞如字。內羞,房中之羞,或作“肉羞”,非也。適音的。稱,尺證反。䏧,字又作“侈”,昌紙反,何、沈都可反。共,亦作“供”,音恭。獻酬交錯,禮儀卒度,笑語卒獲。東西為交,邪行為錯。度,法度也。獲,得時也。箋云:始主人酌賓為獻。賓既酌主人,主人又自飲酌賓曰酬。至旅而爵交錯以遍。卒,盡也,古者于旅也語。○酬,巿由反,又作“酬”。度如字,沈徒洛反。邪,似嗟反。遍音遍。下同。
神保是格,報以介福,萬壽攸酢!格,來。酢,報也。
[疏]“執爨”至“攸酢”。○毛以為,當古明王祭祀之時,其當執爨竈之人,皆踖踖然敬慎于事,而有容儀矣。其為俎之牲體甚博大,言肥腯而得禮也。或燔燒膟膋以報陽者,或炕炙其肉以薦獻者。君婦之后,又復莫莫然清凈而敬慎,以至其為薦豆甚眾多,非直以之薦神,又為釋而賓敬其尸,及令為賓客所用,是其眾多也。既有此豆以薦賓客,故令賓客于祭口飲酒行獻酬之禮,旅而交錯,以至于遍也。其賓客禮儀盡依法度,其為笑語盡得其時,是得萬國之歡心,恭敬事其先王,故神安而,于是來歸之,報以大大之福,以萬年之壽,所用報孝子也。今王君臣不能然,故舉以刺也。○鄭以為,“俎孔碩”謂為從獻之俎,必取肉及肝甚肥大而美者。或加火燔燒之,謂燔肉也。或炕火貫炙之,謂炙肝也。以從于獻酒之用也。“為豆孔庶”,謂于先為豆實之時,必取肉物肥䏧美者。既以朝獻,為賓客以為薦,故賓客用而獻酬。餘同。○傳“爨饔”至“炙肉”。○正義曰:以祭祀之禮,饔爨以煮肉,廩爨以炊米。此言臣各有司,故兼二爨也。《少牢》云:“雍人摡鼎匕俎于雍爨,雍爨在門東南北上。廩人摡甑獻匕與敦于廩爨,廩爨在雍爨之北。”故知有二焉。踖踖爨竈有容者,謂執爨之有容儀也。燔取膟膋,王肅云:“取膟膋燔燎報陽也。”案《祭義》曰:“君牽牲既入廟門,麗于碑。卿大夫執鸞刀以刲之,取膟膋。”注云:“膟膋,血與腸間脂也。”《郊特牲》曰:“取膟膋燔燎升首,報陽也。”《禮器》曰:“君親制祭。”注云:“親制祭,謂朝事進血膋時也。”如是,則當朝事之時,取牲膟膋燎于爐炭,是燔膟膋也。既以燔為膟膋,故以炙為炙肉焉。傳以炙為炙肉,則是薦俎非從獻也。從獻之俎,炙用肝。○箋“燔燔肉”至“美者”。○正義曰:鄭以上“或肆”為陳其骨體于俎,則此非尸賓常俎,故為從獻之俎。既以為從獻之俎,明燔炙是從獻之物,故為燔肉、炙肝也。言從獻者,既獻酒,即以此燔肉從之,而置之在俎也。于此言之者,以其為之于爨,故就爨文言之。以其俎之常者,隨體所值,此特言孔碩,故云“必取肉也、肝也。肥而碩美者”也。知燔肉炙肝者,《特牲》:“主人獻尸,賓長以肝從;主婦獻尸,兄弟以燔從。”彼燔與此燔同,則彼肝與此炙同,故云“炙,肝炙也”。炙既用肝,明燔用肉矣。故《行葦》箋亦云“燔用肉,炙用肝”也。《特牲》先言肝,此后言炙者,便文耳。《夏官·量人》云:“凡祭祀,制其從獻脯燔之數量。”是從獻之文也。然燔者,火燒之名;炙者,遠火之稱。以難熟者近火,易熟者遠之,故肝炙而肉燔也。《生民》傳曰:“傳火曰燔。”《瓠葉》傳曰:“加火曰燔。”對遙炙者為近火,故云“傅火”、“加之”。留其實亦炙,非炮燒之也。故《量人》注云:“燔從于獻酒之肉炙。”《特牲》云:“燔,炙肉。”是燔亦炙也。且燔亦炙,為臠而貫之,以炙于火,如今炙肉矣,故《量人》制其數量。注云:“數多少,量長短。”若非臠而炙之,何有多少長短之數量乎?故知燔亦臠而貫炙之。易傳者,以燔燎報陽,祭初之事,君親為之。此文承“為俎”之下,言執爨有容,則序助祭之人,非君親之也。且膟膋燎之于爐,此燔炙為之于爨,禮有燔肉、炙肝從獻所用,以此知非報陽燎薦之事,故易之也。此“為豆孔庶”,若正祭則先薦豆然后獻,繹祭則先獻后薦。知者,《少牢》正祭云:“主婦薦韭菹醓醢”,主人乃獻尸。案《有司徹》大夫賓尸禮云“主人獻尸”,乃始云“主婦薦韭菹”。是以鄭注《祭義》云:“君獻尸,夫人薦豆,謂繹日也”。○傳“莫莫”至“賓客”。○正義曰:毛以孔庶為甚眾,故云“莫莫,清靜而敬至”。由后能清靜恭敬又至篤,故能為豆甚多。若簡躁不恭,則不能也。此豆實則菹醢也。《周禮·醢人》注云:“凡醢者,必先膊干其肉乃莝之,雜以粱麹及鹽漬,以美酒涂置甁中,百日則成矣。”然則為豆先祭而豫作。此本而言之,非當祭時也。豆內羞、庶羞者,以言“孔庶”則非一,故為兼二羞也。《有司徹》云:“宰夫羞房中之羞于尸侑,主人主婦皆右之。司士羞庶羞于尸侑,主人主婦皆左之。”注云:“二羞所以盡歡心。房中之羞,其籩則糗餌粉糍,其豆則酏食糝食。庶羞,羊臐豕膮皆有胾醢。房中之羞,內羞也。內羞在右,陰也。庶羞在左,陽也。”是有二羞之事也。彼大夫賓尸尙有二羞,明天子之正祭有二羞矣。天子庶羞百有二十品,明內羞亦多矣。毛又以豆言甚眾為過常之辭,而云為賓為客,則所為有二事也。然則非但正祭所用,至繹又用之,故云“繹而賓尸及賓客也”。言于繹祭可以此賓敬于尸而薦之,解“為賓”也。又今正祭賓用之為薦,是為客也。繹雖在后,而尸尊于賓客,故先言為賓也。○箋“君婦”至“䏧美”。○正義曰:凡適妻稱君婦,故妾稱之為女君也。婦有舅姑之稱,《公羊》、《谷梁傳》文也。“庶,䏧也”,《釋言》文。舍人曰:“庶,眾也。䏧,炙也。”孫炎曰:“庶,豐也,多云䏧。”然則豐䏧亦肥多之義。《爾雅》既有此釋,且以“為俎孔碩”類之,宜為肉甚肥䏧,故易傳也。《天官·九嬪職》曰:“贊后薦徹豆籩。”是后、夫人主供籩豆。此論天子之事,言后足矣。兼云夫人者,以諸侯夫人于其國與王后同,故連言之。由后主供籩豆,故為豆實,必命有司,令取肉物肥䏧美者。言物者,籩豆有非肉者也。若棗栗及菹與糗粉之屬不用肉,故言肉物也。后、夫人所主籩豆,唯有朝事饋食之籩豆后薦之耳。于《周禮》,加籩則內宗薦之,內羞、庶羞則世婦薦之。而此言君婦為豆、為賓、為客者,以后、夫人總主之故也。○箋“始主人”至“旅也語”。○正義曰:此《特牲》、《少牢》咸有其事。獻酬據其初,故依彼節而言也。交錯言其末,故云“至于旅而爵交錯以遍也”。“古者于旅也語”,《鄉射記》文,引之者,證笑語得時。
我孔熯矣,式禮莫愆。工祝致告:“徂賚孝孫,熯,敬也。善其事曰工。賚,予也。箋云:我,我孝孫也。式,法。莫,無。愆,過。徂,往也。孝孫甚敬矣,于禮法無過者。祝以此故致神意造主人使受嘏。既而以嘏之物往予主人。○熯,而善反,又呼但反。賚如字,徐音來。嘏,古嘏反。苾芬孝祀,神嗜飲食。卜爾百福,如幾如式。幾,期。式,法也。箋云:卜,予也。苾苾芬芬有馨香矣,女之以孝敬享祀也,神乃歆嗜女之飲食。今予女之百福,其來如有期矣,多少如有法矣。此皆嘏辭之意。○苾,蒲蔑反,一音蒲必反。下篇同。芬,孚云反。嗜,巿志反,徐云:“又巨之反。”下章同。幾音機。予,羊汝反。下同。歆,喜今反。女音汝。下同。
既齊既稷,既匡既敕。永錫爾極,時萬時億。”稷,疾。敕,固也。箋云:齊,減取也。稷之言即也。永,長。極,中也。嘏之禮,祝遍取黍稷牢肉魚擩于醢以授尸,孝孫前就尸受之。天子使宰夫受之以筐,祝則釋嘏辭以敕之。又曰:長賜女以中和之福,是萬是億。言多無數。○齊,王申毛如字,整齊也。鄭音資,一音才細反,謂分之齊也。筐,本亦作“匡”,丘方反。擩,而專反,又音芮,又而純反,何耳誰反。醢音海。
[疏]“我孔”至“時億”。○毛以為,上三章既言孝子助祭之人皆得其禮,為神饗報,故此承而結之。言我孝子甚能恭敬矣,其于祭祀之法,與禮儀無過差者。孝子既能如此,工善之祝以此之故,于是致神之意以告主人,令之受嘏。既而因以所嘏之物,往與主人孝孫也。神本所以與孝孫嘏福者,能苾苾芬芬有馨香,乃汝以孝敬享祀,故鬼神忻說,乃歆嗜汝之飲食。今所以與汝百種之福,其來早晚,如有期節矣。其福多少,如有法度矣。我孝子既能整齊矣,既能極疾矣,既能誠正矣,既能慎固矣,于祀之禮無所失,是知神永賜汝中和之福,于是得萬,于是得億。言多無數。此即報以介福之事也。今王不能然,故以刺之。鄭唯“既齊既稷,既筐既敕”二句為異。以徂賚孝孫,言以嘏之物往予主人也。次四句乃本所以嘏之意。“既齊”以下,陳為嘏之禮。祭有黍稷牢肉魚,祝就中齊減取其物以擩于醢以受尸矣。孝子既就尸而受之矣。既得,乃使宰夫受之以筐矣。既得,尸令祝釋嘏辭以敕之。“永錫爾極”,即嘏辭之略也。○傳“熯敬”至“賚予”。○正義曰:“熯,敬”,《釋詁》文。以工者巧于所能,《論語》曰“工欲善其事”,故云“善其事曰工”。“賚,予也”,《釋詁》文。○箋“我我孝”至“主人”。○正義曰:以上章說臣事既然,此總結之,故知“我,我孝孫也”。《特牲》、《少牢》薦獻禮終,尸皆命祝以嘏于主人,故知“工祝致告”是致神意告主人使受嘏也。告之下即云“徂賚孝孫”,故知以嘏之物往與主人。其嘏之物,即下箋云“黍稷牢肉”是也。此及下章再言“工祝致告”,箋以此章祝以神意告主人使受嘏,下章祝以主人之意告尸以利成。知者,此致告之下即云“徂賚孝孫”,以物予主人,明是告之使受嘏也。下章乃云“工祝致告”訖,即云“皇尸載起”,明致孝子之意以告尸也。又《特牲》、《少牢》皆受嘏在前,告利成在后,以此知之,二者皆祝傳其辭,故幷稱工祝致告。○箋“苾苾”至“之意”。○正義曰:以其馨香,宜重言,故云“苾苾芬芬有馨香矣”。汝以孝敬祭祀,曰孝子能盡其誠信,致其孝敬,故馨香也。由飲食馨香,故神歆嗜之,而予之百福,其來如有期矣。言須而即來,不遲晚也。多少如有法矣,謂來必豐足,不乏少也。嘏辭予主人以福,此說得福之事,故云皆嘏辭之意。言嘏辭之意耳,此非嘏辭。○傳“稷,疾。敕,固也”。○正義曰:王肅云:“執事已整齊,已極疾,已誠正,已固慎也。”傳意或然。○箋“齊減取”至“敕之”。○正義曰:齊與資,古今字異。資訓取,齊為減取,非訓齊為減取也。以上言嘏之意,此言嘏之事,參之以《特牲》、《少牢》而事有似,故說為嘏之禮也。其不同者,天子與大夫尊卑既殊,故禮數有異耳。《少牢禮》曰:“二佐食各取黍于一敦。上佐食兼受摶之以授尸。尸執以命祝,率命祝。祝受以東北面于戶西,以嘏于主人曰。”既稱嘏辭,“主人坐奠爵,興受黍,坐振祭齊之,詩懷之,實于左袂,掛于季指。執爵以興,出。宰夫以籩受嗇黍。主人嘗之,納諸內”。是大夫受嘏之禮也。《特牲禮》曰:“佐食摶黍授祝,祝授尸,尸受以菹豆,執以親嘏主人。主人左執角,再拜稽首,受。復位,詩懷之,實于左袂,掛于季指,卒角拜。尸答拜。主人出寫嗇于房,祝以籩受。”是士受嘏之禮。二禮皆取黍而已。《特牲》注云:“獨用黍者,食之主也。”又云:“變黍直言嗇者,因事托戒,欲其重稼嗇。”此言遍取黍稷牢肉魚者,以齊者是減取諸物,故知遍減取也。知祝取之者,嘏禮祝所主,又《特牲》言“佐食博黍授祝,祝授尸”,準此故為祝也。知擩于醢者,以醢亦宜在遍取之中,而《少牢禮》云“尸取韭菹辯擩于三豆”,有擩醢之事。此既遍取以嘏天子,天子當嘗之,故知擩于醢以授尸也。既以授尸,故孝子前就凡受之。《特牲》“尸親嘏”,《少牢》“命祝嘏”,此言既,即是孝子自就取,則亦尸親嘏,不嫌與士同也。言天子使宰夫受之以筐者,以《少牢》宰夫受之,故知此亦宰夫。《特牲》、《少牢》皆受以籩,此經云“既筐”,故知受之以筐也。以《少牢》“主人受之出,以授宰夫”,此初即宰夫受之,不至于出,故言“天子使宰夫”,以為別異之文也。定本、《集注》“天子宰受之”,無“使夫”兩字。“祝則釋嘏辭以敕之”,《少牢》嘏辭云:“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于汝孝孫,來汝孝孫,使汝受祿于天,宜稼于田,眉壽萬年,勿替以之。”是亦大夫之嘏辭也。天子嘏辭,無以言之。此“永錫爾極,時萬時億”,是其辭之略。以《少牢》嘏辭準之,知天子嘏辭必多于是。彼先設嘏辭,乃嘏以黍;此先以嘏予之,乃釋辭者,亦天子之禮,大節文之數,與大夫異也。易傳者,以“徂賚孝孫”是嘏之事也,“永錫爾極”是嘏之辭也,則此章唯說受嘏之禮耳,不得有執事于其間。若不指執事,則極疾固慎文無所主,故易之以為受嘏之禮。
禮儀既備,鐘鼓既戒。孝孫徂位,工祝致告。致告,告利成也。箋云:鐘鼓既戒,戒諸在廟中者,以祭禮畢,孝孫往位堂下西面位也,祝于是致孝孫之意,告尸以利成。○“祭禮畢”,“禮”或作“祀”。神具醉止,皇尸載起。鼓鍾送尸,神保聿歸。皇,大也。箋云:具,皆也。皇,君也。載之言則也。尸,節神者也。神醉而尸謖,送尸而神歸。尸出入奏《肆夏》。尸稱君,尊之也。神安歸者,歸于天也。○謖,所六反,起也。夏,戶雅反。諸宰君婦,廢徹不遲。箋云:廢,去也。尸出而可徹,諸宰徹去諸饌,君婦籩豆而已。不遲,以疾為敬也。○廢,方吠反。徹,直列反。去,起呂反。下同。
諸父兄弟,備言燕私。燕而盡其私恩。箋云:祭祀畢,歸賓客之俎,同姓則留與之。燕所以尊賓客,親骨肉也。
[疏]“禮儀”至“燕私”。○正義曰:此受嘏之后,言祭畢之事,故云祭祀之禮儀既畢備矣,鐘鼓之音聲既告戒矣。謂擊鐘鼓以告戒廟中之人,言祭畢也。主人孝孫于此之時,則往于堂下西面之位。工善之祝,則從西堂下,致孝孫之意,告尸言利養之成也,于時神皆醉飽矣。故皇尸則起而出也。尸以節神,尸畢而神醉,故神醉而尸起也。乃鳴鐘鼓以送尸,謂奏《肆夏》也。神安而遂歸于天也。尸已出矣,而諸宰及君婦肅敬于事,其徹去俎豆皆不遲矣。于是之時,賓客歸之俎,其諸父兄弟留之,使皆備具,我當與之燕而盡其私恩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箋“鐘鼓”至“利成”。○正義曰:以禮儀既畢,而擊鐘鼓以戒知。戒諸在廟中者,告以祭禮畢也。祭禮畢,即禮儀既備是也。孝孫往位堂下西面位,知者,以言往而自此適彼之辭,而《特牲》告利成之位,云“主人出立于戶外西面”,《少牢》告利成之位,云“主人出立于阼階上西面”,是尊者出稍遠也。此云“徂位”,明遠于大夫,故知至堂下也。《特牲》、《少牢》皆西面,故知天子之位亦西面也。既言“徂位”,即云“致告”,故云于是致孝子之意,告尸以利成也。《少牢》“主人立于阼階,祝立于西階上,告利成。”此孝孫在堂下西面,則祝當以西階下告利成也。若然,《特牲》告利成,即云“尸謖祝前,主人降”,《少牢》祝告利成,即云“祝入尸謖,主人降”,此二者皆祝告主人以利成,是致尸意也。此言致孝子之意告尸者,以孝子之事尸,有尊親及賓客之義,命當由尊者出,讓當從賓客來。禮畢,義由于尸,非主人所當先發,故知彼二禮皆言祝告主人以利成也,則天子彌尊,備儀盡飾,蓋有節文。準彼二禮祝告主人,則此以祝先致尸意告主人,乃更致主人之意以告尸,故云“告尸以利成”也。此云“皇尸載起”,即彼“尸謖”也,但此舉主人之報告,則得尸告而可知矣。必知然者,以彼大夫與士尊卑而俱告主人,明亦有告主人矣。其告主人則同,主人報告則有差。彼士禮告主人利成,尸即謖,大夫則祝入乃尸謖,明天子則祝人又報以利成,然后尸乃起。準彼為差,故知然也。言利成者,《少牢》注云:“利,猶養也。成,畢也。孝子之養禮畢。”○傳“皇,大也”。○正義曰:箋依《釋詁》,以皇為君稱,君尊之。《少牢》亦云“皇尸命工祝”,傳皇為大,言尊大之,尸亦君義。○箋“具皆”至“于天”。○正義曰:言皆醉者,所祭群廟非止一神故也。又解神尸相將之意,故云“尸,節神者也”。《郊特牲》云:“尸,神象也。”此詩所陳,言神醉而尸謖,送尸而神歸,是尸與神為節度也。神無形,故尸象焉。《特牲》、《少牢》注皆依《釋言》,云“謖,起也”。又解以鼓鍾送尸,由尸出入奏《肆夏》故也。尸出入奏《肆夏》,《春官·大司樂職》文也。《祭義》云:“樂以迎來,哀以送往。”此鼓鍾送尸者,以哀其享否不可知,自孝子之心耳,其送尸猶自作樂也。神者,魂魄之氣。《郊特牲》云:“魂氣歸于天。”故言神安歸于天也。○箋“尸出”至“為敬”。○正義曰:案《特牲》、《少牢禮》尸出之后乃饗,乃陽厭,尋亦徹之,故此系于尸起也。而諸宰徹去諸饌,君婦籩豆而已者,以《周禮·九嬪》云“凡祭祀,贊后薦徹豆籩”,知君婦籩豆而已,餘饌諸宰徹之也。《周禮·宰夫》無徹饌之文。《膳夫》云:“凡王祭祀,賓客則徹王之胙俎。”注云:“膳夫親徹胙俎,胙俎最尊也。其餘則其屬徹之。”然則徹饌者,膳夫也。言諸宰者,以膳夫是宰之屬官,宰、膳皆食官之名,故系之宰。言諸者,《序官》“膳夫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故言諸也。祭末嫌其惰慢,故言以疾為敬。○箋“祭祀”至“骨肉”。○正義曰:《祭統》曰:“貴者取貴骨,賤者取賤骨。”《論語》曰:“祭于公,不宿肉。”《特牲》、《少牢》皆曰“祝執其俎以出”。是祭祀畢,賓客歸之俎也;其同姓則皆留之與燕,而盡其私恩也。《特牲》云:“祝命徹胙俎豆籩,設于東序下。”注云:“胙俎,主人之俎。設于東序下,亦將私燕也。”是祭末而燕私之事。歸之俎,所以尊賓客。留之燕,所以親骨肉也。《大宗伯》云:“以脤膰之禮,親兄弟之國。”注云:“脤膰,社稷宗廟之肉,以賜同姓之國,同福祿也。”《春秋》定十四年:“天王使石尙來歸脤。”同姓得肉者。彼謂不助祭者不得與燕,故歸之也。
樂具入奏,以綏后祿。爾殽既將,莫怨具慶。綏,安也。安然后受福祿也。將,行也。箋云:燕而祭時之樂復皆入奏,以安后日之福祿。骨肉歡而君之福祿安。女之殽羞已行,同姓之臣無有怨者,而皆慶君,是其歡也。○復,扶又反。既醉既飽,小大稽首。“神嗜飲食,使君壽考。箋云:小大,猶長幼也。同姓之臣,燕已醉飽,皆再拜稽首曰:神乃歆嗜君之飲食,使君壽旦考。此其慶辭。○長,張丈反。
孔惠孔時,維其盡之。子子孫孫,勿替引之。”替,廢。引,長也。箋云:惠,順也。甚順于禮,甚得其時,維君德能盡之,愿子孫勿廢而長行之。○替,天帝反。
[疏]“樂具”至“引之”。○正義曰:以上章云“備言燕私”,故此即陳燕私之事。以祭時在廟,燕當在寢,故言祭時之樂皆復來入于寢而奏之,以安其從今以后之福祿。言骨肉歡樂,然后君之福祿安也。其燕之時,非直以鼓鍾樂之,又爾之殽羞既行之,長幼皆遍,故同姓之臣莫有嗟怨,而皆慶君,是其骨肉歡矣。于是之時,既醉于酒矣,既飽于食矣,其同姓小大長幼皆再拜稽首,而共慶君曰:由君明德馨香,神乃嗜君飲食,使君得壽考之福也。祭甚順于禮,甚得其時,唯君德其能盡此順時之美,愿君之子孫世世勿廢而長行之。欲使長行此禮,常得福祿,此即所謂具慶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箋“燕而”至“其歡”。○正義曰:案前文而言入奏,故知祭之樂復皆入也。燕、祭不得同樂,而云皆入者,歌詠雖異,樂器則同,故皆入也。后日,從今以后之日也。宗族不親,則公室傾危,故骨肉歡而君之福祿安。同姓無怨而皆慶,是其歡矣。神嗜飲食以下,是慶辭也。○傳“替,廢。引,長”。○正義曰:“替,廢”,《釋言》文。“引,長”,《釋詁》文。《釋訓》云:“子子孫孫,引無極也。”舍人曰:“子孫長行美道,引無極也。”郭璞曰:“世世昌盛,長無窮,是勿廢長行之。”
《楚茨》六章,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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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脩成王之業,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疏]“《信南山》六章,章六句”至“思古焉”。○正義曰:作《信南山》詩者,刺幽王也。刺其不能修成王之事業,疆界分理天下之田畝,使之勤稼,以奉行大禹之功,故其時君子思古成王焉,所以刺之。經六章,皆陳古而反以刺今。言成王能疆理天下,以奉禹功,而幽王不能修之。經先云禹功,乃言曾孫,見成王能遠奉禹功。今幽王不能述修成王之業,非責幽王令奉禹功也,故箋云:“言成王乃遠修禹之功,今王反不修其業乎?”是思古之內,直思成王耳,而成王又有所奉,故經言禹焉。首章言“我疆我理”,是疆理天下也。“維禹甸之”,是禹功也。以下言云雨生谷,乃稅以祭祀,鬼神降福,皆由疆理使然,故序者略之也。
信彼南山,維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孫田之。甸,治也。畇畇,墾辟貌。曾孫,成王也。箋云:信乎彼南山之野,禹治而丘甸之。今原隰墾辟,則又成王之所佃。言成王乃遠修禹之功,今王反不脩其業乎?六十四井為甸,甸方八里,居一成之中,成方十里,出兵車一乘,以為賦法。○甸,毛田見反,鄭繩證反。畇音勻,又作“𤱬”,蘇遵反,又音旬。墾辟,上苦很反,下婢亦反。佃音田,本亦作田。乘,繩證反。我疆我理,疆,畫經界也。理,分地理也。
南東其畝。或南或東。
[疏]“信彼”至“其畝”。○毛以為,信乎彼南山之傍,田野得成平田可種殖者,維本禹所治之。又此地今畇畇然成其墾辟之原隰者,由曾孫成王所田之。又正我天下經界之疆,又分我天下土宜之理,而隨事之便,使南東其畝。成王能疆理天下,奉禹之功,而幽王不能修之,故以刺焉。○鄭唯甸之為丘甸之為異。餘同。○傳“甸治”至“成王”。○正義曰:此及《韓奕》之傳皆言“甸,治”,則訓甸為治,不為丘甸之異于鄭也。“墾辟貌”者,謂墾耕其地,辟除草萊,以成柔田也。《釋訓》云:“畇畇,田也。”注引此“畇畇原隰”,與勻音同也。知曾孫是成王者,序言成王奉禹之功,此言曾孫田禹之地,故知曾孫與序成王,一人也。成王而謂之曾孫者,以古者祖有德而宗有功,因為之號。文、武為受命伐紂,定天下之基,以為祖宗。《祭法》云:“祖文王而宗武王。”是也。成王繼文、武之后,為太平之主,特異其號,故《詩經》通稱成王為曾孫也。不繼于文王,不直言孫者,蓋周雖文王受命,而大王亦有王跡,所起見其王業之遠,故繼而稱曾孫。不言玄孫者,玄孫對高祖為定名,世數更多,則不得稱玄孫矣。曾者,重也,自曾祖以至無窮,皆得稱曾孫,故《維天之命》箋云:“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是為遠辭。明周德之隆久,故繼大王而不稱玄也。毛以此及《維天之命言》曾“孫篤之亦”,為成王。鄭以禮非一人所行,唯彼不從之耳。○箋“信乎”至“賦法”。○正義曰:言信乎者,文通于下。言禹治南山,成王田之,皆信然矣。上云“南山”,下云“原隰”,皆南山之傍,見禹之所甸、成王所修為一處,互其文以相曉也。箋云“彼南山之野,禹治而丘甸之”,即云“今原隰墾辟,則又成王之所田。言成王乃遠修禹之功。今王反不脩其業乎?”言修禹功而文相因,明南山、原隰二者為一處。成王之修禹功,實天下盡然,而獨言南山者,作者指一處以表之,其意通及天下也。故序言“疆理天下”,下注言“上天同云”,是非獨南山之傍修禹功也。獨舉原隰以為言者,鄭《駁異義》引此詩以盡三章。此詩之意,以原隰生生百谷,原隰之功,于人尤大,故獨言也。甸之為字,既訓為治,音又為乘,以治其地使平成田則訓為治,以方十里出兵車一乘故又音為乘也。《韓奕》箋云:“禹甸之者,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貢賦于天子。”是亦以治為義也。《地官·小司徒》云:“四丘為甸。”注云:“甸之言乘也,讀如中甸之甸。”《稍人》云:“掌令丘乘之政令。”注云:“丘乘,四丘為甸,甸讀與‘維禹陳之’之陳同。其訓曰乘,由是改云。”《郊特牲》云:“丘乘共粢盛。”注云:“甸或謂之乘,以其于車賦出馬四匹,長轂一乘。”是以乘為義也。知六十四井為甸者,《小司徒》云:“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如數計之,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也。知方八里者,以《孟子》云:“方里為井。”計之則邑方一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也。又解方八里名為甸之意,以其居一成之中,成方十里,出兵車一乘,以為賦法,故謂之甸。甸,乘也。“十里為成”,《冬官·匠人》文也。知甸居一成之中者,以《匠人》既云“十里為成”,即云“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是當甸在其中,傍一里以治洫。故彼注云:“方十里為成,成中容一甸,甸方八里出田稅,緣邊一里治洫。”是也。《論語注》引《司馬法》云:“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出革車一乘。”是據成方十里,出車一乘也。成元年《左傳》服注引《司馬法》云:“四邑為丘,有戎馬一匹,牛三頭,是曰匹馬丘牛。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戈楯具備,謂之乘馬。”是據甸方八里,出車一乘也。二者事得相通,故各據一焉。若然,成出兵車一乘,為七十五人耳。而哀元年《左傳》說夏少康“有田一成,有眾一旅”,十里有五百人者,計成方十里,其地有九百夫之田也。授民田有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二而當一,有四百五十人矣。其中上地差多,則得容五百人也。其出兵夫,則眾不盡行,故一車士卒唯七十五人。傳說少康言有眾一旅,盡舉大眾,故與出賦異也。箋以此“維禹甸之”為“丘甸”。孫毓云:“禹平治水土,以除洪水之災。”當此之時,未及丘甸。其田也,且井、邑、丘、甸出于周法,虞夏之制未有聞焉。今以周之法為虞、夏之說,又謂禹治水土皆丘甸之,非其義也。然則鄭為禹亦丘甸之者,《禮運》說“大道既隱”,而曰“以立田里”,是則三王之初而有井甸田里之法也。《論語》說“禹盡力乎溝洫”,與《匠人》“成間有洫”同也。《皋陶謨》“畎澮距川”,與《匠人》“同間有澮,專達于川”同也。是則丘甸之法,禹之所為。《左傳》少康之在虞思,有田一成,有眾一旅,于是則十里為成,非周之賦法也。禹之治水既平,乃任土作貢,有何不暇,而云未及丘甸之也?故鄭以為禹治而丘甸之。○傳“疆畫”至“地理”。○正義曰:《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田不均。”趙岐注云:“經亦界也。”然則經界者,地畔之名也。疆謂正其封疆,故云畫經界。襄四年《左傳》曰:“茫茫禹跡,畫為九州。”九州尙畫其界,是田之經界須畫之也。分地理者,分別地所宜之理,若《孝經》注云“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麥”,是也。○傳“或南或東”。○正義曰:成二年《左傳》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是于土之宜,須縱須橫,故或南或東也。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雰雰,雪貌。豐年之冬,必有積雪。○雨,于傅反,崔如字。雰,芳云反。益之以霢霂,既優既渥,小雨曰霢霂。箋云:成王之時,陰陽和,風雨時,冬有積雪,春而益之以小雨,潤澤則饒洽。○霢,亡革反。霂音木。優,《說文》作“瀀”,音憂。渥,烏學反。
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疏]“上天”至“百谷”。○正義曰:言成王時,在上天同起其云,正于冬月雨下此雪雰雰然多而積也。至于春日,又益之以小雨而霢霂然,以接冬澤,既已優洽,既已饒渥,既已沾潤,既已豐足,是以故得生我之眾谷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言“上天同云”,明澤之遍也,以云在于天上,雨從上下,故云上天,非有義例。○傳“豐年”至“積雪”。○正義曰:謂明年將豐,今冬積雪為宿澤也。然則積雪是年之前冬,而言豐年之冬,必有積雪者,以此章言谷之生,下章言其成熟,舉一年之生成,以為首尾之次,非復言歲初歲末,限以同年。傳達經意,故言豐年冬耳。○傳“小雨霢霂”。○正義曰:《釋天》文也。李巡曰:“水雪俱下。”案彼文上有暴雨,下云久雨,于間無雪事。而李巡云“俱下”,妄矣。此傳有云小雪者,誤。今定本云“小雨”。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場,畔也。翼翼,讓畔也。彧彧,茂盛貌。○埸音亦。下同。彧彧,于六反。曾孫之穡,以為酒食。畀我尸賓,壽考萬年。箋云:斂稅曰穡。畀,予也。成王以黍稷之稅為酒食,至祭祀齊戒則以賜尸與賓。尊尸與賓,所以敬神也。敬神則得壽考萬年。○畀,必寐反。注同。齊,側皆反。
[疏]“疆埸”至“萬年”。○正義曰:上既言百谷以生成,故此云稅取供祭也。言所生百谷之處,其農人理之,使疆埸之上翼翼然閑整讓畔。今黍稷之苗彧彧然茂盛而成長。至秋收刈,則曾孫成王之所稅斂,而以為酒之與食也。既為酒食,于祭前齊戒之時,乃賜我尸之與賓以尊養之。尸實未至,祭時而豫賜之酒食,為敬神故也。神既為王所敬,故令王得壽考萬年之福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傳“埸畔”至“盛貌”。○正義曰:以田之疆畔至此而易主,名之為埸。翼翼是間暇之名,故舉讓畔之敬,以明其田事之理也。上言“生我百谷”,此獨言黍稷者,黍稷為谷之長,故特言之也。○箋“斂”至“萬年”。○正義曰:上言黍稷,或是天下民田也。“曾孫之穡”,文承其下,故知稅斂曰穡也。賓之與尸,祭時所有,經云“畀我尸賓”,何知不指謂祭時予之?而箋以為齋戒則以賜尸賓者,以此詩陳事而有次序,五章、卒章始言祭時之事,清酒、騂牡享于祖考,則此未祭而言“畀我尸賓”,明祭前矣。又不言享祀,而云“畀我”,是賜下之辭,故為祭祀齊戒以賜尸賓也。《祭義》云:“祭前十日,散齊七日,致齊三日。”《周禮》所謂“前期十日”,是也。于齊之時,官當與之酒食。而箋云賜者,以其未祭,則尸猶臣道,故言賜也。經言敬事尸賓,而令神降福者,以其尊尸與賓,即所敬神也。由能敬神,則壽考萬年也。神與壽考,祭時嘏辭,與卒章“萬壽無疆”,明其同時也。以宿敬于神,以及尸賓,于后得福,故此致其意而逆言之耳。
中田有廬,疆埸有瓜。是剝是菹,剝瓜為菹也。箋云:中田,田中也。農人作廬焉,以便其田事。于畔上種瓜,瓜成又入其稅,天子剝削淹漬以為菹,貴四時之異物。○廬,力居反。剝,邦角反。菹,側居反。便,毗戰反。削,思約反。淹,英鉗反。漬,子賜反,淹也。
獻之皇祖。曾孫壽考,受天之祜。箋云:皇,君。祜,福也。獻瓜菹于先祖者,順孝子之心也。孝子則獲福。○祜音戶。
[疏]箋“中田”至“異物”。○正義曰:古者宅在都邑,田于外野,農時則出而就田,須有廬舍,故言中田,謂農人于田中作廬,以便其田事。于田中種谷,于畔上種瓜,亦所以便地也。于畔上種瓜,廣謂天下民田瓜成,又入其稅。民以瓜新熟,獻于天子。天子得之,乃剝削淹漬以為菹,欲以供祭祀,貴四時之異物故也。遍檢《書傳》,未見天子稅民瓜以供祭祀者,故《地官·場人》“掌國之場圃,而樹之果蓏珍異之物,以時斂而藏之。凡祭祀,共其果蓏瓜瓠之屬。”《郊特牲》曰:“天子樹瓜華,不斂藏之種。”是則天子之瓜,自令有司供之,不稅于民。此言瓜成,入其稅于天子者,《周禮》言其正法,瓜不稅民。此述成王之時,民盡力于農業,故畔上種瓜,獻諸天子。天子得為菹以祭,欲見天子孝于親,而下民愛其主。反以刺今幽王也。箋以對前“曾孫之穡”為正稅,故云又入其稅耳。非謂正法所當稅也。○箋“獻瓜”至“獲福”。○正義曰:《周禮·場人》“祭祀供其果蓏”,是祭必有瓜菹矣。《醢人》豆實無瓜菹者,主說正豆之實,故文不具耳。
祭以清酒,從以騂牡,享于祖考。周尙赤也。箋云:清,謂玄酒也。酒,郁鬯五齊三酒也。祭之禮,先以郁鬯降神,然后迎牲。享于祖考,納亨時。○騂,息營反,《字林》許營反。享,許兩反,徐許亮反。注及下同。郁,雍勿反。齊,才細反。亨,普庚反。
執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鸞刀,刀有鸞者,言割中節也。箋云:毛以告純也。膋,脂膏也。血以告殺,膋以升臭,合之黍稷,實之于蕭,合馨香也。○膋音聊。中,丁仲反。臭,昌救反。
[疏]“祭以”至“血膋”。○正義曰:此章陳正祭之事。古者成王為祭之時,祭神以清與酒。清謂玄酒也。酒謂郁鬯與五齊三酒也。先以郁鬯祼而降神,乃隨從于后,以騂牡之牲迎而入于廟門,以獻于祖考之神。既納以告神,乃令卿大夫執持其鸞鈴之刀,以此刀開其牲之皮毛,取牲血與脂膏之膟膋,而退毛以告純,血以告殺,膋以升臭,合馨香以薦神。各有其人,皆肅其事。今王不能然,故刺之。○傳“周尙赤也”。○正義曰:《地官·牧人》云:“陽祀,用騂牲毛之。”注以陽祀為宗廟。似由陽祀,故用騂。此云尙赤者,《牧人》以周尙赤,故郊廟用騂,為陽以相對。其實由所尙,故曰“白牡,周公牲。”三代祭其廟,各用其所尙之毛色也。○箋“清謂”至“亨時”。○正義曰:《禮運》說祭之禮云:“玄酒在室。”是祭祀有玄酒也。《春官·郁人》:“掌祼器。凡祭祀之祼事,和郁鬯以實彝而陳之。”《司尊彝》四時之祭,皆祼用彝。是祀祼用郁鬯也。《天官·酒正》云:“辨五齊之名:一曰泛齊,二曰醴齊,三曰盎齊,四曰緹齊,五曰沈齊。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酒人》“掌為五齊三酒,祭祀則供奉之”。是祭祀有五齊三酒也。《酒正》鄭注云:“泛者,成而滓浮泛泛然,如今宜成醪矣。醴,猶體也。成而汁滓相將,如今恬酒矣。盎,猶翁也。成而翁翁然蔥白色,如今酇白矣。緹者,成而紅赤,如今下酒矣。沈者,成而滓沈,如今造清酒矣。齊者,每有祭祀,以度量節作之也。”又云:“事酒,酌有事者之酒,其酒則今時醳酒也。昔酒,今之酋久白酒,所謂舊醳者也。清酒,今之中山冬釀接夏而成者是也。”鄭解五齊三酒之事也。此言“祭以清酒”,廣言祭用酒事,則文當總攝諸酒,故箋分而屬之。清謂玄酒也。酒謂郁與五齊三酒也。玄酒,水也,故以當清。五齊三酒,則釀而為之,故以當酒。然《郁人》注云:“郁金,香草也。”則郁非酒矣。亦以為酒者,祭之用郁煮之以和鬯,《郊特牲》所謂“臭郁合鬯”,是也。《鬯人》注:“鬯,釀秬為酒,芬香條暢于上下者也。”然則祼之有郁和秬鬯而用之,故郁亦為酒也。此言清酒,箋既辨之。《旱麓》云:“清酒既載,騂牡既備。”箋直言祭祀先為清酒,其次擇牲。不復曲辨清酒之名者,此下有鸞刀,謂殺牲。祭時則騂牡在其上,據迎牲時。清酒又在其上,明據灌時。今經直云清酒,恐不兼郁鬯,故箋備解之。彼《旱麓》泛說,未是祭時,故注與此不同。《烈祖》云:“既載清酤。”箋云:“既載清酒于尊中,酌以祼獻。”以《周禮》言之,祼獻所用,則郁鬯與醴齊也。清酤之言,亦總諸酒,與此同也。案三酒之名,三曰清酒。何知清酒非三酒之清酒者,以言祭以清酒,則以清酒祭神也。三酒卑于五齊,非祼獻所用,故《司尊彝》“凡六尊之酌,郁齊獻酌,醴齊縮酌,盎齊涗酌,凡酒脩酌”。鄭注差次之云:“凡祭酒三酒也。四者,祼用郁齊,朝用醴齊,饋用盎齊,諸臣自酢用凡酒。”然則三酒乃是諸臣之所酢,不用之以獻神,故知《詩》之清酒,非三酒之清酒也。《司尊彝》又注云:“唯大事于太廟,備五齊三酒。”此不必大事,言五齊三酒者,以獻饋必醴盎,在五齊之中,諸臣所酢,必當用酒,故因言五齊耳,不必此祭備三五也。箋又以經先言“祭以清酒”,乃云“從以騂牡”,言從,是相亞之辭。《郊特牲》曰:“既灌然后迎牲。”是先用酒,后用牲,故云“祭之禮,先以郁鬯降神,然后迎牲。”《郊特牲》又曰:“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陰達于淵泉。”是以郁降神也。又言“享于祖考”謂納亨時者,《大宰》云:“及納亨,贊王牲事。”注云:“納牲將告殺,謂向祭之晨。既殺,以授亨人。”然則納亨者,謂牽牲入廟,將殺,授亨人,故謂之納亨也。亨于祖考知是納亨時者,《祭義》云:“君牽牲入廟門,麗于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尙耳,鸞刀以刲之。”此下文乃言“執其鸞刀”,故知是納亨時也。納亨而謂之獻于祖考者,《地官·充人》云:“碩牲則贊。”注云:“贊,助也。”助君牽牲入告肥,是獻之也。○傳“鸞刀”至“中節”。○正義曰:鸞即鈴也,謂刀環有鈴,其聲中節,故《郊特牲》曰:“割刀之用,而鸞刀之貴,貴其義也。聲和而后斷,是中節也。”《祭義》曰:“卿大夫鸞刀以刲之,取膟膋。”則此亦卿大夫也。○箋“毛以”至“馨香”。○正義曰:經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據文言之,直開毛取血,不似取毛。箋言“毛以告純”者,以祭禮用毛,不言啟皮。而云啟毛,明是取毛用之。《郊特牲》曰:“毛血告幽全之物,貴純之道也。”《楚語》觀射父云:“毛以示物。”韋昭曰:“物,色。”是毛以告純。膋者,腸間脂也。脂釋者曰膏,故云“膋,脂膏也”。“血以告殺”,亦《楚語》文也。若不殺則無血,故以血告殺也。韋昭曰:“明不因故是也。”“膋以升臭”,謂燒其脂膏,升其臭氣,使神聞之。又申明升臭之事。以此脂膏,合之黍稷,置之蕭,乃以火燒之,合其馨香之氣,是升臭也。知者,《郊特牲》曰:“取膟膋燔燎升首,報陽也。”又曰:“蕭合黍稷,臭陽達于墻屋。故既奠然后爇蕭合馨香。”注云:“蕭香,蒿染以脂,合黍稷燒之。”是合馨香之事也。定本及《集注》皆以此注為毛傳,無“箋云”兩字。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烝,進也。箋云:既有牲物而進獻之,苾苾芬芬然香,祀禮于是則甚明也。
先祖是皇,報以介福,萬壽無疆。箋云:皇之言暀也。先祖之靈歸暀是孝孫而報之以福。○疆,居良反。
[疏]“是烝”至“無疆”。○皇、介二字別。毛以先祖之精魂于是美大之,報以大大之福。鄭以先祖之神靈于是歸往之,報之所以助受大福祿。餘同。○箋“既有牲物”。○正義曰:上章騂牡是牲也,酒及血膋是物也。以承上文而言“是烝是享”,故云“既有牲物而進獻之”也。
《信南山》六章,章六句。
《谷風之什》十篇,五十四章,三百五十六句。
小雅·甫田之什 甫田 | 返回目錄 |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傷今而思古焉。刺者,刺其倉廩空虛,政煩賦重,農人失職。
[疏]《甫田》四章,章十句。○箋“刺者”至“失職”。○正義曰:經言成王庾稼,千倉萬箱,是倉廩實,反明幽王之時,倉廩虛也。言適彼南畝,耘耔黍稷,是農人得職,反明幽王之時,農人失職也。政煩賦重,《楚茨序》文。次四篇文勢大同,此及下篇箋皆引之,言由政煩賦重,故農人失其常職也。若然,賦重則倉應實,倉虛則賦應輕,而同刺之者,以王貪而無藝,故賦重用而無節,故倉虛。由倉虛而賦更重,以賦重而民逃散。農人失職,由政煩賦重所致。其倉虛,則別有費散,不由賦重,故箋先言倉廩虛,則言政煩賦重也。
倬彼甫田,歲取十千。倬,明貌。甫田,謂天下田也。十千,言多也。箋云:甫之言丈夫也。明乎彼大古之時,以丈夫稅田也。歲取十千,于井田之法,則一成之數也。九夫為井,井稅一夫,其田百畝。井十為通,通稅十夫,其田千畝。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稅百夫,其田萬畝。欲見其數,從井、通起,故言十千。上地谷畝一鐘。○倬,陟角反,《韓詩》作“箌”,音同,云:“箌,卓也。”甫之言丈夫也,直兩反,依義“丈夫”是也。本又作“大夫”,一本“甫之言夫也”,又一本“甫之言大也”。大古,音泰。見,賢遍反。我取其陳,食我農人,自古有年。尊者食新,農夫食陳。箋云:倉廩有餘,民得賒貰取食之,所以紓官之蓄滯,亦使民愛存新谷。自古者豐年之法如此。○食音嗣。賒音奢。貰音世,又食夜反,《說文》云:“貸也。”紓音舒,何常汝反。蓄,敕六反。今適南畝,或耘或耔,黍稷薿薿。耘,除草也。耔,雍本也。箋云:今者,今成王之法也。使農人之南畝,治其禾稼,功至力盡,則薿薿然而茂盛。于古言稅法,今言治田,互辭。○耘音蕓,沈又音運,本又作“蕓”,音同。耔音子,沈音茲,壅禾根也。薿,魚起反,徐又魚力反。
攸介攸止,烝我髦士。烝,進。髦,俊也。治田得谷,俊士以進。箋云:介,舍也。禮,使民鋤作耘耔,閑暇則于廬舍及所止息之處,以道藝相講肄,以進其為俊士之行。○介音界,王“大也”。烝,之承反。髦音毛。鋤,本或作“助”,同仕魚反。閑音閑。處,昌慮反。肆,以四反,字亦作“肄”,同。行,下孟反。
[疏]“倬彼”至“髦士”。○毛以為,倬然明大者,彼古太平之時,天下之大田也。一歲之收,乃取十千。以其天下皆豐,故不系之于夫井,不限之于斗斛,要言多取田畝之收,舉十千多數而已。以其大熟如此,故詩人云:我取其陳者以食農人,使一家之內尊老得食其新粟,卑稚食其陳粟。是為老壯之別,孝養之義也。自古太平有豐年,其時如此。故今成王之時,亦奉而修之。其萬民適彼南畝之內,或耘除草木,或擁其根本,功至力盡,故令黍稷得薿薿然而茂盛。收獲既多,國用充足,所以成大功,所以自安止,又得進我民人成為髦俊之士。由倉廩實,知禮節,故豐年多獲,髦士所以得進也。而幽王不修之,故舉以刺焉。鄭唯“今適南畝”三句同,其首尾皆異。言倬然明著者,彼太古之時,于丈夫之所稅田,一歲之中,于一成之地,取十千畝也。言賦斂不重,倉廩盈實。故于時之民,見官有餘,遂云:我從官取其倉廩之陳者,而食我農夫之民,所以紓官之畜滯,亦使民愛存新谷,故令國以足用,下無困乏。自古豐有之年,其法如此,故今成王之時,奉而修之。其萬民適彼南畝之中,或耘或耔,黍稷薿薿然茂盛。其農人所居廬舍,及所止息之處,閑暇則以道藝相講肄,故得進我農人,成其為俊士之行。是農人盡力而治田,上依古法而稅斂,政省賦輕,倉廩以實。今王不能然,故反以刺之。○傳“倬明”至“言多”。○正義曰:以《雲漢》云“倬彼雲漢”,是明貌也。言明者,疾今不能。言古之明信,故云明也。《齊·甫田》傳曰:“甫,大也。”以言大田,故謂為天下田也。十千者,數之大成,舉其成數,故云十千,言多也。王肅云:“太平之時,天下皆豐,故不系之于夫井,不限之于斗斛,要言多取田畝之收而已。”孫毓曰:“凡詩賦之作,皆總舉眾義,從多大之辭,非如記事立制,必詳度量之數。‘甫田’猶下篇言‘大田’耳。言歲取十千,亦猶頌云‘萬億及秭’,舉大數,且以協句。言所在有大田,皆有十千之收。推而廣之,以見天下皆豐。”此皆申述毛說也。○箋“甫之”至“畝一鐘”。○正義曰:以此意言自古有年。又云“今適南畝”一章之內,而有古今相對。“今適南畝”,言民之治田,則“歲取十千”,宜為官之稅法。稅法而言十千,為有限之數,則不據天下,不可言大,不得與齊之。甫田同訓,故云“甫之言丈夫也”。《谷梁傳》曰:“夫猶傳也,男子之美稱。”《士冠禮》注亦云:“甫,丈夫之美稱。甫或作父,是為丈夫也。”《易》曰:“師貞,丈人吉。”言以禮法長于人,可倚丈也。是夫者有傳相之德而可倚丈,謂之丈夫,通天下男子之辭。《喪服》曰“丈夫婦人”是也。言明乎彼太古之時者,以此詩據幽王之時,而思古謂思成王也。成王既古矣,而云“今適南畝”,以成王之時為今,則古又古于成王,是為太古也。案《禮記·郊特牲》與《士冠禮》皆曰:“太古冠布,齊則緇之。”下即云:“牟追,夏后氏之道。章甫,殷道。委貌,周道。”然則太古冠布,在三代之前,故注云:“唐、虞以上曰太古。”然世代推移,后之仰先皆為古矣。古有遠近,其言無常,故《易》以文王為中古,《禮記》以神農為中古,各有所對,為古不同,則太古之名,亦無定限。此言太古古于成王則可,未必要唐、虞以上也。《孟子》曰:“欲重之于堯、舜,大桀、小桀。輕之于堯、舜,大貉、小貉。則什一而稅,堯、舜已然。”此論稅法而言太古,亦以太古為唐、虞,于理雖通,但什一而稅,三代皆然,據今成王所修,不必要本堯、舜。《信南山》言成王奉禹之功,則此太古蓋亦禹也。言丈夫稅田,謂于丈夫而稅其田,以治田者男子,故言于丈夫也。歲取十千,于井田之法則一成之數者,《司馬法》計之而然也。《司馬法》曰:“夫三為屋,屋三為井。”是九夫為井也。“井十為通,通十為成”,亦《司馬法》文。《孟子》云:“請野九一而助”,謂九夫之內,與公助一夫,田有百畝,故知井稅一夫,其田百畝。從此而累計之,故知通稅千畝,成稅萬畝也。又解不言萬畝,而稱十千,意欲見其數從井、通起,故言十干,明從井稅一夫為百畝,千是通之稅,故云十干以見之,而不言萬畝也。鄭以為,稅法者,亦以此十千故耳。知此為田畝者,以“十千”之文,連“甫田”之下,明取十千之田,故知田畝,非釜斛也。又解田之所收數,言上地谷畝一鐘,明時和而收多,故稅輕而用足也。《史記·河渠書》曰:“韓使水工鄭國間說秦,鑿涇水為渠,幷于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渠成而用溉瀉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鐘。”彼瀉鹵之地,灌溉之功,畝收一鐘,明太平陰陽和,風雨時,上地畝亦收一鐘也。昭三年《左傳》曰:“齊舊四量,豆、區、釜、鐘。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則鐘。”是鐘容六斛四斗也。《漢書·食貨志》曰:“一夫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碩半,為粟百五十碩。歲有上中下,上孰其收自四,中孰自三,下孰自倍。”張晏曰:“平歲百畝收百五十碩,今大孰四倍,收六百碩。”自三百五十碩,自倍三百碩。彼謂中平之地,上孰畝六碩,故本太平之上孰,上地準關中,為畝一鐘也。《孟子》言三代稅法,其實皆什一。若井稅一夫,是九稅一矣。此詩之意,刺幽王賦重,當陳古稅之輕,而言成稅萬畝,反得重于什一者,《孟子》言什一,據通率而言耳。周制有貢有助,助者九夫而稅一夫之田,貢者什一而貢一夫之谷,通之二十夫而稅二夫,是為什中稅一也,故《冬官·匠人》注廣引經傳而論之,云:“周制畿內用夏之貢法,稅夫無公田。邦國用殷之助法制公田,不稅夫。貢者,自治其所受田,貢其稅谷;助者,借民之力,以治公田,又使收斂焉。諸侯謂之徹者,通其率以什一為正。《孟子》云:“野九夫而稅一,國中什一。”是邦國亦異外內之法耳。是鄭解通率為什一之事也。又《孟子》云:“滕文公使畢戰問井田,孟子對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是鄭所引異外內之事也。《孟子》又云:“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后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是說助法,井別一夫以入公也。言別野人者,別野人之法,使與國中不同也。《爾雅》云:“郊外曰野。”則野人為郊外也。野人為郊外,則國中謂郊內也。郊內謂之國中者,以近國,故系國言之亦可,地在郊內,居在國中故也。助法既言百畝為公田,則使自賦者,明是自治其田,貢其稅谷也。助則九而助一,貢則什一而貢一,通率為什一也。若然,九一而助者,為九中一。知什一自賦,非什中一者,以言九一即云而助,明九中一助也。國中言什一,乃云使自賦,是什一之中,使自賦之,明非什中一為賦也。故鄭玄通其率,以什一為正。若什一自賦為什中賦一,則不得與九一通率為什一也。且鄭引《孟子》云“野九夫而稅一,國中什一”,不言國中什而稅一,明是國中什一而貢一,故得通率為什一也。如鄭之言,邦國亦異外內,則諸侯郊內貢、郊外助矣。而鄭正言畿內用貢法,邦國用助法,以為諸侯皆助者,以諸侯郊內之地少,郊外助者,多故以邦國為助,對畿內之貢為異外內也。案《王制》云:“千里之內曰甸,其外曰采。”注云:“取其美物以當谷稅。”又《尙書》,《鄭志》說“貢篚”之義云:“凡所貢篚之物,皆以稅物市之,隨時物價,以當邦賦。”然畿外諸侯不以谷入天子。此若成稅萬畝,是畿外助法,則詩說天子之事,得云“歲取十千”者,以天子天下為家,故美其收入之多,則廣舉天下之田。若貢之天子,自可隨其所須,變為貨物,皆是稅谷市之,亦得為天子所取也。史傳說助、貢之法,唯《孟子》為明。鄭據其言,以什十而徹,為通外內之率,理則然矣。而《食貨志》云:“井方一里,是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為廬舍。”其言取《孟子》為說,而失其本旨。班固既有此言,由是群儒遂謬。何休之注《公羊》,范寧之解《谷梁》,趙岐之注《孟子》,宋均之說《樂緯》,咸以為然,皆義異于鄭,理不可通。何則?言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則中央百畝共為公田,不得家取十畝也。又言八家皆私百畝,則百畝皆屬公矣,何得復以二十畝為廬舍也?言同養公田,是八家共理公事,何得家分十畝自治之也?若家取十畝,各自治之,安得謂之同養也?若二十畝為廬舍,則家別二畝半,亦入私矣,則家別私有百二畝半,何得為八家皆私百畝也?此皆諸儒之謬。鄭于《匠人》注云:“野九夫而稅一。”此箋云:“井稅一夫,其田百畝。”是鄭意無家別公田十畝及二畝半為廬舍之事。俗以鄭說同于諸儒,是又失鄭旨矣。此井稅一夫,是為定法,而《禹貢》注“上上出九夫稅,下下出一夫稅,通率九州一井稅五夫”者,以《禹貢》九州之賦法凡有九等,鄭欲品其多少,無所比況,遂以九井擬之,以示稅之多少耳,非其實稅之也。何則?九州之地,不至九倍。若第一之州為三等,豈第九州之上者,一家受田九百畝,中者千八百畝,下者二千七百畝?斯不然矣!若亦以百畝、二百畝、三百畝為三等給之,以地有薄厚,差降其稅,不可下州九家而共積一夫之稅。此乃不近人情也。明是以九等井稅擬之耳。箋必易毛者,以此詩之作,刺幽王政煩賦重,廢民農業,而此章下言治田,則此為稅法,互言其事,以相發明耳。且取者,自此取彼之辭耳。歲取既為稅斂之言,十千即是期限之數,若子孫千億萬億及秭,文無指定,可為多大之辭。其此文與“十千維耦”,“百室盈止”,周公之東征四國,成湯之式于九圍,皆是數有限量,不得為總舉大辭也。又參之于《司馬》之書,校之于一成之稅,其數正允,其若合符,故不從毛氏也。而孫毓難云:“一成之收,裁是十里之豐。”謂箋之說,不足以該天下。然毓以所在天下大田,皆有十千之收,可推而廣之,則每于十里皆取十千,何獨不可推而廣也?鄭氏之說,亦足通矣。○傳“尊者”至“食陳”。○正義曰:言“食我農人”,是辭有所別。《七月》云“采荼”薪樗,食我農夫,以對“為此春酒,以介眉壽”,是農夫別于眉壽。彼農夫與此農人一也。言農夫食陳,明對眉壽為尊者食新矣。孫毓云:“一家之中,尊長食新,農夫食陳,老壯之別,孝養之義也。”○箋“倉廩”至“如此”。○正義曰:上言古之稅法,一成而歲取十千,故知此言我取,取于官,是倉廩有餘,賒貸取而食之也。以官有畜積,恐其久而腐敗,所以紓出官粟之畜積久滯者,待秋收然后取民新谷以納官也。于官則積而不腐,亦是使民愛重,存留此新谷也。定本及《集注》“貸”皆作“貰”,義或然也。《地官·旅師》云:“凡用粟,春頒而秋斂之。”注云:“困時施之,饒時收之。”此即“我取其陳”也。此又特言農人,不對眉壽,則老壯總為農人,不與《七月》同也。若然,《王制》云“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則太平豐年,當家自有積,而得有貸官粟者,然古今時運,人亦一也,作制者美古之辭,據多以言,不能使皆有畜積。猶今之豐年,而民有貧而無食者。稅斂有義,用之以道。以倉粟則陳陳相因,民貧則貸取以食,所以上下交濟,海內乂安,豈言皆無畜積,人盡取之也?○傳“耘,除草。耔,雍本”。○正義曰:《食貨志》云:“后稷始畎田,以二耜為耦,廣尺深尺曰畎,長終畝。一畝三畎,一夫三百畎,而播種于畎中。苗葉以上,稍耨壟草,因墤其土以附苗根。比成壟盡而根深,能風與旱,故薿薿而盛也。”是說耘耔之事,“附根”即此“雍本”也。○箋“今者”至“治田互辭”。○正義曰:以上言“自古有年”,此言今以別之,而下言“曾孫來止”,故知今者,成王之時也。言不奪農時,故得使農人之其南畝也。○傳“治田”至“以進”。○正義曰:《管子》云:“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明人成俊士,由田之得谷,故云“治田得谷,俊士以進”也。“攸介攸止”,毛雖不訓,準《生民》之傳,則不為舍而止息。王肅云:“是君子治道所大,功所定止。”傳意當然。言太平年豐,為功成治定,故俊士以進,以由得谷故耳。○箋“介舍”至“之行”。○正義曰:以此田農之事,介、止相對,止是止息,故介為舍也。《信南山》云:“中田有廬。”舍則必歸于廬,止則隨其所惓而息,故介、止分為二事也。禮,使民鋤作耘耔,其有閑暇,則于廬舍及所止息之處,相講論而肄習其業。言禮者,以其禮法當然,非有禮文也。《漢書·藝文志》曰:“古之學者,且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經立。”即此“烝我髦士”,是也。以文承“或耔”之下,以止舍講習,以成俊士,于理為切,故易傳。
以我齊明,與我犧羊,以社以方。器實曰齊,在器曰盛。社,后土也。方,迎四方氣于郊也。箋云:以潔齊豐盛,與我純色之羊,秋祭社與四方,為五谷成熟,報其功也。○齊,本又作“賫”,又作“齍”,同音資。注同。犧,許宜反。為,于偽反。下“為農”、“親為”、“為之”皆同。我田既臧,農夫之慶。箋云:臧,善也。我田事已善,則慶賜農夫。謂大蠟之時,勞農以休息之也。年不順成,則八蠟不通。○蠟,仕詐反。勞,力報反。篇末“勞賜”同。
琴瑟擊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田祖,先嗇也。谷,善也。箋云:御,迎。介,助。谷,養也。設樂以迎祭先嗇,謂郊后始耕也。以求甘雨,佑助我禾稼,我當以養士女也。《周禮》曰:“凡國祈年于田祖,吹《豳》雅,擊土鼓,以樂田畯。”○御,牙嫁反。注同。豳,彼貧反,本亦作“邠”。以樂,音洛。
[疏]“以我”至“士女”。○毛以為,潔黍稷茂盛,故今至秋,以用我器實之齊豐而明報,及與我犧而純色之羊,用此齊牲,以祭社稷,以祀四方,以報其能成五谷之功也。五谷成熟,則我田事已善矣。于孟冬之月,其農夫之人受慶賜,謂息田夫而饗勞之也。至前孟春月,以琴瑟及擊其土鼓,以迎田祖先嗇之神而祭之,所以求甘澍之雨,以大得我稷之與黍。其成熟,則人皆修飾,以善我士之與女。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鄭唯以佑助我禾稼之黍稷,及其成熟,當以養我士之與女為異。餘同。○傳“器實”至“于郊”。○正義曰:經、傳多“齊盛”連文,故傳因齊解盛。《春官·肆師》:“祭之日,表齍盛,告潔。”注云:“粢,六谷也。”則六谷總為齊。《天官·甸師》注云:“粢,稷也。”唯以稷為粢者,以稷是谷之長,為諸谷之總名。六谷皆為器之實,故曰器實曰齊,指谷體也。在器曰盛,據巳盛于器也。故桓六年《左傳》曰:“潔粢豐盛。”言為谷則潔清,在器則豐滿。是指器實為粢,在器為盛也。毛氏解社,其言不明,惟此言“社,后土”,其義當與鄭同。鄭《駁異義》以為,社者,五土之神,能生萬物者,以古之有大功者配之。《祭法》曰:“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昭二十九年《傳》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則社。”《鄭志》答趙商云:“后土為社,轉作社神。”趙商問:“《郊特牲》社祭土而主陰氣。《大宗伯職》曰:‘王大封則先告后土。’注云:‘后土,土神也。’若此之義,后工則社,社則后土,二者未知云何?敢問后土祭誰?社祭誰乎?”答曰:“句龍本后土,后遷之為社。大封先告后土,玄注云‘后土,土神’,不云后土,社也。”田瓊問:“《周禮》‘大封,先告后土’。注云:‘后土,社也。’前答趙商曰:‘當言后土,土神。言社,非也。’《檀弓》曰:‘國亡大縣邑。’或曰:‘君舉而哭于后土。’注云:‘后土,社也。’《月令》:‘仲春命民社。’注云:‘社,后土。’《中庸》云:‘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注云:‘社,祭地神。不言后土,省文。’此三者,皆當定之否?”答曰:“后土,土官之名也。死以為社,社而祭之,故曰后土,社句龍為后土,后轉為社,故世人謂社為后土,無可怪也。欲定者,定之亦可,不須由此言。‘后土者,地之大名也。’”僖十五年《左傳》曰:“履后土而戴皇天。”指謂地為后土也。句龍職主土地,故謂其官為后土。此人為后土之官,后轉以配社,又謂社為后土。且社亦土地之神。是后土之言,參差不一,故弟子疑而發問也。《宗伯》大封告后土者,以其大封是上地之事,宜告土神,不告句龍,故云定為“后土,土神”。《檀弓》曰:“國亡大縣邑。哭于后土”者,以諸侯守社稷失地,哭于社,故云“后土,社也”。此文與《月令》皆謂祭祀后土,則配社之神,故云“社,后土”也。《中庸》云郊、社相對,郊是天,則社是地,故云“社祭土神”。以《宗伯》與《左傳》皆謂地為后土,則土神宜稱后土。而《中庸》言社,不言后土,故云省文。以理皆可通,故云“欲定,定之亦可,不須言”也。言迎四方之神于郊者,《下曲禮》云:“天子祭四方,歲遍。”注云:“祭四方,謂祭五宮之神于四郊也。句芒在東,祝融、后土在南,蓐收在西,玄冥在北。”是也。實五官而云四郊者,火、土俱在南,其火、土俱祀黎,故《鄭志》答趙商云:“后土轉為者,無復代者。故先師之說黎兼之,亦因火、土位在南。”又《大宗伯》注云:“五祀者,五官之神在四郊,四時迎五行之氣于郊,而祭五德之帝,亦食此神焉。少昊氏之子曰重,為句芒,食于木。該為蓐收,食于金。修及熙為玄冥,食于水。顓頊氏之子曰黎,為祝融、后土,食于火、土。”是黎兼二祀也。《曲禮》言歲遍,此祀在秋而幷言四方,蓋常祀歲遍,此秋成報功則總祭,故幷言四方也。○箋“以潔”至“其功”。○正義曰:《楚茨》箋云:“明,猶潔也。”齊言明,謂潔清;羊言犧,謂純色。故云“以潔齊豐盛,與純色之羊”。經言“齊明”,箋云“潔齊”,文倒者,各從其便而言耳。《郊特牲》云:“社稷太牢。”則四方之神亦太牢。此獨言羊以會句,言犧以見純明,非特羊而已。社為陰祀,其犧用純黑色也。其方祀,則各以其方之色也。知比社與四方皆為秋祭報功者,以上言黍稷之盛,而此言齊羊之祭,明是物成而祭也。下言“農夫之慶”,當孟冬休息;“以御田祖”,是來春祈谷,故知此祭在秋為時次也,故《大司馬》仲秋云“遂以獮田,羅弊,致禽以祀祊”。注云:“祊當為方,聲之誤也。獮田主祭四方,報成萬物。”即引此詩云:“以社以方。”是報祭四方在仲秋也。《良耜序》云:“秋報社稷。”鄭《駁異義》引《大司徒》五地之物云:“此五土地者,土生萬物,養鳥獸草木之類,皆為民利,有貢稅之法。王者秋祭之,以報其功。”是祭社亦在秋也。○箋“我田”至“不通”。○正義曰:農夫之得慶賜,唯勞賜之耳。歲事不成,則無此勞息,故言“我田事既善,則慶賜農夫”也。“謂大蠟之時,勞農以休息之”者,王者以歲事成熟,搜索群神而報祭之,而謂之大蠟。又為臘先祖五祀,因令黨正屬民飲酒于序,以正齒位,而勞賜農夫,令得極歡大飲,是謂休息之。知如此者,《郊特牲》曰:“天子大蠟八。蠟也者,索也。歲十有二月,合聚萬物,索饗之也。”是說大蠟之祭也。《月令》孟冬云:“是月也,臘門閭及先祖五祀,勞農以休息之。”是說休息之事也。《郊特牲》蠟祭之下又曰:“黃衣黃冠而祭,息田夫也。”注云:“既蠟,臘先祖五祀,于是勞農以休息之。”是臘即次蠟之后,與蠟異也。《郊特牲》止云“息田夫”,不謂之臘。必知《月令》之“臘祭”與《特牲》“息田夫”為一者,《郊特牲》說蠟祭之服云:“皮弁素服以送終。葛帶榛杖,喪殺也。”其下別云:“黃衣黃冠而祭。”明非蠟也。又曰:“既蠟而收,民息已。”既蠟乃云息民,明知息民非蠟。息民與《月令》休息文同,故知黃冠而祭為臘祭也。是以注云:“息民與蠟異。”則黃衣黃冠而祭,為臘必也。以此知臘在既蠟之后也。《地官·黨正職》曰:“國索鬼神而祭祀,則以禮屬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以此知黨正飲酒亦此時也。《下雜記》云:“子貢觀于蠟,曰:‘一國之人皆若狂。’”是恣民大飲也。《酒誥》周公戒康叔禁民飲酒,民無故不飲酒歡樂。今以歲谷豐熟,場功畢入,而特聽之,故謂之慶賜勞息。漢世每有國慶而賜民大酺,亦此義也。臘與息民,蠟后為之,以其與蠟同月。若不為蠟,則此事亦廢。事皆相將,故系之蠟焉。年不順成,八蠟不通。《郊特牲》文引此者,解言“我田既臧”,乃云“農夫之慶”之意也。彼注數八蠟云:“先嗇一也,司嗇二也,農三也,郵表畷四也,貓虎五也,坊六也,水庸七也,昆蟲八也。”此八蠟為其主耳,所祭不止于此。四方百物皆祭之。《春官·大司樂》云:“凡六樂者,一變而致羽物及川澤之示,再變而致裸物及山林之示,三變而致鱗物及丘陵之示,四變而致毛物及墳衍之示,五變而致介物及土示,六變而致象物及天神。”注云:“此謂大蠟,索鬼神而致百物,六奏樂而禮畢。”又《大宗伯》云:“疈辜祭四方百物。”注云:“謂磔攘及蠟祭。”是蠟祭,四方百物皆祭之。○傳“田祖”至“谷善”。○正義曰:《郊特牲》注云:“先嗇,若神農。”《春官·籥章》注云:“田祖,始耕田者,謂神農。”是一也。以祖者,始也。始教造田,謂之田祖。先為稼穡,謂之先嗇。神其農業,謂之神農。名殊,而實同也。以神農始造田謂之田祖,而后稷亦有田功,又有事于尊可以及卑,則祭田祖之時,后稷亦食焉。后土則五谷所生,本云句龍能平之,則句龍亦在祭中。而《籥章》云“以樂田畯”,尙及典田之大夫,明兼后土、后稷矣。故《大司徒》注云:“田主,田神后土及田正之神所依也。”詩人謂之田祖,以句龍為后土,后稷為田正,而言詩人謂之田祖,則田祖之文,雖主于神農,而祭尊可以兼卑,其祭田祖之時,后土、田正皆在焉,故鄭總言詩人謂之田祖也。言此田祖,其文得兼有后土、后稷,而《司徒》言田主,則其文不得兼神農。何則?彼云“設其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則田主唯社稷,不得有神農,故鄭唯云“后土、田正”,其言不及神農,是其意也。“谷,善”,《釋詁》文。王肅云:“大得我稷黍,以善我男女,言倉廩實而知禮節也。”○箋“設樂”至“田畯”。○正義曰:言設樂者,總琴瑟擊鼓。鼓言擊,明琴瑟亦擊可知。《籥章》云“吹《豳》雅”則有籥吹之。此不云籥,彼《籥章》不言琴瑟,皆文不備耳。知迎先嗇謂郊后始耕者,《月令》:“孟春,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注云:“謂以上辛郊祭天。”即引襄七年《左傳》曰:“夫郊祀后稷以祈農事,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后耕。”又曰:“乃擇元辰,天子親載耒耜,躬耕帝籍。”注云:“元辰,郊后吉亥。”是郊后始耕也。謂于始耕時而祭之也。知者,以先嗇,人神,不宜先天而祭,故當郊后也。祈雨又宜早,不可以至二月。而田祖是始教田者,故知是始耕時祭之也。云甘雨者,以長物則為甘,害物則為苦。昭四年《左傳》曰:“秋無苦雨。”服虔曰:“害物之雨,民所苦。”是也。雨以甘故,故得佑助我禾稼,當以養士女也。以此事在孟春,則事最在后,時次于上,故以此結章,見后當恆然,反明此年之春已有此事,以興嗣歲亦此義也。引《周禮》者,《籥章》文也。彼注云:“祈年,求豐年也。《豳》雅、《七月》也。《七月》有‘于耜舉趾,饁彼南畝’之事,歌其類也。謂之雅,以其言男女之正。鄭司農云:‘田畯,古之先教田者。’《爾雅》曰:‘畯,農夫也。’”以此言之,云吹《豳》雅,謂籥吹之,故其職“掌土鼓豳籥”。杜子春云:“土鼓,以瓦為匡,以革為兩面,可擊也。”鄭司農云:“豳籥,豳,國之地竹。”玄謂“籥,豳人吹籥之聲章”。是也。祭田祖而幷祭田畯者,以神農始造田法,典田大夫以其法教民,亦是先教田,其祭幷及之。先言祈年于田祖,是此祭主祭田祖,末言以樂田畯,見其次及之,故異其文也。
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嘗其旨否。箋云:曾孫,謂成王也。攘讀當為饟。饁、饟,饋也。田畯,司嗇,今之嗇夫也。喜讀為饎。饎,酒食也。成王來止,謂出觀農事也。親與后、世子行,使知稼穡之艱難也。為農人之在南畝者,設饋以勸之。司嗇至,則又加之以酒食,饟其左右從行者。成王親為嘗其饋之美否,示親之也。○饁,于輒反。畯,子峻反,本又作“峻”。后篇同。喜,毛如字,鄭為“饎”,尺志反。下篇同。攘,如羊反,鄭讀為饟,式尙反,王如字。饋,巨愧反。從,才用反。禾易長畝,終善且有。易,治也。長畝,竟畝也。○易,以豉反,徐以赤反。
曾孫不怒,農夫克敏。敏,疾也。箋云:禾治而竟畝,成王則無所責怒,謂此農夫能自敏也。
[疏]“曾孫”至“克敏”。○毛以為,成王之時,非直為民報祭祈年,又曾孫成王亦自來止,親循畎畝,以勸稼穡也。君既勸之于上,民又勤之于下。農夫務事,遂以其婦之與子幷來饋饁于彼南畝之中,家盡歡樂矣。其田畯之官典田大夫既至,見其勤勞,則喜樂其事矣。即教農夫以間暇之時攘除田之左右,辟其草萊,嘗其氣旨土地和美與否也,故使禾生易而治理長,而次列遍竟畝中,終至成善,且收而大有。曾孫成王見其如此,不有恚怒,乃謂此農夫,其田事既有工能,而且敏疾,故不怒之,以是致黍稷茂盛而年豐矣。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鄭以為,曾孫成王之來止也,則以其己之婦與子,謂后與世子,出觀農事,使知稼穡之艱難也。又以飲食而行饋餉彼在南畝之農人,設食以勸之,使其樂事也。田畯之官至,又加之酒食之饎,以慰其典田之勤也。又饟其左右從已之行者,以賞其行途之勞,令喜于巡勸不厭也。又親為嘗其饋之美否,示親而愛之。故上下用命,農畯勸樂。餘同。○箋“曾孫”至“親之”。○正義曰:以《信南山》準之,故知“曾孫,成王”也。上言饁,下言嘗,皆飲食之事,故攘讀當為饟也。《釋詁》云:“饁、饟,饋也。”舍人曰:“饟自家之野也。”此攘字在饁、喜之下,而先言之者,以詩中未有其事,故先明之。田畯,田官,在田司主稼穡,故謂司嗇。漢世亦有此官,謂之嗇夫,故言今之嗇夫也。《郊特牲》曰:“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注云:“先嗇,若神農。司嗇,若后稷。”以神農始造其田,后稷教民播種,此二人有田事之大功者也。蠟者,為田報祭,故知謂此二人。稷為人臣教稼,亦是田官,故謂之司嗇。此言田畯,乃是當時主稼之人,故以司嗇言之,與《郊特牲》名同而實異也。“饁彼南畝,田畯至喜”,此及《大田》文與《七月》正同,故亦讀喜為饎。饎,酒食也。此為田事,而言曾孫之來,故知成王來止。謂出觀農事,曾孫來止,即言以其婦子,明曾孫自以已之婦子,故知親與后、世子行也。王之婦必是后。知子唯世子者,以將欲傳之國祚,明其教戒尢深,故知非餘子也。稼穡之艱難,《尙書·無逸》周公戒成王之辭也。此經曾孫之下而云“以其”,明以下皆曾孫之事,故云“為農人之在南畝者;設饋以勸之”,謂成王為之設也。言司嗇至則又加之以酒食,則農人之饋無酒,故云加之也。其左右之行,雖各有糧食,王欲其勸農忘苦,從行不厭,故饟之也。王之從者,必有公卿大臣,親為嘗其饋之美否,亦所以親之也。此經毛不為傳,但毛氏于詩無破字者,與鄭不得同。王肅云:“曾孫來止,親循畎畝勸稼穡也。農夫務事,使其婦子幷饁饋也。田畯之至,喜樂其事,教農以間暇攘田之左右,除其草萊,嘗其氣旨土和美與否也。”傳意當然。王肅又云:“婦人無閫外之事。”又帝王乃躬自食農人,周則力不供,不遍則為惠不普,玄說非也。孫毓云:“古者婦人無外事,送兄弟不逾閾。唯王后親桑,以勸蠶事,又不隨天子而行。成王出勸農事,何得將婦兒自隨?而云使知稼穡之艱難,王后寧復與稼穡事者乎?此與《豳風》‘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之義皆同。農人遽于其事,婦子俱饟也。田畯見其勤修,喜樂其事。又王者從官,自有常餼,非獨于南畝之中,乃饟左右,而親為之嘗,又非人君待下之義。”皆以鄭說為短,斯不然矣。此刺今思古之詩,言古人之所難行,以傷今之廢業也。首章言輕其稅斂,二章為之祈報,此章言恩澤深厚,卒章言收獲弘多。歷觀其次,粲然有敘,寧當于此甫說農人之家行饁之事?又《大田》卒章,上言曾孫,下言禋祀,幷是成王之事,不當以農人婦子輒廁其間也。且言“曾孫來止”,即言“以其婦子”,則是曾孫以之也。上無農人之文,何得為農人婦子乎?既言曾孫以其婦子,則后之從行,于文自見,復何所言,而云無事也?若王后必無外事,不當蠶于北郊。王基以親蠶決之,非無理矣。衣食,人之所資,田蠶幷為急務。蠶則后之所專,故后當獨行。田則王之所勸,后從行耳。此乃外內之別,職司之義,而孫毓反言親桑不隨王,非其難矣。王者憂深思遠,以世子者生于深宮之內,長于婦人之手,故與之俱行,知稼穡之艱難,欲其重國用而愛黎民,保王業而全宗祀也。以子所親,莫過于母,使之俱觀辛勤,內相規諫,此聖賢明訓,可與日月俱縣。《豳風》“同我婦子”,事連于“舉趾”,此云“以其婦子”,文系于“曾孫”,辭既不同,義固當異,又安得皆為農人婦子也?田畯所喜,當喜農人之勤事,文在“饁彼”之下,是則喜其饟食,非復說其勤勞,何有國史吟詠立文若是哉!王者從官,非無常餼,直以同循稼穡,共食旨甘,與夫《秦風》所謂“與子同袍”,亦復何異?而云非待下之義乎?此饋南畝之農人,賜田畯以酒食者,天子所省,固無周遍,值其所幸,便即賜之,使天下知我王之愛農也,則莫不盡力。農人之見饟也,則人各用心。賞一勸百,可使海內從風,何必每地皆往,農人盡賚?而云力不供、惠不普也?王基因于不遍之言,而引《周語》以此為藉田之事,謬矣。然此詩止說豐年之義,無刺廢藉之文。箋之上下言不及藉。下篇刺矜寡不能自存,其文亦同于此。豈令矜寡之人,就藉田捃拾也?又下章庾、稼,共此接連,箋稱“古之稅法”,非為藉田,明矣。
曾孫之稼,如茨如梁。曾孫之庾,如坻如京。茨,積也。梁,車梁也。京,高丘也。箋云:稼,禾也,謂有藁者也。茨,屋蓋也。上古之稅法,近者納𥠡,遠者納粟米。庾,露積谷也。坻,水中之高地也。○茨,徐私反。庾,羊主反。坻,直基反。積如字,又子賜反。下皆同。藁,古老反。𥠡,作孔反。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箋云:成王見禾谷之稅,委積之多,于是求千倉以處之,萬車以載之,是言年豐收入逾前也。○委積,如字,又于偽反。年收,手又反,又如字。
黍稷稻粱,農夫之慶。報以介福,萬壽無疆!箋云:慶,賜也。年豐則勞賜,農夫益厚,既有黍稷,加以稻粱。報者為之求福,助于八蠟之神,萬壽無疆竟也。○疆,居良反。竟如字。
[疏]“曾孫”至“無疆”。○毛以為,上言曾孫之親循畎畝,此言稅獲之多。曾孫成王所稅得禾谷之稼,其積聚高大如屋茨,如車梁也。曾孫成王所稅得米粟之庾,其唯高大如渚坻,如丘京也。成王既見禾稼之積,粟庾之多,于是乃求千倉以處其庾也,乃求萬箱以載其稼也。以其收入逾前,故求倉廩車箱以載置之。喜其收獲之廣,愍念農夫之勤,故以黍稷稻粱為農夫之慶。謂黨正飲酒,加其饌食以稻粱也,非直勞而息之,又為之求福于八蠟之神,而報我農夫以大大之福,使之得萬年之壽,無有疆境。今幽王不能然,故刺之也。二“斯”皆為語助。○鄭唯以介為助。餘同。○傳“茨積”至“高丘”。○正義曰:墨子稱茅茨不剪,謂以茅覆屋,故箋以茨為屋蓋。傳言茨積,非訓茨為積也,言其積聚高大如屋茨耳。其意與箋同也。《孟子》“十二月車梁成”,梁謂水上橫橋。橋有廣狹,得容車渡,則高廣者也,故以比禾積。《釋丘》云:“絕高為之京。”是“京,高丘”也。○箋“稼禾”至“高地”。○正義曰:庾是平地委粟,而與稼相對,則知稼有藁草矣。故云“稼,禾稼,謂有藁者也”。此言曾孫所有,則是稅而得之。而有庾、稼二種,明是稅有兩法。故言古之稅法,近者納總,謂幷禾稼納之;遠者納粟米,謂路遠者唯納粟,又遠者唯納米。以運輸為難,故輕之也。此文稼、庾相對,面下言千倉、萬箱,是箱以載稼,倉以納庾,故知“庾,露地積谷也”。《釋水》云:“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是水中之高地也。此言禾庾,當在畿內。若畿外,則采取美物以當邦賦,不入谷矣。畿內雖用貢法,亦校其歲以為率。依稅法,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無過十二。以禾及米貢入于王。《掌客》有芻薪倍禾之言,是明周法有禾稼之稅矣。《禹貢》有納銍、納秸,周之有無,無以言也。依《禹貢》云:“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銍,三百里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注云:“甸服者,堯制賦其田使入谷。禹弼其外,百里者賦入總,謂入刈禾也;二百里銍,銍,斷去藁也;三百里秸,秸又去穎也;四百里入粟;五百里入米者,遠彌輕也。甸服之制,本自納總。禹為之差,使百里者從之耳。以此言之,有輕遠之法,故為近者納總,遠者粟米。既無銍、秸之文,不知遠近以何為差也。若然,后世之役宜繁于上代。周止千里納谷。唐、虞則弼其外五百里,為方二千里,是方千里者四納谷。多于周者,唐、虞萬國,諸侯歲朝,其用或費于后代,故納谷多也。又《鄭志》答趙商云:“畿內四百國。”則周郊內亦封諸侯矣。于周法十國而入其一于天子,然則雖千里者四其稅,猶少于周,故使方二千里入粟米。世代不同,故異法也。○箋“年豐”至“疆竟”。○正義曰:《特牲》、《少牢》之祭皆無稻粱,此特言黍稷稻粱,故知勞賜農夫加以稻粱也。報者,自神之辭,明求神而得報。為農夫之求神,唯蠟祭耳,故云“為之求助于八蠟之神”。以祭有尸祝,故云“萬壽無疆竟”,為得福之辭,與三章互相成也。蠟在息農夫前,而后言之者,以祭者雖在前,而福慶是將來之事,故后言之,以結篇也。定本“疆境”字作“境”。
《甫田》四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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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幽王之時,政煩賦重,而不務農事,蟲災害谷,風雨不時,萬民饑饉,矜寡無所取活,故時臣思古以刺之。○矜,古頑反。注皆同。字或作“鰥”。
[疏]“《大田》四章,上二章章八句,下二章章九句”至“自存焉”。○正義曰:四章皆陳古善,反以刺王之辭。經唯言寡婦,序幷言矜者,以無妻為矜,無夫為寡,皆天民之窮,故連言之。由此而言孤獨老疾,亦矜寡之類,其文可以兼之矣。○箋“幽王”至“刺之”。○正義曰:箋亦以序省略,反取經意以明之。經從首章盡二章上三句,言成王教民治田,百谷茂盛,止役順時,秀實成好,反明幽王之時,政煩賦重,而不務農事也。二章下五句,言時無蟲災,反明幽王之時,蟲災害谷也。三章上四句,言云雨安舒,反明幽王之時,風雨不時也。三章下五句,言收刈有餘,寡婦獲利,是下民豐盈,矜寡得濟,反明幽王之時,萬民饑饉,矜寡無所取活也。詩皆公卿國史所作,故云時臣思古以刺之。序不言思古者,《楚茨》至此,文指相類,承上篇而略之也。
大田多稼,既種既戒,既備乃事。箋云:大田,謂地肥美,可墾耕,多為稼,可以授民者也。將稼者,必先相地之宜,而擇其種。季冬,命民出五種,計耦耕事,脩耒耜,具田器,此之謂戒,是既備矣。至孟春,土長冒橛,陳根可拔而事之。○種,章勇反。此注及下注“擇種”幷同。墾,苦狠反。相,息亮反。長,張丈反。冒,莫報反。橛,其月反。以我覃耜,俶載南畝。覃,利也。箋云:俶讀為熾。載讀為災栗之災。時至,民以其利耜,熾災發所受之地,趨農急也。田一歲曰災。○覃,以冉反,徐以廉反。俶、載,眾家幷如字。俶音尺叔反,始也。載,事也。鄭讀為熾、災。熾音尺志反。災音緇。栗音列,鄭注《周禮》云:“讀如裂繻之裂。”播厥百谷,既庭且碩,曾孫是若。庭,直也。箋云:碩,大。若,順也。民既熾災,則種其眾谷。眾谷生,盡條直茂大。成王于是則止力役,以順民事,不奪其時。
[疏]“大田”至“是若”。○毛以為,古者成王之時,有大肥美之田可墾耕矣,又多為稼而以授民也。民已受地,相地求種,既已擇其種矣。時王者,又號令下民豫具田器,既已戒敕之矣。此受地擇種,戒敕具器,既巳周備矣。至孟春之月,乃耕而事之矣。用我覃然之利耜,始設事于南畝而耕之,以種其百種之眾谷。其谷之生,盡條直且又長而茂大。民既勤力,已專其務,曾孫成王于是止力役以順民,不奪其時,令民得盡力于田。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鄭唯用利耜熾災,耕發其南畝所受之田為異。餘同。○箋“大田”至“事之”。○正義曰:知大田非天下田者,以文連“多稼”,又云“既種既戒”,皆謂田中之事,不得為天下之田,故以為肥美之大田,可墾耕者也。舉肥美以與民,則自然為天下田矣。地自山陵、林麓、川澤、溝瀆、城郭、宮室、涂巷,其外皆可墾耕作者,舉其年豐,明田多,故云大田。地之肥美者,謂可墾耕者,皆肥美也。言多為稼,可授民者,以此方陳擇種豫戒,是本之于初所授受之辭。其實此地先在民矣。言多為稼者,《地官·司稼》注云“種谷曰稼,如嫁女有所生”,《草人》“掌土化之法”,《稻人》“掌稼下地”,《秋官·薙氏》“掌殺草”,《月令》云“燒薙行水”,皆是為稼也。為稼,謂多為此等之稼。以糞美其地,故云多稼。若其不然,鄭則不宜言為也。此當在授民之后,民自稼之。言多為稼乃授民者,疾今之田萊多荒,而本之初授不廢,授民而稼之,或公家令民稼之而后授,故薙氏掌之也。又云將稼者,謂將稼種之,與多為稼者別也。以別起此文,明多為稼者,故非稼種矣。以下經始說耕事,則此未得下種,故知既種為相地之宜,而擇其種也。《月令》云:“善相丘陵土地所宜,五谷所殖。”《司稼》云:“掌巡邦野之稼,而辨其穜稑之種與其所宜。”注云:“知種所宜之地。”《草人》云:“物地相其宜而為之種。”即分地之利是也。以既知地所宜種,故引《月令》,幷云出五谷為之種也。計耦事者,以耕必二耜相對,共發一尺之地,故計而耦之也。耒耜之具,別言田器,則耘耨所用,故彼注云:“鎡箕之屬。”命民即是戒之,故云“此之謂戒”也。既備者,辭總上事,故云“是故備矣”。此在往年,至春始用,云乃者,緩辭也。孟春,土長昌橛,陳根可拔。《月令》注引此言“農書曰”,則此出于農書也。《漢書·藝文志》農書有九家,不知出誰書也。以冬土定,故稼橛于地,與地平。孟春土氣升長,而昌覆于橛,則舊陳之根可拔,于是乃耕,故云而事之。○傳“覃,利也”。○正義曰:《良耜》云“畟畟”,《載芟》云“有略”,與此“覃”皆連耜言之,明為耜之利意,故云“覃,利也”。傳不解“俶載”之文,以毛不破字,必不與鄭同。王肅以俶為始,載為事,言“用我之利耜,始發事于南畝”。○箋“俶讀”至“曰災”。○正義曰:此及《載芟》、《良耜》皆于耜之下言“俶載南畝”,是俶載者,用耜于地之事,故知當為熾災,謂耜之熾而入地,以災殺其草,故《方言》“入地曰熾,反草曰災”也。連言“災栗之災”者,《弓人》云:“凡鋸干之道,災栗不迤,則弓不發。”注云:“玄謂栗讀如裂繻之裂。”彼鋸弓干,以鋸災而裂之,猶耕者以耜災而發之,義理既同,故讀從其文以見之也。上云“乃事”,是豫以待時之言,故云“時至”,以為相連文次也。“田一歲曰災”,《釋地》文。郭璞曰:“今江東呼初耕地反草為災。”則是入地殺草之名,故引為證也。○箋“民既”至“其時”。○正義曰:《論語》云“長沮、桀溺耦而耕”,即云“耰而不輟”。注云:“耰,覆種也。”是古者未解牛耕,人耕即下種,故云“民既熾災,則種其眾谷”,此“既庭”及下章“既方”之等,皆論天下之田,宜為普遍之辭,故皆以既為盡,言“谷生,盡條直茂大”也。《月令》云:“毋聚大眾,毋作大事,以妨農事。”是止刀役以順民事,不奪其時。
既方既皂,既堅既好,不稂不莠。實未堅者曰皂。瑯,童梁也。莠,似苗也。箋云:方,房也,謂孚甲始生而未合時也。盡生房矣,盡成實矣,盡堅熟矣,盡齊好矣,而無稂莠,擇種之善,民力之專,時氣之和所致之。○皂,才老反。稂音郎,又音梁,童梁,草也,《說文》作“蓈”,云“稂”或字也。禾粟之莠,生而不成者,謂之童蓈也。莠,餘久反。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稚。食心曰螟,食葉曰螣,食根曰蟊,食節曰賊。箋云:此四蟲者,恆害我田中之稚禾,故明君以正已而去之。○去,起呂反。注同。螟,莫庭反。螣字亦作“”,徒得反,《說文》作“𧎢”。蟊,本又作“蛑”,莫侯反。《爾雅》云:“隨所食為名。”郭云:“皆蝗類也。”稚音稚。下同。
田祖有神,秉畀炎火。炎火,盛陽也。箋云:螟螣之屬,盛陽氣嬴則生之。今明君為政,田祖之神不受此害,持之付與炎火,使自消亡。○秉如字。執,持也,《韓詩》作“卜”。卜,報也。畀,必二反,與也。炎,于沾反,沈于凡反。嬴音盈。
[疏]“既方”至“炎火”。○正義曰:上言谷生茂大,此言秀實之好。云眾谷既秀穗,上巳有孚甲,盡生房矣。稍復結粒,盡成實矣。粒又稍成,盡堅熟矣。幷無死傷,盡齊好矣。不有童梁之稂,不有似苗之莠,是其五谷大成也。所以得然者,由其明王能自正己,去其食心葉之螟𧑞,及食根節之蟊賊,無害我田中之稚禾者,由此而皆得大成也。明所以能去四蟲者,以其明君為政,德當靈祇,故云“田祖有神”,不受此等之害,持于炎火,使自消亡。今王不能然,故刺之。○傳“實未”至“似苗”。○正義曰:以此章承上苗長之后,皆論秀實之事。皂音為造,訓為成也。文在“堅”上,皂成而未堅,故云“實未堅曰皂”也。“稂,童梁”,《釋草》文。舍人曰:“稂一名童梁。”郭璞曰:“似莠是也。《仲虺之誥》曰:‘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秕似粟,莠似苗也。”○箋“方房”至“致之”。○正義曰:皂是未堅,方文又在皂上,初秀始欲結實之時,故云“方,房也,謂孚甲始生而未合時也”。謂米外之房者,言其孚甲,米生于中,若人之房舍然也。孚者,米外之粟皮,故秠者一孚二米,言一皮之內有兩米也。甲者,以在米外,若鎧甲之在人表,其種于地,則開甲始生,故《月令》孟春云“其日甲乙”,注云:“物之孚甲始生,謂開此孚甲生出也。”禾既有穗,即生孚甲,故云“盡生房矣”。房生既成,則有米實,故云“盡成實矣”。既已有實,稍向熟成,故云“盡堅熟矣”。眾穗皆熟,故云“盡齊好矣”。稂莠苗既似禾,實亦類粟,若擇種去其細粒,鋤禾除其非類,則無復稂莠,亦由時氣之和使然。○傳“食心”至“曰賊”。○正義曰:皆《釋蟲》文。李巡云:“食禾心為螟,言其奸冥冥難知也。食禾葉者,言假貸無厭,故曰𧎢也。食禾節,言貪很,故曰賊也。食禾根者,言其稅取萬民財貨,故云蟊也。孫炎曰:“皆政貪所致,因以為名也。”郭璞曰:“分別蟲啖禾所在之名耳。”𧎢與螣,蟊與𧔨,古今字耳。郭璞直以蟲食所在為名,而李巡孫炎幷因托惡政,則災由政起,雖食所在為名,而所在之名緣政所致,理為兼通也。陸機《疏》云:“螟似子方而頭不赤。螣,蝗也。賊似桃李中蠹蟲,赤頭身長而細耳。或說云:‘蟊,螻蛄也。食苗根,為人患。’許慎云:‘吏犯法則生螟。乞貸則生螣。’舊說螟螣蟊賊一穗蟲也,如言寇賊奸宄,內外言之耳。故犍為文學曰:‘此四種蟲皆蝗也。’實不同,故分別釋之。”○箋“此四”至“去之”。○正義曰:以特言田稚,故云“恆害我田中之稚禾”。蟲災之盛,稙者亦食,以稚者偏甚,故舉以言之。以其由政而然,故云“明君正己而去之”。○傳“炎火,盛陽”。○正義曰:以言炎火,恐其是火之實,故云“盛陽也”。陽而稱火者,以南方為火,炎為甚之,故云“盛陽也”。知非實火者,以四者所謂昆蟲,得陰而藏,得陽而生,故箋云“盛陽氣嬴則生之”,義無取于火之實,故為盛陽也。○箋“螟螣”至“消亡”。○正義曰:解本言炎火之意。以螟螣之屬四者,盛陽氣嬴則生之,以得陽而生,故陽盛而為害。《月令》:“仲夏行春令,百螣時起。”是陽行而生,陽盛則蟲起,消之則付于所生之本。今明君為政,田祖之神不受此害,故持之付于炎火,使自消亡也。田祖所以受者,以害由政起。今明君為政,害無由作,故云田祖不受四蟲之害。若政能消之,則本無可受,而云田祖不受者,以田祖主田之神,托而言耳。
有渰萋萋,興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渰,云興貌。萋萋,云行貌。祈祈,徐也。箋云:古者陰陽和,風雨時,其來祈祈然而不暴疾。其民之心,先公后私,令天主雨于公田,因及私田爾。此言民怙君德,蒙其餘惠。○渰,本又作“弇”,于檢反。《漢書》作“黤”。萋,七西反。興雨如字,本或作“興云”非也。祈,巨移反。雨我,于付反。注內“主雨”同。一本“主”作“注”,雨如字。
彼有不穫稚,此有不斂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秉,把也。箋云:成王之時,百谷既多,種同齊孰,收刈促遽,力皆不足,而有不穫不斂,遺秉滯穗,故聽矜寡取之以為利。○穫,戶郭反。斂穧,上力檢反,下才計反,又子計反。穧,穫也。穗音遂。把,巴馬反。矜音鰥。
[疏]“有渰”至“之利”。○正義曰:言太平之時,有渰然既起,萋萋然行者,雨之云也。此云既行,乃起其雨澤,祁祁然安徐而落,不暴疾也。民見云行雨降,歸之于君,云此雨本主為雨我公田耳,因遂及我之私田。雖作者廣見太平之時,民心先公之義,要雨無不遍,天澤以時,故得五谷大成。由此民所收刈,力皆不足,而令彼處有不穫刈之稚禾,此處有不收斂之穧束,又彼處有遺餘之秉把,此處有滯漏之禾穗。此皆主不暇取,維是寡婦之所利。言捃拾取之,以自利己。今王不能然,使矜寡無所資,故刺之。定本、《集注》“穧”作“積”。○傳“渰云興貌”,定本、《集注》云“渰陰云貌”。○正義曰:既言有渰,即云興雨,雨出于云,故知“渰,云興貌”。云既興而后行。萋萋在渰之下,故知云行貌。云行然后雨落,故萋萋之下言興雨也。祁祁,徐貌,謂徐緩而降,故箋云“不暴疾”也。經“興雨”或作“興云”,誤也。定本作“興雨”。○箋“成王”至“為利”。○正義曰:穧者,禾之鋪而未束者。秉,刈禾之把也。《聘禮》曰:“四秉曰筥。”注云:“此秉謂刈禾盈手之秉。筥,穧名也。若今萊易之間刈稻,聚把有名為筥者,即引此詩云‘彼有遺秉’,‘此有不斂穧’,是也。彼注言此秉者,以對米秉為異,故《掌客》注云:“米禾之秉筥,字同數異。禾之秉,手把耳。筥謂一穧。”然則禾之秉,一把耳。米之秉,十六斛。禾之筥,四把耳。米之筥,則五斗。是有對,故言此以別之。《王制》及《書傳》皆云矜寡孤獨,天民之窮而無告者,皆有常餼。《地官·遺人》:“門關之委積,以養老孤。”則官自有餼,而須捃拾者,以豐年,矜寡捃拾,足能自活。王者恐其不濟,或力不堪事,乃餼之。
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箋云:喜讀為饎。饎,酒食也。成王出觀農事,饋食耕者,以勸之也。司嗇至,則又加之以酒食勞倦之爾。○饋食,音嗣。勞,力報反。
來方禋祀,以其騂黑,與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騂,牛也。黑,羊、豕也。箋云:成王之來,則又禋祀四方之神,祈報焉。陽祀用騂牲,陰祀用黝牲。○禋音因。享,許兩反,徐又許亮反。黝,伊糾反,黑也。
[疏]“曾孫”至“景福”。毛以為,曾孫成王之身自來止,親循畎畝,以觀稼穡也。時耕者皆以其婦之與子,同饁彼農人于南畝之中。田畯之官至,喜樂其事,以勸慕能勤,故得成穫。故成王之來,乃于四方之神則禋敬而潔祀焉。其祀之也,以其騂赤之牛、黑之羊豕、與其黍稷之粢盛,用此以獻,以祀四方之神,為神歆饗,而報以大大之福,所以常得年豐。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鄭以為,曾孫來止,則以其婦之與子出共觀之,又設食饁彼南畝之農人以勸之,其田畯又加之以酒食勞之,故上下樂業,谷得以成也。曾孫之來,則又于四方之神而往禋祀焉。所祀者,以其牲或赤或黑,與其黍稷之粢盛,以獻以祀四方之神。神饗之,而報以佑助與大福。○傳“騂,牛。黑,羊、豕”。○正義曰:毛以諸言騂者皆牛,故云“騂,赤牛也”。定本、《集注》騂下無“赤”字,是也。上篇云“以社以方”,而方社連文,則方與社稷同用大牢,故以黑為羊、豕,通牛為三牲也。目上篇言,“犧羊”,是方有羊,明不特牛,故為大牢。牢中色而色不同者,毛意綯以此四方既非望祀,又非五方之帝,故用是牲,所以無方色之別。○箋“成王”至“黝牲”。○正義曰:此以田事為主,成王出觀民事,因即祭祀,故云成王之來,則又禋祀四方之神,祈報焉。對出觀為文也。此出觀之祭,則祭當在秋,祈報幷言者,言其報以成而祈后年也。“陽祀用騂牲,陰祀用黝牲”,《地官·牧人》文也。彼注云:“陽祀南郊及宗廟,陰祀北郊及社稷。”非四方之神,而引以解此者,以毛分騂、黑為三牲。鄭以騂、黑為二色,故引《牧人》騂、黝以明騂、黑為別方之牲耳,非謂四方之祭在陽祀、陰祀之中也。知方祀各以其方色牲者,《大宗伯》云:“青圭禮東方,赤璋禮南方,白琥禮西方,玄璜禮北方,皆有牲幣,各放其器之色。”注云:“以為禮五天帝,人帝而句芒等食焉。”是五官之神,其牲各從其方色,則宜五色。獨言騂、黑者,略舉二方以韻句耳,故易傳。《大宗伯職》祀天乃稱禋。五祀在血祭之中,而言禋者,此五官之神有配天之時,配天則禋祀。此祭雖不配天,以其嘗為禋祀,故亦以禋言之。五祀在血祭之中,則用太牢矣,故上篇云“與我犧羊,以社以方”,是方祭有羊。孫毓以為,方用特牲,非禮意也。
《大田》四章,二章章八句,二章章九句。
瞻彼洛矣 | 返回目錄 |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諸侯,賞善罰惡焉。
[疏]“《瞻彼洛矣》三章,章六句”至“罰惡焉”。○正義曰:作《瞻彼洛矣》詩者,刺幽王也。以幽王不能爵命賞罰,故思古之明王能爵命諸侯,賞善罰惡焉,以刺今之不能也。爵命即賞善之事,但爵命之外,猶別有賞賜,故敘分之。經三章,皆言爵命賞善之事。既能有賞,必當有罰,故連言罰惡耳,于經無所當也。此及《裳裳者華》、《桑扈》、《鴛鴦》亦是思古以刺今,但與上四篇文勢不類,故敘于起發不同耳。上篇每言曾孫,則所思為成王。此等不言曾孫,不知思何時也,故直云古明王,不指斥之。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興也。洛,宗周溉浸水也。泱泱,深廣貌。箋云:瞻,視也。我視彼洛水,灌溉以時,其澤浸潤,以成嘉谷。興者,喻古明王恩澤加于天下,爵命賞賜,以成賢者。○泱,于良反。溉,古愛反。浸,子鴆反。灌,古亂反。君子至止,福祿如茨。箋云:君子至止者,謂來受爵命者也。爵命為福,賞賜為祿。茨,屋蓋也。如屋蓋,喻多也。
韎韐有奭,以作六師。韎韐者,茅蒐染韋也。一入曰韎韐,所以代韠也。天子六軍。箋云:此諸侯世子也。除三年之喪,服士服而來,未遇爵命之時,時有征伐之事。天子以其賢,任為軍將,使代卿士將六軍而出。韎者,茅蒐染也。茅蒐,韎聲也。韐,祭服之韠,合韋為之。其服爵弁服,䊷衣纁裳也。○韎音昧,又亡界反。韐音合,又古洽反。奭,許力反,赤貌。茅如字。蒐,所留反。韠音畢。任音壬。將,子匠反。下同。䊷音緇。纁,許云反。
[疏]“瞻彼”至“六師”。○正義曰:言我視彼宗周之洛水矣,維此洛水則泱泱然深而廣大,能灌溉以時,浸潤以成嘉谷。以喻我視彼古昔之明王矣,維此明王,則仁而寬愛,能爵賞以理,賜命以成賢者,是王恩之深厚也。故君子諸侯之至止,來見于王,則王爵命之以福,又賞賜之以祿。其聚積多大,如屋蓋之茨也。又言諸侯世子,初除父喪,服士服來至京師,正值有征伐之事。王以其賢,命代卿士之任,服韎韐之韍,有奭然而赤,以作六師之將。其賢如是,故得福祿也。今王不能爵賞諸侯之賢者,故舉以刺之。○傳“洛,宗周溉浸水”。○正義曰:宗周,鎬京也。《夏官·職方氏》:“正西曰雍州,其浸渭洛。”是洛為宗周之浸水也。《禹貢》云:“漆沮既從。”孔安國云:“漆沮一名洛水。洛水則漆沮是也,與東都伊洛別矣。”○箋“君子”至“喻多”。○正義曰:上以水喻明王,故知至止為來至。明王之所受,爵命也。凡言福者,大慶之辭。祿者,吉祉之謂。善事皆是,不必一定以此所思者,止思爵命賞賜耳,故言爵命為福,賞賜為祿,于此經對文為然,于他書散則通矣。福祿非聚積之物,而云“如茨”,故云“如屋蓋,以喻多也”。○傳“韎韐”至“六軍”。○正義曰:韎韐者,衣服之名。奭者,赤貌。傳解言奭之由,以其用茅蒐之草染之,其草色赤故也。一入曰韎韐,所以代韠者,案《爾雅》云:“一染謂之縓,再染謂之赬,三染謂之纁。”此曰韎韐,即一入曰韎韐,是縓也。定本云“一入曰韎韐”,是以他服謂之韍,祭服則謂之韎韐,以此韎韐代他服之韠。大夫以上,祭服謂之韍。士無韍名,謂之韎韐。士言韎韐,亦猶大夫以上之言韍也。若然,《玉藻》云:“一命緼韍黝珩。”注云:“侯伯之士一命。”則士亦名韍矣。言韎韐者,彼注亦云:“子男大夫一命。”則一命緼韍。以子男大夫為文,故言韍耳。其實士正名韎韐。《士冠禮》“爵弁服韎韐”,不言韍,是也。天子六軍,《夏官·序》文。○箋“此諸侯”至“纁裳”。○正義曰:以序言爵命諸侯,故知此謂諸侯世子也。若在三年喪中,則兇服不得有韎韐耳。若已爵命,則當服諸侯之赤韍,不得服士服,故知除三年之喪,服士服而來也。《王制》云:“諸侯之世子未賜爵,視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國。”此文言韎韐,故知諸侯世子未賜爵命,服士服也。若然,《春官·典命》云:“凡諸侯之適子,誓于天子,攝其君,則下其君之禮一等。未誓,則以皮帛繼子男。”此以代父君國,反服士服者。《周禮》之文,謂父在代父行禮,故有執圭璧皮帛之禮。未誓尙比卿。今此雖巳除父喪,非代父行禮,不得復繼于父,又不敢自成為君,故服士服也。世子雖服士服,待之同于正君。《雜記》云:“君薨,太子號稱子,待猶君也。”彼注謂未逾年者尙然,況除服后乎!待之固如成君,何但下一等而已。此詩大意,皆言諸侯世子受王爵命,今服士服,故知是未遇爵命。又云作六師,故知有征伐之事。天子以其賢,任為軍將,使代卿士將六軍而出也。以軍將命卿,故知代卿士也。天子六軍,一卿將一軍。言將六軍而出者,舉六軍見天子之法,其實六軍之中將一軍耳。將軍之時,猶未得命,由是仍服韎韐也。《春秋》之義,諸侯逾年即位,天子賜之以命圭,則天子遣使就國賜之矣。文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是其事也。此言除三年之喪,自來受賜命者,天子命諸侯之禮亡,亦無明文。《春秋》之義,言逾年賜命者,說者致之,非傳辭也。春秋之世,魯文公、晉惠公即位而賜之。魯成公八年乃賜之。齊靈公,天子將昏于齊始賜之。衛襄、魯桓,則既薨乃賜之。是賜命時節無定限也。由此而言,蓋逾年賜命是其正。其不得命,則除喪自見天子。此是逾年未得命者,故自來也。傳言“韎韐,茅蒐染”,故解之云:“茅蒐,韎韐聲也。”言古人之道茅蒐,其聲如韎韐,故名此衣為韎韐也。《士冠禮》注云:“韎韐者,緼韍而黝珩,合韋為之。士染以茅蒐,因以名焉。今齊人名蒨為韎韐。”又《駁異義》云:“韎,草名。齊、魯之間言韎韐聲如茅蒐,字當作靺。陳留人謂之蒨。”是古人謂蒨為茅蒐,讀茅蒐其聲為韎韐,故云“茅蒐,韎韐聲也”。又解代韠之意,士朝服謂之韠,祭服謂之韎韐。《駁異義》云:“有韎韐無韠,有韠無韎韐。是韎韐必代韠也。其體合韋為之。”此韎韐是蔽膝之衣耳。《士冠禮》陳服于房中云:“爵弁服:纁裳,䊷衣,緇帶,韎韐。”是韎韐配爵弁服也。彼注云:“爵弁者,冕之次也。其色赤而微黑,如雀頭然。其布三十升。纁裳,淺絳裳也。䊷衣,絲衣。朝服皆用布,唯冕與爵弁服用絲耳。先裳后衣,欲令下近緇。”明衣與帶同色,此引之,以衣在裳上,故先云䊷衣耳。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鞞琫有珌。鞞,容刀鞞也。琫,上飾。珌,下飾也。天子玉琫而珧珌,諸侯璗琫而璆珌,大夫鐐琫而鏐珌,士珕琫而珕珌。箋云:此人世子之賢者也,既受爵命賞賜,而加賜容刀有飾,顯其能制斷。○鞞,字或作“琕”,補頂反,《說文》云:“刀室也。”琫字又作“䩬”,必孔反,佩刀削上飾。珌字又作“㻫”,賓一反,佩刀下飾。珧音遙,以蜃者謂之珧。璗,徒黨反,字又作“瑒”,音同,《爾雅》云:“黃金謂之璗。”璆音虬,又巨漻反,又舊周反,玉也,沈舉彪反,又與彪反,又張疇反。鐐音遼,《爾雅》云:“白金謂之銀,其美者謂之鐐。”徐、何盧到反,又力吊反,本又作“璙”,亦音遼,又力小反,《說文》云:“玉也。”字書力召反。鏐,力幽反,又力幼反,沈又力虬反,黃金之美者。郭云:“紫磨金。”珕,力計反,《說文》云:“蜃屬。”斷,丁亂反。
君子萬年,保其家室。箋云:德如是,則能長安,其家室親。家室親,安之尤難,安則無篡殺之禍也。○篡,初患反。殺,本亦作“弒”,同音試。
[疏]“君子”至“家室”。○正義曰:言明王既有恩澤,能爵命諸侯,故君子諸侯至止于王之所。王既爵命之,又加賜以容飾之刀,有鞞以盛之,其韠則有琫及其珌之飾,賜之以顯其能制斷也。君子諸侯為王所賜之,以其德如是,則能萬年而長安,其家室無危亡之禍矣。今王不能爵賞諸侯,故刺之。○傳“鞞韠”至“珕珌”。○正義曰:古之言鞞,猶今之言鞘。《內則》注“遰刀鞞”,是也。以《公劉》云“鞞琫容刀”,故知“鞞,容刀鞞也”。又容者容飾,此“琫有珌”即容飾也。“琫,上飾”,于鞞之形飾有上下耳。其名為琫、珌之義則未聞。《公劉》傳曰:“琫,上飾。鞞,下飾”者,以彼無珌文,因琫為在上之飾,下則指鞞之體,故言“鞞,下飾”也。傳因琫、珌歷道尊卑,所用似有成文,未知出何書也。天子諸侯琫、珌異物,大夫士則同言,尊卑之差也。天子玉琫、玉是物之至貴者也。《釋器》說弓之飾曰:“以蜃者謂之珧。”郭璞曰:“珧似蚌。”《說文》云:“珧,蜃甲所以飾物也。”《釋器》又云:“黃金謂之璗。其美者謂之鏐。白金謂之銀。其美者謂之鐐。”郭璞曰:“此皆道金銀之別名,及其美者也。鏐即紫磨金也。”《說文》云“珕蜃屬”,而不及于蜃,故天子用蜃,士用珕也。定本及《集注》皆以諸侯珌璆,字從玉,又以大夫鏐珌,恐非也。
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祿既同。箋云:此人世子之能繼世位者也。其爵命賞賜,盡與其先君受命者同而已,無所加也。君子萬年,保其家邦。
《瞻彼洛矣》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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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裳者華》,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祿。小人在位,則讒諂幷進,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焉。古者,古昔明王時也。小人,斥今幽王也。○諂,敕檢反
[疏]“《裳裳者華》四章,章六句”至“之世焉”。○正義曰:作《裳裳者華》詩者,刺幽王也。以其古之仕于朝者,皆得世襲其祿。今用小人。幽王在于天子之位,則有讒佞諂諛之人幷進于朝,既為佞以蔽之王,又進讒以害賢,而王信受之,棄去賢者之胤類,絕滅功臣之世嗣,故時臣思古以刺之也。此言“古之仕者世祿”,及《文王》曰“凡周之士,不顯亦世”,皆謂仕宦于朝者。朝者,在官之總名,公卿大夫皆是也。經言“乘其四駱”,則仕者得乘四馬矣。禮,士乘兩馬,則此詩所言不及士也。古者,有世祿復有世位。世祿者,直食其先人之祿而不居其位。不賢尙當然,子若復賢,則居父位矣。三章箋云:“守我先人之祿位。”幷位言之,見此意也。類謂種類,世謂繼世。“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其理一也。由其賢而得有功,以舉類而當嗣世,義不異矣。但指人身而稱賢者,據祿位而言功臣耳。經四章,皆言思見明王,以免讒諂幷進,令己棄絕之事也。○箋“古者”至“幽王”。○正義曰:諸言在位者,多謂臣在于位。此小人在位,文對古者明王,則在位謂幽王也。
裳裳者華,其葉湑兮。興也。裳裳,猶堂堂也。湑,盛貌。箋云:興者,華堂堂于上,喻君也。葉湑然于下,喻臣也。明王賢臣,以德相承而治道興,則讒諂遠矣。○湑,思敘反。治,直吏反。遠,于萬反,又如字。
我覯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是以有譽處兮。箋云:覯,見也。之子,是子也,謂古之明王也。言我得見古之明王,則我心所憂,寫而去矣。我心所憂既寫,是則君臣相與,聲譽常處也。憂者,憂讒諂幷進。○覯,古豆反。
[疏]“裳裳”至“處兮”。○正義曰:詩人遇讒絕世,傷今思古。言彼堂堂然光明者華也,在于上。又葉湑然而茂盛兮,在于下。華葉相與,共成榮茂。以興顯著者,君也,在于上。美德者,臣也,佐于下。君臣相承,共興國治。古之明王,政治如此。我得見古之是子之明王,則我心所憂讒諂之事,寫除而去兮。我心之憂既已寫兮,則仕于彼朝,君臣相得,是以有聲譽之美而處之兮。言常處此聲譽之美。兮已由讒見絕,故憂而思之,以刺今也。○傳“裳裳”至“盛貌”。○正義曰:以華狀顯見,故言猶堂堂也。此葉興臣德盛,故湑為盛貌。“有杕之杜”,刺不親宗族,故傳以“湑”為“枝葉不相比也”。○箋“興者”至“遠矣”。○正義曰:讒諂幷進,由君受之。三章皆言華,故以華喻君也。華既喻君,而復有葉,故以喻臣。言君之須臣為輔,猶華之須葉以盛,故下章無葉,以喻無臣也。華葉之在于枝,高下同耳。言華上、葉下者,因文之上下以喻君臣上下耳。
裳裳者華,蕓其黃矣。蕓,黃盛也。箋云:華蕓然而黃,興明王德之盛也。不言葉,微見無賢臣也。○蕓音云,徐音運。見,賢遍反。
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矣。箋云:章,禮文也。言我得見古之明王,雖無賢臣,猶能使其政有禮文法度。政有禮文法度,是則我有慶賜之榮也。
[疏]“裳裳”至“有慶矣”。○正義曰:既思君臣幷賢而不得,又思君明而無賢臣者。言彼堂堂然光明者華也,此華乃蕓然而其色黃而盛矣。以興顯著者君也,此君其德彰而明矣。華盛而不言其葉,見君明而其臣不賢。我得見是子明王,雖無賢臣,猶能使其政有禮文法度之章也。維其政有禮文法度之章,則能進用有德,是以于我有慶賜之榮矣,我所以欲得見之也。○傳“蕓,黃盛”。○正義曰:蕓是黃盛之狀,故箋云“華蕓然而黃”也。此華赤以黃為盛,謂草木之有黃華者也。若之華紫赤而繁,黃則衰矣,與此不同也。○箋“華蕓”至“賢臣”。○正義曰:類上章有葉而此無,故云“而不言葉者,微見無賢臣也”。微謂不明言而理見,是其微也。
裳裳者華,或黃或白。箋云:華或有黃者,或有白者,興明王之德,時有駁而不純。○駁,邦角反。
我覯之子,乘其四駱。乘其四駱,六轡沃若。言世祿也。箋云:我得見明王德之駁者,雖無慶譽,猶能免于讒諂之害,守我先人之祿位,乘其四駱之馬,六轡沃若然。○駱音洛。沃若,如字,徐于縛反。
[疏]“箋華或”至“不純”。○正義曰:喻取其象既以黃色,興明王德純,故以異色喻其不純。或有黃者,或有白者,華自有雜色與純者,二章各舉以喻,非此華本黃而變白,又非白即衰也。華一時而黃白雜色,以興明王亦一時而善惡不純,非先盛而后衰為不純也。故言時有駮而不純者,言時有善多而惡少,非善惡半也。若惡與善等,則是闇君,不得為明王矣。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左,陽道,朝祀之事。右,陰道,喪戎之事。箋云:君子,斥其先人也。多才多藝,有禮于朝,有功于國。○朝,直遙反。下及下篇同。
維其有之,是以似之。似,嗣也。箋云:維我先人,有是二德,故先王使之世祿,子孫嗣之。今遇讒諂幷進,而見棄絕也。
[疏]“左之”至“似之”。○正義曰:詩人既思明王,又陳已所以宜嗣之意也。言“左之左之”,左,陽道,朝祀之事,我先人君子則宜而行之。“右之右之”,右,陰道,喪戎之事,我先人君子則能有而曉之。此二德者,我先人維其幷能有之,是以先王使其子孫嗣之。今遇讒見絕,故思古明王也。左,陽道,嘉慶之事,故言宜之。右,陰道,為憂兇之事,不得言宜,故變言有之。二者皆君子之所能,故下經總言有之,明二者皆有也。○傳“左陽”至“之事”。○正義曰:以天下之事多矣,大總不過吉兇,故舉左右以目之。左,陽道,謂嘉慶之事。朝者,人所樂;祀者,吉之大,故為陽也。右,陰道,謂憂兇之事。喪者,人所哀;戎者,有所殺,故為陰也。以能事弘多,故皆重言以見眾也。
《裳裳者華》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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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動無禮文焉。動無禮文,舉事而不用先王禮法威儀也。○桑扈,音戶。桑扈,竊脂鳥也。《說文》“扈”作“雇”。
[疏]“《桑扈》四章,章四句”至“禮文焉”。○正義曰:以其時君臣上下,升降舉動皆無先王禮法威儀之文焉,故陳當有禮文以刺之,即上二章上二句是也。三章言其君為百辟所法而受福。卒章言臣能燕飲得禮而不傲慢。皆是君臣禮文之事,故總之。此與《賓之初筵序》皆言君臣上下,以君臣即有上下之禮,故幷言以見義。
交交桑扈,有鶯其羽。興也。鶯然有文章。箋云:交交,猶佼佼,飛往來貌。桑扈,竊脂也。興者,竊脂飛而往來有文章,人觀視而愛之。喻君臣以禮法威儀升降于朝廷,則天下亦觀視而仰樂之。○鶯,于耕反。佼,交卯反。
君子樂胥,受天之祜。胥,皆也。箋云:胥,有才知之名也。祜,福也。王者樂臣下有才知文章,則賢人在位,庶官不曠,政和而民安,天予之以福祿。○胥,毛如字,鄭、徐思敘反。祜音戶。知音智。下同。
[疏]“交交”至“之祜”。○毛以為,佼佼然飛而往來者,桑扈之鳥也。有鶯然其羽之文章,故人皆觀視而念愛之。以興動而升降者,王與群臣也,當有威儀禮法,則天下亦觀視而樂仰之。君子既有禮文,為下所愛,盡得其所,故能樂與天下所共,是與天下皆樂,而得受天之祜福也。○鄭唯樂胥為異,具在箋說。○箋“交交”至“樂之”。○正義曰:《黃鳥》、《小宛》傳曰:“交交,小貌。”此云“猶佼佼,飛而往來”者,作者各有所取。佼佼實飛而往來之貌也。此喻升降舉動,故取往來為義。○傳“胥,皆”。○正義曰:《釋詁》文。孫毓曰:“與天下皆樂,樂之大者。天子四海之內無違命,則天子樂矣。諸侯四封之內無違命,外內無故,則諸侯樂矣。大夫官府之內無違命者,諮謀行于上,則大夫樂矣。士進以禮,退以義,則士樂矣。庶人耕稼樹藝以養父母,刑罰不加于身,則庶人樂矣。”是述毛之義也。○箋“胥皆”至“福祿”。○正義曰:《周禮》每官之下皆有胥、徒,胥一人則徒十人,是胥以才智之故,而為十徒之長。又有大胥、小胥之官,故知“胥,有才智之名”。《易·歸妹》“以須”,注亦云:“須,有才智之稱。”天文有須女,屈原之姊名女須。《鄭志》答冷剛云:“須,才智之稱,故屈原之姊以為名。”是胥為才智之士。胥、須古今字耳。
交交桑扈,有鶯其領。領,頸也。
君子樂胥,萬邦之屛。屛,蔽也。箋云:王者之德,樂賢知在位,則能為天下蔽捍四表患難矣。蔽捍之者,謂蠻夷率服,不侵畔。○屛,卑郢反。為,于偽反。捍音汗。難,乃旦反。下“患難”同。
[疏]“君子樂胥,萬邦之屛”。○毛以為,言君子王者既有禮文,又能樂與天下皆共之。能與天下皆樂,則為萬邦之蔽捍,天下皆得其樂,無復侵伐之憂,是為之蔽捍矣。○鄭義具箋。○箋“王者”至“不侵畔”。○正義曰:萬邦,是中國之辭,與中國為屛蔽,明捍四夷可知也,故云“蠻夷率服,不敢內侵外畔”,是蔽捍也。
之屛之翰,百辟為憲。翰,干。憲,法也。○箋云:辟,君也。王者之德,外能捍蔽四表之患難,內能立功立事,為之楨干,則百辟卿士莫不修職而法象之。
不戢不難,受福不那。戢,聚也。不戢,戢也。不難,難也。那,多也。不多,多也。箋云:王者位至尊,天所子也。然而不自斂以先王之法,不自難以亡國之戒,則其受福祿亦不多也。○戢,莊立反。
[疏]“之屛”至“不那”。○毛以為,言王者之德,外能蔽捍四表之患難,內能立功立事,為之楨干,則百辟卿士莫不修職而法象之。王能如此,則天下之民不戢聚而歸之乎?言戢聚而歸之也。不畏難而順之乎?言畏難而順之也。民皆順之,則為天所祜,其受福豈不多乎?言受福多也。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鄭以上二句與毛同,下二句具在箋。○傳“翰,干。憲,法”。○正義曰:《釋詁》云:“楨,干也。”舍人曰:“楨,正也。筑墻所立兩木也。干所以當墻兩邊障土者也。然則言楨干者,皆以筑墻為喻,干是墻之主,善政亦民之主也。“憲,法”,《釋詁》文。○箋“辟君”至“法象之”。○正義曰:“辟,君”,《釋詁》文。“之屛”因上文而轉,故亦為蔽捍四表之患難,人君之所施為,唯功事而已,故知立功立事為之楨干也。百辟知卿士者,以《烈文》“百辟其刑之”,對“四方其訓之”,故知為卿士,尊比諸侯,故曰君也。○箋“王者”至“不多”。○正義曰:言王位至尊,天所子愛,解其當自斂、難之意。斂者,收攝之名,故言斂以先王之法。難者,戒懼之辭,故知難以亡國之戒。不自斂以先王之法,即動無禮文也,故《序》箋云:“動無禮文者,舉事而不用先王禮法威儀。”是先王之法為禮文也。不自難以亡國之戒者,即不用賢也,故首章箋云:“王者樂臣下有才智文章,則賢人在位,而庶官不曠,政和而民安。”言用賢則民安,是棄賢則亡國矣。又彼文連言“受天之祜”,彼由樂有賢智,則受天之祜;此不難以亡國之戒,則受福不多,是相配成也。易傳者,以順文理切,不假反言故也。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箋云:兕觥,罰爵也。古之王者與群臣燕飲,上下無失禮者,其罰爵徒觩然陳設而已。其飲美酒,思得柔順中和與共其樂,言不憮敖自淫恣也。○兕,徐履反,獸名。觥,古橫反,以兕角為之。觩音虯,本或作“觓”。樂音洛。憮,火吳反。敖,五報反。下文同。
彼交匪敖,萬福來求。箋云:彼,彼賢者也。賢者居處恭,執事敬,與人交必以禮,則萬福之祿就而求之,謂登用爵命,加以慶賜。
[疏]箋“彼賢”至“慶賜”。○正義曰:以承上經而云彼,是指思柔之人,故云“彼賢者也”。言交非敖則常恭敬,故引《論語》“居處恭,執事敬”為不傲慢矣。故明王招聘用之,故云登用爵命,加以慶賜也。
《桑扈》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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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萬物有道,自奉養有節焉。交于萬物有道,謂順其性,取之以時,不暴夭也。○鴛鴦,于袁反,沈又音溫;下于崗反,又于良反。
[疏]“《鴛鴦》四章,章四句”至“有節焉”。○正義曰:作《鴛鴦》詩者,刺幽王也。以幽王殘害萬物,奉養過度,是以思古明王交接于天下之萬物鳥獸蟲魚皆有道,不暴夭也。其自奉養有節度,不奢侈也。今不能然,故刺之。交于萬物有道,即上二章上二句是也。自奉養有節,即下二章上二句是也。見明王急于萬物而緩于己,故先言交萬物,而后言自奉養也。○箋“交于”至“暴夭”。○正義曰:天子以天下為家,萬物皆天子立制,節其生殺,與之交接,故言交于萬物也。有道者,謂順其生長之性,使之得相長養,取之以時,不殘暴夭絕其孩幼者,是有道也。“不暴夭”,《王制》文。
鴛鴦于飛,畢之羅之。興也。鴛鴦,匹鳥。太平之時,交于萬物有道,取之以時,于其飛,乃畢掩而羅之。箋云:匹鳥,言其止則相耦,飛則為雙,性馴耦也。此交萬物之實也。而言興者,廣其義也。獺祭魚而后漁,豺祭獸而后田,此亦皆其將縱散時也。○大音泰。掩,于檢反。馴音巡,又音唇。獺,敕轄反,又他末反。
君子萬年,福祿宜之。箋云:君子,謂明王也。交于萬物,其德如是,則宜壽考,受福祿也。
[疏]“鴛鴦”至“宜之”。○正義曰:古太平之時,交于萬物有道,欲取鴛鴦之鳥,必待其長大,于其能飛,乃畢掩之,而羅取之。不于幼小而暴夭也。非但于鳥獨然,以興于萬物皆爾。至獺祭魚然后取魚,豺祭獸然后捕獸,皆待其成而取之也。君子明王交于萬物之德如是,則萬年之壽及福祿幷皆宜歸之也。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傳“興也”至“羅之”。○正義曰:以交于萬物,則非止一鳥,故云興也。言舉一物以興其餘也。又解正舉鴛鴦者,以鴛鴦匹鳥也,相匹耦而擾馴,則易得也。易得尙以時取,明萬物皆然,故言太平之時,交于萬物有道,取之以時也。又言于其飛乃畢掩而羅之,此即取之以時之事也。謂小者未能飛,待其能飛而后取之。《釋器》云:“鳥罟謂之羅。”《月令》云:“羅網畢翳。”注云:“罔小而柄長謂之畢。”以畢、羅異器,故各言之。《大東》傳曰:“畢所以掩兔。”彼雖以兔為文,其實亦可取鳥,故此鴛鴦言畢之也。羅則張以待鳥,畢則執以掩物,故言畢掩。○箋“匹鳥”至“散時”。○正義曰:申說匹鳥之意。止則耦,飛則雙,性馴善而相耦,則取之易得,故詩特舉之。鴛鴦即是萬物之一,而傳以為興,故又解之。此交于萬物之實,而言興者,欲廣其義故也。箋又止言魚獸二事者,以天之生物,飛走而已。經已言鳥,又舉魚獸,則可以兼諸水陸矣。且因《王制》、《詩傳》之成文也。此豺、獺祭時,魚獸成就,皆是魚獸放縱分散之時,故于是可取之。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言休息也。箋云:梁,石絕水之梁。戢,斂也。鴛鴦休息于梁,明王之時,人不驚駭,斂其左翼,以右翼掩之,自若無恐懼。○戢,側立反,《韓詩》云:“捷也。捷其噣于左也。”恐,丘勇反。君子萬年,宜其遐福。箋云:遐,遠也。遠猶久也。
乘馬在廄,摧之秣之。摧,莝也。秣,粟也。箋云:挫,今莝字也。古者明王所乘之馬系于廄,無事則委之以莝,有事乃予之谷,言愛國用也。以興于其身亦猶然,齊而后三舉設盛饌,恆日則減焉,此之謂有節也。○乘馬,王、徐繩證反,四馬也。鄭如字。下同。廄音救。摧,采臥反,芻也。秣音末,谷馬也。芻,楚俱反。莝,采臥反,《韓詩》云:“委也。”委,紆偽反,猶食也。與音豫。齊,側皆反,本亦作“齋”。饌,仕戀反。減,古攬反。
[疏]箋“鴛鴦”至“恐懼”。○正義曰:言斂其左翼,以右翼掩之,舉雄者而言耳。此舉鳥不恐懼,亦廣興其義。《禮運》曰:“龍以為畜,故魚鮪不淰。鳳以為畜,故鳥不獝。麟以為畜,故獸不狘。”是水陸飛走皆可擾馴也。《白華》文與此同。但彼言申后見黜,故以陰陽相下為義。此興取自安,故與此異也。○箋“摧今”至“有節”。○正義曰:傳云“摧,莝”,轉古為今,而其言不明,故辯之云:此摧乃今之莝字也。言古者明王所乘之馬系之于廄者,以王馬多矣,而此言在廄,明是王所乘馬。天子之馬而不常與粟,言愛國用也。序言自奉養,謂王身。上章為興,知此亦興,故言“以興于其身亦猶然”也。齋而后三舉設盛饌,三舉節是設盛饌也。恆日則減焉,唯一舉也。齋為有事,故三舉。恆日無事而一,此之謂有節。《天官·膳夫》云:“王日一舉。”注云:“殺牲盛饌曰舉。”又曰:“王齋則三舉。”是恆日則減焉。因奉養先盛而倒言耳。此不言朔月,而《玉藻》云“天子之食,日少牢,朔月太牢”,明朔必加于恆日,不知為同齋三太牢為降二太牢也。《玉藻》“日少牢”,與《周禮》“日一舉”不同者,《鄭志》答趙商云:“《禮記》后人所定,或以諸侯同天子,或以天子與諸侯等,所施不同,故難據也。《王制》之法與周異者多,當以經為正。”然則為《記》有參差,故不同也。
君子萬年,福祿艾之。艾,養也。箋云:明王愛國用,自奉養之節如此,故宜久為福祿所養也。○艾,魚蓋反,徐又音刈。
乘馬在廄,秣之摧之。君子萬年,福祿綏之。箋云:綏,安也。○綏,士果反,又如字。
《鴛鴦》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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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頍弁》,諸公刺幽王也。暴戾無親,不能宴樂同姓,親睦九族,孤危將亡,故作是詩也。戾,虐也。暴虐,謂其政教如雨雪也。○頍弁,缺婢反,著弁貌。《說文》云:“舉頭貌。”燕樂,音洛。卒章同。燕又作“宴”。雨,于付反。卒章同。
[疏]“《頍弁》三章,章十二句”至“是詩”。○正義曰:作《頍弁》詩者,時同姓之諸公刺幽王也。以王之政教酷暴而戾虐,又無所親,不能燕樂其同姓,親睦其九族,孤特傾危,將至喪亡,故同姓諸公作是《頍弁》之詩以刺之。為不能燕樂同姓,明諸公是同姓諸公也。作詩者一人而已,言諸公者,以作者在諸公之中,稱諸公意以刺之也。九族亦同姓,見諸公非一,容九族之外,故言同姓以廣之。不能燕樂,即亦不能親睦。親睦由于燕樂,以經責王不燕樂,令不親睦,故分而言之耳。暴戾無親,即“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是也。不能燕樂同姓,親睦九族,三章皆上六句是也。孤危將亡,卒章四句是也。其首章、二章上六句,懼王危亡,庶幾諫正,亦是將亡之事也。經、序倒者,序述論其事,由暴虐無親,故不能燕樂,為事之次,經則主為不能燕樂,故先言之。
有頍者弁,實維伊何?興也。頍,弁貌。弁,皮弁也。箋云:實,猶是也。言幽王服是皮弁之冠,是維何為乎?言其宜以宴而弗為也。禮,天子諸侯朝服以宴天子之朝,皮弁以日視朝。○朝服,直遙反。下皆同。爾酒既旨,爾殽既嘉,箋云:旨、嘉皆美也。女酒已美矣,女殽已美矣,何以不用與族人宴也?言其知具其禮而弗為也。豈伊異人?兄弟匪他。箋云:此言王當所與宴者,豈有異人疏遠者乎?皆兄弟與王。無他,言至親。又刺其弗為也。蔦與女蘿,施于松柏。蔦,寄生也。女蘿,菟絲、松蘿也。喻諸公非自有尊,托王之尊。箋云:托王之尊者,王明則榮,王衰則微。刺王不親九族,孤特自恃,不知己之將危亡也。○蔦音鳥,《說文》音吊,寄生草也。《爾雅》云“寓木,宛童”,是也。女蘿,力多反,在草曰兔絲,在木曰松蘿。又唐蒙。施,以豉反。下同。
未見君子,憂心弈弈。既見君子,庶幾說懌。弈弈然無所薄也。箋云:君子,斥幽王也。幽王久不與諸公宴,諸公未得見幽王之時,懼其將危亡,已無所依怙,故憂而心弈弈然。故言我若已得見幽王諫正之,則庶幾其變改,意解懌也。○弈音亦。說音悅。懌音亦,本又作“繹”。怙音戶。解音蟹。
[疏]“有頍”至“說懌”。毛以為,有頍然者之皮弁,實維伊何乎?宜在于首,以為表飾也。以興有尊貴者之天王,維如何乎?宜君于上,以正綱紀也。爾王之酒既旨美矣,爾王之殽既嘉善矣,足能具禮,何以不用與族人燕乎?王所當與燕者,豈伊更有異人疏遠者乎?皆王宗族兄弟,非有他人,何不燕而親之,令為輔助。我所以欲王之親燕者,以蔦與女蘿施于松柏之上,非自有根,依于松柏之根,故松柏存而茂,松柏殞而亡,是存亡在松柏。以興同姓與九族附于王者之側,非自有尊,托王之尊,故王政明而榮,王政衰而微,是興衰由于王政,所以欲王之明也。下四句義具在箋。○鄭以為,王服是有頍然者皮弁之冠,是維伊欲何為乎?宜當服之以燕,而王何以不為。餘同。○傳“興也”至“皮弁”。○正義曰:以頍文連弁,故為弁貌。弁者,冠之大名,稱弁者多矣。但爵弁則士之祭服,韋弁則服以即戎,冠弁則服以從禽,非常服也。唯皮弁,上下通服之,故知皮弁也。傳興理不明。王肅云:“言無常也。興有德者則戴頍然之弁矣。”下章肅又云:“言冕,其在人之無期也。”其意以傷王無德,將不戴弁。孫毓以皮弁非唯王者所服,雖陪臣卿大夫皆得服之,不足以為王者廢興之喻。以王說為非。案昭九年《左傳》“王使詹桓伯辭于晉,曰:‘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僖八年《谷梁傳》曰:“弁冕雖舊,必加于首。周室雖衰,必先諸侯。”然則王者之在上位,猶皮弁之在人首,故以為喻也。○箋“實猶”至“視朝”。○正義曰:《釋詁》云:“寔,是也。”實、寔義同,故實亦為是也。言是維伊何,問其所用之辭,則此皮為燕之服。“天子皮弁,以日視朝”,《玉藻》文。燕禮者,諸侯燕臣子之禮。經云:“燕朝服。”諸侯用朝服燕,則知天子亦自以朝服燕也。且此詩責王不燕而舉皮弁,是天子燕用皮弁明矣。若然,《王制》云:“周人冕而祭,玄衣而養老。”注云:“凡養老之服,皆其時與群臣燕之服,周人循而兼用之。玄衣素裳,其冠委貌。諸侯以天子之燕服為朝服。”如彼注,則天子之燕用玄衣。此言皮弁者,蓋天子燕服有二:燕群臣用玄冠,親同姓用皮弁也。《賓之初筵》三章箋云:“此祭末,王與族人燕。”而經云“側弁之俄”,是燕同姓用皮弁之事也。○傳“蔦寄”至“松蘿”。○正義曰:“蔦”,《釋草》無文。寄生者,毛以時事言之耳。陸機《疏》云:“蔦,一名寄生,葉似當盧子,如覆盆,子赤黑,恬美。”《釋草》云:“唐蒙,女蘿。女蘿,菟絲。”毛意以菟絲為松蘿,故言松蘿也。陸機《疏》云:“今菟絲蔓連草上生,黃赤如金,今合藥菟絲子是也,非松蘿。松蘿自蔓松上生,枝正青,與菟絲殊異事。”或當然。○傳“弈弈然無所薄”。○正義曰:弈弈,憂之狀。憂則心游不定,故為無所薄也。下章傳曰:“怲怲,憂盛滿。”言憂之多。○箋“君子”至“解懌”。○正義曰:以王不燕樂,而欲見之,故知君子為幽王也。此“悅懌”文與下章“有臧”相值,有臧冀王之善,則此亦冀王意悅懌,故云“庶幾其變改”。意解懌言當開解而懌悅也。
有頍者弁,實維何期?箋云:何期,猶伊何也。期,辭也。○期,本亦作“其”,音基。王如字。爾酒既旨,爾殽既時。時,善也。豈伊異人?兄弟具來。箋云:具,猶來也。蔦與女蘿,施于松上。未見君子,憂心怲怲;既見君子,庶幾有臧。怲怲,憂盛滿也。臧,善也。○怲,兵命反。
有頍者弁,實維在首。爾酒既旨,爾殽既阜。豈伊異人?兄弟甥舅。箋云:阜,猶多也。謂吾舅者,吾謂之甥。
[疏]箋“謂吾舅者,吾謂之甥”。○正義曰:《釋親》文也。此諸公而及甥舅,以甥舅王之外親,皆是緣王興衰,故亦欲從王燕之也。
如彼雨雪,先集維霰。霰,暴雪也。箋云:將大雨雪,始必微溫。雪自上下,遇溫氣而摶,謂之霰,久而寒勝,則大雪矣。喻幽王之不親九族,亦有漸自微至甚,如先霰后大雪。○霰,蘇薦反,消雪也,字亦作“䨘”。摶,徒端反。
死喪無日,無幾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箋云:王政既衰,我無所依怙,死亡無有日數,能復幾何與王相見也?且今夕喜樂此酒,此乃王之宴禮也。刺幽王將喪亡,哀之也。○喪,息浪反。幾,居豈反。注同。樂音洛。復,扶又反。
[疏]“如彼”至“維宴”。○正義曰:言王政教暴虐,如彼天之雨下大雪,其雪必先集聚,而摶維為小霰,而后成為大雪。是雪有漸也。以興幽王之為惡,亦初為小惡,而成為大惡,亦惡有漸也。王漸益惡,今則大甚。王若覆滅,則己亦喪亡。我等死與喪亡無有日數,復無幾何與王相見,永不得王之燕禮矣。且自相與善樂此酒于今之夕,以王必不燕己,故自已酒,維當王之燕禮。○傳“霰,暴雪”。○正義曰:以比幽王漸致暴虐。且初為霰者,久必暴雪,故言暴雪耳,非謂霰即暴雪也。○箋“將大”至“大雪”。○正義曰:先集者,謂雪集聚也。解雪當散下,而言集,意天將大雨雪,其始必微溫暖。雪自上下,逢遇溫氣消釋,集聚而摶,謂之霰。積久而雪之寒氣勝此溫氣,則大雪散下。是雪有漸,故喻王惡自微至甚,如先霰后雪。《大戴禮》曾子云:“陽之專氣為霰,陰之專氣為雹。盛陽氣之在雨水則溫暖,為陰氣薄而脅之,不相入則摶為雹也。盛陰之氣在雨水,則凝滯而為雪,陽氣薄而脅之,不相入則消散而下,因水而為霰。”是霰由陽氣所薄而為之,故言遇溫氣而摶也。
《頍弁》三章,章十二句。
車舝 | 返回目錄 |
《車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無道幷進,讒巧敗國,德澤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賢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詩也。轄,胡瞎反,車軸頭鐵也。嫉音疾,又音自。妒,丁故反。敗,必邁反,又如字。下注同。
[疏]“《車舝》五章,章六句”至“是詩”。○正義曰:《車舝》詩者,周大夫所作,以刺幽王也。以當時褒姒在王后之位,情性嫉妒。由物類相感,而小人道長,故使無道之輩幷進于朝,讒佞巧言傾敗國家,令王之德澤不加于民,使致下民離散。周人見其如此,乃思得賢女以配君子幽王,欲令代去褒姒,教幽王改修德教,故作是《車舝》之詩以刺之。上言大夫,下言周人,見大夫所作,述眾人之意故也。此經五章,皆以褒姒嫉妒,思得賢女代之。言“思變季女”,是褒姒嫉妒也。“德音來括”,是民已離散者也。“令德來教”,欲王之改修德教,是德澤不加于民也。故皆反經而序之,所以相發明也。
間關車之轄兮,思孌季女逝兮。興也。間關,設轄也。孌,美貌。季女,謂有齊季女也。箋云:逝,往也。大夫嫉褒姒之為惡,故嚴車設其轄,思得孌然美好之少女有齊莊之德者,往迎之,以配幽王,代褒姒也。既幼而美,又齊莊,庶其當王意。○孌,力兗反。齊,側皆反。下同。少,詩照反,本亦作“季女”。匪饑匪渴,德音來括。括,會也。箋云:時讒巧敗國,下民離散,故大夫汲汲欲迎季女,行道雖饑不饑,雖渴不渴,覬得之而來,使我王更脩德教,合會離散之人。○括,本又作“佸”,音活,徐古闊反。覬音冀。
雖無好友,式燕且喜。箋云:式,用也。我得德音而來,雖無同好之賢友,我猶用是燕飲,相慶且喜。○好,呼報反。注下幷同。
[疏]“間關”至“且喜”。○正義曰:周人惡褒姒嫉妒,讒佞在朝,欲得賢女以代之,故言已欲間關然以設車之轄兮,思得孌然美好齋莊之少女,往迎之兮。若有此女,可得往迎,其于行道雖饑非以為饑,雖渴非以為渴。所以然者,覬望此女以令德善音來發教諫于王,使施行德澤,會合離散之人。凡人之喜樂,須賢友共之。我若迎得此女,雖無同好之賢友,猶用是得賢女之故,燕飲酒相慶而且喜樂。疾褒姒之甚,思賢女之切,雖無朋友,亦將獨喜也。○傳“間關”至“有齊季女”。○正義曰:以連言轄兮,故知“間關,設轄貌”。轄無事則脫,行乃設之,故言設轄也。有齋季女者,《采蘋》經文也。以其當為王后,欲代嫉妒,明其非直幼少而已,是以箋述之云“既美好而少,又有齊莊之德,庶其當王意”也。
依彼平林,有集維鷮。辰彼碩女,令德來教。依,茂木貌。平林,林木之在平地者也。鷮,雉也。辰,時也。箋云:平林之木茂,則耿介之鳥往集焉。喻王若有茂美之德,則其時賢女來配之,與相訓告,改修德教。○鷮音驕。
式燕且譽,好爾無射。箋云:爾,女。女,王也。射,厭也。我于碩女來教,則用是燕飲酒,且稱王之聲譽。我愛好王無有厭也。○射音亦。下同。厭,于艷反。下同。
[疏]“依彼”至“無射”。○正義曰:既思賢女,欲以配王,又欲王有美德,致此賢女。故言依然而茂盛者,彼平林之木,有往集之者,維為鷮雉也。此鷮雉乃耿介之鳥,由平林之木茂,故往集焉。唯有茂美之德者,君子之身。有來配之者,維為碩女也。此碩女有齋莊之德,由君子之身美則來配焉,是美德能致碩女也。如此,則王若有茂美之德,則其時彼有美大之賢女,以令善之德來配于王,與王相訓,令王改脩德教。我用是之故,則燕而飲酒,且稱王之聲譽,又愛好汝王無有厭倦也。○傳“依茂”至“辰時”。○正義曰:依為林之狀,以茂而致雉,故知依為茂木貌也。《周禮》有山林、林麓,不在平地。此云平林,故為林木之在平地也。“鷮,雉”,《釋鳥》文。以《說文》云:“鷮,長尾雉,走鳴。乘輿尾為防釳著馬頭上。”陸機《疏》云:“鷮,微小于翟也,走而且鳴,曰鷮鷮。其尾長,肉甚美,故林慮山下人語曰:‘四足之美有麃,兩足之美有鷮。’麃者,似鹿而小,是也。”此鷮是雉中之別名,雉性耿介,故箋謂之耿介之鳥。《士相見》注云:贄用雉者,取其耿介,交有時,別有倫,雉必用死,為其不可生服,是耿介也。以雉有耿介之性,喻碩女有貞專之德。碩,大也,言美大之女。
雖無旨酒,式飲庶幾。雖無嘉殽,式食庶幾。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箋云:諸大夫覬得賢女以配王,于是酒雖不美猶用之此燕飲,殽雖不美猶食之。人皆庶幾于王之變改,得輔佐之,雖無其德,我與女用是歌舞,相樂喜之至也。○樂音洛。
[疏]箋“諸大”至“之至”。○正義曰:以言與之,是相于非一之辭,故言諸大夫也。人之飲食,必樂其旨嘉,今喜而用之,故不待旨嘉。經再言庶幾,其意則同,故箋于“食”之下,總云“皆庶幾于王之變改,已得輔佐之也”。說燕樂之事,而言無德者,以人燕樂欲與賢德者同之,若非賢德,則燕不樂矣。上云“雖無好友”,以己為主,引人從己,自他而言,故云“已無賢友”。此言“無德與汝”,以彼為主,持己就人,自己而言,故云“己身無德”,為謙辭耳。
陟彼高岡,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葉湑兮。箋云:陟,登也。登高崗者,必析其木以為薪。析其木以為薪者,為其葉茂盛,蔽岡之高也。此喻賢女得在王后之位,則必辟除嫉妒之女,亦為其蔽君之明。○析,星歷反。柞,子洛反。湑,思敘反。茂盛也。為,于偽反。下“亦為”同。辟,婢亦反,又音壁。
鮮我覯爾,我心寫兮。箋云:鮮,善。覯,見也。善乎!我得見女如是,則我心中之憂除去也。○鮮,息淺反,徐音仙。覯,古候反。女音汝。行如是,下孟反。一本無“行”字。
[疏]“陟彼”至“寫兮”。○正義曰:言有人登彼高岡之上,當必析伐其柞木以為薪。析伐其柞木以為薪者,以此柞木其葉湑湑然茂盛兮,為其蔽岡之高,故我伐而去之。以興有賢女居彼王后之位,則必辟除褒姒以為賤。辟除褒姒以為賤者,以此褒姒,其惡眾多,為其蔽王之明,故除而去之。善乎!我得見汝之新昏賢女,辟除褒姒,如是則我心中之憂寫除而去兮,喜之至也。○箋“登高”至“之明”。○正義曰:以析者,是除去之辭。又言湑兮為茂盛,故喻其蔽岡之高。以喻取一象欲見其體而不得見之,則為蔽也。言為薪,是廢棄不用之辭,故辟除嫉妒,亦廢棄之也。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轡如琴。景,大也。箋云:景,明也。諸大夫以為,賢女既進,則王亦庶幾古人有高德者則慕仰之,有明行者則而行之。其御群臣,使之有禮,如御四馬騑騑然。持其教令,使之調均,亦如六轡緩急有和也。○仰止,本或作“仰之”。景行,下孟反。注“有明行”同。牡,茂口反。騑,孚非反。調音條。和,胡臥反。
覯爾新昏,以慰我心。慰,安也。箋云:我得是女之新昏如是,則以慰除我心之憂也。新昏,謂季女也。○慰,怨也,于原反。王申為怨恨之義。《韓詩》作“以慍我心”,慍,恚也。本或作“慰”,安也,是馬融義。馬昭、張融論之詳矣。
[疏]“高山”至“我心”。○毛以為,若得賢女在王后之位,則諫王使之為善,庶幾于古人有高顯之德如山者則慕而仰之,有遠大之行者則法而行之。既慕德行善,則調御有法,如善御者,使四牡之馬騑騑行而不息,進止有度,執其六轡,緩急調和,如琴瑟之相應也。喻王法仰高大,善御群臣,使有禮法,成其文章,如六轡之御四馬也。得賢女則令王如是,我所以原見之也。我若得見爾之新昏,使王改修也如是,則以安慰我心,除其憂矣。○鄭唯以景為明為異。餘同。○箋“景明”至“有和”。○正義曰:傳云“景,大”,《釋詁》文。箋必易之為明者,以行須行之,故以為明。見其明白可法,明亦大也。言高山者,以山之高比人德之高,故云古人有高德者則慕仰之也。且仰是心慕之辭,故為高德。德者在內,未見之言行者。已見施行之,語德則慕仰,多行則法行,故仰之、行之異其文也。六轡以御四馬,故以喻王御群臣。六轡如琴,猶言執轡如組,轉相比幷,以發明其意也。《四牡》傳曰:“騑騑,行不止。”此亦然也。○傳“慰,安”。○正義曰:傳以慰為安,箋言“慰除”,以憂除則心安,非是異于傳也。孫毓載毛傳云:“慰,怨也。”王肅云:“新昏謂褒姒也。大夫不遇賢女,而后徒見褒姒讒巧嫉妒,故其心怨恨。”遍檢今本,皆為慰安。《凱風》為安,此當與之同矣。此詩五章皆思賢女,無緣末句獨見褒姒為恨。肅之所言,非傳旨矣。定本“慰,安也”。
《車舝》五章,章六句。
青蠅 | 返回目錄 |
《青蠅》,大夫刺幽王也。蠅,餘仍反。
營營青蠅,止于樊。興也。營營,往來貌。樊,藩也。箋云:興者,蠅之為蟲,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喻佞人變亂善惡也。言止于藩,欲外之,令遠物也。○營,如字,《說文》作“營”,云:“小聲也。”樊音煩。藩,方元反,一本甫煩反。污,污辱之污,烏路反。令,力成反。遠,于萬反。
豈弟君子,無信讒言。箋云:豈弟,樂易也。○愷,開在反。悌音弟。樂音洛。易,以豉反。
[疏]“營營”至“讒言”。○正義曰:言彼營營然往來者,青蠅之蟲也。此蟲污白使黑,污黑使白,乃變亂白黑,不可近之,當去止于藩籬之上,無令在宮室之內也。以興彼往來者,讒佞之人也。讒人喻善使惡,喻惡使善,以變亂善惡,不可親之,當棄于荒野之外,無令在朝廷之上也。讒人為害如此,故樂易之君子,謂當今之王者,無得信受此讒人之言也。○傳“樊,藩”。○正義曰:《釋言》文也。孫炎曰:“樊圃之藩。”然則園圃藩籬是遠人之物,欲令蠅止之,故箋云“外之,令遠物”,令使遠于近人之物。又藩以細木為之,下章棘、榛即是為藩之物,故下傳曰:“榛,所以為藩。”明棘亦然也。此章言藩,下章言所用之木,互相足也。
營營青蠅,止于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箋云:極,猶已也。
營營青蠅,止于榛。榛,所為藩也。○榛,士中反,又側巾反。讒人罔極,構我二人。箋云:構,合也。合,猶交亂也。
[疏]箋“構,合。合,猶交亂”。○正義曰:構者,構合兩端,令二人彼此相嫌,交更惑亂,與上章義同,故云“猶交亂也”。上言“四國”,此云“二人”者,二人謂人君與見讒之人也。讒者,每人讒之,常構二人,構之不已,至交亂四國。先多而后少,故先四國也。
《青蠅》三章,章四句。
賓之初筵 | 返回目錄 |
《賓之初筵》,衛武公刺時也。幽王荒廢,媟近小人,飲酒無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詩也。淫液者,飲酒時情態也。武公入者,入為王卿士。○筵音延。媟,息列反。近,附近之近。沈,如字,直林反。字或作“耽”,都南反。湎,莫衍反,飲酒齊其色曰湎,徐又莫顯反。液音亦。態,他代反。
[疏]“《賓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至“是詩”。○正義曰:《賓之初筵》詩者,衛武公所作,以刺時也。以幽王政教荒亂而惰廢,乃媟慢親近小人,與之飲酒,無有節度。令使天下化而效之,致天下諸侯君臣上下亦效而行之,沈酗于酒,湎齊顏色,淫液不止,遂成風俗。衛武公既入為王之卿士,見其如此,而作是詩以刺之也。定本、《集注》幷云“飲酒無度”,俗本作“飲食”,誤也。刺時者,即幽王之時也。以幽王之文見于下,故言刺時以目之。案《著》云:“刺時也,時不親迎。”鄭以為,直刺君身。則言時者,目其時之君,由可以兼見于當時矣。此“君臣上下”,文在“天下化之”之下,則是天下諸國之君臣也。“沉湎淫液”,即飲酒無度之事。舉化者尙沉湎淫液,則王朝亦沉湎淫液可知矣。言武公既入者,言作詩之早晚耳。《雅》者,言天下之事,形于四方之風,譚大夫尙得作詩以刺王,則在國亦得作,不要待入王朝也。沉湎者,《尙書·微子》曰:“用沈酗于酒,亂敗厥德于下。”《蕩》曰:“天不湎爾以酒。”箋云:“天不同爾顏色以酒。”《酒誥》注云:“齊色曰湎。”然則沉湎者,飲酒過久,若沉沒然,使湎然俱醉,顏色齊同也。此經五章,毛以上二章陳古燕射之禮,次二章言今王燕之失。鄭以上二章陳古大射行祭之事,次二章言今王祭末之燕。俱以上二章陳古以駁今,次二章刺當時之荒廢。卒章乃言天下化之。三章、四章言賓“屢舞”、“號、呶”,是媟近小人,飲酒無度也。卒章言“凡此飲酒”,為天下之辭,是天下化也。卒章無君臣淫泆之事者,此天下化之,效上所為。效者尙然,君臣可知,故經舉天下之民,以明其君臣也。“不醉反恥”,是使齊醉也。其設戒童羖之言,出與不出之語,幷為沉湎之事也。或以為,君臣上下沉湎淫泆倒本幽王之君臣,則天下化之,宜居于下,非文之勢,理在不然。○箋“淫泆”至“情態”。○正義曰:《樂記》說樂之遲云:“詠嘆之,淫泆之。”則淫液,遲久之意也。小人未醉,身有惡態,強自收掩。及其醉酒,則舊時情態皆出。《莊子》說察人之法曰:“醉之以酒,以觀其態。”是久飲酒則情態出也。下箋云:“至于旅酬,小人之態出。”亦謂久飲態出,故舞不知止也。定本、《集注》“態”下皆無“出”字。毛于首章傳曰:“有燕射之禮。”二章傳曰:“主人請射于賓。”則毛以上二章皆陳古者先行燕禮,后為燕射,無祭祀之事也。《燕禮》于旅酬之后,云:“若射,則大射正為司射,如鄉射之禮。”是燕射之法,先行燕禮,而后射也。首章“舉酬逸逸”以上八句,皆說燕事。舉酬即旅酬也。《燕禮》旅后乃射,故“舉酬”之下說“大侯既抗”以下六句為射事也。燕必有樂,故二章又重說燕事。“籥舞笙鼓”,是燕時之樂。若燕樂之義,得先祖之神悅,故因論樂事,遂引而致之。言樂既和而奏之,可以進樂先祖。每事得禮,則神降之福。至“子孫其湛”以來六句,說燕樂得宜,可使明神降福之意。燕樂得所,則神明福之,是不可不以禮燕射,故下四句復說射事。言賓主相耦入,次取弓矢而又射也。此兩章皆初論燕,后論射,而首章言籩豆,二章言笙鼓者,燕以飲食為主,作樂助其勸耳,故先言酒殽,而后言聲樂。三章、四章言今王燕飲,初雖重慎,后則失儀,至于音聲號呶,舞不休息。卒章言下民化之,亦荒于酒,皆刺當時沉湎之事。鄭以將祭而射謂之大射。大射之初,先行燕禮。首章上八句言射初飲燕之事,下六句言大射之事。二章言作樂以祭,盡章皆說祭時之事。三章、四章,言今王祭末,與族人私燕,小人為賓,威儀昏亂。唯卒章與毛同耳。
賓之初筵,左右秩秩。秩秩然肅敬也。箋云:筵,席也。左右,謂折旋揖讓也。秩秩,知也。先王將祭,必射以擇士。大射之禮,賓初入門,登堂即席,其趨翔威儀甚審知,言不失禮也。射禮有三:有大射,有賓射,有燕射。○秩,直乙反,鄭“智也”。折,之舌反。知音智。下同。籩豆有楚,殽核維旅。楚,列貌。殽,豆實也。核,加籩也。旅,陳也。箋云:豆實,菹醢也。籩實,有桃梅之屬。凡非谷而食之曰殽。○肴核,上戶交反,下戶革反。菹,側俱反。酒既和旨,飲酒孔偕。箋云:和旨,酒調美也。孔,甚也。王之酒已調美,眾賓之飲酒又威儀齊一,言主人敬其事,而眾賓肅慎。○偕音皆。鐘鼓既設,舉酬逸逸。逸逸,往來次序也。箋云:鐘鼓于是言既設者,將射故縣也。○酬,市由反。縣音玄。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大侯,君侯也。抗,舉也。有燕射之禮。箋云:舉者,舉鵠而棲之于侯也。《周禮·梓人》“張皮侯而棲鵠”。天子諸侯之射皆張三侯,故君侯謂之大侯。大侯張,而弓矢亦張節也。將祭而射,謂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與?○抗,若浪反。斯張,如字。鵠,戶沃反,鵠鴿也,《說文》云“即鵲也”,小而難中。又云:“鵠者,覺也,直也,射者直己志。”棲音西,著也。梓音子。衎,苦旦反。祭與,音餘,本作“乎”,又作“也”,幷非。射夫既同,獻爾發功。箋云:射夫,眾射者也。獻,猶奏也。既比眾耦,乃誘射,射者乃登射,各奏其發矢中的之功。○發如字,徐音廢。比,毗志反。中,丁仲反。
發彼有的,以祈爾爵。的,質也。祈,求也。箋云:發,發矢也。射者與其耦拾發。發矢之時,各心競云:“我以此求爵女。”爵,射爵也。射之禮,勝者飲不勝,所以養病也,故《論語》曰:“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勺音的,本亦作“的”,同。祈音其。拾,其劫反,更也。飲,于鴆反。下同。爭,爭斗之爭。
[疏]“賓之”至“爾爵”。○毛以為,古之將行燕射,先為燕禮。燕禮之時,其賓之初入門,以至于升筵,其折旋揖讓隨其左右,趨翔威儀甚肅敬而秩秩然,而不失禮也。其升筵之時,則王之籩豆有楚然而陳列之矣,又菹醢之殽與有核桃梅維旅而陳之于籩豆之上矣,其王之酒既又和調旨美。時眾賓之飲酒者,威儀甚偕,言其齊一而順禮也。及其將射,鐘鼓既巳改設,舉相酬之爵,逸逸然往來而有次序也。既旅之后,止飲而行射事。君之所射大侯既舉而張之,其眾射之弓矢,于斯舉侯之時,又亦張之矣。弓矢既張,眾射之夫既同登于堂而在射位,遂各呈奏爾之射者發矢中的之功。此射者發矢射,彼有射。與其耦拾發之時,則各心競云:“我發必使中,以求不飲汝養病之爵。”今不能然,故舉以刺之。○鄭唯行燕至安賓之后而行大射為異,其文義則同。○傳“秩秩然肅敬”。○正義曰:箋依《釋訓》云:“秩秩,智也。”傳言肅敬者,以序刺媟慢,由有智而能肅敬,理亦通也。○箋“筵席”至“燕射”。○正義曰:《春官·司幾筵》注云:“筵亦席也。鋪陳曰筵,藉之曰席。”然其言之筵、席通也。左右,謂折旋揖讓者,以賓與主人為禮,隨其左右之宜,其行或方折,或回旋,相揖而辭讓也。今《大射禮》諸侯與其臣行禮,使宰夫為主人。案其經“擯者納賓,及庭,公降一等揖之。公外席,賓列自西階,主人從之。賓右北面,再拜,賓答拜。主人降洗。賓降,主人辭降。主人取觚洗,賓辭,洗。主人卒洗,賓揖升。筵前獻賓,賓拜受爵于筵前。然后賓升筵”。是賓初入門至即筵以來,每折旋揖讓之事也。折旋揖讓,則或左或右,故知左右謂折旋揖讓也。《射義》曰:“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故此言升筵薦酒,行燕禮也。《射義》又曰:“天子將祭,必先習射于澤宮。澤者,所以擇士也。已射于澤宮,然后于射宮。射中者得與于祭,不中者不得與于祭。”是先王將祭,必射以擇士也。先于澤宮,后于射宮,是將祭再為射禮。澤宮言習射,則未是正射。正射于射宮乃行。《大射》云:“公入騖。”注云:“此公出,而言入者,大射于郊。”《鄉射記》曰:“于郊,則閭中。”注云:“于郊,謂大射于學。”則射宮者,西郊之學也。澤宮之所在則無明文。言賓之初筵,左右秩秩,則從為賓。以至于即筵,皆秩秩也。以其言廣,故云:“大射之禮,賓初入門,登堂即席,其趍翔威儀甚審智,言其不失禮也。”審智,言其安審而有智,與毛肅敬同也。毛以此篇為燕射,鄭則為大射,因辨禮射之數,言已不同之意也,故云“射禮有三:有大射,有賓射,有燕射”。大射者,將祭擇士于射官。賓射者,謂諸侯來朝,與之射于朝。燕射者,因燕賓客,即與射于寢。此三者,其處不同,其侯亦別。《冬官·梓人》云:“張皮侯而棲鵠,則春以功。張五采之侯,則遠國屬。張獸侯,則王以息燕。”三者別文,皮侯即大射也;五采之侯,賓射也;獸侯,燕射也。不言鄉射者,鄉射是州長與其民射于州序之禮,天子諸侯無之,故不言也。○傳“楚列”至“旅陳”。○正義曰:此言籩豆之設,故知楚為陳列貌也。此經二句自相充配,殽、核即籩豆所盛,殽則實之于豆,核則加之于籩,故言“殽,豆實。核,加籩也”。先殽后核,不依籩豆次者,便其文耳。祭禮有加豆籩,傳言加籩,知非加豆籩者,以此非祭,無取加豆之義。而又《天官·籩人》“加籩之實,菱、茨、栗、脯”,非核物,且以“殽,豆實”類之,知加之于籩,非為籩加之也。“旅,陳”,《釋詁》文。楚是陳列之貌,旅又為陳者,謂陳殽核于籩豆之上也。○箋“豆實”至“曰殽”。○正義曰:《天官·醢人》“掌四豆之實”,韭菹醓醢之等皆實之于豆,故云豆實謂菹醢。《籩人》云:“饋食之籩,其實棗、栗、桃、乾䕩”。注云:“䕩,干梅也。”《內則》有桃諸、梅諸,是其干者也。桃梅有核之物,申傳說加籩之義,故云“籩實,有桃梅之屬”,故稱核也。言“之屬”者,以燕之物多,非止桃梅,故稱屬也。既以豆實為菹醢,恐殽名唯施于此,故云“凡非谷實而食之曰殽”,明殽是總名。以此文殽核與籩豆相對,故分之耳。其實核亦為殽。《魏風》曰:“園有桃,其實之殽。”是在籩之物亦為殽也。《醢人》云:“羞豆之實,酏食、糝食。”酏、糝皆以稻米為之,則豆實之殽亦有谷實矣。言非谷實者,谷實謂為飯食者也。今變為雜用,不同谷實之限。○箋“主人”至“肅慎”。○正義曰:偕者,俱也。言其俱相類,故言眾賓之飲酒,又威儀齊一也。言主人敬其事,而眾賓肅慎,明賓主皆得其宜,所以為美也。○傳“逸逸,往來次序”。○正義曰:《燕禮》旅酬之后乃云“若射”,此將射而言舉酬行旅也,旅者,以長幼次序之言,故知“逸逸,往來有次序也”。《燕禮》初則云“樂人宿懸”,注云:“懸鐘磬也。”國君無故不徹懸,言懸者,為燕新之,然則于此言“鐘鼓既設”者,亦為將射改懸也。以天子宮懸階間,妨射位,故改懸以避射也。《鄉射禮》將射乃云:“樂正命弟子贊工遷樂于下。”注云:“當避射位。”彼琴瑟之樂尙遷之,明鐘鼓之懸改之矣。○箋“鐘鼓”至“改懸”。○正義曰:《大射》諸侯之禮云:“樂人宿懸,厥明乃射。”明天子亦然。今至于舉酬,始言“鐘鼓既設”,故知將射改懸也。大射不言改懸者,國君與臣行禮略三面而已,不具軒懸。東西懸在兩階之外,兩階之間有二建鼓耳。東近東階,西近西階,又無鐘鼓,不足以妨射,不須改也。《大射》注云:“國君于其群臣,備三面耳,無鐘磬,有鼓而已。其為諸侯則軒懸。”是由階間無懸,故不改也。鄭言諸侯為諸侯則軒懸,明天子于其臣備宮懸,將射而改之,故于此言“既設”也。○傳“大侯”至“之禮”。○正義曰:傳唯言“大侯,君侯”,不言侯之所用。《梓人》云:“張獸侯則王以息燕。”是燕射射獸侯,則毛意亦當然矣。燕射之禮,自天子至士皆一侯,上下共射之,無三侯、二侯,故《鄉射記》云:“天子熊侯白質。諸侯麋侯赤質。大夫布侯,畫以虎豹。士布侯,畫以鹿豕。”注云:“此所謂獸侯也。燕射則張之,鄉射及賓射當張采侯二正。而記此者,天子諸侯之燕射,各以其鄉射之禮而張此侯,是以云焉。白質、赤質者,皆謂采其地。不采者,曰布也。熊麋虎豹鹿豕,皆正面畫其頭象于正鵠之處。君畫一,臣畫二,陽奇陰耦之數也。燕射射熊虎豹,不忘上下相犯。射麋鹿豕,志在君臣相養也。其畫之者,皆毛物也。”又曰:“凡畫者,丹質。”注云:“賓射之侯,燕射之侯,皆畫云氣于側以為飾。必先以丹采其地,丹淺于赤。”又曰:“鄉侯,中十尺,侯道五十弓,弓二寸以侯中。”如此則天子燕射唯射一侯耳。侯身一丈,其中三分居一以白地畫熊于外,則丹地畫以云氣。唯此一侯,君臣共射。而云“大侯,君侯”者,以君所射,故謂之大。傳解言大之意,故以“君侯”釋之,非謂與君臣別侯也。《大射禮》云:“大侯九十弓。”彼張三侯,其九十弓者最高大,故云名大侯,亦以君之所射故也。言有燕射之禮者,以上文謂燕,此下說射,故言禮有燕射之禮,故此詩得言之。若然,燕禮言“若射”,如鄉射之禮。案鄉射初則張侯,此“舉酬”之下始言“大侯既抗”者,鄉射之初,雖言張侯,而以事未至,經云:“不系左下綱,中掩束之。”至于將射,以司正為司馬,乃云:“司馬命張侯,弟子脫束,遂系左下綱。”是將射始張之,故于此言“既抗”也。○箋“舉者”至“祭與”。○正義曰:案《大射》“前射三日,司馬命量人巾車張三侯”。《夏官·射人》云:“若王大射,則以貍步張三侯。”則天子亦前射三日,其侯,射人張之矣。此將射而言大侯,既抗明非始張侯體,言舉鵠而棲之于侯中也。知者,鄭既云“《周禮·梓人》:‘張皮侯而棲鵠’”,是鵠在侯,復別棲之,棲即舉也。彼注云:“皮侯,以皮所飾之侯也。”其上文云“梓人為侯,廣與崇方,三分其廣,而鵠居一焉”。注云:“高廣等謂侯中。天子射禮,以九為節。侯道九十弓。弓二寸,以為侯中,高廣等。則天子侯中一丈八尺,諸侯于其國亦然。鵠,所射也,以皮為之,各如其侯也。居侯中三分之一,則此鵠方六尺。唯大射以皮飾侯。故言“張皮侯而棲鵠也”。《天官·司裘》注亦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飾其側,又方制之為質,謂之鵠,著于侯中,所謂皮侯也。”又解名曰大侯之意,“天子諸侯之射皆張三侯,故云君侯謂之大侯”。鄭以此為大射,故云“張三侯”。若燕射,則張一侯而已,無三侯也。《射人》云:“王大射,張三侯。”《司裘》:“王大射,供虎侯、熊侯、豹侯,設鵠。天子之射,張三侯也。”《大射》:“巾車張三侯。”是諸侯之射張三侯也。《司裘》又曰:“諸侯供熊侯、豹侯。”不三侯者,注云:“諸侯謂三公及王子弟封于畿內者。”是畿內諸侯屈于天子,故二侯也。謂之侯與鵠者,《司裘》注云:“謂之侯者,天子中之,則能服諸侯。諸侯以下中之,則得為諸侯。謂之鵠者,取名瑦鵠也。瑦鵠,小鳥而難中,是以中之為俊也。亦取名鵠之言較,較者,直也,射所以直己志也。”《大射》注云:“或曰鵠,鳥名也。《淮南子》曰:‘瑦鵠知來。’然則所云正者,正也亦鳥名也,齊、魯之間名題肩為正。正、鵠皆鳥之捷點者也。”此因大射之鵠,而又解賓射之正,故言然也。《射人》注云:“正之言正也。射者內志正則能中焉。”是取鳥為名,又取正為義,亦猶鵠也。既已棲鵠,便即射之,故云“侯張,而弓矢亦張節也”。解抗侯之下言張弓之意。弓可言張,而幷言矢者,矢配弓之物,連言之耳。既言大射之禮,而毛以此為燕射,故破之云:“將祭而射,謂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乎?”既“烝衎烈祖”,是為祭事,則此時祭為大射,明矣,故難之也。鄭異于毛多矣。唯《采蘋》及此難之者,出于當時之意耳。王肅述毛云:“幽王飲酒無度,故言燕禮之義。其奏云:言燕樂之義得,則能進樂其先祖,猶《孝經》說大夫士之行曰:‘然后能守其宗廟而保其祭祀。’非唯祭之日然后能保而行之。以此,故言烝衎非實祭也。”孫毓以為,燕禮輕,祭事重。幽王無度,無不慢也。舉重可以明輕,輕不足以明重。又“錫爾純嘏,子孫其湛”,非燕飲之文所得及也。一篇之旨,箋義為長。○箋“射夫”至“之功”。○正義曰:大射所以擇士,當助祭者莫不在焉。“既同”,非一之辭,故知“射夫”,眾射者也。獻奏皆奉上之言,以發矢能中,是呈奏己功,故以獻為奏也。大射禮選群臣為三耦,若大夫不足,以士充之。三耦之外,其餘眾士與射者,各自取匹,謂之眾耦。《射人》說賓射之禮云:“王以六耦。”則天子大射亦六耦也,故《周禮·夏官·大司馬職》云:“若大射,則合諸侯之六耦。”此其義也。《射人》云“諸侯四耦”,大射唯三耦者,賓射對鄰國之君,尊,故四耦。大射與己之臣子,卑,故降之。天子尊無與敵,其與射者皆是諸侯來朝,及在朝公卿,無所差降,明矣。大射、賓射但六耦之外,亦當有眾耦矣。言既比眾耦,乃誘射者,眾耦,正謂王之六耦,非謂六耦之外眾耦也。何者?《大射》于司射誓射之下云:“遂比三耦。司射命三耦取弓于次,司射升堂誘射。既誘射,然后三耦登堂而射。三耦既射,乃云遂比眾耦。”是比眾耦在誘射之后。今此箋云“既比眾耦,乃誘射,射者乃登堂而射,各奏其發矢中的之功”。言“比眾耦”文在“誘射”之上,誘射之下始云登堂而射,故知眾耦非如大射之眾耦也。必知然者,射以正耦為主,故禮定其尊卑之數。其餘眾耦才廁末而已,鄭何當舍其正耦而言及眾乎?正以六耦非一,故稱眾也。言誘射者,《大射》注云:“誘,教也。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傳“的,質”。○正義曰:毛氏于射侯之事,正、鵠不明,唯《猗嗟》傳云:“二尺曰正。”亦不言正之所施。《周禮》鄭眾、馬融注皆云“十尺曰侯,四尺曰鵠,二尺曰正,四寸曰質”,則以為侯皆一丈,鵠及正、質于一侯之中為此等級,則亦以此質為四寸也。王肅亦云“二尺曰正,四寸曰質”,又引《爾雅》云:“‘射張皮謂之侯。侯中者謂之鵠。鵠中者謂之正。正方二尺也。正中謂之槷,方六寸也。槷則質也。’舊云方四寸,今云方六寸,《爾雅》說之明,宜從之。”此肅意唯改質為六寸,其餘同鄭、馬也。賈逵《周禮》注云:“四尺曰正。正五重,鵠居其內。而方二尺以為正,正大于鵠,鵠在正內,雖內外不同,亦共在一侯。”鄭于《周禮》上下檢之,以為大射之侯,其中制皮為鵠;賓射之侯,其中采畫為正。正大如鵠,皆居侯中三分之一。其燕射則射獸侯,侯中畫為獸形,即《鄉射記》所謂熊侯白質之類矣。三射之侯皆不同也。《射人》注說畫正之法云:“其外之廣,居侯中三分之一,中言二尺。”與毛傳“二尺曰正”同也。《射義》云:“孔子曰:‘循聲而發,發而不失正鵠者,其唯賢者乎?’《詩》云:‘發彼有的,以祈爾爵。’”既言正、鵠,即引此的,則詩人之意以的為正、鵠之謂也。《司裘》注說皮侯之狀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飾其側,又方制之以為質,謂之鵠。”是鄭意以侯中所射之處為質也。此傳唯言“的,質也”,不言質之大小,不必同于諸儒四寸、六寸也。且的者,明白之言,若廣才四寸,不足以為明矣。蓋亦為所射處與鄭同也。毛以此為燕射,則的者謂熊侯白質者也。○箋“發發矢”至“君子”。○正義曰:言射事,故知發為發矢。《大射禮》曰:“上射既發,挾矢而后下射射,拾發以將乘矢。”是射者與其耦拾發也。彼注云:“拾,更也。將,行也。”然則四矢謂之乘,言射者更代發以行此四矢,使四矢遍射也。上言“獻爾發功”,謂其行射時,此又本其發時之心,故云:“發矢之時,各心競云:‘我以此求汝爵。’”謂求不飲也。《射義》引此詩,即云:“祈,求也。求中以辭爵也。酒者,所以養老,所以養病,求中以辭養也。”注云:“欲求中之者,以求不飲汝爵是矣。”故此云“射之禮,勝者飲不勝者,所以養病”,是辭養也。《大射禮》曰:“司射命設豐,司宮士奉豐,由西階升坐,設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升酌散,南面坐奠于豐上。司射命三耦及眾射者,勝者皆袒決遂,執張弓,不勝者皆襲,脫決拾,卻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執弣。勝者先升堂。不勝者進北面坐,取豐上之觶,興,少退,立卒觶,坐奠于豐下。三耦卒飲。眾皆繼飲射爵,如三耦。”是飲射爵之禮。故《論語》曰:“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引此者,明“祈爾爵”為心中之爭也。此飲于西階上,言“下而飲”者,謂飲射爵時,揖讓而升下,意取而飲與爭,故引彼文不盡耳。《射義》又曰:“射者,仁之道也。射者,求正諸己,己正而后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己矣。”是各心爭之事也。
籥舞笙鼓,樂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禮。秉籥而舞,與笙鼓相應。箋云:籥,管也。殷人先求諸陽,故祭祀先奏樂,滌蕩其聲也。烝,進。衎,樂。烈,美。洽,合也。奏樂和,必進樂其先祖,于是又合見天下諸侯所獻之禮。○籥,余若反。衎,若旦反。洽,戶夾反。應,應對之應。滌,徒歷反。樂音洛。下“樂其”、“湛樂”、“喜樂”,下文“曰樂”,幷同。百禮既至,有壬有林。壬,大。林,君也。箋云:壬,任也,謂卿大夫也。諸侯所獻之禮既陳于庭,有卿大夫,又有國君,言天下遍至,得萬國之歡心。○遍音遍。錫爾純嘏,子孫其湛。嘏,大也。箋云:純,大也。嘏,謂尸與主人以福也。湛,樂也。王受神之福于尸,則王之子孫皆喜樂也。○錫音析。嘏,古雅反。湛,答南反。其湛曰樂,各奏爾能。賓載手仇,室人入又。手,取也。室人,主人也。主人請射于賓,賓許諾,自取其匹而射。主人亦入于次,又射以耦賓也。箋云:子孫各奏爾能者,謂既湛之后,各酌獻尸,尸酢而卒爵也。士之祭禮,上嗣舉奠,因而酌尸。天子則有子孫獻尸之禮。《文王世子》曰:“其登餕獻受爵則以上嗣。”是也。仇讀曰奭阝。室人,有室中之事者,謂佐食也。又,復也。賓手挹酒,室人復酌為加爵。○能如字,徐奴代反,又奴來反。仇,毛音求,匹也,鄭讀為奭阝,音俱,謂挹取酒。餕,子峻反。復,扶又反。下皆同。挹,一入反。
酌彼康爵,以奏爾時。酒所以安體也。時,中者也。箋云:康,虛也。時,謂心所尊者也。加爵之間,賓與兄弟交錯相酬。卒爵者,酌之以其所尊,亦交錯而已,又無次也。○中,張仲反。“人無次也”,一本“人”作“又”。
[疏]“籥舞”至“爾時”。○毛以為,古之行燕禮也,作樂以助歡心,使人秉籥而舞,與吹笙擊鼓音節相應。樂既和,奏之音聲甚得其所。既賓主有禮,八音和樂,如是則德當神明,可以進樂其先有功烈之祖,以合其酒食百眾之禮以獻之也。祭有酒食,聲樂可歆神,因言合獻眾禮。以是俱是事神之物,即乘而言之。此酒食百眾之禮既獻而至于祖時,則有祭祀之大禮,有孝子之人君,可以當于神明,為神所歆佑,賜汝孝子以大大之福,令子孫其皆耽樂而歡喜也。燕樂之和,可使神明降福,子孫耽樂。其此耽者,乃曰由燕飲之樂,是燕之不可以已也。故燕末將射,賓則自取其匹耦以共發,而居室之主人亦入于次,故取弓矢又射,以耦賓也。賓主射畢,而有勝否,乃酌彼安體之養爵,以奏進于汝之射中者,令以飲其不中而行罰也。此皆燕射之正禮,疾今不行。○鄭以為,既大射擇士與祭,故于此言其祭事。為祭之初,先秉籥而舞,吹笙擊鼓,聲音滌蕩,節度相應。其樂既和而俱奏,詔告天地之間,進樂功烈之祖,以合百國所獻之禮,而薦之宗廟。百國所獻之禮,既至陳于庭,又有卿大夫矣,有諸侯君矣,是天下之遍至,得萬國之歡心,所以事其先祖也。先祖于是饗而佑之,錫爾王大嘏之福,令得保其家邦,則王之子孫蒙神之福,其皆耽而喜樂矣。子孫所以其耽者,曰由喜樂于神之福。是子孫亦當敬事神明,于嘏之后,乃各奏見爾子孫奉進之能,酌酒而獻尸,以事神也。子孫既獻,于是賓則手自奭阝挹其酒,室中佐食之人又入而酌為加爵,以獻尸也。既加爵之后,欲使神惠遍行,而賓之弟子及已弟子,酌彼空虛之爵,以進汝之此時心中所尊敬者。此皆先王祭祀之禮,疾今幽王不能然,至于洗湎而無度,故舉以刺之。○傳“秉籥”至“相應”。○正義曰:《簡兮》云:“左手執籥,右手秉翟。”是執籥以舞也。舞在笙鼓之上,明其與之相應。樂器多矣,燕之所用,不止于此,作者舉鼓舞而言耳,此皆燕時樂也。或以此為節射之樂。案射禮主于射,略于樂。《大射》云:“司射命曰:‘不鼓不釋。’”言射不與鼓節相應,不釋筭也。樂正命大師曰:“請奏《貍首》,間若一。”言調其疏數,以節射也。然則射之樂者,擊鼓作歌,與射者為節而已,不必大作諸樂。此云鼓舞相應,非射樂矣。且傳意以此樂和奏,可以進樂先祖,安得舍燕初之盛作,而指節射之略者乎?以此知不然矣。○箋“殷人”至“之禮”。○正義曰:“殷人先求諸陽”,《郊特牲》文以。以人死體魄則降,智氣在上。《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其氣發揚于上,神之著也。”又曰:“二端既立,報以二禮。”注云:“二端既立,謂氣也,魄也。”由人死有二者,故作樂揚其聲音之號,使詔告天地之間,令魂氣聞而以降。此求諸陽之義,陽謂魂氣分散者也。又臭郁合鬯以灌,令體聞而以出,是求諸陰之義,陰謂體魄存在者也。祭者皆為此二者,但行之有先后耳。故《郊特牲》曰:“殷人尙聲,臭味未成,滌蕩其聲,樂三闋然后出迎牲。聲音之號,所以詔告于天地之間。周人尙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陰達于淵泉。灌以圭璋,用玉氣也。既灌然后迎牲,致陰氣也。凡祭,慎諸此魂氣歸于天,形魄歸于地,故祭求諸陰陽之義也。殷人先求諸陽,周人先求諸陰。”注云:“此其所以先后異也。”由此言之,殷、周先后雖異,皆行二禮。殷人之臭味未成,滌蕩其聲,則成臭味而作樂。臭味成而行裸,其相去亦幾也。宗廟當九闋,殷于樂闋迎牲,周既灌迎牲,則殷之為灌不可在迎牲之后,當亦三闋之前矣。以氣魄不甚相遠,求之亦先后耳,故知作樂與灌不得相懸也。昭七年《左傳》稱“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則魂魄小異耳。《禮記》注云:“復招魂復魄。”是魂魄相將之物也。然人死精氣有遺而留者,有發而升者,相對故留者為魄,發者為魂。聖人制作二禮,以求之此詩,說祭祀之禮,不言酒食,唯言樂,故解之:由殷人先求諸陽,故祭祀之禮先奏樂,滌蕩其聲。以是之故,此詩主言鼓舞而已。此武公,周之子孫,而言殷禮者,《鄭志》答趙商云:“衛,殷之畿內。君子行禮,不求變俗,祭祀之禮,居喪之服,哭泣之位,皆如其國之法,故衛稱殷禮。”是解武公言殷禮之事也。鄭之此答,皆《下曲禮》文。案彼注云:“重本也。”謂去先祖之國居他國,則是不變本國之俗。而答志以為,不變民之俗者,以《禮記》說大夫士去國之去,故知不變父祖之俗。至于人君,則與民為政,故順民之俗,以不變事同,故取《禮記》為言耳。必知人君當不變民俗者,以秦襄公居周之故地,故《蒹葭》刺襄公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定四年《左傳》命伯禽以商奄之民,命康叔封諸殷墟,皆啟以商政,皆言因其故也,行其舊俗。故知武公行殷之禮,故舉殷法而言也。此因詩文唯言奏樂,故解武公之意也。其實詩人之作,出于本情,不必殷人皆言樂,周人皆言祼也。《烈祖》言“既載清酤”,《玄鳥》云“大饎”,是殷人之作,言酒食也。《執競》說武王之祭,言鼓鍾管磬是周人之作,言聲樂也。以此知作者各言其志,立文不常。箋知以洽百禮合見天下諸侯所獻之禮者,以下經云“百禮既至”,是自外而至,故知諸侯所獻之禮也。○傳“壬,大。林,君”。○正義曰:《釋詁》文。毛不解百禮之義。《載芟》文與此同,傳曰:“百禮言多。”則是君所進祭祀之禮多,非諸國之所獻。百禮宜為所薦之酒食殽羞之百種也。毛以此詩正論燕樂之和,其言遂及先祖,皆非實祭之事,則“百禮既至”不得為諸侯,非百國之禮自外至也。然則“有壬有林”皆異于鄭,當謂有祭祀之大禮,有孝子之人君耳。○箋“壬任”至“歡心”。○△正義曰:鄭以此為實祭。“既至”,外來之辭,則君為諸侯之君。君為國君,則任是君所任者,故為卿大夫也。以“百禮既至”,則禮從外來,故云“所獻之禮既陳于庭”,謂九州諸侯采其美物以當邦賦,各獻國之所有而陳之王庭也。《禮器》曰:“大饗其王事與!三牲、魚臘,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也。”注云:“此饌諸侯所獻。”則王者之祭,致遠物以助之,故知天下諸侯獻之禮陳于庭。其禮物之外,又有卿大夫,又有國君也。國君之來,臣必從焉。亦有君不來朝,使臣聘者,故任、林幷言。先任后林,便其文耳。必陳此物及卿大夫與國君者,見天下遍至,得萬國之歡心。《孝經》曰:“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是其事也。經言“百禮”,而箋云“萬國”者,皆舉大數,箋因成文耳。○箋“嘏謂”至“喜樂也”。○正義曰:嘏言既與《少牢》、《特牲》受嘏文同,《少牢》之嘏有辭,是皆尸假神意與主人,故言“尸與主人以福。王受神之福于尸也。”以王之受嘏,其辭有勿替引之,是福及子孫,故喜樂也。○傳“手取”至“耦賓”。○正義曰:毛以此為行燕射之禮,故以手為取。言室人以對賓,故云“室人,主人”。以主自居于室,故謂之室人也。《大射》云:“司射請于公。”《鄉射》云:“司射請于賓。”則射法立司射以請之,非主人自請。此云“主人請射于賓,賓許諾”者,以詩之所陳,略舉大綱,非如記注《禮》、《儀》曲言節數。此總陳賓主之黨,不獨陳主與正賓二人也。禮從主人而起,故主人請而賓許諾也。又射禮耦者,有司所比,不是賓自取之。云“賓自取匹”者,雖配之由于有司,其技藝敵與不敵,亦強弱素定,自相牽引而為耦也。《大射》司射及三耦等皆云“取弓矢于次”,此云“主人亦入于次”,謂取弓矢也。言“又射以耦賓”者,賓為上射,主為下射,故言“又射以耦賓也”。次者,《大射》注云:“次,若今更衣帳,張席為之。”○箋“子孫”至“加爵”。○正義曰:以此論祭事,而云“子孫各奏爾能”,故知謂既耽之后,各酌獻尸也。尸,尊神之象,子孫敢獻之,是其能也。禮,獻必有酢,故知尸酢而卒爵也。以天子祭禮亡約,士之祭禮有嗣子舉奠,因酌尸,天子則有子孫獻尸之禮。《特牲禮》云:“上嗣舉奠入,北面再拜稽首。”注云:“上嗣,主人將為后者。舉猶飲也。使嗣子飲奠者,將傳重累之也。”又曰:“尸執奠進受復位,祭酒啐酒。尸舉肝,進受肝,復位,坐食肝,卒觶。”是士之祭禮,嗣子舉奠也。又曰:“舉奠洗爵入,尸拜受,舉奠拜尸祭酒啐酒,奠之,舉奠出,復位。”是因酌尸也。言奠者,謂迎尸之前,親酌奠于鉶南。嗣子于此,乃舉而飲之,故言舉奠。自是以后,因號嗣子為舉奠也。不引《少牢禮》者,少牢無嗣子舉奠之事。《特牲》注云:“大夫之嗣子無舉首奠,避諸侯。”然則士卑故不嫌也。《特牲》酌尸不卒爵,又無酢,直啐而奠之,與此不同。引之者,以有“洗酌入”事,其節相當,故引之。又引《文王世子》者,與此相當,故云“其登餕獻受爵則以上嗣”。彼據世子之禮正當此事,故言“是也”。不直引《文王世子》,而先引士之禮者,以《文王世子》記文無行事之次,約士禮準之而后明,故幷引之。彼注云:“上嗣,君之適長子。”以《特牲饋食禮》言之,受爵謂嗣子舉奠也。獻謂舉奠洗爵入也。餕謂宗人遣舉奠盥祝命之餕也。言登以三者,皆登堂行之。文逆者,便文,且令受爵文承上嗣,明受之者,嗣子也。鄭以《特牲禮》文有次,故順而解之,與經反也。天子有奠斝,諸侯有奠角,在于饋獻之前。至祭末,世子乃舉奠也。《郊特牲》云:“舉斝角,詔妥尸。”彼謂陰厭之時,設饌于奧,奠斝鉶南,迎尸主而入,即席東面。尸舉所奠之斝祭之。至九獻之后,嗣子舉所奠之斝飲而卒爵,所謂受爵也。既稱為獻,固當有酢而卒爵,所以為異,故此云“天子則有子孫獻尸之禮”,以明士禮無也。以祭無取于匹,故曰“仇讀曰𣂏”,謂𣂏挹取酒也。室人有室中之事,謂佐食者,《特牲》注云:“佐食,賓佐尸食者也。”謂于賓客之中取人,令佐主人為尸設饌食之人,其名之曰佐食。《特牲》佐食一人,《少牢》佐食二人,未知天子諸侯當幾人也。《特牲》三獻之后,“長兄弟洗觚為加爵”。又曰:“眾賓長為加爵。”注云:“大夫士三獻而禮成。多之者為加。”是賓手挹酒,室人復酌為加爵也。《特牲》止有賓長為加爵,不及佐食。此言賓與室人俱為加爵者,天子之禮大,故佐食亦為加也。案《特牲》加爵在嗣子舉奠前,此賓與室人文在“各奏爾能”之下者,此因子孫其耽,先言子孫之事,令與上連,故賓與室人在其后耳,不以酌獻先后為次也。○傳“酒”至“中”。○正義曰:言酒所以安體者,《射義》曰:“酒所以養病,所以養老。”是由安體,故可以養也。上章言“以祈汝爵”,慮其耦與已爵也。言以奏爾中,謂勝者之黨,酌以進中者,令以飲彼不中者也。各從其所而言之,故王肅云:“奏中者,以飲不中者。”是也。《大射禮》云:“勝者之弟子洗觶升酌,散南面坐奠于豐上。”是豐上之觶,勝者所酌。又言養是自勝者往養不勝者之辭,故知以奏爾中,欲令飲不中者。或以《投壼》云“正爵既行,請為勝者立馬。三馬既立,請慶多馬”,謂此以奏爾中為慶勝之爵。知不然者,《大射》、《鄉射》皆射訖即行飲酒之禮,以至于終,無慶勝之事故也。○箋“康”至“次”。○正義曰:“康,虛”,《釋詁》文。時者,謂時而存在乎意,故云“心所尊者”。箋又解酌虛爵,奏所尊之節,故云“加爵之間,賓與兄弟交錯相酬”。卒爵,言自此以前爵未虛也。《特牲禮》加爵之前,賓酬長兄弟。加爵之后,長兄弟酬賓。是加爵之間,賓與兄弟交錯其酬也。酬賓之下云卒爵者,實觶于篚,是卒爵也。于是以后,爵乃虛矣。又曰:“賓弟子及兄弟弟子各酌于其樽,中庭北面,舉觶于其長。”是奏所尊之事也,故云“酌以獻其所尊,交錯而已,無次序”。以旅末,故知無次序也。言交錯而已者,謂弟子舉觶之交錯,非上交錯其酬也。《特牲》注云:“弟子,后生者也。”
賓之初筵,溫溫其恭。箋云:此復言初筵者,既祭,王與族人燕之筵也。王與族人燕,以異姓為賓。溫溫,柔和也。其未醉止,威儀反反。曰既醉止,威儀幡幡。舍其坐遷,屢舞仙仙。反反,言重慎也。幡幡,失威儀也。遷,徙。屢,數也。仙仙然。箋云:此言賓初即筵之時,能自敕戒以禮。至于旅酬,而小人之態出。言王既不得君子以為賓,又不得有恆之人,所以敗亂天下率如此也。○反,如字,《韓詩》作“昄”。昄,音蒲板反,善貌。曰既,音越。下是“曰”皆同。下章放此。幡,孚袁反。舍音舍。坐,如字,徐才臥反。屢,力具反。注及下同。本作“婁”。仙,音仙。屢數,音朔。態,他代反。率音類,又所律反。
其未醉止,威儀抑抑。曰既醉止,威儀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抑抑,慎密也。怭怭,媟嫚也。秩,常也。○抑,于力反。怭,毗必反,又符筆反,《說文》作“佖”,媟嫚也。媟嫚,息列反,下音慢。
[疏]“賓之”至“其秩”。○毛以為,幽王既不能如古之禮,故陳其燕之失禮。言幽王所與燕賓失禮之事。其賓之初入門及登堂升筵矣,于時尙溫溫然,其貌和柔而恭敬也。至飲酒旅前,其未醉止之時,威儀猶能反反然重慎也。至于旅酬之后,“曰既醉止”之時,威儀幡幡然失其所矣。又舍其本坐,遷鄉他處,數數起舞,仙仙然失所也。此賓為王所敬,其失如此,故武公疾之,又重言之云:此本旅前,“其未醉止”,尙守威儀抑抑然慎密。至旅后,“曰已醉止”,乃威儀怭怭然而媟嫚。至于旅末,“是曰既醉”,不自知其常禮。言其昏亂,禮無次也。由此,故民皆化之,敗亂天下,可疾之甚。○鄭唯王祭末與族人燕為異,其文義則同。○箋“此復”至“和柔”。○正義曰:此與上章雖古今不同,而相承為首尾,再言賓之初筵,故解之云:“此復言初筵者,既祭,王與族人燕之筵也。”即《楚茨》所謂“諸父兄弟備言燕私”是也。以文王世子云,若公與族人燕,則異姓為賓,明王亦然,彼注云:“同宗無相賓客之道。”以是賓必異姓。○傳“反反”至“仙仙然”。○正義曰:此言自重而謹慎,與下抑抑慎密一也。謂慎禮而密靜,即為美之義,故《假樂》傳曰:“抑抑,美也。”幡幡,失威儀,亦由媟慢,故下傳曰:“怭怭,媟慢也。仙仙,舞貌也。”傳直云“仙仙”者,是貌狀之辭。下僛僛、傞傞,俱是貌狀,亦宜然矣。○箋“此言”至“如此”。○正義曰:鄭以章句相接,故因上經言初即筵之時,能自敕戒以禮。未醉之前,謂獻酢酬之時也。既醉,謂至于旅酬而小人態出,故失威儀也。下章無筭爵時,故音聲號呶,又甚于舍坐,是為文次也。《論語》云:“聖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又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有恆者,斯可矣。”故言王既不得君子以為賓,又不得有恆之人。卒章云:凡此飲酒為天下所化,是由此賓之失而然,故言所以敗亂天下率如此。言率者,非一之辭。
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籩豆,屢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號、呶,號呼,讙呶也。僛僛,舞不能自正也。傞傞,不止也。箋云:郵,過。側,傾也。俄,傾貌。此更言賓既醉而異章者,著為無筭爵以后也。○號,胡毛反。注同。呶,女交反。僛,起其反。《集注》本“正”或作“止”。按下傞傞是舞不止,此宜為“正”。《說文》云:“醉舞也。”郵音尤。俄,五何反。《廣雅》云:“哀傞,素多反。”一音倉柯反。呼,火故反。讙,呼端反。
既醉而出,幷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德。飲酒孔嘉,維其令儀。箋云:出,猶去也。孔,甚。令,善也。賓醉則出,與主人俱有美譽。醉至若此,是誅伐其德也。飲酒而誠得嘉賓,則于禮有善威儀。武公見王之失禮,故以此言箴之。○箴,之林反。
[疏]“賓既”至“令儀”。○正義曰:前章言燕初及旅酬之事,此述無筭爵之后。言爵行無筭,賓既醉于酒止,于是則號呼,則讙呶而唱叫也。錯亂我籩豆之行列,數起舞僛僛然不能自正也。又疾而重言之。是此言賓曰既已醉,則不自知其過失,傾傾其弁,使之俄然。數起舞傞傞然,又不能止。以此荒醉,敗亂天下,故武公為言,陳作賓之禮。若既醉而出,則賓與主人幷受其得禮之福。賓則身為知禮,主則用得其人,是幷受其福也。若至于醉而不出,是謂誅伐其德。醉前無失為有德,既醉為愆以喪之,是伐其德也。戒王若飲酒,而誠能得嘉善人之賓與之燕,則維其于禮有善儀也。王何不擇而賓之乎?上言曰“既醉止”,與此“是曰既醉”,曰者,斷絕更生事之辭,言醉而復益醉也。上言仙仙,是舞之形貌,猶能自正;僛僛則不能自正;傞傞則非徒不正,又不能止為差降也。
凡此飲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恥。立酒之監,佐酒之史。箋云:“凡此”者,凡此時天下之人也。飲酒于有醉者,有不醉者,則立監使視之,又助以史,使督酒,欲令皆醉也。彼醉則已不善,人所非惡,反復取未醉者,恥罰之。言此者,疾之也。○令,力呈反。惡,烏路反。式勿從謂,無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語。箋云:式讀曰慝。勿,猶無也。俾,使。由,從也。武公見時人多說醉者之狀,或以取怨致讎,故為設禁。醉者有過惡,女無就而謂之也,當防護之,無使顛仆至于怠慢也。其所陳說,非所當說,無為人說之也,亦無從而行之也,亦無以語人也,皆為其聞之將恚怒也。○式,徐云:“毛如字。”又云:“用也。”鄭讀作慝,他得反,惡也。大音泰,徐敕佐反。語,魚據反,又如字。故為,于偽反。下同。顛,都田反,本作“傎仆”,何音赴,一音蒲北反。《說文》云:“頓也。”語,魚據反。恚,一瑞反,怒也。由醉之言,俾出童羖。羖,羊不童也。箋云:女從行醉者之言,使女出無角之羖羊,脅以無然之物,使戒深也。羖羊之性,牝牡有角。○出如字,徐尺遂反。羖音古。脅,許業反。
三爵不識,矧敢多又。箋云:矧,況。又,復也。當言我于此醉者,飲三爵之不知,況能知其多復飲乎?三爵者,獻也,酬也,酢也。○矧,失忍反。
[疏]“凡此”至“多又”。○毛以為,言王燕失所,故天下化之。凡此天下之人,聚共飲酒,初時或有醉者,或有不醉者。復設法以逼之,既立酒之監,或復佐之為史,令催不醉之人亦使醉也。彼醉者則已不善,為人所非惡。不醉者,此監與史反恥而罰之。是使小大盡醉,舉坐皆猶狂也。俗既然矣,武公無如之何,故禁戒時人,無令相說。言用此醉時,勿得從而謂之,以言其醉狀,又當防護醉者,無使顛仆,大至怠慢。汝之所陳說者,非所當言,勿為人言,而又當自善。非得見彼皆然,遂從而行之。亦勿以彼惡行而語他人,以人姓諱短,聞將恚怒,故教之。言教之猶恐不從,故又脅以重禁。汝若從醉者之后,言其過失,我則使汝出童首無角之羖羊,脅其無然之物,欲使息也。既禁其勿言,恐人問之不已,又教之云:人若問汝彼醉之狀,汝當云:“我于此醉者三爵之時,已自不識知,況敢能知其多而復飲乎?”但以此答,彼問自息,將慎其已然而為之立大法也。○鄭唯以式為慝,謂見醉者之過惡,無就而謂之。餘同。○傳“立酒之監,佐酒之史”。○正義曰:毛以經直云立監佐史,不知是何監何史,贊其不足,故言酒也。立監是眾所推舉,佐史是彼自佐之,故立文不同。此刺其立酒之監。《燕禮》、《鄉射》幷立司正。《鄉射》注云:“解倦失禮者,立司正以監之,察儀法也。”即引《詩》云:“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則禮法自當立監。此刺者,彼則監其失禮,此乃督之使醉,名同而實異。以其俱是監察,故鄭于《鄉射》引此耳。○箋“式讀曰慝”。○正義曰:以上文未有醉惡之事,而云勿從謂之,故以式為慝,訓之為惡。毛不為傳,但毛無改字之理,必不與鄭同。王肅云:“用其醉時勿從而謂之。”傳意當然也。○箋“當言”至“酢酬”。○正義曰:何知非已自飲之,而云彼醉者飲三爵者,以問彼之狀,宜以彼飲答之,且言“矧敢多又”,是不敢知他之辭,故知三爵者亦他飲也。禮有獻酢與旅酬及無筭爵,旅與無筭,不止三爵而已,故知三爵是獻也、酢也、酬也。若然,禮主人獻賓,賓飲而又酢主人,主人飲而又酌以酬賓,賓則奠之而不舉,則賓主皆不飲三爵矣。而指獻、酢、酬為三爵者,言于飲三爵禮之時,非謂人飲三爵也。
《賓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
《甫田之什》十篇,三十九章,二百九十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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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藻》,刺幽王也。言萬物失其性,王居鎬京,將不能以自樂,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萬物失其性者,王政教衰,陰陽不和,群生不得其所也。將不能以自樂,言必自是有危亡之禍。○藻,音早。鎬,胡老反。樂音洛。篇內唯注“八音之樂”一字音岳,餘幷同。
[疏]“《魚藻》三章,章四句”至“武王焉”。○正義曰:作《魚藻》詩者,刺幽王也。言時王政既衰,致令天下萬物失其生育之性,而不得其所。由此王居鎬京,將有危亡之禍,將不能以自燕樂,故詩人君子睹微知著,思古之武王焉。以武王之時,萬物得所,能以自樂。今萬物失性,禍亂將起,不以為憂,亦安而自樂,故作此《魚藻》之詩,陳武王之樂,反以刺之。幽王之詩,思古多矣,皆不陳武王。此獨言之者,此言將喪鎬京。其居鎬京,武王為始,刺王將喪其業,故特陳武王也。既言思古,故反經以序之。萬物失其性,經三章上二句是也。王居鎬京,將不能以自樂,三章下二句是也。○箋“萬物”至“之禍”。○正義曰:言萬物所以失其性者,由王政既衰,以致陰陽不和,水旱蟲災,死喪疫病,害加草木,殃及飛走,群眾生長之物悉皆不得其所,是萬物失其性也。“群生不得其所”,《易·干鑿度》文。將者,未至之辭,故云言必自是有危亡之禍,謂從是得禍,不復更能興也。
魚在在藻,有頒其首。頒,大首貌。魚以依蒲藻為得其性。箋云:藻,水草也。魚之依水草,猶人之依明王也。明王之時,魚何所處乎?處于藻。既得其性則肥充,其首頒然。此時人物皆得其所,正言魚者以潛逃之類,信其著見。○頒,符云反。《說文》同。《韓詩》云:“眾貌。”見,賢遍反。
王在在鎬,豈樂飲酒。箋云:豈亦樂也。天下平安,萬物得其性,武王何所處乎?處于鎬京,樂八音之樂,與群臣飲酒而已。今幽王惑于褒姒,萬物失其性,方有危亡之禍,而亦豈樂飲酒于鎬京,而無悛心,故以此刺焉。○豈,本亦作“愷”,同苦在反,樂也。下同。悛,七全反,改也,沈又七旬反。
[疏]“魚在”至“飲酒”。○正義曰:言明王之時,魚何所在乎?在于藻也。然藻者是水中之草,乃是魚之常處,既得其性,故能肥充,有頒然其大首也。魚之潛逃,尙得其性,則水陸之物莫不盡然,是萬物皆得其所矣。既萬物得所,天下無事,爾時武王何所在乎?在于鎬京,樂此八音之樂,與群臣飲酒而已。今幽王方有危亡之禍,將以喪滅鎬京,反亦愷樂飲酒,故刺之。○傳“頒大”至“其性”。○正義曰:《釋詁》云:“墳,大也。”頒與墳字雖異,音義同。以序言萬物失其性,則在藻依蒲為得性也,故探下章而總之云:“魚以依蒲藻為得其性。”○箋“魚之”至“著見”。○正義曰:物之潛隱,莫過魚。顯見者,莫過人。經舉潛逃,箋舉著見,則萬物盡該之矣,故以人類之。魚之依水草,猶人之依明王。變武王言明王者,見人之所依,取其明也。又言人物者,物即魚也。
魚在在藻,有莘其尾。莘,長貌。○莘,所巾反。王在在鎬,飲酒樂豈。
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箋云:那,安貌。天下平安,王無四方之虞,故其居處那然安也。○那,乃多反,王“多也”。
[疏]箋“那安”至“然安”。○正義曰:那然為安之狀,故“那,安貌”也。“無四方之虞”,昭四年《左傳》文。
《魚藻》三章,章四句。
采菽 | 返回目錄 |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諸侯。諸侯來朝,不能錫命。以禮數徵會之,而無信義。君子見微而思古焉。幽王徵會諸侯,為合義兵,征討有罪。既往而無之,是于義事不信也。君子見其如此,知其后必見攻伐,將無救也。○菽,本亦作“叔”。侮,亡甫反。朝,直遙反。篇內皆同。數,色角反,音朔。為,于偽反。
[疏]“《采菽》五章,章八句”至“思古焉”。○正義曰:作《采菽》詩者,刺幽王也。以幽王侮慢,諸侯來朝,不能錫命以禮數,徵召而會聚之,而無誠信之義事,無故召之,而無信義,后若實有義事,將召而不來。詩人見其微,知其著,而思古昔明王焉,故作《采菽》之詩,言古之明王能敬待諸侯,錫命以禮,反以刺幽王也。序皆反經為義。侮慢諸侯,首章上二句是也。不能錫命以禮,首章下四句是也。其餘皆是錫命之事,序總而略之。君子見微而思古,敘其作詩之意,于經無所當也。○箋“幽王”至“無救”。○正義曰:天子之會諸侯,必為四方有不順服者,將征討之,乃會以為謀焉。不然,不會之也。今幽王徵會諸侯,若為合會義兵,以征討有罪者,故諸侯聞其召而皆會。既而無此征討之義事,是于義事不信,故言“無信義”也。以寇征之,而實無寇。后實有寇,徵將不來。君子見其如此,其后必見攻伐,將無救之。事未然而已知之,是見微也。《易》曰:“幾者動之微。君子見幾而作。”是君子皆見微也。《周本紀》曰:“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烽燧大鼓,有寇至則舉烽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幽王欲悅之,數舉烽火。其后不信,益不至。幽王之廢申后,去大子。申侯怒,乃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盡取周賂而去。”是義事不信,見伐無救之事。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興也。菽所以芼大牢而待君子也。羊則苦,豕則薇。箋云:菽,大豆也。采之者,采其葉以為藿。三牲牛、羊、豕芼以藿。王饗賓客,有牛俎,乃用鉶羹,故使采之。○筐音匡。筥音舉。芼,亡報反。薇音微。藿,火郭反。鉶音刑。羹,古衡反。君子來朝,何錫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君子,謂諸侯也。箋云:賜諸侯以車馬,言“雖無予之”,尙以為薄。○乘,繩證反。下注“車乘”、“驂乘”皆同。
又何予之?玄袞及黼。玄袞,卷龍也。白與黑謂之黼。箋云:及,與也。玄袞,玄衣而畫以卷龍也。黼,黼黻,謂絺衣也。諸公之服自袞冕而下,侯伯自鷩冕而下,子男自毳冕而下。王之賜,維用有文章者。○袞,古本反。玄袞,冕服。黼音斧,徐又音補。卷,眷勉反。下同。本又作“袞”。黻音弗。絺,知里反,本又作“黹”,同。雉知反。鷩,必滅反,冕也。毳,尺銳反。
[疏]“采菽”至“及黼”。○毛以為,言古之明王待諸侯,使人采此菽藿。得菽藿則筐盛之,筥盛之,以為牛汁之芼。筐筥所以受所采之菜,以興牢禮所以待來朝諸侯,故于此君子諸侯之來朝也,乃云“有何物而當錫予之乎”。于時雖為無可予之,尙與之路車及所乘之駟馬。其車馬之外,又以何物予之?又以玄衣而畫以袞龍,下及絺冕之黼裳。言無予之,尙得車馬袞黼。今王何以反侮慢之,曾無錫命之禮乎?故刺之。○鄭唯以不興為異。其文義則同。○傳“興也”至“則薇”。○正義曰:傳既言羊則苦,豕則薇,則菽不總芼三牲。而言菽所以芼太牢者,舉牛之芼,則羊、豕之苦、薇從之可知,故云太牢以總之。《公食禮》云:“鉶芼牛藿羊苦豕薇皆有滑。”注云:“藿,豆葉也。苦,苦荼也。滑,堇荁之屬。”是也。王述毛云:“筐筥受所采之菜,牢禮所以待來朝諸侯。”○箋“菽大豆”至“采之”。○正義曰:以菽名指大豆之體而言,采故云采其葉以為藿。言三牲牛羊豕者,傳解言大牢之意,明舉菽以見三牲,牛不獨為大牢也。定本“三牲”之下無“牛羊豕”字。王饗賓客則有牛俎,謂以鼎煮牛,取其骨體置之于俎,其汁則芼之以藿,調以咸酸,乃盛之于鉶,謂之鉶羹,故言乃用鉶羹也。即《公食記》“鉶芼”是也。以草,菜地之毛,故謂之芼。《地官·牛人》云:“凡賓客之事,共其牢禮積膳之牛。”又云:“饗食賓射,共其膳羞之牛。”注引《燕禮》“膳宰設折俎”。王之膳羞亦猶此,知王饗賓客則有牛俎也。彼食亦供牛,獨云饗者,以饗為尊,且舉饗而食可知矣。○箋“賜諸侯”至“為薄”。○正義曰:諸侯來朝,而得車馬之賜,是于禮事足矣。而言雖無予之,是古者明王,其意猶以為薄。箋深駁今王薄亦不為也。其雖無予之言,通及玄袞及黼為文,但以車服之別,故分言之耳。《覲禮》曰:“天子賜諸侯氏以車服。”注云:“賜車者,同姓以金路,異姓以象路。服則袞也、鷩也、毳也。”是車服同賜之矣。○傳“玄袞”至“之黼”。○正義曰:《玉藻》云:“龍卷以祭。”即卷龍也。“白與黑謂之黼”,《冬官·繪人》文。○箋“玄袞”至“章者”。○正義曰:傳雖云“玄袞,卷龍”,而義未明,故申之,“玄袞者,玄衣而畫以袞龍”。《玉藻》注云:“龍袞,畫龍于衣。卷字或作袞。”然則以龍首卷然謂之袞龍,袞是龍之狀也。“黼,黼黻”者,引類以明之,非黼黻為一也。“謂絺衣”,絺謂刺之,言此黼黻絺刺之于衣。袞黼之在衣也,袞則畫之,黼則刺之,故言“謂絺衣”,以對“袞畫衣”故也。絺在裳,言衣者,衣,總名也,諸公之服自袞冕而下,侯伯自鷩冕而下,子男自毳冕而下,皆《春官·司服職》文,引之者明袞、黼非一衣。君子總諸侯也,故彼注云:“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畫以為繢。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袞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畫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畫虎蜼,謂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絺衣粉米,無畫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也。玄冕者,衣無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謂之玄焉。凡冕服皆玄衣纁裳。”由此言毳冕、絺冕,其裳皆以黼為首,唯玄冕無文耳。言子男自毳冕而下,則通及絺冕,此黼宜絺冕之裳矣。箋言謂絺衣者,自取絺繡之義,非謂冕名,但差失偶同耳。或以為衣舉袞,裳舉黼,正是袞冕之服。知不然者,以經言“及”,則非一之辭。又君子來朝,非獨上公一人,何得獨言袞龍之衣乎?故知黼文下及絺冕之裳也。賜法下不得兼上,而上得兼下,則五等所賜,下皆及于絺冕矣。所以獨言袞黼,不及玄冕者,鄭即解之云“王之賜服,唯用有文章”故也。案《終南》美秦襄公之受顯服云“黻衣繡裳”,是得玄冕也。又曰“錦衣狐裘”,是得皮弁服也。然則天子之賜諸侯,無文亦賜之。言王賜唯用有文章者,解詩人特舉袞黼之意。諸侯之得王賜,以有文章者為榮,故詩人言王之賜服,唯用有文章者言之,故其辭不及玄冕。此解作者之意耳,非謂玄冕以下,王不賜之。且作者黼亦取與莒、馬為韻也。
觱沸檻泉,言采其芹。觱沸,泉出貌。檻,泉正出也。箋云:言,我也。芹,菜也,可以為菹,亦所用待君子也。我使采其水中芹者,尙潔清也。《周禮》“芹菹雁醢”。○觱音必。沸音弗。檻泉,銜覽反,徐下斬反。《爾雅》云:“正出,涌出也。”芹,巨斤反。菹,側魚反。清如字,一音才性反。君子來朝,言觀其旂。其旂淠淠,鸞聲嘒嘒。載驂載駟,君子所屆。淠淠,動也。嘒嘒,中節也。箋云:屆,極也。諸侯來朝,王使人迎之,因觀其衣服車乘之威儀,所以為敬,且省禍福也。諸侯將朝于王,則驂乘乘四馬而往。此之服飾,君子法制之極也,言其尊,而王今不尊也。○旗,巨機反。淠,匹弊反,徐孚蓋反,又芳計反。嘒,呼惠反。驂,七南反,騑馬曰驂。駟音四。屆音界。中,丁仲反。“諸侯將朝于王”,一本無“于”字,皆以“王”字絕句。一讀“諸侯將朝”絕句,以王字下屬乘。乘上音承證反,下音繩。
[疏]“觱沸”至“所屆”。○毛以為,觱沸然者,是正出之檻泉。我明王使人于此水中采其芹菜以為菹,以待諸侯。以興富有者,是王家之府藏,我明王使人于此府中,取其財貨以為車服,以賜諸侯。其君子諸侯至來朝之時,我明王又使人迎之,因觀其車服旌旗。其此君子車服旌旗則淠淠然動得宜,其車馬鸞鈴之聲又嘒嘒然鳴中節。至于將朝,王于是親自驂騑,則乘四馬而往迎之。未來則采菽為菹以待之,既來則乃使人在涂迎之。既朝王,則驂駟而見之。是故明王于諸侯,其所尊敬法制之極,今王何以不尊乎?○鄭唯以不興為異。○傳“觱沸”至“正出”。○正義曰:以觱沸連檻泉言之,故知泉出貌。《釋水》云:“檻,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李巡曰:“水泉從下上出曰涌泉。”此章毛傳興事不明,正以上章類之,知此必為興。王肅云:“泉水有芹,而人得采焉。王者有道,而諸侯法焉。”觀此上下,止言王者之待諸侯,不美王者與諸侯作法。肅輒言之,恐非毛旨。必欲為興,不如以興車服賞賜,故別為毛說焉。○箋“芹菜”至“雁醢”。○正義曰:上章菽芼羹,則此芹亦食之,故知芹菜可以為菹,亦所以待君子也。以菽為牛之芼,言菽見其有牛俎。泉是芹所出,言泉見其芹潔清,不謂非泉即不潔也。《周禮》“芹菹雁醢”者,《醢人》云:“加豆之實,芹菹、免醢,箈菹、雁醢。”是也。彼雁醢與芹菹別文,而連引之者,因其尙潔清,芹、雁俱是水物,故連言之。○箋“諸侯”至“不尊”。○正義曰:上言采其芹為我明王,則此言觀其旂亦為我明王,故云“王使迎之”也。此陳王尊諸侯,既使人迎之,又自親迎,因見諸侯車服之得禮,故言其旗鸞之事,與下章相首引是一文而有二意,故云“因觀其衣服車乘之威儀”也。此直有車乘,而兼云衣服者,逆探下章,是相互之意,明皆因迎而觀之耳。言觀則人迎可知。案《覲禮》云:“至于郊,王使人皮弁用璧勞。”注云:“郊,謂近郊,去王城五十里。”《小行人職》曰:“凡諸侯入,王則逆勞于畿。”則郊勞者,大行人也。《書傳略》曰:“天子太子十八曰孟侯。孟侯者,于四方諸侯來朝,迎于郊。”則小行人迎于畿,大行人迎于郊。此直云迎,理兼于此也。又解所以必使迎而觀其威儀者,迎之所以為敬,觀之且以省察其禍福也。成十四年《左傳》曰:“古之為享食也,以觀威儀,省禍福也。”彼雖云饗,理可相通,故箋據而言之。以諸侯至,當行朝禮,故言“將朝,于是王則驂乘駟馬而往迎之”。知驂駟非諸侯之物者,以上云“言采其芹”,又曰“言觀其旂”,皆王于諸侯之事。既言旗鸞,乃云“載驂載駟”,故知非諸侯所乘,明王所乘以往也。《夏官·齊仆》云:“朝覲宗遇饗食,皆乘金路。各以其等,為車送逆之節。”注云:“謂王乘車迎賓客,上公九十步,侯伯七十步,子男五十步。”是也。又言“此服飾,君子法制之極”者,謂古者明王待君子諸侯法制所為之。至極,言其可尊。而今王不尊,故刺之。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紓,天子所予。諸侯赤芾。邪幅,逼也,逼所以自逼束也。紓,緩也。箋云:芾,大古蔽膝之象也。冕服謂之芾,其他服謂之韠。以韋為之,其制上廣一尺,下廣二尺,長三尺,其頸五寸,肩革帶,博二寸。脛本曰股。邪幅,如今行縢也,逼束其脛,自足至膝,故曰在下。彼與人交接,自逼束如此,則非有解怠紓緩之心,天子以是故賜予之。○芾音弗。股音古。邪,似嗟反。注同。幅音福。紓音舒。予音與。逼,彼力反。大音泰。韠音必。廣,光曠反。下同。長,值亮反。脛,胡定反。縢,徒登反。解,古賣反。
樂只君子,天子命之。樂只君子,福祿申之。申,重也。箋云:只之言是也。古者天子賜諸侯也,以禮樂樂之,乃后命予之也。天子賜之,神則以福祿申重之,所謂“人謀鬼謀”也。刺今王不然。○樂只,上音洛,下音止。重,直用反。下同。樂樂,上音岳,下音洛。
[疏]“赤芾”至“申之”。○正義曰:言古之諸侯非直鸞旗有禮,又服赤芾在于股,又著邪幅在于股之下而當膝。彼古之諸侯與人交接,服芾著幅,自逼束如此,則非有解怠舒緩之心。天子由是之故,所以賜予之車馬衣服也。以諸侯逼束如此,故又以禮樂樂是君子諸侯。天子乃命予之以禮樂樂是君子諸侯,則神又以福祿申重之。古之王者命賜諸侯如此,今王不能然,故刺之。○傳“諸侯”至“逼束”。○正義曰:以赤芾對朱為異,故云諸侯赤芾也。桓二年《左傳》曰:“帶裳幅舄。”《內則》亦單云逼。則此服名逼而已。杜、鄭皆云今之行縢,然則邪纏于足謂之邪幅,故傳辨之云:“邪幅,正是逼也。名曰逼者,所以自逼束也。”○箋“芾太古”至“予之”。○正義曰:箋本其有芾之由,故言太古蔽膝之象。《易·干鑿度》注云:“古者田漁而食,因衣其皮。先知蔽前,后知蔽后。后王易之以布帛,而猶存其蔽前者。重古道,不忘本。”是亦說芾之元由也。《系辭》云:“包犧氏之王天下,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則佃漁而食,伏犧時也。《禮運》曰:“飲其血,茹其毛,衣其羽皮。”是因衣其皮也。以人情而論,在前為形體之褻,宜所先蔽,故先知蔽前,后知蔽后。且服芾于前,明是重其先蔽而存之也。《禮運》又曰:“后聖有作,治其絲麻,以為布帛。”《系辭》又云:“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則易之以布帛,自黃帝以后。推此則太古蔽膝,伏犧時也。后王為芾,象太古之蔽膝,故云“芾,太古蔽膝之象”。垂衣裳,服布帛,必始于黃帝。其存此象,未知起自何代也。《明堂位》曰:“有虞氏服韍。”注云:“舜始作之,以尊祭服。”言始尊祭服,異其名,未必此時始存象也。知冕服謂之芾,其他服謂之韠者,以士之有爵弁,猶大夫以上有冕也。士有韎韐,猶大夫以上有芾也。《士冠禮》“陳服于房中,爵弁、韎韐、皮弁、素韠,玄端、爵韠”。《雜記》云:“士弁而祭于公,即爵弁也。”士服爵弁,以韎韐配之,則服冕者以芾配之,故知冕服謂之芾。士服皮弁、玄端皆服韠,是他服謂之韠。以冕為主,非冕謂之他也。韍、韠俱是蔽膝之象,其制則同,俱尊祭服,異其名耳。古者衣皮,此存其象,故知以韋為之。故《禮記·玉藻》:“韠,君朱,大夫素,士爵韋。”上云韠,下總以韋結之,故知以韋。“上廣一尺,下廣二尺,長三尺,其頸五寸,肩革帶,博二寸”,此《玉藻》文也。彼論韠,此言韍而引之者,明此二者色異而制同也。又言“脛本曰股”者,明邪幅在下,在股之下,古今名異,欲以今曉人,故云“邪幅,如今行縢”。《說文》云:“縢,緘也。”名“行縢”者,言行而緘束之,故云“逼其脛也”。又解在下之義,故云“自足至膝,故曰在下”。因在下之文,從下而上言之,故云“自足”。足即腳跗也。“彼交匪舒”,文在“邪幅”之下,明非舒之義。出于邪幅之下,故云“彼與人交接,自逼束如此,則非有解怠舒緩之心”。天子以其如此,故賜予之。言上章所得車服,由諸侯非有舒緩故也。此芾幅說諸侯服之而來,非天子賜以芾幅也。天子所賜之服,亦必有芾幅隨之,要此據諸侯自服為文,非天子所賜,故云“自逼束如此”。此芾幅之服,禮之所制,縱使心實解惰,亦將服之。而以其服幅,即云自逼束者,作者欲美其事,因其衣服而美之,能依禮不失,亦是自逼束矣。○箋“古者”至“不然”。○正義曰:古者天子之賜諸侯,必設饗禮,則以禮作樂,故云“以禮樂樂之,乃后命予之”,即上車服是也。天子既已賜之,神則以福祿申重之,謂使之君臣同心,人安國治。此則由神祈佑,是神申重之以福祿,是神佑之辭,故知申之者神也。以天子賜之,即人謀;神又重之,即鬼謀,故言所謂《系辭》也。《祭統》曰:“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祿有功,必賜爵祿于太廟,示不敢專也。”則賜或在廟,故神得福之。言古能如是,以刺今王不然。
維柞之枝,其葉蓬蓬。蓬蓬,盛貌。箋云:此興也。柞之干,猶先祖也。枝,猶子孫也。其葉蓬蓬,喻賢才也。正以柞為興者,柞之葉新,將生;故,乃落于地。以喻繼世以德相承者明也。○柞,子洛反,又音昨,木名。蓬,步公反。注同。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樂只君子,萬福攸同。殿,鎮也。○殿,多見反。注同。鎮,陟慎反,又音珍,本作“填”。
平平左右,亦是率從。平平,辯治也。箋云:率,循也。諸侯之有賢才之德,能辯治其連屬之國,使得其所,則連屬之國亦循順之。○平,婢延反。《韓詩》作“便便”,云:“閑雅之貌。”
[疏]“維柞”至“率從”。○正義曰:言維此柞木干上之有枝條,其生葉蓬蓬然茂盛。新,將生;故,乃落之于地。以葉相承無衰落,以興維此諸侯先祖之有子孫,其有才智亦茂盛,繼世以德相承,無乏絕。由其諸侯世賢如此,是以古之明王以禮樂樂是君子,則鎮撫天子之邦,萬福所同,聚而歸之。由古者明王尊重之如此,故諸侯之有賢才者,乃平平然辯治其連屬左右之國,使之得所。此連屬之國亦如是,相與循順而從之,故天下所以安定。今諸侯亦有繼世賢才者,王不命賜,使之辯治相從,以安天子之國也,故刺之。○傳“蓬蓬,盛貌”。○正義曰:述柞葉而言蓬蓬,故知是盛貌。毛于此章無異鄭之傳,故為同也。○箋“此興”至“者明”。○正義曰:箋以下云“樂只君子”,是上列君子之美,下所樂之,故知此宜陳君子諸侯之事。枝生于干,猶子孫生于先祖,故云“柞之干猶先祖,枝猶子孫”也,以陳諸侯可樂之美,故以其葉蓬蓬喻賢才。木枝莫不生葉,正以柞為興者,由柞葉新,將生;故,乃落于地。其枝常有葉,似前君賢者死,后君賢者生,其君常有賢也。以詩人舉柞葉相代為興,知其意喻繼世以德相承者明也。又《天保》云:“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彼取葉相承為義,故取柞為興亦然也。○傳“殿,鎮”。○正義曰:軍行在后曰殿,取其鎮重之義,故云“殿,鎮也”。天子以天下為家,諸侯為天子守土,故樂是諸侯則得鎮安天子之國也。○傳“平平,辯治”。○正義曰:《堯典》云:“平章百姓。”《書傳》作“辨章”,則平、辨義通,而古今之異耳,故云“平平,辯治”。服虔云:“平平,辯治不絕之貌。”則平平是貌狀也。○箋“諸侯”至“循順之”。○正義曰:箋以上云“賢才相承”,故此云“諸侯之有賢才之德,能辯治連屬之國,使得其所”也。諸侯來朝,其連屬者亦至焉,至則亦當賞之,不唯連屬之長。上獨言其賢才者,賞以得賢為貴,故特舉賢而言,不謂連屬小國至而不賞也。襄十一年《左傳》說晉悼公受魏絳之謀,先和戎狄。霸功既成,以賜魏絳之樂,即引《詩》云“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樂只君子,萬福攸同。便蕃左右,亦是率從”。雖引詩斷章,彼以晉悼為霸長,連屬之國與此同也。
汎汎楊舟,紼纚維之。紼,繂也。纚,緌也。明王能維持諸侯也。箋云:楊木之舟,浮于水上,汎汎然東西無所定。舟人以紼系其緌以制行之,猶諸侯之治民,御之以禮法。○汎,芳劍反。紼音弗。《爾雅》云:“紼,繂也。”繂音律。纚,力馳反,《韓詩》云:“笮也。”笮音才各反。緌,如誰反。樂只君子,天子葵之。樂只君子,福祿膍之。葵,揆也。膍,厚也。○葵,其維反。膍,頻尸反,《韓詩》作“肶”。注同。
優哉游哉,亦是戾矣。戾,至也。箋云:戾,止也。諸侯有盛德者亦優游,自安止于是,言思不出其位。
[疏]“汎汎”至“戾矣”。○毛以為,汎汎然浮于水上者,楊木之舟。舟人以紼繩系而維持之,使不得東西也。以興居于民上者,諸侯之君也。明王以禮法約而制御之,使不得違叛也。諸侯既不得違叛,供職順命,故于來朝,明王以禮樂樂是君子諸侯,天子于是揆度其功德之多少而命賜之,以禮樂樂是君子諸侯,又以福祿厚賜之。明王既以賜祿諸侯,優饒之哉,游縱之哉。明王之德能如此,亦如是至美矣。古之命賜諸侯所以為美,今王不能然,故刺之。○鄭云:汎汎然浮之于水上者,楊木之舟,而舟人以紼系而維持之,使有所屬。以興國中者,諸侯之人,而諸侯以禮教制御之,使有所法。中四句與毛同,下二句言諸侯既得賜祿,故優柔哉,游息哉,亦是于自安止矣。而思不出其位,無復擾叛。今王何以不樂賜賢侯,令之治人自安,反侮慢不信,而令之違叛乎!故刺之。○傳“紼繂”至“諸侯”。○正義曰:《釋水》云:“紼縭維之。紼,繂也。縭,緌也。”孫炎曰:“繂,大索也。”李巡曰:“𦆽,竹為索,所以維持舟者。”郭璞曰:“緌,系也。”孫炎曰:“舟止系之于樹木,戾竹為大索。”然則紼訓為繂,繂是大緪。縭訓為緌,緌又為系。正謂舟之止息,以緪系而維持之。以喻明王能維持諸侯。定本及《集注》以毛云“紼,弗也”,與《爾雅》不同。○箋“楊木”至“禮法”。○正義曰:箋亦以下“樂只君子”,明此言諸侯可樂,故以舟喻人,舟人喻諸侯,以紼喻禮法也。舟人以紼系舟而制行之,喻人亦得依禮法而行,不以舟止為喻。○傳“葵,揆”。○正義曰:《釋言》文。揆者,以天子于諸侯命賜有多少,或以恩,或以功,當須揆度多少而與之。○箋“戾止”至“其位”。○正義曰:以承上言諸侯能治人以禮法,是有盛德者也。自安止,是思不出其位,故引《論語》以足之。襄二十一年《左傳》叔向引《詩》云:“優哉游哉,聊以卒歲。”下句與此不同,則所引逸亡,此非也。鄭亦約彼優游為居止自安之義,故與毛不同。
《采菽》五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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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親九族,而好讒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詩也。好,呼報反。
[疏]“《角弓》八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角弓》詩者,王之宗族父兄所作以刺幽王也。以王不親九族之骨肉,而好讒佞之人,令骨肉之內,自相憎怨,使人效之,故父兄作此《角弓》之詩以刺之也。此經八章。上二章言王當親九族,是為不親而發言也。既不親九族,則疏遠賢者,自然而好讒佞,事勢所宜言,于文無所當也。骨肉相怨,即三章、四章是也。由其相怨,故五章本其王慢族親宜燕食之事,即亦“不親九族”之經矣。既相怨不親,是上教之失,故下三章言其可教而反之,無使為驕,如蠻如髦也。
騂騂角弓,翩其反矣。興也。騂騂,調利也。不善紲檠巧用則翩然而反。箋云:興者,喻王與九族,不以恩禮御待之,則使之多怨也。○騂,息營反,沈又許營反,《說文》作“弲”,音火全反。翩,匹然反。紲,息列反,弓䪐也。檠音景,弓匣也。《說文》云“榜也”,謂輔也。
兄弟昏姻,無胥遠矣。箋云:胥,相也。骨肉之親,當相親信,無相疏遠。相疏遠,則以親親之望,易以成怨。
[疏]“騂騂”至“遠矣”。○正義曰:以王不親九族,故先述御待之難。言騂騂然調利者角弓,此角弓雖則調利,當善用之。若不善置紲檠而巧用之,則翩然而其體反房矣。是用角弓之難也。以興和順者,宗族也。此宗族雖則和順,當善待之。若不善設食燕而恩御之,則亦憤然而其心怨恨矣。是待宗族之難也。下二句義具在箋。○傳“騂騂”至“而反”。○正義曰:騂騂文連角弓,即是角弓之狀也,故云“調利也”。既已調利,復云“翩其反矣”,不善用之可知,故言不善紲檠巧用翩然而則反矣。《冬官·弓人》以六材為弓,謂干、角、筋、膠、絲、漆也。又曰:“角之中,恆當弓之隈。”杜子春云:“隈謂弓之淵。角之中央與淵相當。”如彼文,弓有用角之處,不得即名角弓。此言角弓,蓋別有角弓,如今北狄所用者,于古亦應有之,但《弓人》所不載耳。今北狄角弓,弛則體反,若不紲檠,則不復任用也。檠者,藏弓定體之器,謂未成弓時,內于檠中。此弓已調利,而言檠者,蓋用訖,內于竹閉之中,恐損其體,亦謂之檠。紲即緄縢也。傳言巧用,明是既已成弓,非未定體也,故知檠義為然。“不以恩禮御待”,定本“待”作“侍”。○箋“骨肉”至“成怨”。○正義曰:骨肉,謂族親也。以其父祖上世同稟血氣而生,如骨肉之相附,因謂之骨肉。然則骨肉唯謂同姓耳。此經兼言昏姻、箋通言骨肉者,以昏姻之親與宗族同。《頍弁》云“兄弟甥舅”,連言之,是其同也。《孟子》云:“兄弟關弓而射我,我則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其親親之也。”是親親之望,易以成怨。
爾之遠矣,民胥然矣。爾之教矣,民胥效矣。箋云:爾,女,女幽王也。胥,皆也。言王,女不親骨肉,則天下之人皆如之。見女之教令,無善無惡,所尙者,天下之人皆學之。言上之化下,不可不慎。○效,戶教反。
[疏]箋“爾女”至“胥皆”。○正義曰:以言人效之,故知汝幽王也。上章胥為相,此章胥為皆者,胥、相、皆,幷《釋詁》文也。上以王于族親,故為相于之辭;此言天下之人非一,故為皆,觀文之勢而為訓也。
此令兄弟,綽綽有裕。不令兄弟,交相為瘉。綽綽,寬也。裕,饒。瘉,病也。箋云:令,善也。○綽,處若反,寬大也。裕,羊樹反。瘉,羊主反。
[疏]“此令”至“為瘉”。○正義曰:上言人隨上化,此又申言須化之由,以人性有善惡,其不善者須化之,故言天下若此令善之人,于兄弟恩義相與,綽綽然有饒裕也。其不善之人,于兄弟則無恩義,唯交更相詬病而已。是天下善人少,惡人多,惡人相病,須上化之,故欲令王教之。
民之無良,相怨一方。箋云:良,善也。民之意不獲,當反責之于身,思彼所以然者而恕之。無善心之人,則徙居一處,怨恚之。○處,昌慮反。恚,一瑞反。
受爵不讓,至于己斯亡。爵祿不以相讓,故怨禍及之。比周而黨愈少,鄙爭而名愈辱,求安而身愈危。箋云:斯,此也。○比,毗志反。鄙爭,爭斗之爭。
[疏]“民之”至“斯亡”。○正義曰:上既言惡人兄弟相病,此又申而戒之。言天下之人無善心也,不但于兄弟相病,又不能反之于己,以情相恕,徒然相怨于一方。彼非可怨而怨之,是小人之愚惑也。此言無良之人,不但遙則相怨,又對面則受其官爵,不以相讓。由此為彼所怨,至于己身以此而致滅亡。是不教之大禍也。王何不親宗族以化之乎?章首先言人之無良,乃云“相怨一方”,幷“受爵不讓”,皆是無良之行。末言“至于己斯亡”。以此二事而至亡也。以人初不善兄弟,又于外遙則相怨,爵則不讓,由此以亡。○箋“民之”至“怨恚”。○正義曰:欲解無良之意,先言良事以反之。言人之善者,其意有所不得于彼心,則當反而求之于己身,思彼所以于我而然者,而以情恕之,不即相怨也。其無善心之人,有不獲于彼,則徒居一方而相怨恚。徒,空也。彼不可怨而怨之,是空也。○傳“爵祿”至“愈危”。○正義曰:由爵不讓彼,而為彼所怨,是以禍及于己。《王制》云:“使以德,爵以功。”則己有功德,當自受之。而必須讓者,以凡稟血氣,皆有爭心,在上者可量功校能,受之者當先人后己,故禮設辭讓之法。《禮記》曰:“爵祿可辭。”又曰:“爵位相先。”文王之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舜命群官,禹讓稷、契之類,皆先聖典謨有相讓之法也。《論語》注云:“士辭位,不辭祿。”言爵祿可辭者,以辭爵則祿亦辭之可知,故弁言之。傳又因述不可讓之意。為阿黨比周而望黨援者,而其黨愈益少也。以人與正不與枉,故曲比者黨少也。為鄙恥之爭而望榮名者,而其名愈益辱也。以鄙爭可恥,故名辱也。苛望求安于己而危他人者,而其身愈益危也。人各求安,則彼以危己,故身危也。然則求黨求名在于不爭,求安在于不安,是猶求爵在于讓爵,故言此以類之。
老馬反為駒,不顧其后。已老矣,而孩童慢之。箋云:此喻幽王見老人反侮慢之,遇之如幼稚,不自顧念。后至年老,人之遇己亦將然。○駒音拘。孩本作“咳”,戶才反。許慎云:“小兒笑也。”稺音稚。
如食宜饇,如酌孔取。饇,飽也。箋云:王如食老者,則宜令之飽。如飲老者,則當孔取。孔取,謂度其所勝多少。凡器之孔,其量大小不同,老者氣力弱,故取義焉。王有族食、族燕之禮。○食音嗣。注同。宜如字,本作“儀”。注同。《韓詩》云:“儀,我也。”饇,于據反,徐又于具反。取如字,沈又音娶。令,力呈反。飲,于鴆反。度,待洛反。勝音升。量音亮。
[疏]“老馬”至“孔取”。○正義曰:此又言王之不恕。言老馬反為駒而用之,猶王于老人反為童而遇之。王慢老如是,則為不復自顧其后,己至年老,人之遇己亦將然。是猶王之不恕,故天下效之,皆無良相怨也。因教王尊老之宜。言王如食老者之食,則宜令之飽而已。如酌老者之酒,則當如孔之有取。孔者,器中之所受也。器之所受有大小,滿則止。猶老者所勝有多少,亦足則停。是王于老者,當節敬如是。今王何以不然,而反慢之?○傳“已老”至“慢之”。○正義曰:此經舉馬以喻人,故言“已老矣,而孩童慢之”。《說文》云:“咳,小兒笑也。”《內則》云:“子生三月,父咳而名之。”謂指其頤下,令之笑而為之名。此言咳童慢之,亦當然也。此詩刺王不親九族,所以偏言老者。以老是王者所宜貴,故《祭義》曰:“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遺其年者。”況其宗族之老人乎!故九族不宜慢之。○箋“王如”至“之禮”。○正義曰:王如食老者,食則令之飽。謂有嘉味勸助之也。經言酌,當酌酒以與人,是飲之酒也。食則苦其不飽,酒則唯恐過度,故食言宜饇,酒言孔取。孔取,謂器中空虛受物之處,《老子》所謂“挺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也”。以比于老人所勝氣力多少,是如孔之取也。言王有族食、族燕之禮者,解經所以有食酌之事,食則族食,酌即族燕矣。以食禮無飲,燕法無食,故如二事也。王于宗族大事亦有饗,但經所不言,食、燕可以兼之也。《大宗伯》以飲食之禮親宗族兄弟。《文王世子》曰:“若公與族人燕,則以異姓為賓。膳宰為主人,族食世降一等。”《大傳》云:“綴之以食而弗殊。”是王有族食、族燕之禮也。鄭知孔非物所由出,言“凡器之孔”者,以物所由出之孔,于人飲酒容受之,喻不宜又若一孔,不可以喻多少,故為凡器之孔。《老子》云:“孔德之容,唯道是從。”亦謂器之受實為孔也。
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猱,猿屬。涂,泥。附,著也。箋云:毋,禁辭。猱之性善登木,若教使其為之,必也。附,木桴也。涂之性善者,若以涂附,其著亦必也。以喻人之心皆有仁義,教之則進。
君子有徽猷,小人與屬。徽,美也。箋云:猷,道也。君子有美道以得聲譽,則小人亦樂與之而自連屬焉。今無良之人相怨,王不教之。○徽,音暉。屬,音蜀,注同。樂,音洛,又音岳,又五教反。下樂善同。
[疏]“毋教”至“與屬”。○毛以為,上言小人效上之化,無良相怨。此又言可反之使善,王宜教之。言王之不教小人,如人之禁彼云:無得教猱之升木,若教之升木,則如以涂泥涂物,必附著也。何者?猱之性善登木,今教之使登,必能登木矣。又喻涂之性善附著,以之涂物,必著矣。以興王自不教小人以仁義者,若教小人以仁義,則必從矣。何者?以人性皆有仁義,因其性而道之,故教之必從也。又言小人所以易教者,以君子之人有美道以得聲譽,小人則慕樂之,美其榮名,欲得與之而自連屬也。是天下之人皆樂善而棄惡,但無人啟教耳。王何不教之乎?鄭唯以附為木桴,言以涂泥涂木桴則易著。餘同。○傳“猱猿”至“附著”。○正義曰:猱則猿之輩屬,非猿也。陸機《疏》云:“猱,彌猴也。楚人謂之沐猴,老者為玃,長臂者為猿,猿之白腰者為獑胡。獑胡猿駿,捷于彌猴。”然則猱猿,其類大同,故《樂記》注云:“犭憂,獮猴也。”是其類故也。傳言“附,著也”,是訓附為著,故王肅云:“教猱升木,必也。如以涂之必著。”○箋“毋禁”至“則進”。○正義曰:《說文》云:“毋,止之也。從女,象有奸之者。”言止其好而稱毋,故毋為禁辭。以猱升木類之,則附為有形之物,不得為著,故易傳以涂之易著,必是物之澀者,故為木桴。桴,謂木表之粗皮也。以猱之性善登木,泥之性善著物,因其所善而教用之,故言必也。以顧下“小人與屬”,故知喻人心皆有仁義,教之則進。此章先言人心易教,王不教之。下章乃言其樂善,故言毋為禁止之意。言小人之易教,故反辭以體之,非禁王不聽教小人。孫毓難鄭云:“若喻人心皆有仁義,教之則進,何為禁之而云毋乎?是未得立言之意耳。”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晛,日氣也。箋云:雨雪之盛瀌瀌然,至日將出,其氣始見,人則皆稱曰雪今消釋矣。喻小人雖多,王若欲興善政,則天下聞之,莫不曰小人今誅滅矣。其所以然者,人心皆樂善,王不啟教之。○雨,于付反。注及下同。瀌,符嬌反,徐符彪反,又方苗反,雪盛貌。見如字。下文同。《韓詩》作“曣”,音于見反,云:“曣,見日出也。”晛,乃見反。曰音越。下同。《韓詩》作“聿”,劉向同。始見,賢遍反,又如字。
莫肯下遺,式居婁驕。箋云:莫,無也。遺讀曰隨。式,用也。婁,斂也。今王不以善政啟小人之心,則無肯謙虛,以禮相卑下,先人而后己,用此自居處,斂其驕慢之過者。○下,遐嫁反。注“卑下”同。又如字。遺,王申毛如字,鄭讀曰隨。婁,王力住反,數也。徐云:“鄭音樓,斂也。”《爾雅》云:“裒、鳩、樓,聚也。”沈力俱反。
[疏]“雨雪”至“婁驕”。○毛以為,上言人心易進,此言易化之事。言天之雨下此雪雖瀌瀌然而盛,至于見天晛然之日氣,人皆稱之曰:此雪今消釋矣。以興小人雖皆行此惡之甚,至于見王之善政,人皆言之曰:小人今誅滅矣。人惡小人,而欲滅之,是其心皆好善矣,王何不教之乎?必須教之者,以此小人皆為惡行,莫背自卑下,而遺去其惡心者。用此之故,其與人居處,數為驕慢之行,故須化之。鄭唯以下二句為異。言小人不為王所啟教,故莫肯自謙虛,以禮相卑下、隨從于人者,又無用此卑下隨從行,自居處,婁斂其驕慢之過者。由王不教使然,欲王教之也。此莫肯之文,幷統下句為義。○傳“晛,日氣”。○正義曰:《說文》云:“晛,日見也。”此詩之意,言雪見之而消。消雪者,日也。序又從日,故知晛是日氣也。○箋“雨雪”至“教之”。○正義曰:以曰者,人言之辭。若日出則雪消,不復須言矣。明言者,于日未出而言之,故知“至日將出,其氣始見,人則皆稱之曰雪今消釋矣”。以瀌瀌,雪之盛貌,故知喻小人之多也。以日將出,以比王政,則王未有政,故言“王若興善政,則天下聞之,莫不皆曰小人今誅滅矣”。以雪比小人,日能消雪,故喻王誅小人也。《論語》曰:“子為政,焉用殺。”而言誅小人者,以王興政,則天下有賞有罰。天下喜王為善,而言小人誅滅,見疾惡之情深,有樂善之意耳。非即盡誅滅之也。此上成猱升木之事,欲王之教人,故言人心皆樂善,王何不啟教之乎?○箋“遺讀”至“過者”。○正義曰:箋以遺棄之義不與謙下相類,故讀曰隨。隨從于人,先人后己,以相卑下之義也。《釋詁》云:“婁、斂,聚也。”俱訓為聚,則義得通,故云“婁,斂也”。言用此者,用此下隨之行,自居處,收斂其驕慢之過,為敬順謙恭也。此二句毛不為傳,但毛無改字之理,又婁之為數,乃常訓也,故別為毛說焉。
雨雪浮浮,見晛曰流。浮浮,猶瀌瀌也,流流而去也。如蠻如髦,我是用憂。蠻,南蠻也。髦,夷髦也。箋云:今小人之行如夷狄,而王不能變化之,我用是為大憂也。髦,西夷別名。武王伐紂,其等有八國從焉。○髦,舊音毛。尋毛、鄭之意,當與《尙書》同音莫侯反。行,下孟反。
[疏]“如蠻”至“用憂”。○正義曰:言由王不以善政啟小人之心,令如南國之荊蠻,如西方之我髦,行如夷狄,王不能變,我是用為大憂之。欲令王興善政而不能,由此以刺之也。○傳“蠻,南蠻。髦,夷髦”。○正義曰:《爾雅》八蠻在南,故為南蠻。髦對而言之,不在中國,故為夷髦。髦雖在西,夷總名也。○箋“今小”至“從焉”。○正義曰:言如以比之,是小人之行比如夷狄也。傳言夷髦,不辨其方之所在,故云西夷之別名。知者,正以武王伐紂,其等有八國從之,其中有髳,故知在西方也。《牧誓》曰:“及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又曰:“逖矣,西土之人。”是西方也。彼髳此髦,音義同也。
《角弓》八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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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柳》,刺幽王也。暴虐無親,而刑罰不中,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菀音郁,徐于阮反。中,丁仲反。下注“不中”同。朝,直遙反。篇內同。
[疏]“《菀柳》三章,章六句”至“朝事”。○正義曰:經三章,毛、鄭雖有小異,皆以上二章次二句為暴虐,下二句及卒章下二句為刑罰不中。其上二章上二句及卒章上四句言王無美德,心無所至,言王者不可朝事之意,總三章之義也。
有菀者柳,不尙息焉。興也。菀,茂木也。箋云:尙,庶幾也。有菀然枝葉茂盛之柳,行路之人,豈有不庶幾欲就之止息乎?興者,喻王有盛德,則天下皆庶幾原往朝焉。憂今不然。上帝甚蹈,無自昵焉。蹈,動。昵,近也。箋云:蹈讀曰悼。上帝乎者,訴之也。今幽王暴虐,不可以朝事,甚使我心中悼病,是以不從而近之。釋己所以不朝之意。○蹈音悼,鄭作“悼”,病也。昵,女栗反,又女筆反,徐又乃吉反。
俾予靖之,后予極焉。靖,治。極,至也。箋云:靖,謀。俾,使。極,誅也。假使我朝王,王留我,使我謀政事。王信讒,不察功考績,后反誅放我。是言王刑罰不中,不可朝事也。○俾,必爾反,本作卑,后皆同。極,毛如字,鄭音棘。
[疏]“有菀”至“極焉”。○毛以為,有菀然者枝葉茂盛之柳,行路之人見之,豈不庶幾就之而息止焉?誠欲就之而止息。以興有道德茂美之王,諸侯見之,豈不庶幾往之而朝事?今諸侯不往朝王,由無美德故也。諸侯既不朝王,又相戒曰:上帝之王甚變動,而其心不恆,刑罰妄作,汝諸侯無得自往親近之。若自往親近之,必將得罪。又恨王者不任己以事。言王之有事,若使我治之,于后則使我更至焉。今有事不使我治之,動輒加我以罪,我所以不欲朝王也。○鄭以上二句與毛同,言我不欲朝者,以王暴逆,故訴之于天。言上帝乎!今幽王行其暴虐,不可朝事,甚使人心中悼傷。我是以無得從而近之。由王為惡,故己不欲朝也。非直暴虐如是,刑罰不中。假我朝王,王留我,有政事使我謀之。王信讒,不察功考績,我雖無罪,于后必罪我而誅放焉。由此,我所以不往朝事之也。○箋“尙庶”至“不然”。○正義曰:《釋言》云:“庶幾,尙也。”以心所念尙,即是庶幾,義相反覆也。以行人之欲息于茂蔭,似諸侯之顯朝于有德,故以茂喻盛德而原往焉。反陳古義以刺今,故言憂今不然。○傳“蹈,動。昵,近”。○正義曰:蹈者,踐履之名,可以蹈善,亦可以蹈惡,故為動。言王心無恆,數變動也,故王肅、孫毓述毛,皆以上帝為斥王矣。“昵,近”,《釋詁》文。毛于下章“瘵焉”,病也,言王者躁動無常,行多逆理,無得自往近之,則為王所病,與此互相接也。○箋“蹈讀”至“之意”。○正義曰:以上言庶幾朝之,下句言“無自昵焉”,是其蹈為惡之狀,故讀為悼。言使人心中悼病。若蹈履,則非惡之狀,故易傳也。言王無美德,下訴其不可朝事,于理為切,故以上帝為天而訴之也。序言王者不可朝事,故云“釋己所以不朝之意”。○傳“靖,治。極,至”。○正義曰:幷《釋詁》文。此言王不可朝,而云使我治之,后我至焉,則毛意以為,恨王不使己治事,故后不至也。此恨王不任己事,則居以兇危,是又恨王使己。皆由王之無常,有事不任之,讒任即加罪,是不可朝事。○箋“靖謀”至“朝事”。○正義曰:“靖,謀。俾,使”,皆《釋詁》文。“極,誅”,《釋言》文。以序云“刑罰不中”,卒章云“居以兇矜”,反以類此,則極、邁皆罪事,故言“假使我朝王,王留我使謀政事,王信讒,反誅放我也”。以兇矜之文與此相類,故易傳也。
有菀者柳,不尙愒焉。愒,息也。○愒,欺例反,徐丘麗反。上帝甚蹈,無自瘵焉。瘵,病也。箋云:“瘵,接也。”○瘵,側界反,鄭音際。
俾予靖之,后予邁焉。箋云:邁,行也。行亦放也。《春秋傳》曰:“子將行之。”
[疏]箋“瘵,接”。○正義曰:毛依《釋詁》云“瘵,病也”。鄭以上昵類之,讀為交際之際,故言接也。○箋“邁行”至“行之”。○正義曰:“邁,行”,《釋言》文。以罪而使之行于外,故言“行亦放也”。引傳曰“予將行之”者,昭元年《左傳》文。時鄭之大夫游楚有罪,子產將放之。子大叔者,游楚之宗。傳曰:“將行子南,子產咨于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于諸游?’”是行為放之義,故引證之也。吉,大叔之名。子南,游楚之子。
有鳥高飛,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箋云:傅、臻皆至也。彼人,斥幽王也。鳥之高飛,極至于天耳。幽王之心,于何所至乎?言其轉側無常,人不知其所屆。○傅音附。
曷予靖之,居以兇矜?曷,害。矜,危也。箋云:王何為使我謀之,隨而罪我、居我以兇危之地?謂四裔也。○裔,延世反。
[疏]“有鳥”至“兇矜”。○毛以為,鳥飛無定之物,人心有定之主,今鳥有所至,人心反無至,故以喻之。言有鳥高飛,謂其終無所至,亦至于天而止也。今彼人幽王之心,于何其所至乎?言其心轉側無常,人不知其所止,乃鳥之不如。由此不可朝事也。我若朝王,王使我治事,旋即罪我,故恨王云:何由使我治之,尋復居處我以兇危之地也?使即罪之,是刑罰不中,不可朝事也。○鄭唯以“靖,謀”為異。餘同。○傳“曷,害”。○正義曰:傳雖曷為害,亦訓為何,故“害澣害否”皆為何也。○箋“王何”至“四裔”。○正義曰:以誅放類之,故知兇危是兇危之地,謂四方荒裔遠處,即九州之外也。文十八年《左傳》曰:“投諸四裔,以御螭魅。”是四裔之文,即羽山東裔,崇山南裔,三危西裔,幽州北裔,是也。九州之外而言幽州者,以州界甚遠,六服之外,仍有地屬之,故系而言焉。
《菀柳》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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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人士》,周人刺衣服無常也。古者長民,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德歸壹。傷今不復見古人也。服謂冠弁衣常也。古者,明王時也。長民,謂凡在民上倡率者也。變易無常謂之貳。從容,謂休燕也。休燕猶有常,則朝夕明矣。壹者,專也,同也。○長,張丈反。注同。貳音二。從,七容反。復,扶又反。下注同。倡率,色類反。朝夕,直遙反。
[疏]“《都人士》五章,章六句”至“古人”。○正義曰:《都人士》詩者,周人所作,刺其時人所著之服無常也。以古者在上長率其民,所衣之服不變貳,雖從容休燕之處,其容貌亦有常,不但公朝朝夕而已。身自行此,以齊正其人,則下民皆為一德。謂其德如一,與上齊同,亦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也。傷今不復見古之人,故作詩反以刺之。周人者,謂京師畿內之人。此及《白華》獨言周人者,蓋敘者知畿內之人所作,其人或微不足錄,故言周人以便文,無義例也。不言刺幽王者,此凡在人上服皆無常,故下民亦不齊一,此刺當時之服無常,非指刺王身,故序不言刺王。然風俗不齊,亦王者之過,即亦刺王也。服謂在體之衣,德謂身之所行,德、服非一。在上衣服有常,能使下民一德,正謂服有常也。“抑抑威儀,維德之隅”,由德行有常,故服不變。既觀其服之不貳,知其德之齊一,不然則德在于心,不可知其一否也。經五章,皆陳古者有德之人衣服不貳,不言長民者。敘言人德齊一之由,故說長民不貳,于經無所當也。唯“傷今不復見古之人”,是總敘五章之義。民者兼男女,故經有士女二事。○傳“服謂”至“同也”。○正義曰:冠弁在首,衣裳在身,皆是體之所服。直云衣服,刺無常,明其兼之也。弁者,古冠之大號也。冠弁總謂在首者,冕弁之類皆在其中也。《春官·司服》云“凡田,冠弁服”,謂委貌。玄冠為冠弁,對其餘弁冕而立名,非總諸冠,與此不同也。以傷今而思之,故知“古者,明王時也”。言“長民”,則與民為長者皆是,故謂“凡在人上倡率者”。謂為官倡導帥領之人,即邑宰鄉遂之官。言“凡”,語廣,雖上及天子諸侯皆是也。衣服眾矣,當各以其事服之。今云“衣服不貳”,明各于其事,不得差貳,故云“變易無常謂之貳”也。此“從容”承“衣服不貳”之下以對之矣,明為私處舉動,故知謂休燕間暇之處,宜自放縱,猶尙有常,則朝夕舉動亦有常,明矣。此休燕有常,直謂進退舉動不失常耳,即經所云“其容不改”之類,非據衣服,故箋直云“猶有常”,不言服,明其非服也。壹者,齊一之義,故為專也,同也。言專為一行,服色齊同也。
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其容不改,出言有章。彼,彼明王也。箋云:城郭之域曰都。古明王時,都人之有士行者,冬則衣狐裘,黃黃然取溫裕而已。其動作容貌既有常,吐口言語又有法度文章。疾今奢淫,不自責以過差。○出如字。士行,下孟反。下文“行歸”、注“操行”同。衣,于既反。差,初賣反,又如字。
行歸于周,萬民所望。周,忠信也。箋云:于,于也。都人之士所行,要歸于忠信。其餘萬民寡識者,咸瞻望而法效之。又疾今不然。○望如字,協韻音亡。
[疏]箋“城郭”至“過差”。○正義曰:都者,聚居之處,故知城郭之域也。定本“城”作“域”。正舉都邑者,以都邑之士近政化,有道先被其德,無道先化其淫。此時奢淫巧偽,都邑尤甚,故舉古之都邑,以駁今之都邑也。士者,男子行成之大稱。敘言“則民一德”,是所陳者人也。人而言士,故知都人之有士行者,非爵為士也。《月令》“孟冬,天子始裘”,故知冬則衣狐裘也。以古之衣裘,其上必有裼衣,故知取其溫裕而已。《禮記·緇衣》引此詩,彼注云:“黃衣則狐裘大蠟之服也,詩人見而說焉。”以為大蠟之裘,則是有衣裼矣。言取溫裕者,以注《記》之時未詳此詩之意,以狐裘黃者實大蠟時息民所服,服則黃衣,故以言焉。至此觀經為解,故不與彼同也。若然息民之祭,服此狐裘,則是尊貴之服矣。庶人而得服之者,彼狐之黃者多,黃狐之衣非貴服也。息人臘祭服之者,于是草木黃落,象其時物之色,故服之耳。《郊特牲》云:“野夫黃冠。黃冠,草服也。”注云“言祭以息民服象其時物之色。季秋草木黃落,是順時而服,非同于常祭,其實為輕,又不衣裼,故庶人所得衣也。”若然,《玉藻》云:“犬羊之裘不裼。”注云:“質略,亦庶人無文飾。”則庶人止服犬羊。此衣狐裘者,以禮不下庶人,其制不可得曲而盡。此言狐裘,則庶人得衣狐裘,明矣。《禮》云“犬羊”,舉一以言之。《七月》云:“一之日于貉。”箋云:“于貉,往捕貉以自為裘。”是庶人又以貉裘,而《禮》無明文。《禮》之所記,不能盡也。《七月》又云:“取彼狐貍,為公子裘。”則非公子不得衣狐裘。言庶人狐裘者,以狐色不等,若狐白,非君不服;狐青及小而美者,則可以供公子,而庶人避其文,故言“于貉”。若黃狐及粗惡者不廢,庶人亦服之。且孔子云“狐貉之厚以居”,狐連貉言之。貉既庶人所服,狐亦服之明矣。以庶人服犬羊不裼,故此狐裘亦不裼,取其溫裕而已。或以《書》傳云:古者必有命民得乘飾車駢馬,衣文錦。彼都人士為命民,故異于其餘庶民。知不然者,此則思古之服,則古之都邑之士則當皆然也。下言“緇撮”,不異庶人,則“狐裘黃黃”是庶人所常服矣。此思古人之善,以刺今人之惡,故箋總之云“疾今奢淫,不自責以過差”也。以君子既有其服則常其容,以出于言而后為行,故經以此為文次也。○箋“都人士”至“今不然”。○正義曰:以經言“萬民所望”,明都人為人所法效也。知寡識者,以明王之時,賞不遺才,若深識,當為時所用。今取法于都人,故知寡識者。以因前經,故言“又疾今不然”。襄十四年《左傳》引此二句,服虔曰:“逸詩也。”《都人士》首章有之。《禮記·注》亦言毛氏有之,三家則亡。今《韓詩》實無此首章。時三家列于學官,《毛詩》不得立,故服以為逸。
彼都人士,臺笠緇撮。臺所以御暑,笠所以御雨也。緇撮,緇布冠也。箋云:臺,夫須也。都人之士以臺皮為笠,緇布為冠。古明王之時,儉且節也。○臺如字,《爾雅》作“薹”,草名。笠音立。緇,側其反。撮,七活反。夫音符,本亦作“扶”。彼君子女,綢直如發。密直如發也。箋云:彼君子女者,謂都人之家女也。其情性密致,操行正直,如發之本末無隆殺也。○綢,直留反,密也。致,直置反,本亦作“致”。隆,俗本作“降”。殺,所界反,又所側反。
我不見兮,我心不說。箋云:疾時皆奢淫,我不復見今士女之然者,心思之而憂也。○“我不見”,第二章作“不見”,后三章作“弗見”。一本四章同作“不”字。說音悅。
[疏]“彼都”至“不說”。○正義曰:言彼明王之時,都邑之人有士行者,以臺草為笠,緇布為冠,以撮持其發,是儉而且節。此都人之行如是,則為君子之人矣。彼都人君子之家女,其情性密致,操行正直,如人之頭發然。其本末無隆殺,言其性行終始不變也。今既不然,士女淫欲,我今不復得見古之都人士女德行如是兮,由此我心不歡說而憂心思古也。○傳“臺所”至“布冠”。○正義曰:臺,草名,可為笠則一也。而傳分之者,笠本御暑,故《良耜》曰“其笠伊糾”;因可以御雨,故傳分之,以充二事焉。以緇、撮為一,知臺、笠不二矣。○箋“以臺”至“且節”。○正義曰:《禹貢》有“島夷卉服”,彼卉者是草之總名,但島夷居下濕,而常服之。此臺草之一名,亦卉也。《郊特牲》曰:“大羅氏,天子之掌鳥獸者,諸侯貢屬焉,草笠而至,尊野服也。”則草笠野一人之服,是賤者也。前裘則冬所衣,此笠則夏所用,各舉其一而言之。以臺皮為笠,緇布為冠,不用美物,故云儉。言撮,是小撮持其髻而已,是“且節”也。鄭知取此義者,以上言狐裘,即述其容貌言行,此下不述言行,故舉其冠笠以表節儉也。案《郊特牲》云:“大古冠布,齊則緇之。冠而敝之,可也。”注云:“此重古而冠之耳。三代改制,齊冠不復用布。”《玉藻》云:“始冠緇布冠,自諸侯下達,冠而敝之可也。”則此應始冠而敝之。今都人以為常服者,士以上冠而敝之,庶人則雖得服委貌因而冠之,而儉者服緇布,故詩人舉而美焉。故《論語》“今也純儉”,注云:“純當為緇。”則緇亦得為䊷帛。何知非䊷帛為玄冠,而言緇布者,以緇雖古,布、帛兩名,但字從才者為帛,從甾者為布,此言緇,故知非帛。且若是帛為玄冠,則有制度,不得言撮。故《士冠禮》云:“緇布冠頍項。”注云:“緇布冠無筓者,著頍圍發際,結項中隅為四綴以固冠也。項中有𦁐,亦由固頍為之耳。”今未冠筓者著卷幘,頍象之所生也。是緇布冠制小故言撮。以此益明非玄冠。若然緇布冠制自當小,言明王之時儉且節者,解不著玄冠而著緇布之意,故雖禮制之小,亦由儉節而著之。○傳“密直如發”。○正義曰:傳變綢言密,則以綢為密也。綢者,綢致之言,故為密也。○箋“彼君子”至“隆殺”。○正義曰:文承于上,故以彼君子女謂都人之家女也。以密在于心,故言情性。直見于外,故言操行,謂所操持之行跡也。能始終不虧,故言本末無隆殺。定本“隆”作“降”。
彼都人士,充耳琇實。琇,美石也。箋云:言以美石為瑱。瑱,塞耳。○琇,音秀,徐又音誘。瑱,他見反。彼君子女,謂之尹、吉。尹,正也。箋云:吉讀為姞。尹氏、姞氏,周室昏姻之舊姓也。人見都人之家女,咸謂之尹氏、姞氏之女,言有禮法。○吉,毛如字,鄭讀為姞,其吉反,又其乙反。
我不見兮,我心苑結。箋云:苑猶屈也,積也。○苑,于粉反,徐音郁,又于阮反。
[疏]“彼都”至“菀結”。○毛以為,言彼明王之時,都人之有士行者,充耳以琇之美石實其耳,是其有節制也。彼都人有君子之德,其家之女謂之正直而嘉善矣。我今不見古之士女德服如是,我心為之菀然槃屈,如繩索之為結矣。○鄭唯尹姞為異。餘同。○傳“琇,美石”。○正義曰:《淇奧》傳曰:“琇、瑩,美石。”《說文》云:“琇,美石次玉也。”然琇是美石之名耳。而此傳俗本云“琇實,美石”者,誤也。今定本毛無“實”字,《說文》直云“琇,石次玉”,則實非玉名,故王肅云:“以美石為瑱,塞實其耳。”義當然也。《淇奧》說武公之服,以琇為充耳。此都邑庶人亦用琇者,禮,天子以純玉,諸侯以下則玉石雜。《衛風》自舉石言之,其實玉多而石少,非全用石也。此則庶人無玉,用石而已。其用之石,則與諸侯之名同,故俱言琇也。○傳“尹,正”。○正義曰:《釋言》文。王肅云:“正而吉也。”《易·系辭》云:“吉人之辭寡。”○箋“吉讀”至“禮法”。○正義曰:言謂之者,是指成事而謂之,故易傳也。尹既是姓,則吉亦姓也,故讀為姞。美其人而謂之尹、姞者,以尹氏、姞氏,周室昏姻之舊姓也。知者,《節南山》云:“尹氏大師。”《常武》經曰:“王謂尹氏。”昭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是其世為公卿,明與周室為昏姻也。《韓奕》云:“為韓姞相攸言汾王之甥是姞與周室為?姻也。又宣三年《左傳》云:“鄭石癸曰:‘吾聞姬、姞耦,其子孫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言姬、姞耦,明為舊姓,以此知尹亦有昏姻矣。既世貴舊姓,昏連于王室,家風不替,是有禮法矣。故見都人之女有禮法者,謂之尹、姞也。孫毓云:“尹氏、姞氏,衰世舊姓,豈必能賢?案篇義,思古之人則所言皆斥明王之時,不得以衰世為難矣。”
彼都人士,垂帶而厲。彼君子女,卷發如蠆。厲,帶之垂者,箋云:而亦如也。而厲,如鞶厲也。鞶必垂厲以為飾,厲字當作“裂”。蠆,螫蟲也。尾末揵然,似婦人發末曲上卷然。○𥲭音帶,本亦作“帶”。厲,毛如字,鄭當作“裂”,音列。卷,音權。注及下同。蠆,敕邁反,又敕界反,蠚蟲也。《通俗文》云:“長尾為蠆,短尾為蠍。” 蠍音虛伐反。鞶,薄寒反。螫音釋,本又作“蠚”,呼莫反。揵,其言反,又音虞。《漢書音義》云:“舉也。”又渠偃反,一音其蹇反。上,時掌反。
我不見兮,言從之邁。箋云:言亦我也。邁,行也。我今不見士女此飾,心思之,欲從之行。言已憂悶,欲自殺,求從古人。
[疏]“彼都”至“之邁”。○毛以為,言彼明王之時,都人之有士行者,垂其帶之飾而有厲然。言其服飾有常也。彼都人君子之家女,乃曲卷其發末如蠆之尾。言其容儀有法也。今之士女,皆奢淫不然。我今不見古之士女如是儀飾,以是故心中思之。我欲從之,其當自殺以行而求古人。言己憂悶,不能自勝也。鄭唯以垂帶如鞶裂為異。餘同。○傳“厲,帶之垂者”。○正義曰:毛以言“垂帶而厲”為絕句之辭,則厲是垂帶之貌,故以厲為帶之垂者。○箋“而亦”至“卷然”。○正義曰:以言“如蠆”,將外物以比發曲,則“而厲”亦將外物以比帶垂,故云“而亦如也”。以蠆已言如,故言亦如也。如厲,如鞶厲者,謂如桓二年《左傳》云“鞶、厲、游、纓”也。彼服虔以鞶為大帶也。鄭意則不然。《內則》云:“男鞶革,女鞶絲。”注云:“鞶,小囊盛帨巾者,男用韋,女用繒,有飾緣之則是鞶。裂與《詩》云‘垂帶如厲’,紀子帛名裂繻,字雖今異,意實同也。”以鄭彼注言之,則鞶是囊之名,但有飾緣之垂,而下名之為裂。鞶必垂裂以為飾,言帶之垂似之也。以紀子帛名裂繻,故言厲字當作裂也。昭四年《左傳》曰:“其父死于路,己為蠆尾。”言蠆尾有毒也,故以為螫蟲。其末尾揵然,似婦人發末曲上卷然也。禮,斂發無髢而有曲者,以長者盡皆斂之,不使有餘,而短者若鬢傍不可斂,則因曲以為飾,故不同也。定本及《集本》“揵”下皆無“然”字。○箋“我今”至“古人”。○正義曰:上言帶、發,故言士女此飾也。以上章有“我心”,此言“從之邁”,故知心思之。彼人已死,而欲從之行,故知憂悶,欲自殺,求從古人。
匪伊垂之,帶則有餘。匪伊卷之,發則有旟。旟,揚也。箋云:伊,辭也。此言士非故垂此帶也,帶于禮自當有餘也。女非故卷此發也,發于禮自當有旟也。旟,枝旟。揚,起也。○旟音餘,揚也。
我不見兮,云何盱矣!箋云:盱,病也。思之甚,云:“何乎,我今已病也!”○盱,喜俱反。
[疏]“匪伊”至“盱矣”。○正義曰:此承上章之文,故“匪伊”之上闕帶、發之文,見于下句,以法所當然,是于禮有之也。禮“大帶垂三尺”,是矣。此下二句,初直不悅,后更菀結,故欲自殺而未能,所以為病,為事之次也。
《都人士》五章,章六句。
采綠 | 返回目錄 |
《采綠》,刺怨曠也。幽王之時,多怨曠者也。怨曠者,君子行役過時之所由也。而刺之者,譏其不但憂思而已,欲從君子于外,非禮也。○思,息嗣反。下皆同。
[疏]“《采綠》四章,章四句”至“曠者”。○正義曰:謂婦人見夫行役,過時不來,怨己空曠而無偶也。婦人之怨曠,非王政,而錄之于《雅》者,以怨曠者為行役過時,是王政之失,故錄之以刺王也。經上二章言其憂思,下二章恨本不從君子,皆是怨曠之事。欲從外則非禮,故刺之。○箋“怨曠”至“非禮”。○正義曰:婦人思夫,情義之重,禮所不責,故知譏其不但憂思而已,欲從君子于外,非禮也。禮,婦人送迎不出門,況從夫行役乎!雖憂思之情可閔,而欲從之語為非,故作者陳其事,而是非自見也。
終朝采綠,不盈一匊。興也。自旦及食時為終朝。兩手曰匊。箋云:綠,王芻也,易得之菜也。終朝采之而不滿手,怨曠之深,憂思不專于事。○匊,弓六反。注本或“一手曰匊”。芻。楚俱反,草也。易,以豉反。
予發曲局,薄言歸沐。局,卷也。婦人,夫不在則不容飾。箋云:言,我也。禮,婦人在夫家筓象筓。今曲卷其發,憂思之甚也。有云君子將歸者,我則沐以待之。○局,其玉反。卷音權。下同。又眷勉反,沈其言反。
[疏]“終朝”至“歸沐”。○毛以為,言人有終朝采此綠葉,而不能滿其一匊。此采者,由此人志在于他故也。以興此婦人終日為此家務,而不能成其一事者,此婦人由志念于夫故也。故言我之憂思,不暇容飾。今不洗沐其發,徒曲卷而已,是憂思之甚也。薄知我君子之將歸,我則沐發以待之。今之不沐,由無君子故也。○鄭唯婦人身自采綠,不興為異。餘同。○傳“興也”至“曰匊”。○正義曰:毛以婦人不當在外,故以為興。終朝者,是終竟于朝,故至食時也。匊物必用兩手,故曰“兩手曰匊”。○箋“綠”至“于事”。○正義曰:綠若難得,不盈是常。今言其不盈,故為易得而不滿,是其憂思不專也。以田漁之婦,則庶人之妻可自親采,故不從毛興也。○箋“禮婦”至“待之”。○正義曰:解所以曲卷者,禮,婦人在夫家,當筓此象骨之筓,今曲卷其法,則去其筓而不用,是憂思深也。此訓言為我。我,君子也。我則沐以待之。此我,義勢所加,非經言也。
終朝采藍,不盈一襜。衣蔽前謂之襜。箋云:藍,染草也。○藍,盧談反,沈力甘反。襜,尺占反,郭璞云:“今之蔽膝。”
五日為期,六日不詹。詹,至也。婦人五日一御。箋云:婦人過于時乃怨曠。五日、六日者,五月之日、六月之日也。期至五月而歸,今六月猶不至,是以憂思。○詹音占。
[疏]“終朝”至“不詹”。○毛以上二句與前同。下二句言婦人五日一進御于夫,言常時以五日為御之期而望之,至六日而不至,尙以為恨。今日月長遠,能無思乎?舉近以喻遠也。鄭以上二句為賦也,自與前同。下二句言婦人本與夫以五月之日為還期,今六月之日而不至,是為行役過時,所以怨曠憂思。○傳“衣蔽前謂之襜”。○正義曰:《釋器》文也。李巡曰:“衣蔽前,衣蔽膝也。”○箋“藍,染草”。○正義曰:以藍可以染青,故《淮南子》云“青出于藍”,《月令》“仲夏無刈藍”,是可以染之草。○傳“婦人五日一御”。○正義曰:《內則》云:“妾雖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是傳之所據也。傳以彼文不辨尊卑,則通及庶人。王肅云:“五日一御,大夫以下之制。”傳意或然也。其天子諸侯御之日數,則傳無文焉。婦人之思夫,必過時乃怨曠。毛雖云五日一御,不必夫行六日便即怨也。當是假御之期日,以喻過時耳。孔晁曰:“傳因以行役過時刺怨曠也,故先序家人之情,而以行役者六日不至為過期之喻,非止六日。”毛意當然也。鄭五日之御則不然,故《內則》注云:“五日一御,諸侯制也。諸侯取九女,侄娣兩兩而御則三日,次兩媵則四日,次夫人專夜則五日也。是鄭以五日為諸侯制,非大夫以下御婦人之日限也。其天子則《天官·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注云:“自九嬪以下,九九而御于王。凡群妃御見之法,月與后妃其象也,卑者宜先,尊者宜后。女御八十一人當九夕,世婦二十七人當三夕,九嬪當一夕,三夫人當一夕,后當一夕,亦十五日而遍。云自望后反之。孔子云:‘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陰契制故月上屬為天,使婦從夫,故月紀。”是鄭差后宮之數,為天子御日之文也。以御女八十一人而言,九御知當九夕。以數準之,故九嬪以下皆九人當一夕也。夫人自然三人當一夕。是十五日一遍,與望數相當,故云然。亦者,亦望之日數以其相當,故因引孔子之言以證之。后皆取其盛者,故知卑者宜先,謂月初也。望后則月光盛,故知反之。是以《內則》之注亦先始娣,從卑者起,由準此也。諸侯夫人則亦望前先卑,望后先尊,至望而夫人三進,望后亦如之。以此推之,則大夫一妻二妾,三日一御。士有妾,二日一御。庶人多無妾,其妻每夜而進之。此所以與毛異也。○箋“婦人”至“憂思”。○正義曰:箋解婦人所以怨曠之意,由過時故也,則此過時之言,故不為日數也。雖言以日為喻,五日一御,非庶人之禮,又其喻懸而不愜,故易傳云:“五日、六日者,五月之日、六月之日。是期至五月而歸,今六月猶不至,是過時所以為憂思也。”
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釣,言綸之繩。箋云:之子,是子也,謂其君子也。于,往也。綸,釣繳也。君子往狩與,我當從之,為之韔弓。其往釣與,我當從之,為之繩繳。今怨曠,自恨初行時不然。○狩,尺救反。韔,敕亮反,弢也,沈治亮反,本亦作“鬯”。釣音吊。綸音倫。繳音灼,亦作故,同。與音餘。下同。為,于偽反。下同。
[疏]“之子”至“之繩”。○正義曰:婦人既思夫不見,悔本不隨之共行,云:我本應與之俱去。若是子之夫往狩與,我當與之韔其弓,謂射訖與之弛弓納于韔中也。是子之夫往釣與,我當與之綸之繩,謂釣竿之上須繩,則己與之作繩。今不見而思,故悔本不然。○箋“綸,釣繳”。○正義曰:《釋言》云:“緡,綸也。”則綸是繩名。弋是系繩于矢而射,謂之繳射,則釣繳者,謂系繩于釣竿也。經云“言綸之繩”,謂與之作繩。此猶今人接綎謂之繩綎也。《說文》云:“繳,生絲縷也。”則釣與弋射,其繩皆生絲為之。
其釣維何?維魴及鱮。維魴及鱮,薄言觀者。箋云:觀,多也。此美其君子之有技藝也。釣必得魴、鱮,魴鱮是云其多者耳。其眾雜魚,乃眾多矣。○魴音防。鱮音敘。觀,古玩反。注同。《韓詩》作“睹”。技,其綺反。
[疏]“其釣”至“觀者”。○正義曰:既恨不從君子狩釣,故此又說其釣之技。上兼有狩,此偏言釣者,因上釣文在下,接而申之耳。此不從之行,而知其獲多者,言本在家之釣,非謂役中時也。俗本作“觀,睹”,誤也。定本《集注》幷作“多”。
《采綠》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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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潤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職焉。陳宣王之德、召伯之功,以刺幽王及其群臣廢此恩澤事業也。○膏,古報反。下同。召,上照反。注及下同。
[疏]“《黍苗》五章,章四句”至“之職焉”。○正義曰:作《黍苗》詩者,刺幽王也。以幽王不能如陰雨膏澤潤及天下,其下卿士又不能行召伯之職以勞來士。眾臣之廢職,由君失所任,故陳召伯之事以刺之也。膏潤者,以君之恩惠及下,似雨澤之潤于物。然水之潤物,又似脂膏,故言膏潤也。此敘君臣互文以相見,言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職,則王不能膏潤天下,謂不能如宣王也。以經言召伯,不言宣王,故敘因而互文以見義也。此皆反經而敘之。首章上二句,是宣王之能膏潤也。下二句以盡卒章,皆召伯之職也。言卿士不能行,則召伯時為卿士矣,故《國語》韋昭注云:“召公,康公之后卿士也。”《左傳》服虔注云:“召穆公,王卿士。”是也。經言召伯亦作上公,為二伯,以兼卿士耳。○箋“陳宣”至“事業”。○正義曰:召伯之為卿士,宣王時也,故知陳宣王之德、召伯之功,以刺幽王及其群臣廢此恩澤事業也。膏潤是恩澤,召伯之職是事業,故幷言焉。
芃芃黍苗,陰雨膏之。興也。芃芃,長大貌。箋云:興者,喻天下之民如黍苗然,宣王能以恩澤育養之,亦如天之有陰雨之潤。○芃,浦東反,一音扶雄反。長,張丈反。
悠悠南行,召伯勞之。悠悠,行貌。箋云:宣王之時,使召伯營謝邑,以定申伯之國。將徒南行,眾多悠悠然,召伯則能勞來勸說以先之。○勞,力報反。注及下篇注同。“營謝”,一本作“營謝邑”。“將徒役”,一本作“將師旅”。來音賚。說音悅,又始說反。
[疏]“芃芃”至“勞之”。○正義曰:言芃芃長大者,是黍苗也。此黍苗所以得長大者,天以陰雨之澤膏潤之故也。以興宣王之時,悅樂者,是眾人也。此眾人所以得悅樂者,由王以恩惠之澤養育之故也。以黍苗之仰膏雨,猶眾人之仰恩惠,是宣王能膏潤天下。今王不能然,故舉以刺之。又其時之人,在國則蒙君之恩澤,其行又得臣之勞來,故言悠悠眾多而南行者,是營謝邑之人,召伯則又能勞來勸悅以先之。言知人之勞苦也。今幽王之時,人苦而臣不知,又刺之。○箋“宣王”至“先之”。○正義曰:以《嵩高》言“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又曰“因是謝人”,與四章“肅肅謝功”相當,故知此南行謂宣王之時,使召伯營謝邑,以定申伯之國,將徒役南行也。此言南行,是舉其始去而勞之,故言召伯則能勞來勸悅以先之。謂閔其勤勞,身先其苦也。“我行既集,蓋云歸哉”,謂事訖而勞之。
我任我輦,我車我牛。我行既集,蓋云歸哉!任者,輦者,車者,牛者。箋云:集猶成也。蓋猶皆也。營謝轉餫之役,有負任者,有挽輦者,有將車者,有牽傍牛者。其所為南行之事既成,召伯則皆告之云:可歸哉。刺今王使民行役,曾無休止時。○任音壬。注同。輦,力展反,沈連典反。餫音運。挽音晚。傍,薄浪反。為,于偽反。
[疏]“我任”至“歸哉”。○正義曰:上言南行,為總此言行中之別。從召伯之南行,其轉運謂有我負任者,我挽輦者,我將車者,我牽傍牛者。我召伯所為南行之事既成,謂營謝畢,召伯則皆告之云:可歸哉。言宣王之時,功役有期,臣司其職。今王役無休止,臣廢其事,故刺之。○傳“任者”至“牛者”。○正義曰:傳言此四者,明任、輦、車、牛則各有其人,故事別歷言之。○箋“蓋猶”至“止時”。○正義曰:蓋者,疑辭,亦為發端。《孝經》諸言蓋者,皆示不敢專決。《禮記·禮器》云“蓋道求而未之得也”,《檀弓》云“蓋有受我而厚之”,是發端也。此詩人指事而述,非有可疑,事在末句,不為發端,而其上歷陳四事,故為皆也。下章美召伯營謝之功,任、輦、車、牛是轉運所用,故營謝邑轉運之役也。有負任者,謂器物人所負持。《生民》云“是任是負”,文別為二,故箋以任為抱。此一者,以相對則任在前,負在背,此任謂人所提荷,隨其所在,總之皆為任也。輦車,人挽以行,故云挽輦者。有將車者,此轉運載任,則是大車以駕牛者也。有牽傍牛者,《秋官·罪隸職》云:“凡封國若家,牛助為牽傍。”鄭司農云:“凡封國若家,謂建諸侯、立大夫家也。”玄謂:“牛助,國以牛助轉徙也。罪隸牽傍之在前曰牽,在旁曰傍。”此營謝,即封國也,宜使罪隸牽其牛也。既云將車者,車中有牛而將之。而別云牽傍牛者,此牛在轅之外,不在轅中,故別牽傍之。《地官·牛人》云“凡軍旅行役,共其兵車之牛,與其牽傍,以載公任器”。注云:“牽傍,在轅外挽牛也。人御之。”彼雖非封國,要牽傍亦在轅外,以此知不與將車同也。箋以召伯所勞,當是勞人,故歷言其事,以表其名自別人。又以罪隸之方參之,知牛為牽傍,與車不同也。此舉其歸,反以刺今使人行役,嘗無休止之時。下章從此可知,故故略焉。
我徒我御,我師我旅。我行既集,蓋云歸處!徒行者,御車者,師者,旅者。箋云:步行曰徒。召伯營謝邑,以兵眾行。其士卒有步行者,有御兵車者。五百人為旅,五旅為師。《春秋傳》曰:“諸侯之制,君行師從,卿行旅從。”○士卒,尊忽反,一本作“士眾”。從,才用反。下同。
[疏]傳“徒行”至“旅者”。○正義曰:傳亦見四事別而分以言之。旅屬于師,徒行御車還,是師旅之人,而經別之者,以其所司各異,故亦歷言以類上章也。《釋訓》云:“徒御不驚,以徒為輦者也。”此上我輦異章,故知徒行也。○箋“召伯”至“旅御”。○正義曰:此言師旅,故云“以兵眾行。其士卒有徒行者,有御車者”。“五百人為旅,五旅為師”,《夏官序》文。《春秋傳》曰:“君行師從,卿行旅從。”定四年《左傳》文。彼文無“諸侯之制”一句,鄭亦以義言之,明天子之卿與諸侯同,故有師也。彼傳“君行師從”,謂嘉好之事,服虔云:“謂會同。”杜預云:“謂朝會。”此雖作役,非征伐,故同嘉好之事也。
肅肅謝功,召伯營之。烈烈征師,召伯成之。謝,邑也。箋云:肅肅,嚴正之貌。營,治也。烈烈,威武貌。征,行也。美召伯治謝邑,則使之嚴正,將師旅行則有威武也。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則寧。土治曰平,水治曰清。箋云:召伯營謝邑,相其原隰之宜,通其水泉之利。此功既成,宣王之心則安也。又刺今王臣無成功而亦心安。○治,直吏反。下同。相,息亮反。
[疏]傳“土治”至“曰清”。○正義曰:此下傳亦然。五土有十等,獨言原隰者,以其最利于人,故特言之。
《黍苗》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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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見君子,盡心以事之。
[疏]“《隰桑》四章,章四句”至“事之”。○正義曰:君子在野,經上三章上二句是也。言小人在位,無德于民,是亦小人在位之事也。思見君子,盡心以事之者,即上三章下二句及卒章是也。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興也。阿然,美貌。難然,盛貌。有以利人也。箋云:隰中之桑,枝條阿阿然長美,其葉又茂盛可以庇蔭人。興者,喻時賢人君子不用而野處,有覆養之德也。正以隰桑興者,反求此義,則原上之桑,枝葉不能然,以刺時小人在位,無德于民。○難,乃多反。庇,必利反,又彼備反。蔭,于鴆反。
既見君子,其樂如何!箋云:思在野之君子,而得見其在位,喜樂無度。○樂音洛。注下皆同。
[疏]“隰桑”至“如何”。○正義曰:言隰中之桑,枝條其阿然而長美,其葉則其難然而茂盛,其下可以庇蔭。人往息者,得其涼也。以興野中君子,其身有美德,可以覆養,人事之者,蒙其利也。既隰中之桑盛如此,則原上之桑不能然,是不可以庇蔭也。猶野中君子德如是,則在位小人不能然,為不能覆養也。由小人在位而無德,故今思見在野君子而尊事之。若既得見在野之君子,置之于位,我則其為喜樂,知復如何乎!言其樂之甚也。○傳“阿然”至“利人”。○正義曰:阿那是枝葉條垂之狀,故為美貌。難為葉之茂,沃言葉之柔,幽是葉之色。言桑葉茂盛而柔軟,則其色純黑,故三章各言其一也。由葉茂而蔭厚,所以庇蔭,人息者得其涼之利,故言難然有以利人。言有此蔭涼以利人,以喻君子之亦有德澤以利人也。○箋“隰中”至“于民”。○正義曰:以有阿之下,別言其葉,則阿非葉狀,故枝條長美。《菀柳》云“不尙息焉”,則知舉此茂美,亦取庇蔭為喻,故興在野君子有覆養之德也。知反求此義者,以序言小人在位,君子在野為相對。今舉隰而無原,故知有反求之義,以比小人無德于民矣。詩中單言隰者多矣,若“隰有萇楚”,不必反以對原,唯義所在,故不同。故《夏書》傳曰:“下濕曰隰。”桑非能水之木,而言隰桑美者,以桑不宜在停水之地,宜在隰潤之所。隰之近畔,或無水而宜桑,以今驗之,實然者也。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沃,柔也。○沃,烏酷反。既見君子,云何不樂!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幽,黑色也。幽,于虬反。既見君子,德音孔膠。膠,固也。箋云:君子在位,民附仰之,其教令之行甚堅固也。○膠音交。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箋云:遐,遠。謂勤藏善也。我心愛此君子,君子雖遠在野,豈能不勤思之乎?宜思之也。我心善此君子,又誠不能忘也。孔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臧,鄭子郎反,王才郎反。
[疏]箋“孔子”至“誨乎”。○正義曰:引《論語》者,彼以中心善之,不能無誨,此則中心善之,故心不能忘。其義略同,故引以為驗。
《隰桑》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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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華》,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國化之,以妾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為之作是詩也。申,姜姓之國也。褒姒,褒人所入之女,姒其字也,是謂幽后。孽,支庶也。宗,適子也。王不能治,己不正故也。○華音花。取,七與反。孽,魚列反。為,于偽反。適音的。
[疏]“《白華》八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白華》詩者,周人所作,以刺幽王之后也。幽王之后,褒姒也。以幽王初取申女以為后,后得褒姒而黜退申后。褒姒,妾也。王黜申后而立之,由此,故下國諸侯化而效之,皆以妾為妻,以支庶之孽代本適之宗,而幽王弗能治而正之,使天下敗亂,皆幽后所致,故周人為之而作《白華》之詩以刺之也。申后之黜,幽王所為,而刺褒姒者,言刺褒姒則幽王之惡可知,以褒姒媚惑,以至使申后見黜,故詩人陳申后之被疏,遠以主刺后姒也。《帝王世紀》云:“幽王三年,納褒姒。八年,立以為后。”則得在三年,而黜申后在八年。此詩之作,在見黜之后。經八章,皆言王遠申后,是得褒姒而黜申后之事也。下國化之,即五章“鼓鍾于宮,聲聞于外”,是也。此詩主刺王之遠申后,但王為此行,則為下國所化,故經略文以見意,序具述其事以明之。○箋“申姜”至“正故”。○正義曰:欲明申為國名,故云“姜姓之國”。褒姒,褒人所入之女。《國語》、《史記》有其事。褒國姒姓,言姒其字者,婦人因姓為字也。以申、褒皆為王后,故辨之云:“是謂幽后。”以其被刺,明褒姒矣。孽者,蘗也。樹木斬而復生謂之蘗。以適子比根干,庶子比支孽,故“孽,支庶也”。《中候》曰:“無易樹子。”注云:“樹子,適子。”《玉藻》云:“公子曰臣孽。”注云:“孽當為蘗。”《文王》曰:“本支百世。”是適子比樹本,庶子比支孽也。“宗,適子”者,以適子當為庶子之所宗,故稱宗也。王以褒姒代申后,下國化之,正以妾為妻耳。幷言以孽代宗者,既以妾為妻,母愛者子抱矣,則妾之所生代適子,故連言之。《鄭語》云:“而嬖是女,使至于為后,而生伯服。”又曰:“王欲殺太子,必求之申。”是幽王亦以伯服代太子,故為下國所化也。天子執生殺之柄,所以不能治下國者,以己不正故也。昭四年《左傳》“椒舉云:‘無瑕者可以戮人。’”是己不正不可以治人也。
白華菅兮,白茅束兮。興也。白華,野菅也。已漚為菅。箋云:白華于野,已漚名之為菅。菅柔忍中用矣,而更取白茅收束之。茅比于白華為脆。興者,喻王取于申,申后禮儀備,任妃后之事。而更納褒姒,褒姒為孽,將至滅國。○菅音奸。漚,烏候反,柔也。忍音刃。脆,七歲反,又音毳。任妃后,音壬,一本作“任王后”。
之子之遠,俾我獨兮!箋云:之子,斥幽王也。俾,使也。王之遠外我,不復答耦我,意欲使我獨也。老而無子曰獨。后褒姒譖申后之子,宜咎奔申。○遠,于原反。下注“遠善”同。又如字。注及下皆同。俾,必爾反。復,扶又反。譖,側鴆反。咎音柩。
[疏]“白華”至“獨兮”。○毛以為,言人刈白華,已漚以為菅,又取白茅纏束之兮,是二者以潔白相束而成用。興婦人有德,已納以為妻兮,又用禮道申束之兮,是二者以恩禮相與而成嘉禮者,即端成潔白之謂。今之子幽王,遠外我申后,不復答耦我,意欲使我獨老而無子兮,是不以潔白恩禮相申束,使己菅茅之不如也。○鄭以為,言人既刈白華,已漚為菅,柔韌中用兮,何為更取白茅收束之兮。以白茅代白華,則脆而不堪用也。以興王既聘申女,已立為后,禮儀充備兮,何為更納褒姒嬖寵之兮。以褒姒代申后,則妒而將滅國也。寵褒姒以黜申后,似取白茅而棄韌菅,故以為喻。餘同。○傳“白華”至“為菅”。○正義曰:“白華,野菅”,《釋草》云。茅菅,白華,一名野菅。郭璞曰:“茅屬也。”此白華亦是茅之類也。漚之柔韌,異其名,謂之為菅,因謂在野未漚者為野菅也。王肅云:“白茅束白華,以興夫婦之道,宜以端成潔白相申束,然后成室家也。”傳意或然。○箋“白華”至“滅國”。○正義曰:箋以序言“得褒姒而黜申后”,明以菅茅相比,故以韌脆為喻。以菅漚之,明韌也。茅不漚,故脆也。言取白茅收束之,言收束以擬用,非以束白華也。茅雖比菅為脆,其實茅亦不可用。《七月》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是茅可以為索。興者,以善惡相比為喻耳。○箋“之子”至“奔申”。○正義曰:遠是遠申后,故之子斥幽王。以遠即連言獨,故以“不復答耦”解之也。“老而無子曰獨”,《王制》文也。其后褒姒譖申后之子宜咎,宜咎奔申,解其獨之意。以申后雖有子,王用褒姒之讒,使之奔申,是王欲殺之,而使申后無子。探王此意,故雖有子,亦名為獨也。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英英,白云貌。露亦有云,言天地之氣,無微不著,無不覆養。箋云:白云下露,養彼可以為菅之茅,使與白華之菅相亂易,猶天下妖氣生褒姒,使申后見黜。○英如字,《韓詩作》“泱泱”,同。
天步艱難,之子不猶。步,行。猶,可也。箋云:猶,圖也。天行此艱難之妖久矣,王不圖其變之所由爾。昔夏之衰,有二龍之妖,卜藏其漦。周厲王發而觀之,化為玄黿。童女遇之,當宣王時而生女,懼而棄之。后褒人有獻而入之幽王,幽王嬖之,是謂褒姒。○夏,戶雅反。漦,土其反,沬也,又尸醫反。《爾雅》云:“漦,盝也。”盝音鹿。黿音元。嬖,補悌反,又必計反。
[疏]“英英”至“不猶”。○毛以為,上既言王不以禮,已失菅茅申束之義,故因言菅茅之蒙養英英然者,是鮮潤之白云下露,潤彼菅之與茅,使之得長。是天地之氣,無微不著,無不覆養。然天不遺物,尙養彼菅茅,天何為獨行艱難于我申后,令之子幽王不可于我而見黜退,不得覆養,是菅茅之不如也。○鄭以為,英英之白云,降露潤養彼可以為菅之白茅,使與白華之菅相亂易,猶蒼天下妖氣,生彼可以為后之褒姒,令與申后相換代也。天生褒姒以惑周,若云之養茅以亂用,則為天下之妖。然其妖本自夏世,以至于周時,是天行此艱難之妖久矣。之子幽王,何故不圖其變之所由來,而寵之以代后,將至于滅國乎?○傳“英英”至“覆養”。○正義曰:以英英連白云,故為白云貌。言露亦有云者,以雨必有云,言“亦”,亦雨也。以今觀之,有云則無露,無云乃有露。言露亦有云者,露,云氣微,不映日月,不得如雨之云耳,非無云也。若露濃霧合,則清旦為昏,亦是露之云也。霜露所沾,是天地之氣,故言天地之氣,無微不著,謂養萌芽以成大,無不覆養,巨細皆潤之,故菅茅悉蒙養也。○箋“白云”至“見黜”。○正義曰:箋以上章言取茅而棄菅,喻寵褒姒而黜申后,故此章又申之。言天養彼可以為菅之茅,使茅與白華相亂易,猶天下妖氣生褒姒,使申后見黜退,以此喻為切,故易傳也。○傳“步,行。猶,可”。○正義曰:舉足謂之步,故為行也。“猶,可”,《釋言》文。王肅云:“天行艱難,使下國化之,以倡為不可故也。”侯苞云:“天行艱難于我身,不我可也。”如肅之言,與上章不類。今以侯為毛說。○箋“天行”至“褒姒”。○正義曰:上既以露云養茅,喻天生褒姒,褒姒從來為遠,故言天行艱難以結之。言天行艱難之妖久矣,責王不圖其變之所由也。若然天故行妖以滅周,則非所能拒,而令王圖之者,以天時人事,理亦相符。若人能改修德行,則可妖變為祥。太戊桑谷,即其事也。且王興滅,實有天期,要忠臣烈士不可委之上天,默然不諫。龍逢、比干皆伏死以爭,故詩人諷詠,亦勸王之謀也。“昔夏之衰”以下之事,皆出《外傳》。鄭語曰:“宣王之時,童謠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于是宣王聞之,有夫婦鬻是器,王使執而戮之。府之小妾生女而非王子也,懼而棄之。此人也收以奔褒。褒人有獄,而以為入。天之命此久矣,其何為乎?《訓語》有之曰:‘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為二龍,以同于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吉。乃布幣焉,而策告之。龍亡而漦在,櫝而藏之。及殷、周莫之發也。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于庭,不可除。王使婦人下幃而噪之,化為玄黿,以入于王府。府之童妾未既齔而遭之,既筓而孕,當宣王而生。不夫而育,故懼而棄之。為弧服者方戮在路,夫婦哀其夜號也,而取之,以逸逃于褒。褒人有獄,而以為入于王而嬖是女,使至于為后,而生伯服。’”此其文也。彼韋昭注曰:“褒人,褒君。共處曰同。二君,二先君也。漦,龍所吐沫,龍之精氣也。厲王之末,流彘之歲也。裳正幅曰幃。噪,讙呼也。黿或為蚖,蚖,蜥蜴也。毀齒曰齔。未既齔,毀未畢也。女七歲而毀齒。孕,妊身也,女十五而筓也。”由此言之,昭以黿非陸地之物,故云“或為蚖,蜥蜴也”。以其言未,故為流彘之歲。若流彘之后,則越去王都,不得復觀之矣。《帝王世紀》以為幽王三年嬖褒姒,褒姒年十四。若然,則宣王立四十六年崩,是先幽王之立十一年而生,其生在宣王三十六年也。厲王流彘之歲,為共和十四年,而后宣王立。自宣王三十六年,上距流彘之歲為五十年。流彘時,童妾七歲,則生女時,母年五十六,凡在母腹五十年。其母共和九年而筓,年十五而孕,自孕后尙四十二年而生,作為妖異,故不與人道同。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滮,流貌。箋云:池水之澤,浸潤稻田,使之生殖。喻王無恩意于申后,滮池之不如也。豐、鎬之間,水北流。○滮,符彪、皮休二反。浸,子鴆反,字亦作“寖”。殖,市力反。鎬,戶老反。
嘯歌傷懷,念彼碩人。箋云:碩,大也。妖大之人,謂褒姒也。申后見黜,褒姒之所為,故憂傷而念之。○歗音嘯,本亦作“嘯”。妖,古卯反,本又作“姣”,一音于驕反。
[疏]箋“池水”至“北流”。○正義曰:以浸者蒙潤之言,稻又能水之物,此刺申后見黜,而以此喻之,故知池水之澤,浸潤稻田,使之生殖,喻王無恩于申后,滮池之水不如也。言其北流,是目所睹見。此詩周人所作,則此池是周地之水,故云“豐、鎬之間,水北流”。《文王有聲》箋云:“豐在豐水西,鎬在豐水東。”然則豐水之間唯豐水耳,而謂之池者,《家語》云:“今池水之大,誰知非泉焉。”《召旻》曰:“池之竭矣,不云自頻。”則池者,下田畜水之處。且言浸者,不得在豐水之中,則此池在豐水之左右,其池污下,引豐以溉灌,故言浸彼稻田也。池水當得停,而亦言北流者,以池上引豐水亦北流,浸灌既訖,又決而入豐,亦為北流。鄭直云“水北流”,不指言豐,明池水亦北流也。○箋“碩大”至“念之”。○正義曰:以此嘯傷而思之,是念其不當然也。又言彼以外之,故知謂褒姒。褒姒而言大人,故言為妖大之人。王肅云:“碩人,謂申后也。”孫毓云:“申后廢黜失所,故嘯歌傷懷,念之而勞心。”毛既不為之傳,意當與鄭同。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卬,我。烘,燎也。煁,烓竈也。桑薪,宜以養人者也。箋云:人之樵,取彼桑薪,宜以炊饔膳之爨,以養食人。桑薪,薪之善者也,我反以燎于烓竈,用照事物而已。喻王始以禮取申后,申后禮儀備。今反黜之,使為卑賤之事,亦猶是。○樵,但焦反。卬,五綱反。烘,火東反。徐又音洪,《說文》巨兇、甘兇二反,孫炎音恭。煁,市林反。燎音了,又力吊、力召二反。烓音恚,又丘弭反,郭云:“三隅竈也。”《說文》云:“行竈也。”呂、沈同音口熲反,何康瑩反,顧野王口井、烏攜二反。炊,昌垂反。注同。饔,于恭反。饎,尺志反。爨,七亂反。食音嗣。照音照。卑如字,下又卑兮反,幷注同。
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疏]“樵彼”至“我心”。○正義曰:有人樵取于彼桑木之薪,不以炊爨,云我用之燎于煁竈,照物而已。桑薪,薪之善者,宜以炊爨而養人,今不以炊爨,反燎于煁竈,失其所也。以興幽王娉納彼申國之女,不以為后,反黜之使為卑賤之事而已。申女之有德,宜居王后之位,而母養天下。今不以當尊,反黜為卑賤,非其宜矣。申后之見黜,褒姒之由,故惡褒姒,言彼妖大之人褒姒,由此而廢申后,實勞病我之心。○傳“烘燎”至“養人”。○正義曰:“烘,燎”,《釋言》文。舍人曰:“烘,以火燎也。”《釋言》又云:“煁,烓也。”舍人曰:“煁,烓竈也。”郭璞曰:“今之三隅竈也。”然則烓者,無釜之竈,其上燃火謂之烘,本為此竈上亦燃火照物,若今之火爐也。以桑薪為善,比之申后,言宜以養人,猶申后宜以母養天下也。○箋“人之樵取”至“亦猶是”。○正義曰:《少儀》云:“抱樵。”注云:“未燃。”則樵者薪之一名。但諸事皆反其名以名其事,此“樵彼桑薪”,猶薪是獲薪也。此以燎煁為不宜,明其宜炊爨也,故知宜饔饎之爨,饔以煮肉,饎以炊飯,雙言之也。煮肉亦言炊者,以炊,燃火之名,故可以通焉。以為美食,故可以養人,申毛義也。以桑薪之善,故喻申后之禮儀也。申后為后,得以養人。為喻者,以后正位于內,則化行于外,天下蒙澤而得其利,是母而養之,故為喻也。
鼓鍾于宮,聲聞于外。有諸宮中,必形見于外。箋云:王失禮于外,而下國聞知而化之。王弗能治,如鳴鼓鍾于宮中,而欲外人不聞,亦不可止。○聞音問。見,賢遍反。
念子懆懆,視我邁邁。邁邁,不說也。箋云:此言申后之忠于王也。念之懆懆然,欲諫正之。王反不說于其所言。○懆,七感反,《說文》七倒反,云:“愁不申也。”亦作“慘慘”。邁如字,《韓詩》及《說文》幷作“忄巿忄巿”,孚吠反,又孚葛反,又匹代反,《韓詩》云:“意不說好也。”許云:“很怒也。”說音悅。下同。
[疏]“鼓鍾”至“邁邁”。○正義曰:言有人鼓擊其鐘于宮內,其聲必聞于外,擊鐘而欲外之不聞,不可得也。以興王既廢黜其后干宮內,其化必流于天下。廢后而使天下之不效,王亦不可得也。言王之失德,將化流天下,何以廢申后乎?又言申后之忠于王。申后念子幽王之惡,慘慘然欲諫正之,是其可愍。何為王反視我申后,邁邁然不悅其所言乎?○箋“此言”至“所言”。○正義曰:邁邁,是不悅之狀。為王所不悅者,唯申后耳,故以我為申后,反以相對,故以子為幽王。慘慘,非說順之辭,故知欲諫正王,惡是其忠也,因諫而邁邁,是不悅其所言也。
有鶖在梁,有鶴在林。鶖,禿鶖也。箋云:鶖也,鶴也,皆以魚為美食者也。鶖之性貪惡,而今在梁。鶴潔白,而反在林。興王養褒姒而餒申后,近惡而遠善。○鶖音秋,鳥名。鶴,呼各反。禿,吐木反。潔音結。餒,奴罪反。近,附近之近。
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疏]“有鶖”至“我心”。○正義曰:有禿鶖之鳥,在于魚梁之上。有鳴鶴之鳥,在于林木之中。然鶖也鶴也,皆以魚為美食。鶖之性貪惡,而今在梁以食魚;鶴之鳥潔白,而反在林中以饑困,以興有褒姒之身在于寵位,有申后之身反在卑微,然褒也申也皆以后為尊貴,褒姒性邪佞,今在位而得寵;申后備禮儀,反卑賤而饑餒。言王近惡而遠善,非其宜也。以此維彼妖大之人,實勞亂我之心曲矣。○箋“鶖也”至“遠善”。○正義曰:此舉二鳥,明喻二人,《易》稱“鳴鶴在陰”,是善鳥也,故喻申后。鶖實惡鳥,以興褒姒。今鶖言梁,鶴言林,是舉鶖在梁得魚,對鶴在林無魚,故知皆以魚為美食為喻也。既以食為喻,故知喻所養。言王養褒姒而餒申后,是近惡而遠善。近者養之,遠則餒之,故又以近遠言之,猶梁、林非一處者也。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箋云:戢,斂也。斂左翼者,謂右掩左也。鳥之雌雄不可別者,以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陰陽相下之義也。夫婦之道,亦以禮義相下,以成家道。○別,彼列反。下,假嫁反。下同。
之子無良,二三其德。箋云:良,善也。王無答耦已之善意,而變移其心志,令我怨曠。○令,力成反。
[疏]“鴛鴦”至“其德”。○正義曰:以王非義黜后,故以義責之。言有鴛鴦之雄鳥,在于魚梁,尙斂其左翼。是左翼斂在右翼之下,為雄下雌之義,故恩情相好,以成匹耦。以興夫妻聚居,男當有屈下于女,為陽下陰之義,故能禮義相與,以成家道。今幽王何為不卑下申后,以成夫婦乎?之子幽王,反無答耦我申后之善意,秉心不一,而二三其行,以為于德變易其心志。今我申后怨曠失鴛鴦斂翼相下之義也。○箋“斂左”至“家道”。○正義曰:言斂其左翼,是左翼在下,故知謂右掩左也。鳥之雌雄不可別者,以翼知之。右掩左雄,左掩右雌,皆《釋鳥》文也。以陰陽相下,故似夫婦之道,亦以禮義相下,以成家道也。此經戢其左翼,據雄者而言,喻幽王當下申后耳,故其言不及雌。但鄭因右掩左,而欲辨其雌雄,故幷引《爾雅》而解之,見夫婦皆當相下也。男有下女之禮者,即就而親迎之類是也。《周易》艮下兌上《咸》,為夫婦之卦,其《彖》曰:“止而說,男下女也。”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扁扁,乘石貌。王乘車履石。箋云:王后出入之禮與王同,其行登車以履石。申后始時亦然,今見黜而卑賤。○扁,邊顯反,又必淺反。
之子之遠,俾我疷兮。疷,病也。箋云:王之遠外我,欲使我困病。○疷,徐都禮反,又祁支反。
[疏]“有扁”至“疷兮”。○正義曰:作者以王黜申后,故睹其昔日所乘之石而傷之。言有扁扁然升之以乘車者,此石也,申后嘗履之。今忽然見黜而卑,不復得履之,是其所以可傷也。之子幽王之遠外我申后,欲使我申后困病兮,故傷之。○傳“扁扁”至“履石”。○正義曰:“有扁斯石”,文連“履之”,故知“扁,乘石貌”。乘車之時,履此石而上,故謂此石為乘石。上車履石之貌扁扁然也。又言王乘車履石者,言乘車之得履石,唯王為然。今申后履之,是其貴時與王同,故系王言之。《夏官·隸仆》云:“王行則洗乘石。”鄭司農云:“乘石,所登上車之石也。”引此詩“有扁斯石,履之卑兮”,謂上車所登,石是也。
《白華》八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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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緜蠻》,微臣刺亂也。大臣不用仁心,遺忘微賤,不肯飲食教載之,故作是詩也。微臣,謂士也。古者卿大夫出行,士為末介。士之祿薄,或困乏于資財,則當周贍之。幽王之時,國亂禮廢恩薄,大不念小,尊不恤賤,故本其亂而刺之。○緜蠻,面延反,下如字。飲食,上于鴆反,下音嗣。篇內皆同,注如字。介音界。周音周。贍,市艷反。
[疏]“《緜蠻》三章,八句”至“是詩”。○正義曰:《緜蠻》詩者,周之微賤之臣所作,以刺當時之亂也。以時大臣卿大夫等皆不用仁愛之心,而多遺棄忽忘微賤之臣,至于共行不肯飲食教載之,謂在道困乏,渴則不與之飲,饑則不與之食,不教之以事,不載之以車。大不念小,尊不恤賤,是國政昏亂所致,故作是《緜蠻》之詩以刺之也。言刺亂者,不為己困而私以責人,是王法為失,故言亂也。大臣不用仁心,遺忘微賤,敘其為亂之意。于經為總指而言之,經三章上四句是也。不肯飲食教載之,為三章下四句是也。由其不然,故經所以反而責之。不言誨之者,以教誨相對則為二,散則相兼,故略之以便文。○箋“微臣”至“刺之”。○正義曰:以微臣,臣之微賤者,唯士為然。府史則官長,辟除不在臣例。大夫則爵尊祿重,是為大臣。故知臣謂士也。士之作詩,亦應多矣。此篇獨言微臣者,以為此大臣遺忘微賤而刺之,義取于微,故言之也。又解所以怨大臣遺忘之者,以古者卿大夫出行,士為末介。以士之祿薄,或困乏資財,則當周贍之。以不周餼為遺忘也。知士為末介者,以為賓而作介,猶為主而作擯,以《聘禮》及《聘義》皆言士為紹擯,繼于卿大夫之末,為末擯,故知出行作末介也。《王制》說班祿之法:“下士食九人,中士十八人,上士三十六人。”公私雜費有不足,故云“士之祿薄,或困乏于資財也”。言“或”,容有不困者也。大臣不用仁心,非王身之過,列于《王雅》而言刺亂,故解其所由。自幽王之時,國亂禮廢,以下是也。
緜蠻黃鳥,止于丘阿。興也。緜蠻,小鳥貌。丘阿,曲阿也。鳥止于阿,人止于仁。箋云:止,謂飛行所止托也。興者,小鳥知止于丘之曲阿靜安之處而托息焉,喻小臣擇卿大夫有仁厚之德者而依屬焉。○處,昌慮反。道之云遠,我勞如何!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命彼后車,謂之載之。箋云:在國依屬于卿大夫之仁者。至于為末介,從而行,道路遠矣,我罷勞則卿大夫之恩宜如何乎?渴則予之飲,饑則予之食,事未至則豫教之,臨事則誨之,車敗則命后車載之。后車,倅車也。○罷音皮。下同。倅,七對反,副車。
[疏]“緜蠻”至“載之”。○正義曰:言緜蠻然而小者,是黃鳥也。此黃鳥飛行,則止于丘阜之曲阿安靜之處者,而自托息焉。以興微賤者,小臣也。我小臣之動止,亦當擇大臣有仁厚愛養之德者,而自依屬焉。既擇大臣之仁者依屬焉,至于大臣聘使,則為末介,從之而行。其道路之上,亦云遠矣,我罷勞矣,則卿大夫之恩宜如何乎?渴則當飲之,饑則當食之,事未至則教之,臨事則誨之,車敗則命彼在后之倅車,謂之使載之。大臣之于小臣,其義當然。今大臣何為遺忘己,而不肯飲食教載之?○傳“緜蠻”至“于仁”。○正義曰:緜蠻文連黃鳥,黃鳥小鳥,故知緜蠻小貌。《釋丘》云:“非人為之丘。”李巡曰:“謂非人力所為,自然生為丘也。”《釋地》云:“大陵曰阿。”則丘之與阿為二物矣。而以丘阿為曲阿者,以下丘側、丘隅類之,則丘阿非二物也。《卷阿》云:“有卷者阿。”知丘阿是丘之曲中也。此為大臣無仁心而作,故知鳥止于阿,似人止于仁。○箋“止謂”至“屬焉”。○正義曰:鳥必飛而后止,故知止謂飛行所止托也。以鳥楚有畏之物,故知取安靜之處而托息焉。《大學》注云:“鳥知擇岑蔚,安閑而止處之。”與此同也。此黃鳥刺大臣不用仁心,故知喻小臣當擇卿大夫有仁厚之德者而依屬焉。小臣而得擇大臣依之者,以臣雖君之所置,而貴賤不等,小臣當依屬大臣。《論語》云:“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是得以已情擇而依之也。然則此微臣自擇不得人而責之者,以己本親之,冀其恤己,但當時國亂禮廢,臣皆不仁,己雖擇之,猶不免困,所以刺上也。○箋“在國”至“倅車”。○正義曰:此微臣隨大臣而行,言道之云遠,是必聘使諸國,故為介從也。聘問之介,當是君所命遣,而得自以己意,在國依屬,出則從行者。或使主所自引,或君知其依屬而遣之也。言飲之、食之、教之、誨之、載之四者語便之,當故隨文為次。教誨雖于人無費,而無仁心亦不肯也,故《論語》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是不愛則不誨也,教誨一也。別言之,事有至與未至,故箋因其文之先后,而分以充之云:“事未至則豫教之,臨事則誨之。”從行遠道,不應初即無車,故言車敗則載之,以士無倅車故也。“后車,倅車”者,明后為副也。《夏宮·戎仆》“掌倅車之政”,《道仆》“掌貳車之政”,《田仆》“掌佐車之政”,是朝祀之副曰貳,兵戎之副曰倅,田獵之副曰佐。此是聘問之事,宜與朝祀同名,當言貳車。言倅者,《周禮》以相對而異名,其實貳、倅皆副也,散則義通,故以倅言之。
緜蠻黃鳥,止于丘隅。箋云:丘隅,丘角也。豈敢憚行,畏不能趨。箋云:憚,難也。我罷勞,車又敗,豈敢難徒行乎?畏不能及時疾至也。○憚,徒旦反。下同。難,乃旦反。下同。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命彼后車,謂之載之。
緜蠻黃鳥,止于丘側。箋云:丘側,丘旁也。豈敢憚行,畏不能極。箋云:極,至也。○極如字。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命彼后車,謂之載之。
《緜蠻》三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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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瓠葉》,大夫刺幽王也。上棄禮而不能行,雖有牲牢饔餼,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廢禮焉。牛羊豕為牲,系養者曰牢,熟曰饔,腥曰餼,生曰牽。不肯用者,自養厚而薄于賓客。○瓠,戶故反。牢,老刀反。雍,于恭反,字又作“饔”。餼,許氣反。腥音星。
[疏]“《瓠葉》四章,章四句”至“廢禮焉”。○正義曰:《瓠葉》詩者,周大夫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在上位者棄其養賓之禮而不能行,雖有牲牢饔餼之物,而不肯用之以行禮,故作詩者思古之人,不以菹羞微薄而廢其禮焉。言古之人,賤者尙不以微薄廢禮,則當時貴者行之可知。由上行其禮以化下,反駁今上棄其禮而不行也。今在上者尙棄禮不行,卑賤者廢之,明矣。舉輕以見重,是作者之深意也。經四章,皆上二句言菹羞之薄,下二句言行禮之事,是古之人不以微薄廢禮也。○箋云“牛羊豕”至“賓客”。○正義曰:《孝經》云:“三牲之養。”則牲兼三畜,故牛羊豕曰牲也。《公劉》曰:“執豕于牢。”《地官·充人》:“掌系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則系于牢,芻之三月”。牢者,牲所居之處,故系養者為牢也。《天官》內、外饔皆掌割亭之事。亨人“掌外內饔之爨亨煮”。饔是煮肉之名,故熟曰饔。饔既為熟,則餼非熟矣。僖三十三年《左傳》曰:“餼牽竭矣。”餼與牽相對,是牲可牽行,則餼是已殺。殺又非熟,故知腥曰餼,謂生肉未煮者也。既有饔餼,遂因解牽。使肉之別名,皆盡于此。此與牽、饔相對,故餼為腥。其實餼亦生。哀二十四年《左傳》云:“晉師乃還,餼臧石牛。”是以生牛賜之也。《論語》及《聘禮》注云:“牲生曰餼。”而不與牽、饔相對,故為生也。凡言禮者,皆與人行事。經陳獻酢與賓客為禮,故知不肯用者,自養厚而薄于賓客
幡幡瓠葉,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幡幡,瓠葉貌。庶人之菜也。箋云:亨,熟也。熟瓠葉者,以為飲酒之菹也。此君子謂庶人之有賢行者也。其農功畢,乃為酒漿,以合朋友,習禮講道藝也。酒既成,先與父兄室人亨瓠葉而飲之,所以急和親親也。飲食而曰嘗者,以其為之主于賓,客賓客則加之以羞。《易·兌·象》曰:“君子以朋友講習。”○幡,孚煩反。亨,普庚反。注同。菹,莊魚反。行,下孟反。兌,徒外反,《易》卦名也,訓悅。
[疏]“幡幡”至“嘗之”。○正義曰:幡幡然者,是瓠之葉也。我君子令人采取之,既得而又亨煮之,釀以為飲酒之菹也。庶人農功畢,君子賢者有酒,令人酌此酒,我當與父兄室人嘗而飲之,所以相親愛也。言古者不以微薄而廢禮,尙亨瓠葉而用之。今乃有牲牢饔餼而不肯用,故以刺之也。○傳“幡幡”至“之菜”。○正義曰:士禮有特牲豚豕,此止言瓠葉與兔首,明非有位之人,故言庶人之菜。《七月》云“八月斷壺”,即言“食我農夫”,彼雖瓠體,與此為類,明亦農夫之菜,故箋申之云:“庶人有賢行者。”○箋“亨熟”至“講習”。○正義曰:序云“不以微薄廢禮”,下連“君子有酒”,故知亨熟瓠葉者,以為飲酒之菹。知為菹者,以禮飲酒有菹醢故也。此美君子行禮,而亨庶人之菜,故知君子是庶人有賢行者也。庶人而能為酒以行禮者,以其農功畢,則閑而無事,于此之時,乃為酒漿,以合會朋友,習行禮事,講其道藝故也。以民在田畝必無容暇,故知農功畢而為之。以三時務農,將闕于禮,故為酒會朋友以講習之。此酒為朋友而釀,先言嘗之,則未與朋友賓客飲也,故知酒既成,先與父兄室人亨瓠葉而飲之。酒為朋友所作,而與父兄先飲,是所以急和親親,亦是為行禮也。又解飲酒而曰嘗者,以其為之主于賓客故也。以此嘗之言,故知為酒將以會朋友也。作酒本為行禮,和親亦是禮事,欲見敬重賓客,故言嘗以美之。以此在獻前,又無殽羞,明與下章事別,故知與父兄室人。室人者,即家內之小大皆是也。賓客則加之以羞者,明重得兼輕,此父兄直有菹,賓客亦有菹,又有兔為之羞。《鄉飲酒》及《燕禮》是為大禮,雖有牲殽,尙有菹醢,明賓雖有羞,亦有菹,故云加之也。引《易·兌·象》曰“君子以朋友講習”者,以此與賓客即朋友也,所會朋友,必為講習,以《易》有此言以著義,故知此合朋友為習禮講藝,故引以證之。講習必非農時,故知農功畢,意亦出于此文也。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獻之。毛曰炮。加火曰燔。獻,奏也。箋云:斯,白也,今俗語“斯白”之字作“鮮”,齊、魯之間聲近斯。有兔曰首者,兔之小者也。炮之燔之者,將以為飲酒之羞也。飲酒之禮,既奏酒于賓,乃薦羞。每酌言言者,禮不下庶人,庶人依士禮立賓主為酌名。○兔,他故反。下同。斯首,毛如字,此也。鄭作“鮮”,音仙,白首也。炮,本作“炰”,白交反。燔音煩。近,附近之近。下,遐嫁反。
[疏]“有兔”至“獻之”。○毛以為,古人行禮,有兔之斯首,謂唯有一兔,雖微耳,尙幷毛而炮之,加火而燔之,以為飲酒之羞。君子之賢者有酒,令酌之,我當以此酒奏獻之于賓,以行禮也。古之人不以微薄廢禮,今乃有牲牢而不用,故刺之。鄭唯斯首謂白頭為異。餘同。○傳“毛曰”至“獻奏”。○正義曰:《地官·封人》云:“毛炮之豚。”注云:“爓去其毛而炮之。”唯肉炮。《內則》“炮取豚若將,編萑以苴之”,故云毛炮之。此述庶人之禮,傳直言“毛曰炮”,當是合毛而炮之,未必能如八珍之食,去毛炮之也。毛無改字之理,斯字當訓為此。王肅、孫毓述毛云:“唯有一兔頭耳。”然案經有“炮之燔之”,且有炙之,則非唯一兔首而已。既能有兔,不應空用其頭。若頭既待賓,其肉安在?以事量理,不近人情。蓋詩人之作,以首表兔,唯有一兔,即是不以微薄廢禮也。為肉至薄,明是幷毛炮之,不可爓矣。箋言鮮者,毛炮之亦當然也。加置于火上,是燔燒之,故言加火曰燔。以獻酒者必奏進于賓,故言“獻,奏也”。○箋“斯白”至“酌名”。○正義曰:鄭以斯首以見兔小,與毛為異。斯為兔首之色,故言“斯,白也”。又解斯得為白之意,“今俗斯白之字當作鮮”,以鮮明是潔白之義故也。鮮而變為斯者,齊、魯之間其語鮮、斯聲相近,故變而作斯耳。宣二年《左傳》曰:“于思于思。”服虔云:“白頭貌。”字雖異,蓋亦以思聲近鮮,故為“白頭”也。畜獸小則毛悅長則色重,故言有兔白首。兔之小者,明其微薄也。“炮之燔之”者,將以為飲酒之羞。羞,進也。謂既飲酒而進此兔肉于賓也。飲酒之禮,既奏酒于賓,乃薦羞者,因此酒羞幷有,言先后之宜,且辨經雖先為羞,進則在后也。今《禮·鄉飲酒》、《燕禮》、《大射》皆先進酒,乃薦脯醢,乃羞庶羞,故知然也。經言不以微薄廢禮,故先述菹羞,酒無厚薄之異,故后言之。四章皆云“酌言”。言,我也。其意云:酌酒我當用之。若是禮合當然,不應每事言我。今每言我,則是行用他法,故解之,言“每酌言言”者,以禮既不下及庶人而為之制,庶人依準士禮,立賓主為酌名以行之,故每酌道我與賓相亢為禮,以行獻酢酬之名也。不于上章解之者,以前直言嘗之,無獻酢之名,此有獻之,故就而言焉。然則嘗之亦云“酌言”者,以酒為賓作,嘗亦行禮,故亦云“酌言”也。禮不下庶人,不制篇卷耳。其庶人執鶩,庶人見國君走亦往,往見于禮焉。
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炕火曰炙。酢,報也。箋云:報者,賓既卒爵,洗而酌主人也。凡治兔之宜,鮮者毛炮之,柔者炙之,干者燔之。○炙音只。酢,才洛反。炕,苦浪反,何、沈又苦郎反。
[疏]傳“炕火曰炙”。○正義曰:炕,舉也,謂以物貫之而舉于火上以炙之。○箋“報者”至“燔之”。○正義曰:申傳“酢,報”之義,故言“報者,賓既卒爵,洗而酌與主人”,是得主人之獻酌而報之也。于一兔之上,而經有三種,故辨之。言凡治兔之所宜,若鮮明而新殺者,合毛炮之;若割截而柔者,則臠貫而炙之,若今炙肉也;干者謂脯臘,則加之火上炙之,若今燒干脾也。柔,謂殺巳多日而未干也。
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酬,道飲也。箋云:主人既卒酢爵,又酌自飲,卒爵復酌進賓,猶今俗之勸酒。○酬,市周反。道,徒報反,本亦作“導”,同。復,扶又反。“俗之”一本作“俗人”。
[疏]傳“酬,道飲”。○正義曰:以酬者,欲以酬賓而先自飲以導之。此舉酬之初,其賓飲訖,進酒于賓,乃謂之酬也。○箋“主人”至“勸酒”。○正義曰:傳以酬為導飲。嫌其謂主人自飲為酬,故辨之。“主人既卒酢爵,又酌自飲,卒爵復酌以進賓”,如此乃謂之酬,猶今俗人勸酒者。俗人亦先自飲而后勸人,故云酬之。箋皆準《鄉飲酒》、《燕禮》而為說也。
《瓠葉》四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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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之石》,下國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荊舒不至,乃命將率東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詩也。荊,謂楚也。舒,舒鳩、舒鄝、舒庸之屬。役,謂士卒也。○漸漸,士銜反,沈時銜反,亦作“慚慚”,下同。翟,徒歷反,本或作“狄”。叛音畔。將率,上子亮反,下所類反。注及后篇“將率”放此。“役久病于外”,一本作“役人久病”,人,衍字。鄝音了,本又作“蓼”。士卒,尊忽反。下篇“士卒”同。
[疏]“《漸漸之石》三章,章六句”至“是詩”。○正義曰:《漸漸之石》詩者,下國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幽王無道,西戎北狄共違叛之,荊楚之群舒又不來至,乃命將率東行征伐之。其役人士卒巳久而疲病,勞苦于外,故作是《漸漸之石》詩以刺之。下國,諸侯之言,對天子為上,故稱下國也。言下國者,此詩下國之人所作,未必即諸侯之身作之。幽王之役人自病,而下國作詩刺之者,王師出征,亦使諸侯從己,諸侯之人亦病,故刺之也。定本、《集本》“役”下無“人”字,其箋、注亦無“人”字。俗本有者,誤也。毛以“戎狄叛之”,經三章上四句是也。“荊舒不至”,下二句是也。“乃命將率東征,役人久病于外”,副上“戎狄叛之,荊舒不至”之言,為六句之總。三方皆有征伐,而久病獨言東征者,以經有東征之文,因言以廣之,其實戎狄亦伐之也。鄭以“戎狄叛之”,經上二章上二句是也;“荊舒不至”,上二章次二句及卒章上四句是也;“乃命將率東征,役人久病于外”,三章皆下二句是也。以詩言命將東征,無伐戎狄之事,則不伐戎狄也。言不至與叛之,則明由叛而不至,其義一也。下篇言“四夷交侵”,“師旅幷起”,“用兵不息”,則戎狄亦當伐之,但自此篇不言之耳。○箋“荊謂”至“士卒”。○正義曰:以楚居荊州,故或以州言之。《春秋經》賈氏《訓詁》云:“秦始皇父諱楚,而改為荊州。”亦以其居荊州,故因諱而改之。亦有本自作荊者,非為諱也。《春秋公羊》、《谷梁》皆言州不若國,賤楚,故以荊言之。彼自《春秋》之例,其外《書傳》或州或國,自從時便,非褒貶也。《殷武》曰“維汝荊楚”,已幷言之,是楚之稱荊,亦巳久矣。《魯頌》亦曰“荊舒是懲”,是隨時之名不定也。以傳有舒鳩、舒鄝、舒庸,又有舒龍,謂之群舒。此直言舒,不指一國。箋又引舒國不盡,故言之屬。既言將率,別云役人,故知謂士卒也。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漸漸,山石高峻。箋云:山石漸漸然高峻,不可登而上,喻戎狄眾彊而無禮義,不可得而伐也。山川者,荊舒之國所處也,其道里長遠,邦域又勞勞廣闊,言不可卒服。○勞如字。
武人東征,不皇朝矣。箋云:武人,謂將率也。皇,王也。將率受王命,東行而征伐,役人罷病,必不能正荊舒,使之朝于王。
[疏]“漸漸”至“朝矣”。○毛以為,此時戎狄已叛,將率征之,與其士卒伐而不息。言戎狄之地,有漸漸然險峻之山石,維其高大矣。又山之與川,其間悠悠然路復長遠。我等登此高山,涉此遠路,維其勞苦矣。不但伐戎狄而已,又其武人將率,以役人東征,征伐荊國之國,疲于軍役而病,不暇修禮而相朝矣。○鄭以漸漸為漸漸然險峻之山石,維其高大,不可登而上矣,以興戎狄眾強,不可得而伐矣。其荊舒所在之國,山川其道路悠悠然而長遠,維其邦域廣闊又勞勞然矣,雖往征之,難可卒服。武人將率雖受命東征,役人罷病,必不能正之使朝于王矣。○傳“漸漸,山石高峻”。○正義曰:以“漸漸”文連“之石”,為山石之狀,又言“維其高矣”,故知為高峻貌。此傳無異鄭之文,正以漸漸乃是上句,而于此釋之,明以四句為一事。鄭以勞為遼,遼言廣闊之意。毛無改字之理,必不與鄭同。“勞矣”當為勞苦,故王肅云:“言遠征戎狄,戍役不息,乃更漸漸之高石,長遠之山川,維其勞苦也。”孫毓云:“篇義言役人久病于外,故經曰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此皆以上四句幷為征戎狄而言,俱是述毛為說,傳意或當然也。下篇《苕之華序》曰:“西戎東夷交侵中國,師旅幷起。”《何草不黃序》曰:“四夷交侵,用兵不息。”此序言“戎狄叛之”,明其亦伐戎狄。傳又總而注之,則王、孫之言,非無理矣,故據為毛說。若然,卒章上四句毛則分之者,以豕之與月、天地不同,故分之。則此山川事類,故幷之。○箋“山石”至“卒服”。○正義曰:以漸漸高不可上,故喻戎狄彊不可伐也。知非戎狄之國高山者,以序唯言“戎狄叛之”,不言征伐戎狄,則不得歷其國之高山。又荊舒之地,山川悠遠,而尙伐之不得,言戎狄山高不可伐,故以喻其眾強也。“維其高矣”,還是漸漸之石高也,則知“維其勞矣”,是山川悠遠之勞勞也,故曰山川者,荊舒之國所處,其道里長遠,邦域又勞勞廣闊。說此者,言其不可卒服,故下句言不能正之也。廣闊遼遼之字,當從遼遠之遼,而作勞字者,以古之字少,多相假借,詩又口之詠歌,不專以竹帛相授,音既相近,故遂用之此字,義自得通,故不言當作遼也。毛幷注四句,則是以為一事。箋分為二者,以下云“武人東征,不皇朝矣”,必上有難征之事,乃可言不能正之,不得不言荊舒,故知山川悠遠是荊舒之地,為下事發端也。不幷以四句為下事之端者,以序云“戎狄叛之”,經亦當有其事,不得全無所陳,故以上二句充之也。卒章不分之者,以序云“命將率東征”,則荊舒之惡為甚,是詩所主言,而下章文勢接連,上言涉波,下言滂沱,俱是水事,明其共為一喻,故皆以為荊舒焉。○箋“武人”至“于王”。○正義曰:以序云“命將率東征”,故知武人謂將率也。“皇,王”,《釋言》文。朝者,諸侯見王之辭。序云“役久病于外”,明其所將之人罷病,不能正之使朝,故言將率受王命,東行而征伐,役人罷病,必不能正荊舒使朝于王。王肅云:“武人,王之武臣征役者。言皆勞病,東行征伐東國,以困病,不暇修禮而相朝。”此自王肅之說,毛意無以見其為然,正以《詩》中諸言“不皇”多為不暇,故存其說代毛耳。凡諸侯邦交,有相朝之法。此將率當是王之公卿,不得有相朝之禮。且受命出征,務服前敵,無暇相朝,自其常事,不當以此為怨,而列于詠歌。王氏之義,不為長矣。
漸漸之石,維其卒矣。山川悠遠,曷其沒矣?卒,竟。沒,盡也。箋云:卒者,崔嵬也,謂山巔之末也。曷,何也。廣闊之處,何時其可盡服。○卒,毛子恤反,鄭在律反。崔,罪回反。嵬,五回反,本作“峞”。處,昌慮反。下同。
武人東征,不皇出矣。箋云:不能正之,令出使聘問于王。
[疏]“漸漸”至“出矣”。○毛以為,時遠征戎狄,戍役罷勞。言戎狄之地,有漸漸然險峻之山石,我等登之。維其終竟,言當遍歷此石也。又山之與川,其間悠悠然路復長遠,我所登歷,何時其可盡遍矣。由行不可遍,故久病勞苦也。不但伐戎狄而已,又其武人將率,以役人東征,疲于軍役,而辛苦不暇出而相與為禮也。○鄭以為,漸漸然險峻之山石,維其崔嵬然不可登而上矣,以興戎狄眾強,不可得而伐矣。其荊舒所在之國,山川其道里悠悠然而長遠,雖往伐之,其處廣闊,何時其可盡服之矣。由此,故武人東征之,不能正之,使出聘問于王矣。○傳“卒,竟。沒,盡”。○正義曰:《釋詁》云:“卒,終也。”終亦竟之義,故云“卒,竟也”。《釋詁》又云:“泯,盡也。”李巡云:“泯沒之盡。”泯沒義同,故沒為盡也。此經卒、沒之義略同,而“維其”、“曷其”文異者,“維其”言已行當竟之,“曷其”憂行不可盡,勢相接也。○箋“卒者”至“盡服”。○正義曰:箋以上“高矣”類之,則“卒”亦石之形也,故讀為崒。《釋山》云:“崒者厜㕒。”郭璞曰:“謂山峰頭巉巖者。”箋云:“崒者,崔嵬”,謂山巔之末,雖音字小異,是取《爾雅》為說也。上章言“勞勞廣闊”,此言不可盡服,亦勢相接,故上箋云言其“不可卒服”,意取于此。
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豕,豬也。蹢,蹄也。將久雨,則豕進涉水波。箋云:烝,眾也。豕之性能水,又唐突難禁制。四蹄皆白曰駭,則白蹄其尢躁疾者。今離其繒牧之處,與眾豕涉入水之波漣矣。喻荊舒之人,勇悍捷敏,其君猶白蹄之豕也,乃率民去禮義之安,而居亂亡之危。賤之,故比方于豕。○蹢音的,都歷反。烝,之丞反。“將久雨”一本作“天將雨”。能,奴代反,本又作“耐”。駭,戶楷反,《爾雅》、《說文》皆作“豥”,古哀反。躁,子到反。離,力智反。繒,在陵反,《爾雅》“豕所寢曰繒”,《方言》作“橧”,從木,音同。漣,音連,一本作“瀾”,力安反。悍,下旦反。月離于畢,俾滂沱矣。畢,噣也。月離陰星則雨。箋云:將有大雨,征氣先見于天。以言荊舒之叛,萌漸亦由王出也。豕既涉波,今又雨使之滂沱,疾王甚也。○滂,普郎反。沱,徒何反。注同。噣,直角反,又音晝,本又作“濁”。見,賢遍反。
武人東征,不皇他矣。箋云:不能正之,令其守職,不干王命。○它音他。
[疏]“有豕”至“他矣”。○毛以為,此時征伐戎狄,役人勞苦,而有豕豬之白蹄,進而涉入水之波漣之處矣,是在地為將雨之征也。又直月更離歷于畢之陰星,在天為將雨之候。以此征候,果致大雨,使其水滂沱而盛矣。己等役人遇之,尤以疲病,不但久勞,又逢大雨,為甚苦之辭也。又王之武人將率,以役人東征,伐荊舒之國,皆以勞病,不暇更有他事矣。故不得相朝為禮也。○鄭以為,荊舒之人似眾豕,其君猶白蹄者。豕之性能水,又唐突難禁制。以荊舒之人性好亂,又勇悍難制服。言有豕之白蹄者,領其眾豕,離其繒牧之處,涉入于水波漣矣。以興荊舒之君,率其眾民,去其禮義之安,居于亂亡之危。矣豕性本自能水,月復離歷于畢星,天又雨之,使滂沱矣。群豕既得此水,彌唐突而難制,以喻荊舒本自好亂,王又為不善之政以加陵之矣,荊舒既被此政,彌彊梁而難服。武人雖則東征,不能正之,使不為他矣。干犯王命,是為他事。言不能正之,使不干王命。○傳“豕豬”至“水波”。○正義曰:“豕,豬”,《釋獸》文。《釋詁》云:“烝,進也。”言進涉,是訓烝為進也。毛以下經“月離于畢”為雨征類之,則此亦雨征也,故云“天將大雨,則豕進涉波水矣”。幷以二經為雨征,言役人遇雨之勞苦也。○箋“烝眾”至“于豕”。○正義曰:“烝,眾”,《釋詁》文。豕之性能水,言其自好涉波,非雨征也。以唐突難禁制,喻荊舒之難制服也。《釋獸》釋豕云:“四蹢皆白,豥。”孫炎曰:“蹢,蹄也。”傳已訓蹢為蹄,故箋即以蹄言之。經直云白蹢,不云豥,則白蹢亦不知幾蹄白。而箋引此者,以《爾雅》主為釋《詩》,《詩》中言“豕白蹢”,唯此而已,故知本以訓此也。馬驚謂之駭,則駭者躁疾之言。白蹢名之為豥,是躁疾于餘豕,故云“則白蹄其中尤躁疾者”也。駭與豥字異義同,《釋獸》于豕之下“所寢橧”。舍人曰:“豕所寢草名為橧。”某氏曰:“臨淮人謂野豬所寢為橧。”李巡曰:“豬臥處名橧。”橧是所居之處,牧是所食之地,故云離其橧牧之處,與眾豕涉入水之波漣矣。繒與橧音義亦同。荊舒之人勇悍捷敏者,謂上俗民人勇而剽悍,其舉動便捷敏速。以其性輕,故好叛,難禁制也。其君猶白蹄之豕,言其民猶眾豕也。乃率其臣民,去禮義之安,而居亂亡之危,正謂叛也。諸侯之朝天子,上下相敬,是禮義也。叛違王命,以致征討,是亂亡也。豕者,言獸之尤穢,今以荊舒比之,故賤之。比方于豕,以其餘興喻,立文猶隱。此云有豕,正是指斥辭,有憎疾之旨,故知有賤之意。○傳“月離”至“則雨”。○正義曰:以畢為月所離而雨,是陰雨之星,故謂之陰星。“月離于畢”,即言“俾滂沱矣”,故知月離陰星則雨也。《洪范》曰:“星有好風,星有好雨”者,即此畢是也。《春秋緯》說云:“月離于箕,風揚沙。”則好風者箕也,所以箕好風。畢好雨者,鄭《洪范》注云:“風,土也,為木妃;雨,木也,為金妃,故星好焉。”推此而往,南宮好陽,北宮好燠,中宮四季好寒也。是由己所克而得其妃,從其妃之所好故也。鄭知然者,以庶征曰雨、曰陽、曰燠、曰寒、曰風,而休征肅時雨若、乂時陽若、澈時燠若、謀時寒若、聖時風若。此肅、乂、澈、謀、聖本之五事,則肅由貌也為木,乂由言也為金,澈由視也為火,謀由聽也為水,聖由思也為土。故《五行傳》以為貌屬木,言屬金,視屬火,聽屬水,思屬土。庶征亦依此貌、言、視、聽、思為次。鄭由此故云:雨,木氣也,春而施生,故木氣為雨也。陽,金氣也,秋物成而堅,故金氣為陽也。燠,火氣也。寒,水氣也。風,土氣也。凡氣,非風不行,猶金、木、水、火非土不處,故知土氣為風。以此知風土、雨木皆從妃所好。言好,是好樂他辭,非己性也。此庶征寒燠,即晦明也,加之以陰,則為六氣,故《五行傳》陰屬皇極,故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陰”,是也。而賈逵、服虔因此及《春秋緯》之文,即以“風,東方;雨,西方”。又云“陰,中央;晦,北方;明,南方”,“唯天陽不變,唯晦明所屬”為當。餘甚謬矣,失之于《書傳》也。○箋“將有”至“王甚”。○正義曰:此與上經相接為喻,言豕性本自能水,又加以滂沱之雨,是豕彌得性,益難禁制。以喻荊舒本自好叛,加以王之不善,是彼彌得志,益難威服。本言滂沱之喻,唯此而已,但詩人言大雨,更生一意。言“月離于畢”,然后天為大雨,是滂沱之雨,萌漸由離畢也。言王為不善,然后荊舒背叛,是叛之萌漸亦由王出也。萌者,事之初,猶物之萌牙,漸而成大也。豕既涉波,今又雨之使滂沱,是疾此雨之甚。言荊舒自好叛,王又使之叛,是疾王之甚。鄭知然者,正以言俾,不然,言雨足矣,何須言使也?○箋“不能”至“王命”。○正義曰:他者,謂職分之外,橫為餘事,棄其所守,干犯王命,是為他矣。故知不能正之,令其守職,不干王命,即干王命是他也。
《漸漸之石》三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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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之華》,大夫閔時也。幽王之時,西戎東夷,交侵中國,師旅幷起,因之以饑饉。君子閔周室之將亡,傷己逢之,故作是詩也。師旅幷起者,諸侯或出師,或出旅,以助王距戎與夷也。大夫將師出,見戎夷之侵周而閔之。今當其難,自傷近危亡。○苕音條,徐音韶,草名。華音花。距音巨。難,乃旦反。下“之難”同。近,附近之近。
[疏]“《苕之華》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言西戎東夷交侵中國,不言南蠻北狄者,下篇序曰:“西夷交侵中國”,則蠻狄亦侵。序于上下相互以明耳。言“西戎東夷交侵中國,師旅幷起”,即序首章上二句之事。“因之以饑饉”,卒章下二句是也。“閔周室之將亡”,卒章上二句是也。“傷己逢之”,即首章下二句是也。經、序倒者,序以由師旅饑饉致周室之亡,所以傷之。經則因文以弘義,逢師旅而己傷,乃覆言可傷之事,故言因以饑饉于下,明其彌是可傷。各自為義次也。○箋“師旅幷”至“危亡”。○正義曰:以四夷在中國之外,從外內侵,則綠邊諸侯被侵矣。又言師旅幷起者,非一之辭,明其非獨王室,故知諸侯或出師,或出旅,以助王距戎與夷也。《周禮》制諸侯從王之法云:“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今俱出師旅者,《周禮》言其極耳。行則隨時多少,不必盡然。且于時諸侯衰弱,或不能備軍,故才出師、旅也。知大夫將師出,見戎狄之侵周者,以序云“傷已逢之”,經云“知我如此,不如無生”。若非身自當之,不應如此深恨,故知身自將師而出,見戎狄交侵,而發憤閔傷也。且上下皆言下國,明此亦下國大夫自將其國之師,故二章箋云“諸侯微弱,而王之臣當出見也。”是于時王臣未出,不得逢之也。逢之,是身見之辭,故云“今當其難,自傷近危亡”也。
苕之華,蕓其黃矣。興也。苕,陵苕也。將落則黃。箋云:陵苕之華,紫赤而繁。興者,陵苕之干喻如京師也,其華猶諸夏也,故或謂諸夏為諸華。華衰則黃,猶諸侯之師旅罷病將敗,則京師孤弱。○蕓音云,沈音運。夏,戶雅反。下同。罷音皮。
心之憂矣,維其傷矣!箋云:傷者,謂國日見侵削。
[疏]“苕之華”至“傷矣”。○正義曰:陵苕之英華,本紫赤而繁多,至今亦蕓然,其色黃而衰矣。以興周室之諸夏,本兵強國盛,今其師病而微矣。陵華衰則將落,落則苕干特立矣。諸侯師病則將敗,敗則京師孤弱矣。以周室之盛,忽見如此之衰,故我心為之憂愁矣。維其傷病矣,傷其見侵削也。○傳“苕陵”至“則黃”。○正義曰:《釋草》云:“苕,陵苕。黃華蔈,白華茇。”舍人曰:“苕,陵苕也。黃華名蔈。白華名茇。別華色之名也。”某氏曰:“《本草》云‘陵蒔,一名陵苕’。”陸機《疏》云:“一名鼠尾,生下濕水中,七八月中華紫,似今紫草。華可染皂,煮以沐發即黑。”如《釋草》之文,則苕華本自有黃有白,傳言將落則黃,是初不黃矣。箋云“陵苕之華,紫赤而繁”。陸機《疏》亦言其華紫色。蓋就紫色之中,有黃紫、白紫耳。及其將落,則全變為黃。以《裳裳者華》言之,則蕓為極黃之貌,故將落乃然。○箋“陵苕”至“孤弱”。○正義曰:紫赤而繁華,衰則黃,皆以時事驗知。苕之干喻京師,華猶諸夏者,以序云交侵中國,即九州之諸夏也。師旅幷起,是諸侯之師起而助王也。華之衛干,如諸夏之衛京師,故知干如京師,其華猶諸夏也。又解不以葉喻之意,以其諸夏本亦名諸。華襄四年《左傳》魏絳諫晉侯曰:“諸華必叛。”昭三十年《左傳》子西諫楚王曰:“吳,周之曾裔也,今而始大,比于諸華。”是或謂諸夏為諸華也。謂之夏者,夏,大也。以其中國有禮義之華可嘉大也。《論語》曰:“不如諸夏之亡。”是也。華黃落則苕干衰,故喻諸夏之師旅罷病將敗,則京師孤弱也。
苕之華,其葉青青。華落,葉青青然。箋云:京師以諸夏為障蔽。今陵苕之華衰而葉見青青然,喻諸侯微弱,而王之臣當出見也。○青青,子零反。注同。鄣,章亮反。見,賢遍反。下同。
知我如此,不如無生!箋云:我,我王也。知王之為政如此,則已之生不如不生也。自傷逢今世之難,憂閔之甚。
[疏]“苕之”至“無生”。○毛以為,上言華將落,故于此言已落。言陵苕之上,黃華今已殞落矣,唯有葉青青然獨在耳。以興王室之外,諸夏今已喪敗矣,唯有其臣當出見耳。是戎夷之強,侵敗諸夏,藩衛既弱,周室將亡,大夫傷已逢之,故言知我王政之如此,不能撫和戎夷,使諸夏喪敗,不如己之本無生也。自傷生逢今世。○鄭唯以華衰為異。言陵苕之上,黃華其色既巳衰矣,唯其葉見青青然,以興周室之外,諸夏其師既已罷矣,獨王臣當出見。華已衰而葉未殞,猶諸夏已病而王臣未發,明鄣蔽既衰,出亦敗矣。餘同。○傳“華落,葉青青”。○正義曰:事必有漸,物無雨盛。上言將落,則此已落矣。又言其葉,明唯葉在耳,故言“華落,葉青青然”,則毛意以華喻所出之師。上章以華喻師病,此落喻已敗。諸侯既敗,則王臣當出。天下諸侯眾矣,尙不能御之,王兵若出,亦當敗矣,故上章為諸侯未敗,此為已敗。下所以言亡,為事之漸也。宣王之伐蠻狄,皆出王室之兵。此先諸夏,后京師者,王者強盛,則命將征討,諸侯從之。衰弱,則諸侯先自御寇,王師大急乃出。此則理之常也。且此時戎狄從外而侵,將內及王室,詩人先云諸侯之敗,見其危之漸耳。○箋“京師”至“出見”。○正義曰:既言苕之華,又言其葉。華之映葉,猶諸夏之葉京師,故言京師以諸夏為鄣蔽。華衰而葉見,故喻諸侯微弱,王臣當出也。易傳者,以經仍云苕之華,則華猶未落,且華喻諸夏,時諸夏未為皆亡,不可以落喻,故為衰耳。○箋“我我”至“之甚”。○正義曰:知我非詩人自我,而以我為我王者,以逢時多難,非己所為,詩人不當自責,故知我為王之政。人莫不好生,而云己不用生,生非已所裁,而以生為恨,故知巳自傷逢今世也。
牂羊墳首,三星在罶。牂羊,牝羊也。墳,大也。罶,曲梁也,寡婦之笱也。“牂羊墳首”,言無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箋云:無是道者,喻周已衰,求其復興,不可得也。不可久者,喻周將亡,如心星之光耀,見于魚笱之中,其去須臾也。○牂,子桑反。墳,扶云反。罶音柳,本又作“霤”。牝,頻忍反。笱音苟。復,扶又反。
人可以食,鮮可以飽!治日少而亂日多。箋云:今者,士卒人人于晏早皆可以食矣。時饑饉,軍興乏少,無可以飽之者。○鮮,息淺反。治,直吏反。
[疏]“牂羊”至“以飽”。○毛以為,諸侯既敗,周室將亡。今牂羊而責其大首,終無是道也。以興周衰而求其大興,亦無此理也。周不復興,其亡亦速。三星之光耀,在于魚罶之中,其去斯須,不可久也。以喻周室之亡期將至,欲望其存,亦不可久也。人于亂世,乏食而饑。人于治世,豐食而飽。今亂日多,故人可粗得食,而治日少,故少可以飽。○鄭下二句為異。言時師旅既起,因之以饑饉,故言此士卒之人,于宴早可以與之食,但時乏少,無可以飽之,是所以可傷也。○傳“牂羊”至“可久”。○正義曰:《釋畜》云:“羊牡羒,牝牂。”故知牂羊,牝羊也。“墳,大”,《釋詁》文。牝,小羊也。首必稱身,小羊而責大首,必無是道理也。星隨天運,晝夜一周,魚笱之間,蹔見心星之光曜,須臾即過,故言不可久也。○箋“無是”至“須臾”。○正義曰:以此詩主論周衰,故知喻求其復興,不可得也。序言閔周室之將亡,故知不可久者,喻周將亡,其去須臾也。○箋“今者”至“飽之者”。○正義曰:鄭以幽王時恆多禍亂,曾無治時,何得云治日少乎?所以易毛。
《苕之華》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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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草不黃》,下國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國背叛,用兵不息,視民如禽獸。君子憂之,故作是詩也。○背音佩。
[疏]“《何草不黃》四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上言下國,后云君子,則作者下國君子也。君子無尊卑之限,國君以下,有德者皆是也。言“四夷交侵,中國背叛”,序其用兵之意,于經無所當也。用兵不息,上二章是也。視民如禽獸,下二章是也。經言虎兕及狐,止有獸耳,言禽以足句,且散則獸亦名禽也。
何草不黃,何日不行。箋云:用兵不息,軍旅自歲始,草生而出,至歲晚矣,何草而不黃乎?言草皆黃也。于是之間,將率何日不行乎?言常行勞苦之甚。
何人不將,經營四方。言萬民無不從役。
[疏]“何草”至“四方”。○正義曰:言天下之人,于草生正月之時從役,去時草始生耳。今至十月,何草而不黃乎?言草皆黃矣。去草生,至于草黃,于是之間,將率何日而不行乎?言常行,是勞苦之甚也。又言萬民何人而不為將率所將之,以經營四方乎?言皆為將之以經營也。是非直將率為勞,萬民又甚苦焉。○箋“用兵”至“之甚”。○正義曰:言用兵不息,是用之過久。何草不黃,是見黃而怨。若草大始去,或欲黃乃行,不應見草之黃,嗟怨若此。明草有生死之期,行者睹物而思,故云軍旅自歲始,草生而出,謂正月二月之中也。至歲晚矣,何草而不黃乎?草皆黃矣,是九月十月之中也。氣則時經寒熱,物則革變死生,日月長久,征行不息,是其所以怨也。故云“于是之間,將率何日不行乎?是其勞苦之甚也”。知此句謂將率者,以言何日不行,明行者有人。下云“何人不將”,為人所將,則是士卒也。下句既為士卒,知此為將率也。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箋云:玄,赤黑色。始春之時,草牙孽者將生,必玄于此時也,兵猶復行。無妻曰矜。從役者皆過時不得歸,故謂之矜。○矜,古頑反。注同。孽,魚列反。復,扶又反。
哀我征夫,獨為匪民。箋云:征夫,從役者也。古者師出不逾時,所以厚民之性也。今則草玄至于黃,黃至于玄,此豈非民乎?
[疏]“何草”至“匪民”。○正義曰:將率以草黃之時,既不得歸,又至明年之春。言今何草不玄,言眾草將生而皆玄之也。于此之時,何人而不為矜耳。言皆矜也。久而不歸,失夫婦之道,而皆為矜夫也。既久役如此,哀我征行之夫,豈獨為非民乎!若亦是民,當休息,何為使之從役,久而不得歸也?○箋“玄赤”至“之矜”。○正義曰:鄭于《冬官·鐘氏》注差約之云:“玄色,在緅緇之間,其六入者與?”三人赤,三人黑,故云“玄,赤黑色”。《春秋·元命苞》、《稽耀嘉》皆云:“夏以十三月為正。”物生色黑,故知始春之時,草牙孽者,將生必玄也。《釋天》云:“九月為玄。”孫炎曰:“物衰而色玄也。《詩》曰‘何草不玄’,與此始春之言不同者,《爾雅》所言月名,皆不以草色。”李巡曰:“九月萬物草盡,陰氣侵寒,其色皆黑。”是陰而氣寒之黑,不由草玄色,孫炎之言謬矣。無妻曰矜,《書傳》及《王制》文。彼言老,宜為六十之外。禮,六十不與服戎。自六十以下,不必皆老,但行役過時,久不得歸,與無妻者同,故謂之矜也。舜年三十,以無室家之端,《書》亦謂之“有鰥在下”。矜與鰥,古今字。○箋“古者”至“民乎”。○正義曰:隱五年《谷梁傳》曰:“古者征伐不逾時”。是古者師出不逾時也,所以厚愛民之性命,恐勞苦故也。今草玄至于黃,黃又至于玄,期年不歸,是為非民,言其不厚之也。
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兕、虎,野獸也。曠,空也。箋云:兕虎,比戰士也。○兕,徐履反。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疏]“匪兕”至“不暇”。○正義曰:言我此役人,若是野獸,可常在外。今非是兕,非是虎,何為久不得歸,常循彼空野之中,與兕虎禽獸無異乎?時既視民如禽獸,故哀我此征行之夫,朝夕常行而不得閑暇。○傳“兕、虎,野獸”。○正義曰:傳言野獸者,解本舉此之意,以役人不宜在野,故言視民如禽獸也。許慎云:“兕,野牛。其皮堅厚,可為鎧。”《釋獸》云:“兕似牛。”某氏曰:“兕牛千斤。”郭景純云:“一角,青色,重千斤是也。”○箋“兕、虎,比戰士”。○正義曰:序云“視民如禽獸”,則直取在野以比之。而下章以狐比有棧之車,則比中各自取象,故云“兕、虎,比戰士”,取其猛也。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棧之車,行彼周道。芃,小獸貌。棧車,役車也。箋云:狐草行草止,故以比棧車輦者。○芃,薄紅反,沈又扶東反。棧,士板反。“輦者”,一本作“輦車”。
[疏]“有芃”至“周道”。○正義曰:有芃芃然而小者,當狐也。此狐本是草中之獸,故可循彼幽草。今我有棧之輦車,人挽以行。此人本非禽獸,何為行彼周道之上,常在外野,與狐在幽草同乎?故傷之也。○傳“芃小”至“役車”。○正義曰:以芃是狐之狀,非大獸,故言“芃,小獸貌”也。此言用兵不息,明此車,士卒供役之車,故云“棧車,役車”。○箋“狐草”至“輦者”。○正義曰:以上言“率彼曠野”,而此又云“幽草”,明義取于草。以狐草行草止,故比輦者亦道行道止,故以幽草與周道相對也。故《周官·鄉師》云:“大軍旅,會同,正治其徒役,與其輦輦。”注云:“輦人挽行,所以載任器。止以為蕃營。”是行止常依于道,似狐之依于草也。以循草比人,故知比輦者也。《鄉師》注引《司馬法》曰:“夏后氏謂輦曰余車,殷曰胡奴車,周曰輜輦。輦一斧、一斤、一鑿、一梩、一鋤。周輦加二板、二筑。”又曰:“夏后氏二十人而輦,殷十八人而輦,周十五人而輦。”是軍行必有輦,皆人挽以行也。《春官·巾車》王后五路有輦,雖載任,與此不同,亦人挽以行,故謂之輦也。若然《巾車》言“服車五乘”,有“士乘棧車,庶人乘役車”。注云:“服車者,服事者之車。棧車,不革挽而漆之。役車,方箱可載任器以供役。”以此言之,則彼自有棧車,何知此非彼者?以彼棧車,士之所乘以服事,非此軍旅徒役所當有,以此知非《巾車》之棧車也。若然,傳云“棧車,役車”,則與彼庶人役車同。又知非彼役車者,以役車庶人之所乘,但庶人賤,以供役為名耳,非輦者也,即《唐·蟋蟀》言“役車其休”,是矣。彼不以人挽,故知不與此同。此謂從軍供役之輦車耳,有棧,是車狀,非士所乘之棧名也。
《何草不黃》四章,章四句。
《魚藻之什》十四篇,六十二章,三百二句。
大雅·文王之什 文王 | 返回目錄 |
毛詩大雅陸曰:自此以下,至《卷阿》十八篇,是文王、武王、成王、周公之《正大雅》,據盛隆之時而推序天命,上述祖考之美,皆國之大事,故為《正大雅》焉。《文王》至《靈臺》八篇,是文王之《大雅》,《下武》至《文王有聲》二篇,是武王之《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受命,受天命而王天下,制立周邦。○而王,于況反。
[疏]“《文王》七章,章八句”。○“文王”至“作周”。○正義曰:作《文王》詩者,言文王能受天之命,而造立周邦,故作此《文王》之詩,以歌述其事也。上“文王”,篇名之目。下“文王”,指而說其事。經五章以上,皆是受命作周之事也。六章以下,為因戒成王,言以殷亡為鑒,用文王為法。言文王之能伐殷,其法可則于后,亦是受命之事,故序言“受命作周”以總之。○傳“受命”至“周邦”。○正義曰:言受命作周,是創初改制,非天命則不能然,故云“受命,受天命也”。“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是立周邦也。《無逸》曰:“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注云:“中身,謂中年。受命,謂受殷王嗣立之命。”彼謂文王為諸侯受天子命也。此述文王為天子,故為受天命也。按《春秋說題辭》云:“河以通干出天苞,雒以流坤吐地符。”又《易坤靈圖》云:“法地之瑞,黃龍中流見于雒。”注云:“法地之瑞者,《洛書》也。”然則《河圖》由天,《洛書》自地。讖緯注說皆言文王受《洛書》,而言天命者,以河、洛所出,當天地之位,故托之天地,以示法耳。其實皆是天命,故《六藝論》云:“《河圖》、《洛書》皆天神言語,所以教告王者也。”是《圖》、《書》皆天所命,故文王雖受《洛書》,亦天命也。帝王革易,天使之然,故后世創基之王,雖無河、洛符瑞,皆亦謂之受命。以其得有天下,是命與之,故此亦云受天命而王天下也。文王雖未得九州,以其稱王,故以天下言之。文王受命,毛無明說。《鴟鴞》之傳,謂管、蔡為二子,則毛意周公無除喪攝政、避居東都、罪其屬黨之事,其受命之年,必不得與鄭同也。《尙書·武成》篇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勛,誕膺天命。惟九年,大統未集。”孔安國云:“言諸侯歸之,九年而卒,故大業未就。”劉歆作《三統歷》,考上世帝王,以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班固作《漢書·律歷志》載其說,于是賈逵、馬融、王肅、韋昭、皇甫謐皆悉同之。則毛意或當然矣。文王九十七而終,終時受命九年,受命之元年,年八十九。其即諸侯之位,已四十二年矣。故《帝王世紀》云:“文王即位,四十二年,歲在鶉火,文王于是更為受命之元年,始稱王矣。”乃引《周書》稱“文王受命九年,惟暮之春,在鎬召太子發作文傳”。九年猶召太子,明其七年未崩,故諸儒皆以為九年而崩。其伏生、司馬遷以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尙書·周傳》云:“文王受命一年,斷虞芮之訟。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史記·周本紀》云:“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決平。虞、芮既讓,諸侯聞之,曰:‘西伯蓋受命之君也。’”此是受命一年之事。又曰:“明年,伐犬夷。明年,伐密須。明年,敗耆國。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明年,西伯崩。”此雖伐犬夷與伐耆、伐邘其年與《書傳》不次,要亦七年崩也。鄭不見《古文尙書》,又《周書》遺失之文難可據信,依《書傳》、《史記》為說,故《洛誥》注云:“文王得赤雀,武王俯取白魚,皆七年。”是鄭以文王受命為七年之事。《中候·我應》云:“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入豐,止于昌戶。再拜稽首受。”《尙書運期授》引《河圖》曰:“倉帝之治八百二十歲立戊午蔀。”注云:“周文王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命。”《易是類謀》曰:“文王比隆興始霸,伐崇,作靈臺,受赤雀丹書,稱王制命,示王意。”注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時,赤雀銜丹書而命之。”是鄭意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而命之也。鄭知然者,《易干鑿度》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伐崇,作靈臺,改正朔,布王號于天下,受籙應《河圖》。”注云:“受命后五年乃為此改。應猶如也,如前聖王所得《河圖》之書。”由此而論,既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雖連以“伐崇、改正”之事,云“受籙應《河圖》”,則二十九年之文為受籙而發。受籙者,即謂受丹書王命之籙也。以此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即是赤雀所命之年也。先言“伐崇,作靈臺,改正朔,布王號于天下”,然后始言“受籙”者,以文王之時,所為大事唯此而已。此由天命而然,故既言受命之年,即言所為之事,下乃繼以“受籙應《河圖》”。此等之事,皆由受籙而為之,故受籙之言與二十九年文不連耳。《是類謀》亦先言伐崇,然后言受赤雀丹書,亦以伐崇、作靈臺是文王大事,由受命而然,故在赤雀之上先言之也。且《干鑿度》云:“亡殷者,紂黑期火戊,倉精授汝位正昌。”注云:“火戊,戊午蔀也。午為火。必言火戊者,木精將王,火為之相。戊,士也,又為火子。又火使其子為己塞水,是明倉精絕殷之象也。”是言文王受命在戊午蔀之意。既言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籙,復說在戊午之意,明以二十九年為受命年也。受命之月,已是季秋,至明年乃改元,故《書序》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注云:“十有一年,本文王受命,而數之是年入戊午蔀四十歲矣。”是鄭以受命元年為入戊午蔀三十年,故改至十年而四十也。又以歷校之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歲在戊午,其年殷九月二十五日得甲子,明年乃改元。則元年歲在已未,至十三年在辛未,其年正月六日得甲子。《譜》云:“以歷校之,文王受命十三年辛未之歲,殷正月六日殺紂。”是得赤雀之命后年改元之驗也。又《中候·雒師謀》云:“唯王既誅崇侯虎,文王在豐,豐人一朝扶老至者八十萬戶。”是受命六年而伐崇居豐也。即云:“至磻溪之水,呂尙釣崖,王下趍拜曰:‘望公七年矣。’”所以言七年者,以本丹書命云“雒授金鈐師名呂”,故得命即望之。今受命六年,而言“望公七年”,通得命之年數之,故七是得命之后明年改元。鄭所參校,于茲明矣。若然,鄭于《金縢》之末注云:“文王年十五生武王,又九十七而終,終時武王年八十三矣。”若文王受命七年,武王八十三,至十一年觀兵得魚之時,武王八十七矣。至九十三而終,則通數取魚之年乃得為七年。鄭云:“文王得赤鳥,武王俯取魚,皆七年。”文王以明年數,武王以其年數者,文王改元,須得歲首為之,武王未及改元,唯須正名號耳。《我應》說文王之戒武王曰:“我終之后,恆稱太子。河、洛復告,遵朕稱王。”故《太誓》說武王升冊稱皇太子,得魚即云俯取,是得告之即須改稱,故不與文王同也。如上所說,受赤雀之命,必是歲在戊午蔀二十九年矣。案《干鑿度》云:“歷元名握先紀日甲子歲甲寅。”又曰:“今入天元二百七十五萬九千二百八十歲,昌以西伯受命。”注云:受《洛書》之命為天子,以歷法其年則入戊午蔀二十四年矣。歲在癸丑,是前校五歲,與上不相當者,其實當云二百八十五歲,以其篇已有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籙之言,足以可明,故略其殘數,整言二百八十,而不言五也。知必加五年當戊午蔀二十九年者,依《三統歷》七十六歲為一蔀,二十蔀為一紀,積一千五百二十歲,凡紀首者皆歲甲寅日甲子,即以甲子之日為初蔀,名甲子蔀一也。滿七十六歲,其后年初日次癸卯,即以癸卯為蔀首二也。從此以后,壬午為蔀三也。辛酉蔀四也。庚子蔀五也。已卯蔀六也。戊午蔀七也。丁酉蔀八也。丙子蔀九也。乙卯蔀十也。甲午蔀十一也。癸酉蔀十二也。壬子蔀十三也。辛卯蔀十四也。庚午蔀十五也。己酉蔀十六也。戊子蔀十七也。丁卯蔀十八也。丙午蔀十九也。乙酉蔀二十也。是一紀之數終而復始,紀紀還然。今《干鑿度》入天元二百七十五萬九千二百八十歲,以一紀之法一千五百二十歲除之,得一千八百一十五紀,餘有四百八十歲,即是入后紀之年,其初年還歲甲寅日甲子,以甲子、癸卯、壬午、辛酉、庚子、己卯等六蔀除之,餘有二十四年,即是入戊午蔀二十四年,更加五年為二十九年,受赤雀之命。若推太歲,即以六十除積年。其受命之年,太歲在戊午。若欲知日之所在,乘積年為積日,以日行一匝六十除之,得日之所在。又案《三統》之術,魯隱公元年歲在己未,其年前惠公之末年,歲在戊午,計文王受命是戊午之年,下至惠公末年,六復戊午,當三百六十年矣。而《雒師謀》注云:“數文王受命,至魯公末年,三百六十五歲又餘五年者,本唯云三百六十耳。學者多聞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因誤而加。遍校諸本,則無五字也。或以為文王再受天命,入戊午蔀二十四年受《洛書》,二十九年受丹書。”若如此說,于《易緯》之文上下符合,于《中候》之注年數又同。必知不然者,以讖緯所言文王之事最為詳悉,若赤鳥之外,別有洛命,則應有文言之。今未有聞焉,明其無也。所論《圖》、《書》,莫過《中候》,而《我應》及《雒師謀》皆說文王之事,只言赤雀、丹書,不言更有所命。詳撿諸緯,其辭亦然。《易通卦驗》曰:“有人侯冋,倉姬演步,有鳥將顧。”其意言文王得赤鳥而演《易》也。《是類謀》曰:“受赤雀丹書。”《春秋·元命苞》曰:“鳳皇銜丹書于文王之都。”皆言丹書鳥雀而已,曾無斥言別有他命。鄭言《洛書》即“丹書”,是也。不然,鄭何處得《洛書》之言乎?說者雖云再命,既言七年而崩,則亦赤雀命后始改元矣。若二十四年已后受《洛書》,所以不即改元,而待后命,何也?且鄭云“受《洛書》之命為天子”,若前命已為天子,后命更何所作?既天已使為天子,猶尙不肯改元,便是傲慢神明,違拒天命,聖人有作,決不然也。又鄭于《六藝論》極言瑞命之事,云:太平嘉瑞,《圖》、《書》之出,必龜龍銜負焉。黃帝、堯、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觀河見長人,皋陶于洛見黑公,湯登堯臺見黑鳥,至武王渡河白魚躍,文王赤雀止于戶,秦穆公白雀集于車,是其變也。文王唯言赤雀,何得更有《洛書》?“且《洛書》龜負而出,乃是太平正法,于文王之世,安得有之?此其所以大蔽也”。然則文王所受,實赤鳥銜書,非洛而出,謂之《洛書》者,以其河龍《圖》發,洛龜《書》感,此為正也。故得《圖》者,雖不從河,謂之《河圖》;《書》者,雖非洛出,謂之《洛書》,所以統名焉。故《元命苞》云:“鳳皇銜《圖》置帝前,黃帝再拜受堯坐。中舟與太尉舜臨觀鳳皇負《圖》授。”是不從河者也。《坤靈圖》云:“黃龍中流見于洛。”注云:“謂《洛書》不必皆龜負也。”言《河圖》、《龜書》,見其正耳。所命文王銜丹書者,《我應》、《是類謀》謂之赤雀,《元命苞》謂之鳳皇,《通卦驗》謂之為鳥。鳥者,羽蟲之大名,赤雀、鳳皇之雛,神而大之亦得稱鳳,文雖不同,其實一也。受命六年,乃始伐崇。既伐于崇,乃作邑于豐,則受命之時,未都豐矣。而《我應》云“赤雀銜丹書入豐,止于昌戶”,《元命苞》云“鳳皇銜丹書,游于文王之都”者,鄭作《我應序》云:“文王如豐,將伐崇,受赤鳥。”是當時行往豐地,未都豐也。所居有屋,故稱昌戶。從后言之,謂之文王之都。《太誓》云:“至于王屋。”《譜》云:“周公避居東都。”亦此類也。《文王世子》稱武王謂文王曰:“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無諸?”文王生稱王也。其稱王也,必在受命之后。《元命苞》云:“西伯既得丹書,于是稱王,改正朔,誅崇侯虎。”稱王之文在誅崇之上。《是類謀》云:“稱王制命示王意。”《干鑿度》云:“改正朔,布王號于天下。”二文皆承伐崇、作靈臺之下。伐崇在六年,則亦六年始稱王也。但彼文以伐崇之等皆是文王大事,故歷言之,其言不必依先后為次,未可即以為定。《書傳》稱“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書序》云:“殷始咎周。”注云:“咎,惡也。紂聞文王斷虞、芮之訟,后又三伐皆勝,而始畏惡之,拘于羑里。”又曰:“周人乘黎。”注云:“乘,勝也。紂得散宜生等所獻寶而釋文王。文王釋而伐黎。明年伐崇。”案《殷傳》云:“西伯得四友獻寶,免于虎口而克耆。”《大傳》曰:“得三子獻寶,紂釋文王,而出伐黎。”其言既同,則黎、耆一物,是文王伐犬夷之后乃被囚,得釋乃伐耆也。《出車》說文王之勞還帥云:“春日遲遲。”是四年遣役,五年始反乃勞之。當勞訖被囚,其年得釋,即以歲暮伐耆,故稱五年伐耆也。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若五年以前既已稱王改正,則反形已露,紂當與之為敵,非直咎惡而已。若已稱王,顯然背叛,雖紂之愚,非寶能釋也。又《書序》“周人乘黎”之下云:“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若已稱王,則愚者亦知其叛,不待祖伊之明始識之也。且其篇仍云“西伯”,明時未為王。是六年稱王為得其實,故《干鑿度》“布王號”之下注云:“受命后五年乃為改。”此是鄭意以為六年始王也。但文王自于國內建元久矣,無故更復改元,是有稱王之意,雖則未布行之,亦是稱王之跡,故《周本紀》云:“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皇甫謐亦云:“受命元年始稱王矣。”正以改稱元年,故疑其年稱王。斯言非無理矣。但考其行事,必不得元年稱王耳。然則六年稱王,七年則崩,是稱王甚晚。《禮記·大傳》注云“文王稱王早矣”者,以殷紂尙存,雖于年為晚,而時未可稱,故為早也。時未可稱,而必稱之者,《我應》云:“我稱非早,一人固下。”注云:“我稱王非為早,欲以一人心,固臣下。”是早稱之意也。然則伐崇之時未稱王矣。《皇矣》說伐崇之事,而云“是類是禡”,《王制》云“天子將出征,類乎上帝,禡于所征之地”,然則類者祭天之名,未稱王而得祭天者,文王于伐崇之后,尋即稱王,于時天期已至,崇又大敵,雖未稱王,已行王事,故類、禡也。文王雖稱王改正統,得行其統內六州而已。《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改正朔,易服色。”謂克紂之后,又復頒布,使天下遍知之,猶未制禮,未是大定,故《召誥》云:“惟二月、三月。”注云:“當為一月、二月。不云正月者,蓋待治定制禮乃正言正月故也。”然則從是以后始大定矣。文王之得太公,無經典正文言其得之年月。《雒師謀》注云:“文王既誅崇侯,乃得呂尙于磻溪之崖。”是伐崇之年得呂尙也。《書傳》云:“散宜生、南宮括、閎天三子相,與學訟于太公。四子遂見西伯于羑里。”是文王被囚之年得太公也。《史記·齊世家》云:“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伐崇、密須、犬夷,大作豐邑,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則是斷虞、芮之前得太公也。皇甫謐以為,未受命時,已得太公。群言不同,莫能齊一。案《左傳》稱呂伋為王舅,則武王之后,大公女也。文王受命六年,武王以八十二矣,不應此時方取正室。且文王為今年得之,明年即崩,以人情準之,未應便為武王取其女也。又《書傳》之美太公,言其翼佐文武,身有殊勛,世祚太公,以表東海,以其有大功故也。若伐崇之后方始得之,則文王于時基宇已就,太公無所宣其力,亦何功業之有乎?若武王承父舊基,太公因人成事,牧野一戰,賢聖多矣,杖鉞之勞,不足稱述,而使經傳之文褒揚若此!六年始得,深可惑矣。《齊世家》云:“呂尙蓋嘗窮困,年老矣,以魚釣于周。西伯出獵,得之。或曰太公嘗事紂。紂無道,去之。游說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或曰:呂尙隱海濱,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等知而招尙曰:‘吾聞西伯善養老,盍往歸焉?言呂尙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司馬遷馳騁古今,良亦勤矣,尙不能知其事周所由,安能知得之年月?今雖考校,未能正之。《尙書帝命驗》曰:“自三皇以下,天命未去饗善,使一姓不再命。”然則文王已受赤雀,武王又得白魚者,一姓不再命,謂子孫既衰之后,天不復重命使興耳,非謂創業之君也。文王雖天意與之,而仍未克紂,復命武王,使之統一,故再受命焉。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在上,在民上也。于,嘆辭。昭,見也。箋云:文王初為西伯,有功于民,其德著見于天,故天命之以為王,使君天下也。崩,謚曰文。○于音烏。注及下“于緝”幷注皆同。見,賢遍反。下“著見”同。著,珍慮反。謚音示,慎也,悉也。生存之行,終始悉錄之,以為謚也。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乃新在文王也。箋云:大王聿來胥宇而國于周,王跡起矣,而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命。言新者,美之也。○大音泰。后“大王”皆同。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有周,周也。不顯,顯也。顯,光也。不時,時也。時,是也。箋云:周之德不光明乎?光明矣。天命之不是乎?又是矣。
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也。箋云:在,察也。文王能觀知天意,順其所為,從而行之。
[疏]“文王”至“左右”。○正義曰:言文王初為西伯,在于民上也。于呼,可嘆美哉!其時已施行美道,有功于民,其德昭明,著見于天。言治民光大,天所加美以此,故為天所命。周自大王已來居此地,周雖是舊國,其得天命,維為新國矣。以明德而受天命,變諸侯而作天子,是其改新也。天既命文王,我有周之德豈不光明乎?由有美德,能受天命,則有周之德為光明矣。天之命我文王,豈為不是乎?皇天無親,惟德是與。當時天下莫若文王,則天之所命為是矣。又美文王云:文王升則以道接事于天,下則以德接治于人,常觀察天帝之意,隨其左右之宜,順其所為,從而行之。○傳“在上”至“嘆辭”。○正義曰:此言“于昭于天”,是說文王治民有功,而明見上天,故知“在上,在于民上也”。《書傳》引“于穆清廟”乃云:“于者,嘆之。”是于為嘆辭也。《尙書》注云:“于者,嗚聲。”則于、嗚古今字耳。○箋“文王”至“曰文”。○正義曰:下言“其命維新”,則此未受命時事,故鄭本而言文王初為西伯,未受命之時,已有功于民,其德著見于天,故為天所命也。言初為西伯,以對后為王、總受命之前為初,非謂為西伯之初耳。以言在上著見于天,明治民之功見也,故知有功于民,其德著見于天。言著見者,為天所加美而知之,故天命之為王,使為君于天下,至崩而謚之曰文。《曲禮下》曰:“君天下曰天子。”《檀弓上》曰:“死謚,周道也”。○箋“大王”至“美之”。○正義曰:言大王自豳來,相其可居之處,而為國于周。大王巳來居此地,是周雖舊邦也。《閟宮》云:“寔始翦商。”是王跡起焉。《國語》言“周之興也,鸑鷟鳴于岐山”。雖為周興之兆,而未有書文授之王位,是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天命,以諸侯國名變而為天子國名,是其改新之也。言新者,美文王能使之新也。○傳“有周,周也。時,是也”。○正義曰:以“周”文單,故言“有”以助之。《烝民》曰“天監有周”,《時邁》曰“明昭有周”,皆同也。猶《左傳》謂“濟”為“有濟”。傳疊而解之,有周,正周也。“時,是”,《釋詁》文。○箋“周之德”至“是矣”。○正義曰:此言文王德著,為天所命,故反其辭以結之。言“又是”者,言周德既明,天命復是,對上句,故言“又”也。王肅云:“天命之是也。言時天下莫若文王。”○傳“言文”至“接人”。○正義曰:人君在人之上,在天之下,其升降惟天人耳,故知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謂與之交接。天則恭敬承事以接之,人則恩禮撫養以接之。○箋“在察”至“行之”。○正義曰:此言文王之接天、人,而云在帝左右,明是察天動作而效之。言文王觀知天意,解“在帝”也。順其所為,從而行之,解“左右”也。《易》稱“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故順其所為而效之。
亹亹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亹亹,勉也。哉,載。侯,維也。本,本宗也。支,支子也。箋云:令,善。哉,始。侯,君也。勉勉乎不倦,文王之勤,用明德也。其善聲聞,曰見稱歌無止時也。乃由能敷恩惠之施以受命,造始周國,故天下君之。其子孫,適為天子,庶為諸侯,皆百世。○亹音尾。聞音問。注同。哉如字,毛“載也”,鄭“始也”,《左傳》作“載”。本又作“載”,同。敷音孚。施,始豉反。適音的,字或作“嫡”。
凡周之士,不顯亦世。不世顯德乎!士者世祿也。箋云:凡周之士,謂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重其功也。
[疏]“亹亹”至“亦世”。○毛以為,亹亹乎,勉力勤用、明德不倦之文王,以勤行之故,有善聲譽為人所聞,日見稱歌不復已止。文王能布陳大利,以賜子孫,于是又載行周道,致有天下。以此德澤,流于后世。維文王孫之與子,皆受而行之。維文王孫之與子,不問本宗支子,皆得百世相繼。言由文王功德深厚,故福慶延長也。文王之德,不但德及子孫而已,凡于周為臣之士,豈不有顯德乎?言其皆有顯德,而亦得繼世食祿。言文王德人及朝臣,所以常見稱誦,行復已止也。○鄭唯以哉為始、侯為君為異。言文王能敷陳恩惠之施,令德著于天,遂受天命而造始周國。由此故為天下之人君。其文王孫之與子,其本適為天子,支庶為諸侯,皆得百世。餘同。○傳“亹亹”至“支子”。○正義曰:“亹亹,勉也”,《釋詁》文。哉與載古字通用。《中庸》言“栽者培之”,注引“上天之載”,是其通也。以其通用,故云“哉,載也”。《釋詁》云“維,侯也”。郭璞曰:“互相訓。”是侯得為維也。適譬本干,庶譬其枝,故言“本,本宗。支,支子”也。王肅云:“文王能布陳大利,以錫予人,故能載行周道,致有天下。”維文王孫子受而行之,美其及支子孫。言文王之功德,其大宗與支子相承百世之道。○箋“哉始”至“百世”。○正義曰:“哉,始”,“侯,君”,《釋詁》文也。以文王受命,創為天子,宜為造始周國,君其子孫,故易傳也。受天之命,本由明德,其用明德,即“陳錫”是也。行能敷陳恩惠之施,故得受命造周,令長世稱誦,是用明德而致令聞不已也。昭十年《左傳》曰:“‘陳錫載周’,能施也。”夫故知云恩惠之賜以施予也。宣十五年《左傳》亦引此詩,乃云:“文王所以造周,不是過也。”是造始周國也。既造周國,當子孫嗣之,故天下之民君其子孫為天子,庶為諸侯,皆百世也。○傳“不世”至“世祿”。○正義曰:傳以經言不顯則為顯也,由顯而得世,故幷及之。不世顯德乎?其世顯德也。謂臣有顯德,令子孫世之仕者世祿,欲舉輕以明重。若子孫復有顯德,爵位亦世之。“仕者世祿”,《孟子》文。○箋“凡周”至“其功”。○正義曰:以士者,男子成名之大號,下至諸侯及王朝公卿大夫,總稱亦可以兼士也。凡為總辭,顯為光明,故言謂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以重其功勞故也。傳言“世祿”,箋言“在位”者,以言亦世者,亦前本支百世也。百世謂繼世在位,知此亦世世在位也。以此知毛言世祿,舉輕包重耳,不謂不得世世也。文王之時,則其功未定,不得定之長在卿大夫之位。若武王以后,則大封群臣,或為列土諸侯,或為王朝卿佐。維為王朝之臣,其大功亦得世之,故直言世世在位,而不辨其內外也。《郊特牲》及《士冠禮》云:“繼世以立諸侯,象賢。”則封為國君,固當世矣。其卿大夫有大功乃得世也。《王制》言:“天子之縣內,諸侯祿也。”注云:“選賢置之于位,其國之祿如諸侯,不得世。”又曰:“大夫不世爵。”注云:“謂縣內及列國諸侯為天子大夫者,不世爵而世祿,辟賢也。”又曰:“諸侯之大夫不世爵祿也。”《公羊傳》曰:“世卿,非禮。”則卿大夫正法不得世也,異義卿得世。又《公羊》、《谷梁》說卿大夫世,則權幷一姓,妨塞賢路,專政犯君,故經譏尹氏、齊氏崔氏也。《左氏》說卿大夫得世祿,不得世位,父為大夫死,子得食其故采,而有賢才則復升父故位。故傳曰:“官有世功,則有官族。”謹案《易》爻位三為三公,二為卿大夫,曰食舊德。食舊德,謂食父故祿也。《尙書》“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不敢動用非罰,世選爾勞,予不絕爾善”。《論語》曰:“興滅國,繼絕世。”國謂諸侯,世謂卿大夫。詩云:“凡周之士,不顯亦世。”《孟子》曰:“文王之治岐也,仕者世祿。”知周制世祿也。此許氏亦以卿大夫世祿為常。雖以世祿為常,而有大功德亦得世位,故《裳裳者華》“刺幽王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鄭《箴膏肓》云:“公卿之世立大功德,先王之命有所不絕者。”是大功特命則得世位也。《白虎通》曰:“諸侯繼世者,南面之君,體陽而行,陽道不絕。大夫人臣,北面體陰而行,陰道有絕故也。此托之陰陽之義。其實諸侯以大功而封故也,卿大夫本以佐君,欲令非賢不可,所以不世也。其得世者,又違常法,以大功而許之耳。”
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翼翼,恭敬。思,辭也。皇,天。楨,干也。箋云:猶,謀。思,原也。周之臣既世世光明,其為君之謀事忠敬翼翼然,又愿天多生賢人于此邦。此邦能生之,則是我周之干事之臣。○楨音貞。為,于偽反。下“天為此”同。
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濟濟,多威儀也。○濟,子禮反。后“濟濟”皆同。
[疏]“世之”至“以寧”。○毛以為,因上“不顯亦世”文反而詳之,言此世祿之臣,豈不光明其德乎?言其世世有光明之德故也。以有光明之德,其為君之謀事,則能翼翼然忠誠而恭敬也。所以得有此臣者,天以周德至盛,欲使群賢佐之,故皇天命多眾之士,生之于我周王之國。我周王之國能生此賢人,收而用之,則維是我周家干事之臣。臣能干事,則國以乂安,故嘆美之。此濟濟然多威儀之眾士,文王以安寧,言文王得賴此臣之力。思,語辭,不為義。鄭以思為愿,言此世顯之臣,非直謀事恭敬,又推誠恕物,所及弘廣,乃思愿皇天,令其多眾之士,生此我王之國,得與我周家為干事之臣。此世顯之人,謀則忠敬,心則誠信,故嘆美之,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濟濟多士”還謂世顯之人,與“思皇多士”不同也。○傳“翼翼”至“皇天”。○正義曰:《釋訓》云:“翼翼,恭也。”敬是恭之類,故連言之。以此覆述世顯之人,不宜更有所思,故以思為辭。皇與多士連文,能生多士,維天乃然。皇者天號,故皇為天也。王肅云:“言天思周德至盛,故為生眾士于此周國。王國能生此眾美之士,維周以之為楨干也。”○箋“猶謀”至“之臣”。○正義曰:“猶,謀”,《釋詁》文。以思之為辭,止在句末。今句首言之,不宜為辭,故易傳。以意之所思,必情之所愿,故以思為愿。朝廷之士,多妒忌賢能,故《嘉魚》美太平之君子,樂與賢者共之。朝臣之原多賢,實為美事,明此“思皇多士”,是世顯之人復思使皇天更生多賢也。下“濟濟多士”即世顯之人,與此多士不同也,何者?此“思皇多士”,乃是世顯之人思天生之,尙未知思得以否。假令得之,猶是后世之事,文王未得賴之以寧也。以此知“濟濟多士”還是世顯之人,傳以翼翼為恭敬,而《論語》曰“為人謀而不忠乎”,謀者主忠,故言忠敬翼翼然也。言此邦能生,則是生而用之,故云“則是我周家干事之臣”。干事是已用之語,明克生為用之矣。○傳“濟濟,多威儀”。○正義曰:此多士是上世顯之人,則諸侯及公卿大夫此文皆兼之。《釋訓》云:“濟濟,容止也。”孫炎曰:“濟濟,多士之容止也。”然則濟濟總為在朝之儀,故云威儀也。《曲禮下》云“大夫濟濟,謂行容之貌”,與此別。《少儀》云“朝廷之儀,濟濟翔翔”,與此同矣。
穆穆文王,于緝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孫子。穆穆,美也。緝熙,光明也。假,固也。箋云:穆穆乎文王,有天子之容。于美乎!又能敬其光明之德。堅固哉!天為此命之,使臣有殷之子孫。○緝,七入反。熙,許其反。假,古雅反,固也。
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麗,數也。盛德不可為眾也。箋云:于,于也。商之孫子,其數不徒億,多言之也。至天已命支王之后,乃為君于周之九服之中。言眾之不如德也。○麗,力計反,沈又力知反。
[疏]“穆穆”至“周服”。○毛以為,穆穆然而美者,文王也。既有天子之容矣,于呼美哉!又能于有光明之德者而敬之。其敬光明之德者而甚堅固哉!言尊賢愛士,心能堅固,故天命之,使臣有商之孫子而代殷也。商之孫子,其數至多,不徒止于一億而已。言其數過億也。雖有過億之數,以紂為惡之故,至于上帝既命文王之后,維歸于周而臣服之。明文王德盛之至也。○鄭唯以侯為君,言商之孫子為君于周之九服之中為異。餘同。○傳“穆穆”至“假固”。○正義曰:“穆穆,美”,《釋詁》文。又云:“緝、熙,光也。”敬之云學有緝熙于光明,故傳連明言之。假雖有別訓,以言敬事有德,而為天所命,宜為堅固,故為固也。○箋“穆穆”至“子孫”。○正義曰:于為嘆美之辭,故言“于美乎”,言又能敬其光明之德,以文王身有聖德,復能敬人,故言“又”也。直言光明之德,不言止,則止為辭也。《大學》引此詩,注云:“敬其所以自處止。”《緇衣》亦引此,注云:“敬其容止者。”彼各有所證,故與此不同也。此言“緝熙敬止”,明有緝熙之德者敬之,故言敬其光明之德。“假哉”文雖下屬,而理結于上,故云“堅固哉”。天為此命之,言能敬德堅固,故能受天命,使臣有商之子孫,謂使之為臣,以為己有。即下云“侯服于周”是也。○傳“麗數”至“為眾”。○正義曰:以億是數名,故知麗為數也。德之小者,猶可以眾敵之。盛德不可為眾,言德盛則難為眾,故雖多而服周,深美文王,言非眾所敵。王肅云:“商之孫子有過億之數,天既命文王,則維服于周。盛德不可為眾。”毛于上章訓侯為維,則其意如肅言也。○箋“商之”至“如德”。○正義曰:以舉多而服文王,故知不徒億也。文王所得,六州而已。殷之同姓,未必有歸之者,況其子孫乎?而云不億者,此作在成王之時,從后見其歸周,本而美之耳,非實事也。言天既命文王之后,乃為君于周之九服之中,言其貴者耳。其數既多,亦有不為君者也。九服者,《大司馬》、《大行人》千里之畿外,每云又其外五百里,即侯、甸、男、采、衛、要、夷、鎮、蕃是也。此亦據在后言之,天命文王之時,服名未定也。其服名自古而有,故《禹貢》有甸、侯、綏、要、荒五服,《皋陶謨》所謂“弼成五服”,是也。但不知夏、殷服名耳。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則見天命之無常也。箋云:無常者,善則就之,惡則去之。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厥作祼將,常服黼冔。殷士,殷侯也。膚,美。敏,疾也。祼,灌鬯也。周人尙臭。將,行。京,大也。黼,白與黑也。冔,殷冠也。夏后氏曰收,周曰冕。箋云:殷之臣壯美而敏,來助周祭。其助祭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強。○祼,古亂反。黼音甫。冔,況甫反,《字林》作“𦀒”,又火于反。鬯,敕亮反。夏,戶雅反。
王之藎臣,無念爾祖!藎,進也。無念,念也。箋云:今王之進用臣,當念女祖為之法。王,斥成王。○蓋,才刃反。“為之法”,一本作“為之法度”。
[疏]“侯服”至“爾祖”。○毛以為,商之子孫既眾多,今維乃服臣于周。以商之族類變為周臣,如是則見天命之無常。去惡就善,是無常也。命既無常,故殷之諸臣多士皆有壯美之德,見時之疾,于周祭宗廟則助其灌鬯之禮,而行之于京師。言其知命服周之無貳心也。因其服周之事,而言文王之寬。此殷士其為祼獻行禮之時,常服其殷所服黼衣而冔冠也。文王若以強服之,則當改其衣冠,令之從己。今仍服殷冠,明其自來歸從,文王以德服之,不以強也。以既陳文王之盛德,因舉以戒成王,王之進用臣法,可無念汝祖文王乎?言當念汝祖文王之法,修德服眾,為天下所歸,是進用臣之道。○鄭唯上一句言為君列在九服于周家,是天命無常。餘同。○傳“則見”至“無常”。○正義曰:天之所為,不可得見。以紂之惡,文王之善,致使商之孫子臣服于周。如是觀之,則見天命之無常也。《太學》引《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箋亦引彼文,是無常之事也。○傳“殷士”至“曰冕”。○正義曰:此殷士,即前商之孫子服周者,故知殷侯也。“膚,美”,《小雅·廣訓》文。“敏,疾”,《釋詁》文。王肅云:“殷士有美德,言其見時之疾,如早來服周也。”祼者,以鬯酒灌尸,故言灌鬯也。舉祼言之,故取《郊特牲》文云“周人尙臭”。尙臭者,一代之禮,文王之時未必已然,亦可據后而言也。以祼是祭禮,當須行之,故言“將,行也”。《天官·小宰》云:“凡祭祀,贊祼將之事。”注以將為送,則此言“祼將”,亦宜為送。但祼時送爵,亦是行之。其言雖異,義亦同也。“京,大”,《釋詁》文。桓九年《公羊傳》曰:“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之。此京亦謂京師,故訓為大也。《冬官·繢人》云:“白與黑謂之黼。”周冕無繢繡之飾,則殷冔亦不以黼為飾。黼自衣服之所有也。《禮器》云:“冕,諸侯九旒。”注云:“似夏、殷制。”則殷之諸侯祭服亦九章,而下不止于黼而已,舉一章而表之耳。《郊特牲》及《士冠禮》皆云周弁,殷冔,夏收,故知“冔,殷冠”也。既以冔為殷冠,更取二代以明之,故言夏后氏曰收,周曰冕也。彼云周弁,此云冕者,以周自大夫以上,祭服皆用冕服,故傳以冕言之。實冕而謂之弁者,《周禮·弁師》注云“弁,古冠之大號,官名弁師,職掌五冕”,故知弁是大名也。○箋“殷之”至“以強”。○正義曰:殷臣壯敏,來助周祭,祼將是也。王肅亦云:“殷士自殷以其美德來歸周助祭,行灌鬯之禮也。”然宗廟之祭,以祼為主。于禮,王正祼而后亞祼,則祼將主人之事矣。而云助行灌者,《天官·小宰》“凡祭祀,贊祼將之事”。注云:“又從太宰助王祼,謂贊王酌郁鬯以獻尸。”言太宰贊王,小宰贊太宰,是祼將之事,有臣助之矣。此周人尙臭,舉祼將以表祭事,見殷士助祭耳,不必專助行祼也。以祭言已代,而服舉其本,故云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強。本以德服之而來,不以威強使至何者,若為畏威,當改從其周服,今服其故服,是慕德而來故也。《武成》云:“大邦畏其力。”此言不以強者,彼美文王有威可畏耳,其實文王化人先以德,故言不以強也。此文王之時,故殷士仍得服殷之服。若制禮之后,皆從時王之法,唯二王之后,服其故服可也。○傳“藎,進。無念,念也”。○正義曰:“藎,進”,《釋詁》文。無念,是反而言之,故云念也。○箋“今王”至“成王”。○正義曰:以承上文王進臣之道,而言念之,文王實成王之祖,故曰斥成王也。此美文王之詩,當以時王之意,稱述先祖之美,不應篇末更戒成王。而以為戒成王者,以下章云“殷之未喪師”,“宜鑒于殷”。是時已滅,舉以為鑒。若文王之時,則紂實未亡,不得為戒。又卒章云:“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是欲使后世法文王也。下言文王之道,可以與后世為法,此云“無念爾祖”,明是上念文王,以文王為祖,非成王而誰也?戒后世使法文王,即是述文王之美,故美文王,可以戒成王也。傳雖不明意,當同鄭。
無念爾祖,聿脩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聿,述。永,長。言,我也。我長配天命而行,爾庶國亦當自求多福。箋云:長,猶常也。王既述脩祖德,常言當配天命而行,則福祿自來。○聿,于必反。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帝乙已上也。箋云:師,眾也。殷自紂父之前,未喪天下之時,皆能配天而行,故不亡也。○喪,息浪反。注同。已上,時掌反,本作“以”。紂,直久反。
宜鑒于殷,駿命不易。駿,大也。箋云:宜以殷王賢愚為鏡。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駿音峻,又音俊。易,毛以豉反。不易,言甚難也,鄭音亦,言不可改易也。下文及后“不易”,維王同。
[疏]“無念”至“不易”。○毛以為,作者戒成王,既無不念汝祖文王進臣之法,當述而脩行其德。王當云:長我當為之者,我所配天命而行也。又當告庶國云:爾庶國亦當自求多福。言勤脩德教,福自歸之。又陳所以我當長配天命而行之者,殷自紂父以前未喪失眾心之時,其德皆能配上天之命而行。由紂不能配天命,令臣民叛而歸我,我宜鑒鏡于殷,觀其王之賢愚,以為己戒。何則?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鄭唯“永言配命”二句為異。以為王常言當配天命而行,則自求而歸之者,多眾之福也。○傳“聿述”至“多福”。○正義曰:聿,述。言,我。永,長。皆《釋詁》文也。直言配命,知是長配天命者,以下云“克配上帝”,故知配,配天命也。言爾庶國亦當自求多福者,以上章說殷侯助祭,還是殷侯念祖,自求多福,是戒人之辭,故知還戒此殷侯眾多,故謂之庶國也。○箋“長猶”至“自來”。○正義曰:“長”雖異理通,不若“常”為便,故“猶”焉。以戒成王宜以多福與配天相成,故不為庶國也。又“言”字不訓為“我”。○傳“帝乙已上”。○正義曰:以失眾而卒亡天下者,紂也。經云“未喪”,故知帝乙以前,其間雖行有善惡,不喪眾心,故能配天。以王者為配,在位不失,則能配之,故《酒誥》云:“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成王畏相。”舉未亡以駁亡者耳。其實以前非無惡者,故《無逸》說殷之三宗之后云:“自時厥后,立王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是有惡者矣。○傳“駿,大”。○正義曰:《釋詁》文。○箋“宜以”至“改易”。○正義曰:鑒,鏡也。鏡照物,知善惡,故以殷為鏡,知存亡。言天下之大命不可改易者,謂天意善者與之,惡者去之。此命一定,終不變改也。
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宣昭義問,有虞殷自天。遏,止。義,善。虞,度也。箋云:宣,偏。有,又也。天之大命已不可改易矣,當使子孫長行之,無終女身則止。遍明以禮義問老成人,又度殷所以順天之事而施行之。○遏,于葛反,或作“謁”,音同。《韓詩》“遏,病也”。義,毛音儀,鄭如字。度,待洛反。下同。遍音遍。下同。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載,事。刑,法。孚,信也。箋云:天之道,難知也。耳不聞聲音,鼻不聞香臭,儀法文王之事,則天下咸信而順之。
[疏]“命之”至“作孚”。○毛以為,戒成王,言天之大命既不可改易,故常須戒懼。此事當垂之后世,無令止于汝王之身而已,欲令后世長行之。長行之者,常布明其善,聲聞于天下。又度殷之所以順天,言殷王行不順天,為天所去,當度此事,終當順天也。既言行當順天,因說天難仿效。上天所為之事,無聲音,無臭味,人耳不聞其音聲,鼻不聞其香臭,其事冥寞,欲效無由。王欲順之,但近法文王之道,則與天下萬國作信。言王用文王之道,則皆信而順之矣。○鄭唯“宣昭義問”為異。以為汝當遍明以禮義,問老而有成德之人。餘同。○傳“遏,止。義,善。虞,度也”。○正義曰:“遏,止。義,善”,《釋詁》文。“虞,度”,《釋言》文。○箋“有又”至“行之”。○正義曰:以上已有所行之事,下復言之,故知宜為“又”也。《蕩》曰:“雖無老成人。”謂老人而有成德者也。殷王之能順天者,謂成湯與三宗耳。前文以賢愚為戒,而不言修其道。以不亡為配天,非皆順天,與此意異也。此又度其殷王之中,賢聖能順天者而行之,故可福流于后,與其宜鑒不同也。此經云“自天”,自,從也。從又為順,故言順天之事。○傳“載,事。刑,法。孚,信也”。○正義曰:以其說天之事,故載為事也。“刑,法。孚,信”,《釋詁》文。○箋“天之”至“香臭”。○正義曰:以其令法文王,故知為難知而言也。凡言聞者,謂耳所知也。香臭非聲,云“鼻不聞其香臭”者,但以知其氣,故借聞名之。《中庸》注云:“無知其臭氣者,聞即知也。”
《文王》七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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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復命武王也。二聖相承,其明德日以廣大,故曰“大明”。○復,扶又反。
[疏]“《大明》八章,首章、二章、四章、七章皆六句,三章、五章、六章、卒章皆八句”至“武王”。○正義曰:作《大明》詩者,言文王有明德,由其德當上天,故天復命武王焉。言復更命武王,以對前命文王,言文王有明德,則武王亦有明德,互相見也。此經八章,毛以為,從六章上五句“長子維行”以上,說文王有德,能受天命,故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是文王有明德,天命之事也。“篤生武王”以下,說武王有明德,天復命之,故云“保佑命爾,燮伐大商”,是武王有明德,復受天命之事也。但說文王之德,則追本其母;述武王之功,則兼言其佐。文王則天生賢配,武王則帝所降臨,皆是欲崇其美,故辭所泛及。鄭唯以首章幷言文王、武王俱有明德,故能伐殷,與下為總目。餘同。○箋“二聖”至“大明”。○正義曰:以經有明無大,故解之也。聖人之德,終始實同,但道加于民,化有廣狹。文王則才及六州,武王遍被天下,論其積漸之功,故云日以廣大。以其益大,故曰“大明”。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明明,察也。文王之德,明明于下,故赫赫然著見于天。箋云:明明者,文王、武王施明德于天下,其征應照澈見于天,謂三辰效驗。○赫,呼伯反,恐也。應,應對之應。照,章遙反,本或作“灼”。澈,之設反。見,賢遍反。
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忱,信也。紂居天位,而殷之正適也。挾,達也。箋云:天之意難信矣,不可改易者,天子也。今紂居天位,而又殷之正適,以其為惡,乃棄絕之,使教令不行于四方,四方共叛之。是天命無常,維德是予耳。言此者,厚美周也。○忱,市林反。適音的。注同。挾,子燮反,一作子協反。
[疏]“明明”至“四方”。○毛以為,文王施行此明明然光顯之德,在于下地,其征應赫赫然著見之驗,在于上天,由此為天所佑。棄紂命之故,反而美之云:若是,則天之意難信,斯不可改易者,維王位耳。以其身為天子,謂天必歸之,更無異意。何則?紂居天之大位,而又殷之正適,以其為惡之故,天乃絕而棄之,使其教令不通達于四方,為四方所共叛,而天命歸文王。是為天命難信也。以天之難信,而文王能得天之意,言此所以厚美周也。○鄭于文義大同。以此章以下,總為明明、赫赫,辭兼武王,言二聖皆能然。餘同。○傳“明明”至“于天”。○正義曰:“明明,察也”,《釋訓》文。以此文上下相對,謂施德于下,能感上天。○箋“明明”至“效驗”。○正義曰:以下言紂之政教不達四方,為天下所棄,是武王時乃然,則此章為總目,其辭兼文、武矣,故曰文王、武王施明德于天下也。以其理當兼之,故幷言武耳。不以兩明兩赫之文分之,使有所屬也。謂三辰有效驗者,《周禮·春官·神仕職》曰:“掌三辰之法。”注云:“日月星辰,其著位也。”桓二年《左傳》曰:“三辰旗旗,昭其明也。”服虔云:“三辰,日月星也。”謂之辰者,辰,時也。日以照晝,月以照夜,星則運行于天,民得取其時節,故謂之辰也。有效驗者,謂日月揚光,星辰順軌,風雨以時,寒暑應節,乃知君德能動上天,民皆見其征應,所以言赫赫在上也。○傳“忱信”至“挾達”。○正義曰:“忱,信”,《釋詁》文。《微子之命》及《左傳》皆謂微子為帝乙之元子,而紂得為正適者,鄭注《書序》云:“微子啟,紂同母庶兄。紂之母本帝乙之妾,生啟及衍,后立為后,生受、德。”然則以為后乃生受,故為正適也。挾者,周幣之義,故為達。《周禮》所謂“浹日”,浹即今之幣,義同也。○箋“天之”至“美周”。○正義曰:自古已來,無不易之代。云不可易者,以諸侯以下,廢立由人,是其可改易也。至于天子之位,則非人力之所能變改,言不可改易,所以見其難。難而能改,所以美周德也。紂為天子,而復言使明,是天之使也。教令不行,自由紂惡,而云天使之者,天將令殷滅,故生茲愚主,亦天使之也,故云天使,見天人相將之義。
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京。乃及王季,維德之行。摯國任姓之中女也。嬪,婦。京,大也。王季,大王之子,文王之父也。箋云:京,周國之地,小別名也。及,與也。摯國中女曰大任,從殷商之畿內,嫁為婦于周之京,配王季,而與之共行仁義之德,同志意也。○摯音至。仲,字。任音壬。注同。下“大任”皆放此。嬪,毗申反。中,丁仲反。下同。大任,音泰。后“大任”、“大姒”、“大姜”皆同。
[疏]“摯仲”至“之行”。○毛以為,既言文王明德,為天所與,故本其所由,言有摯國之中女,其氏姓曰任,從彼殷商之畿內,來嫁于周邦,既配王季為妻,曰能盡婦道于大國,乃與王季維于仁義之德共之而行,所以同志意。○鄭唯為婦于周京之地為異。餘同。○傳“摯國”至“之父”。○正義曰:以文勢累之,任,姓;仲,字,故知摯為國也。以下言“大任”,婦人稱姓,故知任為姓。仲者,中也,故言“之中女”。此言仲任,下言大任者,此本其未嫁,故詳言其國及姓字。下言已嫁,以常稱言之。禮,婦人從夫之謚,故《頌》稱大姒為文母。大任非謚也,以其尊加于婦,尊而稱之,故謂之。大姜、大任、大姒皆稱大,明皆尊而稱之。唯武王之妻,《左傳》謂之“邑姜”,不稱大,蓋避大姜故也。“嬪,婦”,《釋親》文。《下曲禮》云:“生曰妻,死曰嬪。”此生而言嬪者,《周禮》立九嬪之官,婦人有德之稱。妻死,其夫以美號名之,故稱嬪也。若非夫于妻,傍稱女婦有德,雖生亦曰嬪,故《書》曰“嬪于虞”,亦是生稱之也。“京,大”,《釋詁》文。王肅云:“唯盡其婦道于大國耳。”述毛為說也。○箋“京周”至“志意”。○正義曰:箋易傳者,以言“于京”,是于其處所,不得漫言于大。王肅以為大國,近不辭矣。上篇述文王受命之事,而云“祼將于京”,可得以為京師。此王季時為諸侯之子孫耳,追崇其號,得謂之王,不得即以其居為京師也。孫毓以為京師,又不通矣。《思齊》曰“思媚周姜,京室之婦”,此云“來嫁于周,曰嬪于京”,下章云“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皆周京幷言,明俱是地矣。周是大名,明京是其中小別也。當時殷商為天下大號,而言“自彼”為有所從來之辭,以商對周,故知自其畿內也。“乃及”者,相與之辭。“德”者,總稱所行者仁義也,故言“配王季,而與行仁義之德,同其志意”,見婦人佐夫,故言同耳。《周本紀》云:“大王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則王季未為世子而生昌矣。此則從后而言,主于王季,故其辭若王季為君之時言也。
大任有身,生此文王。大任,仲任也。身,重也。箋云:重,謂懷孕也。○重,直勇反,又直龍反,《廣雅》云:“有娠也。”下同。孕,以證反。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回,違也。箋云:小心翼翼,恭慎貌。昭,明。聿,述。懷,思也。方國,四方來附者。此言文王之有德,亦由父母也。
[疏]“大任”至“方國”。○正義曰:大任既嫁于周,今有身而懷孕矣。至終月而生文王。維此文王,既生長之后,小心而恭慎翼翼然,明事上天之道,既維恭慎而明事上天,述行此道,思得多福,其德不有所違。以此之故,受得四方之國來歸附之。言文王有德,亦由于父母。○傳“身,重”。○正義曰:以身中復有一身,故言重。箋申之云:“謂懷孕也。”《易》曰:“婦孕不育。”是也。○箋“小心”至“由父母”。○正義曰:《釋訓》云:“翼翼,恭也。”故知恭慎貌。人度量欲其心之大,謹慎欲其心之小,見其終常戒懼,出于性然。《表記》引此詩乃云:“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是也。言受方國,故知四方之國來附之。此篇主美文王有明德,而上述大任之配王季,故解之云:“此言文王有德,亦由父母也。”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集,就。載,識。合,配也。洽,水也。渭,水也。涘,崖也。箋云:天監視善惡于下,其命將有所依就,則豫福助之于文王,生適有所識,則為之生配于氣勢之處,使必有賢才。謂生大姒。○洽,戶夾反,一音庚合反。案馮翊有郃陽縣,應劭云:“在郃水之陽。”郃,戶答反。渭音謂。涘音士。妃音配,字亦作“配”。下皆同。為,于偽反。下“天為”、“亦為”同。處,昌慮反。
[疏]傳“集就”至“涘崖”。○正義曰:鳥止謂之集,是集為依就之義,故以集為就也。文王初載,謂其幼小,始有識知,故以載為識也。《釋詁》云:“妃、匹,合也。”“妃、合,對也”。轉以相訓,是合為妃義也。洽與渭連文,又水北曰陽,渭是水名,則洽亦水也。《釋丘》云:“涘為崖。”郭璞曰:“謂水邊也。”○箋“天監”至“大姒”。○正義曰:于文王有所識,則不過二三歲也。《大戴禮》稱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十五生武王,發明大姒之小于文王才一二歲耳。若然,文王初生,已有天命之意。《皇矣》“乃眷西顧”,明是紂惡之后,天始視文王。與此乖者,帝王之命,定于冥兆,唐堯之受《河圖》,昌名已在其錄,明天歸文王在于久矣。但作詩之人,意各有主。《皇矣》辭為沮勸,作與奪之勢,故言見紂之惡,乃歸文王。此則美文王之聖,有賢妃之助,故言天將有命,為生大姒。所述意異,故言天命有早晚耳。氣勢之處,正謂洽陽、渭涘,是也。名山大川,皆有靈氣。《嵩高》曰:“維岳降神,生甫及申。”水亦靈物,氣與山同。詩人述其所居,明是美其氣勢,故云為生賢妃于氣勢之處,使之必有賢才也。《思齊》云“大姒嗣徽音”,則文王之妻為大姒也。此云“天作之合”,下言“文王親迎”,故知謂生大姒。《巧言》“居河之湄”,唯言有微尰之疾者,小人不得其氣勢,唯居下濕,故生疾耳。辭各有意,不得同也。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嘉,美也。箋云:文王聞大姒之賢,則美之曰:大邦有子女可以為妃。乃求昏。大邦有子,俔天之妹。俔,磬也。箋云:既使問名,還則卜之。又知大姒之賢,尊之如天之有女弟。○俔,牽遍反,磬也,徐又下顯反。《說文》云:“譬,譽也。”《韓詩》作“磬”。磬,譬也。文定厥祥,言大姒之有文德也。祥,善也。箋云:問名之后,卜而得吉,則文王以禮定其吉祥,謂使納幣也。親迎于渭。言賢聖之配也。箋云:賢女配聖人,得其宜,故備禮也。○迎,魚敬反。
造舟為梁,不顯其光。言受命之宜王基,乃始于是也。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造舟然后可以顯其光輝。箋云:迎大姒而更為梁者,欲其昭著,示后世敬昏禮也。不明乎其禮之有光輝,美之也。天子造舟,周制也,殷時未有等制。○造,七報反,又七道反。毛云“天子造舟”。《方言》云:“浮梁也。”《廣雅》作“造”,音同。《說文》“造”,古“造”字,一音才早反。輝音暉。
[疏]“文王”至“其光”。○毛以為,此篇主美文王,雖王季尙存,皆以文王為主。上既言天為生配,此言成昏之禮,故言文王既聞大姒之賢,則嘉美之曰:大邦有子女,可求以為昏姻。媒以行納采也。既納采問名,將加卜之,又益知大姒之賢。言大邦之有子女,言尊敬之,磬作是天之妹然。言尊重之甚也。卜而得吉,行納吉之后,言大姒之有文德,文王則以禮定其卜吉之善祥。謂使人納幣,則禮成昏定也。既納幣于請期之后,文王親往迎之于渭水之傍,造其舟以為橋梁。敬重若此,豈不明其禮之有光輝乎?言其明也。○鄭唯“文定厥祥”文一字為異。餘同。○箋“文王”至“求昏”。○正義曰:上既言大姒之生,此言文王嘉止,則文王美大姒矣。“大邦有子”,文在“嘉止”之下,是文王美之辭,明矣。既美其賢,謂之可以為妃,故知乃求昏也。下箋云“既使問名”,則此求昏謂納采時也。案《士昏禮》納采問名同日行事,是其禮相因,遣納采即問名也。○傳“俔,磬”。○正義曰:此“俔”字,《韓詩》文作“磬”,則俔、磬義同也。《說文》云:“俔,諭也。”《詩》云:“俔天之妹。”謂之譬喻,即引此詩。箋云“尊之如天之有女弟”,與譬喻之言合,蓋如今俗語譬喻物云“磬作然”也。○箋“既使”至“女弟”。○正義曰:以此既主文王之事,下言親迎于渭,是指文王身之親迎,則“文王嘉止”、“文定厥祥”,皆謂文王身自美之、身自定之也。始于聞而美之,終以造舟親迎,則此章文有倫次,總述昏禮,故箋準行六禮之事,而結之以“嘉止”。“有子”承上“在渭之涘”,故為聞而美之。既美其賢,自然求昏,行納采也。下言“文定厥祥”,祥者,征祥之美,即卜吉之謂。上言納采,下言卜吉,明此是問名之后,還卜得吉兆,益尊美之,故言文王既使問名,還則卜之,又知大姒之賢,尊之如天之有女弟也。《釋親》云:“男子謂女子先生為姊,后生為妹。”妹即女弟。天者,無形之物,非如人有親族。言天妹者,系之于天,見尊之耳。初嫁必幼,故以妹言之。《易》有《歸妹》之卦,亦此意也。○傳“祥,善”。○正義曰:《釋詁》文。○箋“問名”至“納幣”。○正義曰:祥者,吉祥之事。而言定之,是問名之后,卜而得吉。昏以納幣為定,定此吉祥,唯納幣耳,故知文王以禮定其吉祥,謂納幣也。幣由卜吉行之,故《昏禮》謂之“納征”。注云:“征,成也。”是亦為卜吉而言,與此祥意協也。《春秋》莊二十二年“冬,公如齊納幣”。不言納征者,禮以著義而為之立名,故謂之納征。《春秋》君及大夫之行,當指其所為之事,故言納幣。何休因此言:“《春秋》,質也。”此箋上有問名,卜而得吉,即納吉也。定其吉祥,為納幣也。下有親迎,是四禮見矣。無納采與請期者,詩人之作,舉其大綱,非如《記》注能備言其事。上箋云求昏者,即是納采也,唯請期之文不見耳。既親迎,明請之可知也。六禮,納采、納吉、納征三禮言納,餘不言納者,以問名、請期、親迎皆須復名而后可言,其名既復,不須以納配之。采也、吉也、征也,三者皆單是夫氏于女之禮,故加納,見行之于彼也。箋以此章言取大姒之事,皆文王身為主。孫毓云:“昏禮不稱主人,母在則命之。此時文王才十三四,孺子耳,王季尙在,豈得制定求昏之事?”如毓之言,非無理矣。鄭必以文王之娶時實幼少,但聖人有作,動為模范,此詩歌之《大雅》,以為正法,主于文王之身,不復系之父母耳,非謂其時不是父母制之也。下所言“親迎”、“造舟”,皆出文王之意,故得后世遵之,以為王者之禮。若王季使之,然則是王季行王法,無所美于文王也。“親迎”、“造舟”既文王所專,則“嘉止”、“定祥”亦是文王身矣,復何所嫌,而云文王不可哉?○傳“言賢聖之配”。○正義曰:此解本之親迎,意以賢聖宜相配,故備禮而親迎之。是言親迎,亦明大姒之有德,故箋申之,言賢女配聖人,得其宜,故備禮也。六禮唯親迎為重,迎尙身自親之,餘禮行之可知,故言備也。文王雖人子時,事在雅,則天子法,天子當親迎,故異義。《公羊》說天子至庶人娶皆當親迎。《左氏》說王者尊,無體敵之義,故不親迎。鄭駁之云:“大姒之家,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親迎于渭,即天子親迎,明矣。天子雖至尊,其于后猶夫婦也。夫婦判合,禮同一體,所謂無敵,豈施于此哉!《禮記·哀公問》曰:‘寡人愿有言。然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后,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此言親迎,繼先聖之后為天地宗廟主,非天子則誰乎?”是鄭意以此為天子之法,故引之以明天子當親迎也。○傳“言受”至“光輝”。○正義曰:昏禮人倫之本,禮始于正夫婦。然則周有天下王業之基,皆始迎于大姒矣,故云文王受命之宜及周家王業之基,乃初始于是,不可不敬重之,故造舟也。因解舟尊卑之制。天子造舟至特舟,皆《釋水》文。李巡曰:“比其舟而渡曰造舟,中央左右相維持曰維舟,幷兩船曰方舟,一舟曰特舟。”孫炎曰:“造舟,比舟為梁也。維舟,連四舟也。”然則造舟者,比船于水,加板于上,即今之浮橋,故杜預云“造舟為梁”,則河橋之謂也。維舟以下,則水上浮而行之,但船有多少為等差耳。禮,天子乃得造舟。文王欲盛其昏事,必極物盡禮,用天子之制,然后為榮,故云“造舟然后顯其光輝”。解本用造舟之意。王肅云:“造舟為梁,然后可以顯著其光輝。明文王之聖德,于是可以王也。”○箋“迎大姒”至“等制”。○正義曰:此美大其事而造舟。若禮先有之,不應特述,明是文王所創制也。云“迎大姒更為梁者,欲其昭著,示后世敬昏禮也”。不明乎其禮之有光輝,言其實明禮之有光輝,反其言,所以美之也。以傳歷言舟之等級,故申之云:“天子造舟,周制也。殷時未有等制。”知者,若先有等制,則下不僭上,文王雖欲重昏禮,豈得僭天子乎?若僭天子,為罪則大,于時人主誰肯聽之?以此知殷時未有等制,文王敬重昏事,始作而用之。后世以文王所用,故制為天子法耳。故王基云:“自殷以前質略,未有造、維、方、特之差。周公制禮,因文王敬大姒,重初昏,行造舟,遂即制之以為天子禮,著尊卑之差,記以為后世法。”是也。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纘女維莘,長子維行,纘,繼也。莘,大姒國也。長子,長女也。能行大任之德焉。箋云:天為將命文王,君天下于周京之地,故亦為作合使繼大任之女事于莘國,莘國之長女大姒則配文王,維德之行。○纘,子管反。莘,所巾反。長,張丈反。注同。
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燮伐大商。篤,厚。右,助。燮,和也。箋云:天降氣于大姒,厚生聖子武王,安而助之,又遂命之爾,使協和伐殷之事。協和伐殷之事,謂合位三五也。○右音佑,字亦作“佑”。注同。燮,蘇接反。協,戶頰反。
[疏]“有命”至“大商”。○毛以為,既言迎得大姒,此又言其能與文王行德,生聖子以克殷也。言教命乃從天而來歸,將命此文王,于彼周國,于其京師也。則為生善美之匹,使繼先姑大任之女事,維在于莘國。是莘國處長之子女,則以配文王,與之維德之行,共行仁義于周京。以此夫妻聖賢,其行德義之故,為天降氣于大姒,遂厚生聖子武王。言武王得美氣之厚。天既降氣生之,亦安保而佑助。又遂命汝武王,使汝協和其伐大商之事,當靖以待時。天道協會,而后伐之。言其伐又為天助也。○鄭唯于彼周京之地為異。餘同。○傳“纘繼”至“德焉”。○正義曰:“纘,繼”,《釋詁》文。此莘猶上摯也,婦人所系國姓而已。姒是其姓,則莘是其國,故云“莘,大姒國也”。纘女者,言能繼行女事,故知“長子,長女”。《喪服》注云:“言子兼男女。”是也。婦之所繼,唯繼姑耳。繼姑而言維行,故知能行大任之德也。上章述大任之事云:“乃及王季,維德之行。”今大姒言大任之德,則亦與文王維行矣,故箋申之云:“配文王,維德之行。”是取上章為說也。○箋“天為”至“之行”。○正義曰:經言“有命自天”,何知不時已受命,而言“天為將命文王”者?以此申結上章之事。“有命自天”,猶“有命既集”也。“纘女維莘”,猶“在渭之涘”也。下乃言“篤生武王”,是述新娶之事,不得為受命之后,故言“將命文王”也。以大姒之德,自在于性,故本之維莘,言在父母之國,已能繼大任之德。經之“維莘”,為“纘女”所在,而言與“長子”別句,而理則下通,故又言“莘國之長女”以明之。○傳“篤,厚。右,助。燮,和也”。○正義曰:“篤,厚。燮,和”,皆《釋詁》文。《釋詁》又云:“左、右,助也。”“介、尙,右也。”轉而相訓,是右為助也。○箋“天降”至“三五”。○正義曰:厚生,謂聖性感氣之厚,故言天降氣于大姒也。聖人雖則有父,而聖性受之于天,故言天降氣也。“保右命爾”,文承“厚生”之下,則安、助、命之,皆是天也,故箋于“天降氣”之下即連言之。安而助之者,使之身體康強,國家無虞,是安之也。多生賢輔,年壽九齡,是助之也。文王之受丹書,已云降德滅殷。發誅紂及渡盟津,白魚入舟,是又遂命之也。“燮伐大商”,文在“命爾”之下,則協和伐商之事,天命使然,故云使和伐殷之事,言天所使也。又解和伐殷之事,正謂合位于三五,是也。言正合會天道于五位三所而用之。歲月日辰星五者各有位,謂之五位。星、日、辰在北,歲在南,月在東,居三處,故言三所。此事在于《外傳》。《周語》伶州鳩曰:“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頊之所建也,帝嚳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黿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牽牛焉,則我皇姒太姜之侄伯陵之后逢公之所憑神也,歲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也。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經緯也。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韋昭云:“五位,歲、月、日、辰、星也。三所,逢公所憑神也。周分野所在也,后稷所經緯也。”案其文云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歲之所在,月之所在,言五位三所,謂五物在三處,當以此五在為三所,不得以所字充之。若必以所字充之,則周之分野不言所也。又正合五位,則五物皆助。若三所,唯數逢公,則日之與辰不助周矣。韋昭之言非也。《周語》唯有此言,而古歷廢滅,劉歆作《三統歷》以考之,頗有其次,故韋昭、王肅等皆據而言焉。《漢書·律歷志》曰“三統上元至伐紂之歲十四萬二千一百九歲,歲在鶉火張十三度”,故傳曰:“歲在鶉火。”師初發,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七度,故傳曰:“日在析木。”是夕也,月在房五度,房為天駟,故傳曰:“月在天駟。”后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斗柄也,故傳曰:“辰在斗柄。”明日壬辰,辰星始見癸巳,武王始發。丙午逮師,戊午渡于盟津。盟津去周九百里,師行三十里,故三十一日而渡。明日己未冬至,辰星與婺女伏歷建星及牽牛至于婺女天黿之首,故傳曰:“星在天黿。”是劉歆所考之事也。此天之五位所以得助周者,以辰星在須女八度,日在箕七度,日月合辰斗前一度,謂在箕十度也。此三者,皆在東北,維東北水木交際,又辰星所歷建星及牽牛皆水宿,顓頊水德而王,帝嚳以木受之,今周亦木德,當受殷水,星與日、辰在其位,當如帝嚳之代顓頊,是一助也。又天黿一名玄枵,齊之分野,大姜之祖有逢伯陵者,殷之諸侯,封之齊地,逢公之死,其神憑焉,我周出于姜姓,為外祖所佐,是二助也。歲星在張十三度,鶉火之次,周之分野,歲星所在,利以伐人,是三助也。月在房五度,房心為大辰,大辰農正而農事起,謂之農祥,后稷播殖百谷,月在農祥之星,則月亦佑周,是四助也。以于伐紂之時,有此五物助周,武王能上應天意,合而用之,故謂協和也。此五位所在星宿度數,自非用算,無以推之。又鄭注《尙書》為文王受命,武王伐紂,時日皆用殷歷。劉向《五紀論》載殷歷之法,唯有氣朔而已,其推星在天黿則無術焉。
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旅,眾也。如林,言眾而不為用也。矢,陳。興,起也。言天下之望周也。箋云:殷盛合其兵眾,陳于商郊之牧野,而天乃予諸侯有德者當起為天子。言天去紂,周師勝也。
“上帝臨女,無貳爾心!”言無敢懷貳心也。箋云:臨,視也。女,女武王也。天護視女,伐紂必克,無有疑心。
[疏]“殷商”至“爾心”。○毛以為,上既言佑命武王,協和伐殷,故言伐殷為天所佑之事。殷商之兵眾,其會聚之時,如林木之盛也。此眾雖盛,列于牧地之野,維欲叛殷而歸我,維欲起我而滅殷,言皆無為紂用,盡望周勝也。非直敵人之意鄉周如此,又上天之帝既臨視汝矣,其所將之眾,皆無敢有懷貳心于汝之心,言皆一心樂戰,故周所以勝也。○鄭唯下三句為異。言殷眾盛,天命有歸,天乃維予其為諸侯而有德者當起為天子,言天去紂而興周也。天意既欲興周,其從武王之人,莫不勸樂。戒武王言:上天之帝護視于汝矣,伐紂必克,無有疑貳于汝伐紂之心,當知其必克無貳心,伐之是人又樂戰也。伐殷者,武王之所欲,眾人應難之。今眾人不以己勞,唯恐武王不戰,是勸樂之甚。天予人勸,所以能克也。○傳“旅眾”至“望周”。○正義曰:“旅,眾”,《釋詁》文。木聚謂之林。如林,言其眾多,而不為紂用。《武成》曰:“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周本紀》云:“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拒武王。武王使師尙父以大卒馳紂師。紂師雖眾,皆無戰之心,欲武王之亟入。紂師皆倒戈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是眾而不為用也。”“矢,陳”,《釋詁》文。“興,起”,《釋言》文。毛氏于《詩》,予皆為我,無作取予之義。上篇侯皆為維,言天下之望周,解“維予侯興”之意。王肅云:“其眾維叛殷,我興起而滅殷。”傳意當然也。○箋“殷盛”至“師勝”。○正義曰:《牧誓》云:“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書序》注云:“牧野,紂南郊地名。”《禮記》及《詩》作“㙁野”,古字耳,今本又不同。此陳師交戰,予宜為授予之義。武王于紂,乃是諸侯有德者,當起為天子,明為王而行惡者當廢黜,是言天意去紂而予周,故師勝也。土無二王,對紂名武王為諸侯也。《史記》伯夷叔齊諫武王曰:“以臣弒君,可謂仁乎?”伯夷謂武王為臣,詩人稱之為侯,亦可矣。○傳“言無敢懷貳心”。○正義曰:言無敢,則是軍眾之人不敢也。《泰誓上》曰:“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故傳以“無貳爾心”為眾人無敢懷貳心,即《左傳》所謂“同心同德”,是也。○箋“臨視”至“疑心”。○正義曰:“臨,視”,《釋詁》文。《閟宮》云:“致天之屆,于牧之野。無貳無虞,上帝臨汝。”彼“無貳”之文在“臨汝”之上,是戒武王使無貳心。此文與彼大同,明亦戒武王,言伐紂必克,無有疑心也。伐紂之事,本出武王之心,詩人反言眾人之勸武王,見其勸戰之甚。《太誓》曰“師乃鼓䵾噪,前歌后舞,格于上天下地。咸曰:‘孜孜無怠。’”是樂勸武王之事。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洋洋,廣也。煌煌,明也。騮馬白腹曰騵。言上周下殷也。箋云:言其戰地寬廣,明不用權詐也。兵車鮮明,馬又強,則暇且整。○洋音羊。檀,徒丹反。煌音皇。騵音原。騮音留。維師尙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師,大師也。尙父,可尙可父。鷹揚,如鷹之飛揚也。涼,佐也。箋云:尙父,呂望也,尊稱焉。鷹,鷙鳥也。佐武王者,為之上將。○涼,本亦作“諒”,同力尙反,《韓詩》作“亮”,云:“相也。”大音泰。鷙,之利反。將,子匠反。
肆伐大商,會朝清明!肆,疾也。會甲也。不崇朝而天下清明。箋云:肆、故,今也。會,合也。以天期已至,兵甲之強,師率之武,故今伐殷,合兵以清明。《書·牧誓》曰:“時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肆音四。帥,所類反,亦作“率”。坶音牧,本又作“牧”。昧音妹。
[疏]“牧野”至“清明”。○毛以為,上言將戰,為天人所歸。此又述戰時之事,言所戰之處,牧地之野,洋洋然甚寬而廣大。于此廣大之處,陳檀木之兵車,煌煌然皆鮮明。又駕駟騵之牡馬,彭彭然皆強盛。維有師尙父者,是維勇略如鷹之飛揚,身為大將,時佐彼武王。車馬鮮強,將帥勇武,以此而疾往伐彼大商,會值甲子之朝。不終此一朝,而伐殺虐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天期已至,兵甲之強,將帥之武,故今往伐此大商。會合兵眾,以朝旦昧爽清明之時伐之也。○傳“洋洋”至“下殷”。○正義曰:“洋洋”文連“牧野”,述戰地之貌,故宜為廣大。“煌煌”言車之鮮,故為明也。“騮馬白腹曰騵”,《釋畜》文。郭璞曰:“騮,赤色黑鬣也。”《檀弓》說“三代乘馬,各從正色”,而周不純赤,明其有義,故知白腹為“上周下殷”。戰為二代革易,故見此義。《檀弓》亦言“戎事乘騵”,明非戎事不然。因此武王所乘,遂為一代常法。夏殷不下其先代之色,時主之意異。○箋“言其”至“且整”。○正義曰:詩辭所發,理不徒然。言戰地寬廣,必當有意,故知明當時不用權詐也。《少儀》曰:“軍旅思險,隱精以虞。”是設權必依險阻,故寬廣之地不用權詐。車之鮮明,馬之強盛,車固馬肥,不慮不克,則心不匆遽,閑暇于事且齊整也。成十六年《左傳》欒針說晉國之勇云:“好以眾整。”又曰:“好以暇。”《牧誓》注云:“好整好暇,用兵之術。”是兵法貴閑整也。此說武王之師,尙父為佐,則牧野之戰,不用權詐矣。而《雒師謀》說太公受兵鈐之法云:“踐爾兵革,審權矩,應詐縱謀出無孔。”注云:“踐,行也。矩,法也。”當親行汝兵革,審其權謀之法。孔,道也。應敵之變詐,縱己之謀,所出無常道。善太公知權變者,兵法須知彼己,當預為之備,所以貴權謀,故善太公能審之。但武王之伐紂,以至聖攻至惡,敵無戰心,不假權詐。以不用權詐,故為美耳。若前人德與己同,力又相敵,當設權以取勝。何則?與其自敗,寧我敗人。故僖二十二年,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左氏》以其不用子魚之計,至于軍敗身傷,所以責襄公也。而《公羊》善之,云:“雖文王之戰,亦不是過。”鄭《箴膏育》云:“刺襄公不度德,不量力。”引《考異郵》云:“襄公大辱,師敗于泓。徒信不知權譎之謀,不足以交鄰國,定遠彊也。”此是譏師敗也。《公羊》不譏,違《考異郵》矣。是德均力同,當權以取勝也。其在軍之士,則聽將之命,不得縱舍前敵,曲為小仁。宣二年宋鄭戰于大棘。《左傳》曰:“狂狡輅鄭人,鄭人入于井。倒戟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禽也。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禮。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何休以為,狂狡近于古道。鄭《箴膏育》云:“狂狡臨敵,拘于小仁,忘在軍之禮。譏之,義合于讖。”是軍士當從上命也。雖成湯伐桀,《尙書》云:“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明軍士雖為至德之師,不可違命縱敵也。○傳“師大師”至“涼佐”。○正義曰:《史記·齊世家》云:“大公望呂尙者,東海上人。西伯出獵,得之,曰:‘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大師。”劉向《別錄》曰:“師之,尙之,父之,故曰師尙父。”父亦男子之美號。《太誓》注云:“師尙父,文王于磻溪所得聖人呂尙,立以為太師,號曰尙父,尊之。”其言皆可與尙父義同。尊之,為作此號,故《雒師謀》云“號曰師尙父”,是也。如《世家》之文,則尙本是名,號之曰望。而《雒師謀》云“呂尙釣崖”,注云:“尙,名也。”又曰:“望公七年,尙立變名。”注云:“變名為望。”蓋因所呼之號,遂以為名。以其道可尊尙,又取本名為號也。《孫子兵法》曰:“周之興也,呂牙在殷。”則牙又是其名字也。《釋詁》云:“亮、介、尙,右也。”“左、右,亮也。”轉以相訓,是亮為佐也。亮、諒義同。○箋“佐武王,為之上將”。○正義曰:《太誓》“司馬在前”。王肅曰:“司馬,太公也。司馬非上卿,而云上將者,周司馬主軍旅之戒命,故上將為司馬也。”○傳“肆疾”至“清明”。○正義曰:《釋言》云:“宨,肆也。”郭璞曰:“輕宨者好放肆。”《左傳》云:“輕者肆焉。”是肆為疾之義,故以肆為疾,言伐者見清明之速。又解會朝清明為速疾之意,言武王陳師,會甲日之朝,不終一朝而為天下清明,是其疾也。王肅云:“以甲子昧爽與紂戰,不崇朝而殺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傳云“會,甲”,肅言“甲子昧爽”以述之,則傳言“會甲”,長讀為義,謂甲子日之朝,非訓會為甲。孫毓云:經傳詁訓,未有以會為甲者。失毛旨而妄難說耳。定本云“會甲兵”,則與“會甲子”義異。○箋“肆故”至“乃誓”。○正義曰:“肆、故,今也”,《釋詁》文。“天期已至”,即上“燮伐大商”,協和五位,剪滅有期也。“兵甲之強”,即上“檀車四騵”,舉車馬則兵甲可知也。“師率之武”,即“尙父鷹揚”,是也。故今伐殷,其合兵以朝且清明之時,言于時殺紂也。引《牧誓》證清明之時是昧爽之義,《牧誓》注亦引此詩,交相為證,以明其事同也。昧爽者,爽,明也,言其昧之而初明。晚則塵昏,旦則清,故謂朝旦為清明。古詩曰“清晨登隴首”,是清亦古今之通語也。易傳者以會者,遇值之辭,言“會朝清明”,正是會清明之朝耳。詩無甲子之文,不當橫為“會甲”,且清明與昧爽文協,故易之。
《大明》八章,四章章六句,四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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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緜》,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綿,彌延反。由,一本無“由”字。“太王也”,序舊無注。本或有注者,非。
[疏]“《緜》九章,章六句”至“太王”。○正義曰:作《緜》詩者,言文王之興,本之于太王也。太王作王業之本,文王得因之以興。今見文王之興,本其上世之事,所以美太王也。經九章。上七章言太王得人心,生王業,乃避狄居岐,作寢廟門社,是本太王。下二章乃言文王興之事。敘以詩為文王而作,故先言文王之興,而又追而本之。各自為勢,故文倒也。
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興也。綿綿,不絕貌。瓜,紹也。瓞,瓝也。民,周民也。自,用。土,居也。沮,水。漆,水也。箋云:瓜之本實,繼先歲之瓜,必小,狀似瓝,故謂之瓞。綿綿然若將無長大時。興者,喻后稷乃帝嚳之胄,封于邰。其后公劉失職,遷于豳,居沮、漆之地,歷世亦綿綿然。至大王而德益盛,得其民心而生王業,故本周之興,自于沮、漆也。○瓜,古華反。瓞,田節反,《韓詩》:“瓞,小瓜也。”沮,七余反。漆音七。瓝,蒲剝反。長,張丈反。嚳,苦毒反,高辛氏帝也。胄,直又反。邰,他來反。王,于況反,亦如字。后“王業”同。
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家室。古公,豳公也。古,言久也。亶父,字。或殷以名言,質也。古公處豳,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君子,不以其所養人而害人。二三子何患無君?”去之。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豳人曰:“仁人之君,不可失也。”從之如歸市。陶其土而復之,陶其壤而穴之。室內曰家。未有寢廟,亦未敢有家室。箋云:古公,據文王本其祖也。諸侯之臣,稱其君曰公。復者,復于土上,鑿地曰穴,皆如陶然。本其在豳時也。傳自古公處豳而下,為二章發。○亶,都但反。父音甫,本亦作“甫”。陶音桃。復音福。注同。累土于地上也。《說文》作“𥨍”。“或殷以名言”絕句。翟音狄。屬音燭。岐,其宜反。壤,而丈反。鑿,在洛反。為二,于偽反。
[疏]“綿綿”至“家室”。○正義曰:綿綿然不絕者,是瓜紹之瓞。瓜之本實繼先歲之瓜,歲歲相繼,恆小于本,若將無復長大之時也。以喻后稷乃帝嚳天子之胄,封為諸侯,后更遷于豳,國世世漸微,若將無復興盛之時也。至于大王,其德漸盛,得其民心,而初始生此王業,乃不復為微。此事在何時乎?乃用居于沮、漆二水之傍已則然矣。居沮、漆者,復是何人乎?乃是我文王之先祖,久古之公號為亶父者。于漆、沮之傍,其為宅舍才作陶復、陶穴而居之。所以然者,以其國土未大,人眾不多,未敢有其家室,故且穴、復而居之。○傳“綿綿”至“漆水”。○正義曰:綿綿,微細之辭,故云不絕貌也。《釋草》云:“瓞,瓝,其紹瓞。”舍人曰:“瓞名瓝,小瓜也。紹繼謂瓞子。漢中小瓜曰瓞。”孫炎曰:“瓞,小瓜,子如瓝。其本子小。紹先歲之瓜曰瓞。”然則瓜之族類本有二種,大者曰瓜,小者曰瓞,此則其種別也。而瓜蔓近本之瓜,必小于先歲之大瓜,以其小如瓝,故謂之瓞。瓞是瓝之別名,故云“瓞,瓝也”。此時在豳,言“民,周民者”,此民自豳居周,復以周為代號。此述周國之興,故以周言之。《釋詁》云:“由、從,自。”此“由”訓為“用”,故“自”得為“用”也。土地,人之所居。故云土居也。言沮水、漆水者,以水非可居之處,見居在沮、漆之傍,舉水以表土耳。《禹貢》雍州云:“漆、沮既從。”是漆、沮俱為水也。或言漆、沮為二水名。《漢書·地理志》云:“右扶風有漆縣。”云“漆水在其縣西”,則漆是一水名,與沮別矣。孔安國云:“漆沮一名洛水,漆沮為一。”蓋沮一名洛水,孔連言之。○箋“瓜之”至“沮漆”。○正義曰:瓜之本實,謂瓜蔓近本之實,繼先歲之瓜,必小,其形狀似瓝,故謂之瓞。其實瓜之與瓞,猶種不同也。必言本實小者,以其言紹,近本之實,繼先歲之瓜,猶長子之繼父,故言繼也。瓜實近本則小,今驗信然。近本小,雖繼先歲之瓜,不能大如先歲之瓜,猶若后稷封為諸侯,雖繼帝嚳之后,不能如嚳為天子。瓜之相繼者,歲歲益小,若將無長大之時,猶后稷之后,世世益微,若將無興盛之時。瓜以年年相承,猶人以世世相繼,故取喻焉。瓜實無長大之時,后稷之后則至大王而盛,欲言大王之興,故言若將無長大之時。其實瓜唯益小,終亦不能長大也。后稷乃帝嚳之胄,是嚳為瓜而稷為瓞,自稷以下,祖紺以前,皆為瓞。言綿綿不絕,則非徒一世,故箋歷陳之,云封邰、遷豳、居沮漆之地,歷世亦綿綿然。是在邰、在邠皆綿綿,故云歷世也。箋言至大王而德益盛,舉大王以約之,明以前皆是也。鄭于《生民》之箋,以姜嫄為高辛氏之世妃而生后稷,經云:“即有邰家室。”《周本紀》云:“舜封棄于邰,號曰后稷。”是稷為帝嚳之胄,封于邰也。《公劉》云:“篤公劉,子豳斯館。”是公劉失職,遷于豳也。失職者,謂失稷官之職,不復得在王官也。《周語》云:“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不務,我先生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于戎狄之間。”韋昭云:“不窋失官,去夏而遷于豳。豳西近戎,北近狄。”《周本紀》亦云:“不窋末年,夏氏政亂,去稷不務,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間。”然則失職遷豳,自不窋始矣。言公劉遷豳者,案《公劉》之篇說公劉避亂適豳,其言甚詳,不可得而改。而《外傳》、《史記》皆言不窋奔于戎狄,蓋不窋之時,已嘗失官,逃竄豳地,猶尙往來邰國,未即定居于豳。公劉者,不窋之孫,至公劉而盡以邰民遂往居焉,故《本紀》又云“公劉雖在戎狄間,復修后稷之業,務耕種,相地宜,百姓從而歸保焉。公劉卒,子慶節立,國于豳”。是定國于豳,自公劉始也。豳有漆、沮之水,故言居沮、漆之地。公劉以下,常居沮、漆,正斷以太王而德益盛者,以下言古公亶父,故知得民心,生王業,自大王為始。周之追王,上至太王而止,亦以初基王業故也。太王之基王業,在于岐周始盛,故《閟宮》云:“居岐之陽,實始剪商。”但在岐始盛,由未遷巳得民心,故云“生王業”也。生者,初始之辭,故云“本周之興,自于沮、漆”也。此沮、漆謂在豳地,但二水東流,亦過周地,故下傳曰:“周原,沮漆之間。”是周地亦有漆、沮也。○傳“古公”至“家室”。○正義曰:以在豳為公,故曰豳公。謂之古公,言其年世久古,后世稱前世曰古公,猶云先王、先公也。太王追號為王,不稱王而稱公者,此本其生時之事,故言生存之稱也。《士冠禮》為冠者制字云:“伯某甫。”亶亦稱甫,故知字也。以周制論之,甫必是字。但時當殷代,質文不同,故又為異說,或殷以亶甫為名,名終當諱,而得言之者,以其時質故也。《中候·稷起法》云:“亶甫以字為號。”則鄭意定以為字,不從或說也。自古公處豳,至如歸市,皆孟子對滕文公之辭也。唯彼云“太王居豳”,此因古公之下,即云古公為異耳。《莊子》與《呂氏春秋》皆云太王亶甫居豳,狄人攻之。與之珠玉而不肯。狄人之求者,土地也。大王亶甫曰:“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與人之父居而殺其子,吾不忍也。請免吾乎!為吾臣與狄人臣,奚以異也?吾聞之,不以所養害所養。”杖策而去。人相連而從之,遂成國于岐山之下。《書傳略說》云:“狄人將攻,大王亶父召耆老而問焉,曰:‘狄人何欲?’耆老對曰:‘欲得菽粟財貨。’大王亶甫曰:‘與之。’每與,狄人至不止。大王亶甫屬耆老而間焉,曰:‘狄人又何欲乎?’耆老對曰:‘又欲土地。’大王亶甫曰:‘與之。’耆老曰:‘吾不為社稷乎?’大王亶甫曰:‘社稷,所以為民也,不可以所為民亡民也。’耆老對曰:‘君縱不為社稷,不為宗廟乎?’大王亶甫曰:‘宗廟,吾私也,不可以私害民。’遂杖策而去。過梁山,邑岐山。周人束修奔而從之者三千乘,一止而成三千戶之邑。”與此大意皆同。此言“不得免焉”,《略說》云“每與之,不止”,《呂氏春秋》言“不受”。異人別說,故不同耳。此言“犬馬”,《略說》言“菽粟”,明國之所有,莫不與之,故鄭于《稷起》及《易》注皆云“事之以牛羊”,明當時亦與之。《韓奕》箋云:“梁山在馮翊夏陽縣西北。”鄭于《書傳》注云:“岐山在梁山西南。”然則梁山橫長,其東當夏陽縣西北,其西當岐山東北,自豳適周當逾之也。《曲禮下》曰:“國君死社稷。”《公羊傳》曰:“國滅,君死之,正也。”則諸侯為人侵伐,當以死守之。而公劉與大王皆避難遷徙者,《禮》之所言謂國正法,公劉、大王則權時之宜。《論語》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公羊傳》曰:“權者,反經合義。”權者,稱也,稱其輕重,度其利害而為之。公劉遭夏人之亂而被迫逐,若顧戀疆宇,或至滅亡,所以避諸夏而入戎狄也。大王為狄人所攻,必求土地,不得其地,攻將不止。戰以求勝,則人多殺傷,故又棄戎狄而適岐陽,所以成三分之業,建七百之基。雖于《禮》為非,而其義則是。此乃賢者達節,不可以常禮格之。《王制》稱:“古者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故曰:無曠土,無游民。”而公劉、大王得擇地而遷,又無天子之命,諸侯得舉國擅徙者,《王制》所云,平世大法。法不恆定,世有盛衰,王政既亂,威不肅下,迫逐良善,無所控告,戎狄內侵,莫之抗御,故不待天子之命,可以權宜避之。以其政亂,故有空土,公劉、大王得擇地而遷焉。且古者有附庸閑田,或可先是閑處也。既往遷之,人居成國。后有明主,因而聽之也。《冬官·考工記》曰:“有虞氏上陶。”《說文》云:“陶,瓦器,竈也。”蓋以陶去其土而為之,故謂之陶也。《說文》云:“穴,土室也。”“覆地室也。”則覆之與穴,俱土室耳,故箋辨之云:“復者,復于地上,鑿地曰穴,皆如陶然。”《大司徒》注云:“壤亦土也,變言耳。以萬物自生焉,則言土,土猶吐也。以人所耕而種藝,則言壤,壤,和緩之貌。”然則土與壤,其體雖同,壤言和緩,則土堅而壤濡。《九章算術》云:“穿地四,為壤五,為堅三。”壤是息土之名。覆者地上為之,取土于地,復筑而堅之,故以土言之。穴者,鑿地為之,土無所用,直去其息土而已,故以壤言之。《釋宮》云:“宮謂之室,室謂之宮,其內謂之家。”李巡曰:“謂門以內也。”郭璞曰:“今人稱家,義出于此。”是室內曰家也。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古公在豳之時,迫于戎狄,國小民少,未有寢廟,故未敢有宮室,以是故覆、穴而居也。公劉始遷于豳,比至古公,將歷十世。《公劉》云“于豳斯館”,則豳有宮館也。《略說》稱耆老謂大王曰:“不為宗廟乎?”是豳地有寢廟也。而此言未有寢廟室家者,此以文王在岐而興,上本大王初來之事,嘆美在岐新立,故言在豳未有。下云“作廟翼翼”,故此言“未有寢廟”;下云“俾立室家”,故此言“未有室家”,以為立文之勢耳。其實在豳之時亦有宮室也。《七月》云“入此室處”,即豳事也。不然,豈十世之內,常穴居乎?但豳近西戎,處在山谷,其俗多復、穴而居,故詩人舉而言耳。○箋“復者”至“章發”。○正義曰:“以此復、穴別文。”《大車》云:“死則同穴。”穴在地下,則知復在地上,俱稱為陶,故知皆如陶然。下乃言“至于岐下”,故知此本其在豳時也。本其在豳,則是未遷。傳自古公處豳而下,說大王遷岐之事者,為下第二章發此傳也。然則傳不待二章而豫發之者,以此言在豳未有室家,為下居岐作室以開原也。大王所以走馬至岐,乃為狄人所逐,故逆為之傳,以通暢作者之意焉。
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率,循也。滸,水崖也。姜女,大姜也。胥,相。宇,居也。箋云:“來朝走馬”,言其辟惡早且疾也。循西水崖沮、漆水側也。爰,于。及,與。聿,自也。于是與其妃大姜自來相可居者,著大姜之賢知也。○朝,直遙反。滸,呼五反。辟音避,亦作避。后放此。相,息亮反。知音智。
[疏]“古公”至“胥宇”。○正義曰:文王之先,久古之公曰亶父者,避狄之難,其來以早朝之時,疾走其馬,循西方水崖漆、沮之側,東行而至于岐山之下。于是與其妃姜姓之女曰大姜者,自來相土地之可居者。言大王既得民心,避惡早而且疾,又有賢妃之助,故能克成王業。○傳“率循”至“宇居”。○正義曰:“率,循。胥,相”,皆《釋詁》文。“滸,水崖”,《釋水》文。此說古公而及姜女,則姜女太王之妃。《周本紀》云:“大姜生季歷。”故知姜女是大姜也。宇者,屋宇,所以居人,故為居也。○箋“來朝”至“賢知”。○正義曰:大王與眾避狄,不應早而疾驅。假使清朝走馬,未是善事。詩人言之,必有其意,故知美其避惡早且疾也。上言漆、沮,此言循滸,明是循此漆、沮之側也。“爰,于。及,與。聿,自”,皆《釋詁》文。遷都自是人君之事,輒言爰及姜女,明其著大姜之賢智也。
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我龜。周原,沮、漆之間也。膴膴,美也。堇,菜也。荼,苦菜也。契開也。箋云:廣平曰原。周之原地,在岐山之南,膴膴然肥美。其所生菜,雖有性苦者,皆甘如飴也。此地將可居,故于是始與豳人之從己者謀。謀從,又于是契灼其龜而卜之,卜之則又從矣。○膴音武,《韓詩》同。堇音謹。案《廣雅》云:“堇,藋也。”今三輔之言猶然。藋音徒吊反。荼音徒。飴音移。契,苦計反,本又作挈,音苦結反。灼,之略反。
曰止曰時,筑室于茲。箋云:時,是。茲,此也。卜從則曰可止居于是,可作室家于此,定民心也。
[疏]“周原”至“于茲”。○正義曰:上言來相可居,又述所相之處,言岐山之南,周之原地膴膴然,其土地皆肥美也。其地所生堇荼之菜,雖性本苦,今盡甘如飴味然。大王見其如此,知其可居,于是始欲居之,于是與豳人從己者謀之。人謀既從,于是契灼我龜而卜之。龜卜又吉,大王乃告從己者曰:可止居于是,可筑室于此。告之此言,所以定民之心,令止而不復去也。○傳“周原”至“契開”。○正義曰:周原在漆、沮之間,以時驗而知之。述地之良,而云膴膴,故為美也。“荼,苦菜”,《釋草》文。樊光曰:“苦菜可食也。”《內則》曰:“堇苴粉榆。”則堇是美菜,非苦荼之類。《釋草》又云:“芨,堇草。”郭璞曰:“即烏頭也。江東人呼為堇。”《晉語》:“孋姬將譖申生,置鴆于酒,置堇于肉。”賈逵曰:“堇,烏頭也。”然則堇者,其烏頭乎?箋云“性苦者,皆甘如飴”,若是堇苴之堇,雖非周原,亦自甘矣。明堇是鳥頭也。“契開”者,言契龜而開出其兆。非訓契為開也。《春官·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注云:“《士喪禮》曰:‘楚焞置于燋,在龜東。’”楚焞即契所用灼龜也。燋謂炬,其存火也。《士喪禮》注云:“楚,荊也。”然則卜用龜者,以楚焞之木,燒之于燋炬之火,既然,執之以灼龜,故箋云“契灼其龜而卜之”。既契乃開出其兆,故《春官·卜師》“掌開龜之四兆”,注云:“開,謂出其占書也。”是既契乃開之。但傳文質略,直言“契開”耳。○箋“廣平”至“從矣”。○正義曰:“廣平曰原”,《釋地》文。《閟宮》云:“居岐之陽。”山南曰陽,故知周之原地在岐山之南也。上言“胥宇”,是相地之辭。今言地之美貌,故曰大王以此可居,于是始與豳人從己者謀也。經云“爰始爰謀”,當有二于。如箋之言,則始下一“爰”無所用矣。王肅云:“于是始居之于是,先盡人事,謀之于眾。”然則箋云“始與豳人從己者謀”,亦謂于是始欲居,于是與之謀。但箋文少略耳。人謀既從大王,于是契其龜而卜,又得吉,則是人神皆從矣。《洪范》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人從,是之謂大同。”檢此上下,大王自相之,知此地將可居,是謀及乃心也。與從己者謀,是謀及卿士庶人也。契龜而卜,是謀及卜也。唯無筮事耳。《禮》“將卜先筮”之言,卜則筮可知,故云“皆從”也。○箋“卜從”至“于是”。○正義曰:以文承龜下,故云“卜從則曰可止居于是”。如箋之言,則上曰為辭,下曰為于也。
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慰,安。爰,于也。箋云:時耕曰宣。徂,往也。民心定,乃安隱其居,乃左右而處之,乃疆理其經界,乃時耕其田畝,于是從西方而往東之人,皆于周執事,競出力也。豳與周原不能為西東,據至時從水滸言也。○強,本亦作“疆”,同居良反。注及后放此。
[疏]“乃慰”至“執事”。○正義曰:上告民令止,民心既定,乃安隱其居,乃止定其處,乃處之于左,乃處之于右。言或左或右,開地置邑,以居民也。乃為之疆場,乃分其地理,乃教之時耕,乃治其田畝。從西方往東之人,皆在周原,于是執事而競出力。言筑室耕田無不勸樂也。○箋“時耕”至“滸言”。○正義曰:以“宣”在“疆、理”之下“乃畝”之上,疆理既定,乃宣于田畝。時耕曰宣,宣訓為遍也,發也。天時已至,令民遍發土地,故謂之宣。慰、止、左、右,文在“筑室”之下,明其皆是作邑之事。乃左右而處之,據公宮在中,民居左右,故王肅云:“乃左右開地置邑,以居其民。”與鄭同也。疆、理是一,宣、畝亦同,但作者以乃間之而足句耳,故箋通解之,云“乃疆理其經界,乃時耕其田畝”也。民性安土重遷,離居或有所悔,言從西方往東之人,皆于周執事,競出力,明其勸樂,于是皆無悔心也。豳在周原西北,而經言“自西”,便是從其正西而來,故辨之云:“豳與周原不能為東西,據至周之時從水滸而言也。”《鄭志》張逸問:“豳與周原不能為東西,何謂?”答曰:“豳地今為栒邑縣,在廣山北、沮水西,有涇水從此西南行,正東乃得周,故言東西。”云“岐山在長安西北四百里,豳又在岐山西北四百里”。如《志》此言,發豳西南而行,從沮水之南,然后東行以適周也。“時耕曰宣”,無他文也,鄭以義言之耳。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箋云:俾,使也。司空、司徒,卿官也。司空掌營國邑,司徒掌徒役之事,故召之使立室家之位處。○處,昌慮反。
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言不失繩直也。乘謂之縮。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箋云:繩者,營其廣輪方制之正也,既正則以索縮其筑版,上下相承而起。廟成則嚴顯翼翼然。乘,聲之誤,當為“繩”也。○繩如字,本或作“乘”。案經作“繩”,傳作“乘”,箋云傳破之乘字,后人遂誤改經文。縮,色六反。廄音救。廣,光浪反。索,桑洛反。
[疏]“乃召”至“翼翼”。○正義曰:民既得安止,乃立國家宮室。于是乃召司空之卿,令之營度廣輪,乃召司徒之卿,令之興聚徒役,使之立公卿之室家之位處也。營度位處,以繩正之,其繩則方正而直矣。依此繩直之處,起而筑之,以繩縮束其板。板滿筑訖,則升下于上,以相承載。作此宗廟翼翼然而嚴正,言能依就準繩,墻屋方正也。○箋“司空”至“之處”。○正義曰:司空之屬有匠人,其職有營國廣狹之度,廟社朝市之位。是司空掌營國邑也。司徒之屬有小司徒,其職云:“凡用眾庶,則掌其政教。”是司徒掌徒役之事也。以此二卿,各有所掌,故召之使立室家之位處也。位處者,即《匠人》所謂“左祖右社,面朝后市”之類是也。后稷封邰為上公,《孟子》稱文王以百里而王,則大王之時,以殷之大國當立三卿,其一蓋司馬乎?時不召者,司馬于營國之事無所掌故也。○傳“言不”至“為后”。○正義曰:傳以繩無不直,而云其繩則直者,言大王所作宮室,不失繩之直也。《釋器》云:“繩謂之縮。”孫炎曰:“繩束筑板謂之縮。”郭璞曰:“縮者,縛束之也。”然則縮者束物之名,用繩束板故謂之縮。《爾雅》復言縮之,明縮用繩束之也。“君子將營宮室”以下,《下曲禮》文也。引之者,證先言作廟之意。○箋“繩者”至“為繩”。○正義曰:傳言“不失繩直”,故言用繩之意。“繩者,營其廣輪方制之正”,言營制之時,當用繩也。“上下相承而起”,解“載”義,言其相載。傳言“繩謂之縮”,出于《釋器》。《釋器》作“繩”,而傳作“乘”,故為聲之誤。毛公后人寫之誤耳。
救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屢馮馮。救,虆也。陾陾,眾也。度,居也。言百姓之勸勉也。登登,用力也。削墻鍛屢之聲馮馮然。箋云:救,捊也。度,猶投也。筑墻者捊聚壤土,盛之以藟,而投諸版中。○救音俱,呂沈同,徐又音鳩。陾,耳升反,又如之反,《說文》云:“筑墻聲也。”音而。度,待洛反。注同。《韓詩》云:“填也。”薨,呼弘反,沈呼萌反。《爾雅》云:“眾也。”王云:“亟疾也。”屢,力注反,又力未反。注同。馮,扶冰反。注同。虆,力追反,沈力戈反,字或作“樏”,或作“蘲”,音同。劉熙云:“盛土籠也。”鍛,丁亂反。捊,薄侯反。《爾雅》云:“聚也。”《說文》云:“引取土。”盛音成。
百堵皆興,鼛鼓弗勝。皆,俱也。鼛,大鼓也,長一丈二尺。或鼛或鼓,言勸事樂功也。箋云:五版為堵。興,起也。百堵同時起,鼛鼓不能止之,使休息也。凡大鼓之側有小鼓,謂之應鼙、朔鼙。《周禮》曰:“以鼛鼓鼓役事。”○堵,丁古反。鼛音羔。勝音升。“謂之應”,應對之應,小鼓也。鼙,薄卑反。
[疏]“救之”至“弗勝”。○毛以為,掘土實之于虆,謂之救者眾多陾陾然。既取得土,送至墻上。墻上之人受取而居于板中。居之亟疾,其聲薨薨然。筑之者用力登登然。墻成,削之以墻堅致土,從上下打鍛,削之人屢其聲馮馮然。其作此墻之時,百堵皆同時而起,其間欲令之食息,擊鼛擊鼓不能勝而止之。民皆勸事樂功,競欲出力,言大王之得人心也。○鄭唯以度為投,語異意同。○傳“救虆”至“馮馮然”。○正義曰:《說文》云:“救,盛土于器也。”救字從手,謂以手取土。虆者,盛土之器。言救虆者,謂救土于虆也。取土必多,故陾陾為眾。王者度地以居民,故度為居也。陾陾、薨薨,皆是眾多之義。舉其眾多,言百姓相勸勉者。筑者用力為多,故云用力登登然。上言削,下言屢,馮馮是聲,故知削墻下土打鍛,是屢之聲馮馮然也。《禮》謂脯為鍛脩,亦言其椎打之。○箋“救捊”至“板中”。○正義曰:以傳文略,故足成之。《說文》云:“捊,引取也。”故以救為捊,言捊取壤土,盛之以虆。仍存虆字,與傳不異也。薨薨是投土之聲者,若以為居,于薨義不強,故云“度,猶投也”。○傳“鼛大”至“樂功”。○正義曰:《冬官·韗人》“為皋鼓,長尋有四尺”。八尺曰尋,是一丈二尺。以其長大,故云大鼓也。鼓是總名,鼛是鼓之別名。今鼛鼓幷言,則非一物,故云“或鼛或鼓”。又解不勝之義,言其勸其事,樂其功,民欲疾作,鼓欲令止,二者交競,鼓不能勝止人使休,是其勸樂之甚也。○箋“五板”至“役事”。○正義曰:“五板為堵”,定十二年《公羊傳》文。鼛鼓不能止之使休息,申說不勝之義。傳以鼛鼓為二鼓,解有二鼓之意。“凡大鼓之側有小鼓,謂之應鼙、朔鼙”,此經鼛是大鼓也,鼓謂鼙也。禮法當有二鼓,故鼛鼓幷言之。此言勸樂之甚,故知鼛鼓為二。餘文則不然。若韗人為鼛鼓,正謂壹鼓耳。《大射》云:“一建鼓在阼階西,應鼙在其東。一建鼓在西階之西,朔鼙在其北。”是大鼓之傍有小鼓也。箋謂鼙為小鼓,明其不異于傳。引《周禮》者,《地官·鼓人》文。彼云“鼓役事”,此或云“止役事”,以上有止之文而因誤耳。定本云“鼓役事”。
乃立皋門,皋門有伉。乃立應門,應門將將。王之郭門曰皋門。伉,高貌。王之正門曰應門。將將,嚴正也。美大王作郭門以致皋門,作正門以致應門焉。箋云:諸侯之宮,外門曰皋門,朝門曰應門,內有路門。天子之宮,加以庫、雉。○皋音羔。伉,本又作亢,苦浪反,《韓詩》作“閌”,云:“盛貌。”將,七羊反。注同。朝,直遙反。下同。
乃立冢土,戎丑攸行。冢,大。戎,大。丑,眾也。冢土,大社也。起大事,動大眾,必先有事乎社而后出,謂之宜。美大王之社,遂為大社也。箋云:大社者,出大眾,將所告而行也。《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
[疏]“乃立”至“攸行”。○毛以為,大王于是之時,乃立其宮之郭門,后遂為天子之皋門。此皋門有伉然而高大也。乃立其宮之正門,后遂為天子之應門。此應門將將然而嚴正也。乃立其國諸侯之社,后遂為王之大社。直此社者,為動大眾,所以告之而行也。大王遷,得人心、制度之美。及文王興,用之為天子之法也。鄭唯以皋門、應門、大社自是諸侯正法為異。其文義則同。○傳“王之”至“應門”。○正義曰:下傳云:“冢土,大社。美大王之社,遂為大社。”則毛意以大社者,天子社名,諸侯不得稱大社也。冢土非諸侯之社,則皋、應非諸侯之門,故云“王之郭門曰皋門。王之正門曰應門”。是諸侯之郭門不得名皋門,諸侯之正門不得名應門也。大王實非天子,而以皋、應言之者,美大王作郭門以致皋門,作正門以致應門。言大王本作郭門、正門耳。在后文王之興,以為皋門、應門,雖遷都于豐,用岐周舊制,故云致得為之也。此言以致皋門,下云“遂為大社”。致者,自小至大之辭。遂者,從本鄉末之稱。皆言大王所作,遂為文王之法也。此時大王實為諸侯,其作門、社,固為諸侯之制。諸侯之法異于天子,文王為天子之法,不得同于大王,而云致門、遂社者,大王門、社必不得同于天子,但以殷代尙質,未必曲有等級,文王因其制度,增而長之,以為天子之制,故云致耳。毛所以為此說者,蓋以《明堂位》云:“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以諸侯而作庫、雉,則諸侯無皋、應,故以皋、應為王門之名也。郭門者,宮之名郭之門,以應門不言宮,明與郭門皆為宮門也。“正門謂之應門”,《釋宮》文。孫炎曰:“謂朝門也。”毛以諸侯之門不名皋、應,與鄭別耳。而郭門為宮之外門,正門為朝門,亦與鄭不異也。伉者,極之義,故為高貌。將將,敞顯而嚴正,亦互明之,皆高而嚴正耳。○箋“諸侯”至“庫雉”。○正義曰:鄭以《檀弓》云:“魯莊公之喪,既葬而絰,不入庫門。”《春秋》定二年:“雉門及兩觀災。”是魯有庫門、雉門也。《明堂位》云:“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是則名之曰庫、雉,制之如皋、應。魯以周公之故,成王特褒之,使之制二兼四,則其餘諸侯不然矣。襄十七年傳宋人稱“皋門之澈”,諸侯有皋門也。諸侯法有皋、應,大王自為諸侯之制,非作天子之門矣。故云“諸侯之宮,外曰皋門。朝門曰應門。”《文王世子》云:“至于寢門。”是內有寢門也。《明堂位》云:“天子皋門,天子應門。”《顧命》云:“二伯率諸侯入應門。”是天子亦有皋、應,故為天子之宮,加之以庫、雉也。《家語》云:“衛莊公易朝市。孔子曰:‘繹之于庫門之內,失之矣。’”則衛有庫門。魯以周公立庫,而衛亦有庫門者,《家語》言多不經,未可據信。或以康叔賢,亦蒙褒賞故也。謂應門為朝門,內為寢門,一曰路門,以朝位在應門之內,路寢在路門之內,故系而名之。諸侯三朝皋門之內,雖有外朝,議大疑、詢眾庶乃往,不常在焉,故不得朝名。其君日出所視,與群臣決事之朝,在應門之內,故以應門為朝門也。○傳“冢大”至“大社”。○正義曰:“冢,大。戎,大。丑,眾”,皆《釋詁》文。《郊特牲》云:“社,所以神地之道也。”《禮運》云:“命降于社之謂殽地。”是社為土之神也。冢既為大,土為社主,故知“冢土,大社”也。“起大事,動大眾”至“謂之宜”,皆《釋天》文。《爾雅》先引此詩二句,然后為此辭以釋之,故傳依用焉。孫炎曰:“大事,兵也。有事,祭也。宜求見,使佑也。”此文本解“戎丑攸行”之意,言國家起發軍旅之大事,以興動其大眾,必先有祭事于此社,而后出行。其祭之名謂之為宜,以行必須宜,祭以告社,故言“戎丑攸行”也。成十三年,《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兵為大事也。《春秋》昭十五年“有事于武宮”,《雜記》云“有事于上帝”,皆是祭事,故謂祭為有事。以兵兇戰危,慮有負敗,祭之以求其福宜,故謂之宜。《王制》云“天子將出,宜乎社”,是也。傳以大社者,天子社名。大王時,實諸侯,而云“乃立冢土”,以天子之名言之者,美此大王之社,而遂為大社。言大王立此社,文王后取其制,以為天子之社,故以“冢土”言之。毛所以為此說者,蓋以《祭法》云:“王為群姓立社曰大社。”《郊特牲》云:“天子大社,必受霜露風雨之氣也。”以為大社之名,唯施于天子。其諸侯不得名大社故也。○箋“大社”至“之肉”。○正義曰:鄭以冢土者訓為大社之義,未即名為大社。諸侯雖不可名大社,可以言冢土矣。以為“乃立冢土”,正是諸侯之法。大社者,出大眾,將所告而行,以出大眾而告之,故謂之大社。所告而后行,故言攸行也。《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言此者,證宜為祭社之名,三傳皆無此文,而言“傳曰”,衍字也。閔二年《左傳》曰:“帥師者,受命于廟,受蜃于社。”成十三年《左傳》曰:“成子受蜃于社,不敬。”案《地官·掌蜃》“祭祀共蜃器之蜃”。注云:“蜃,大蛤也。飾祭器之屬。”鄭司農云:“蜃可以白器,令色白。”然則器以蜃飾之,故謂之蜃。言受蜃于社,非受空器而已,明器內有肉。是以祭社之肉,盛之蜃器而賜之,故說者皆以蜃為宜祭于社之肉。箋但取其意,言《左傳》所云“蜃者,是宜社之肉”,無曰字也。
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柞棫拔矣,行道兌矣。肆、故,今也。慍,恚。隕,墜也。兌,成蹊也。箋云:小聘曰問。柞,櫟也。棫,白桵也。文王見太王立冢土,有用大眾之義,故不絕去其恚惡惡人之心,亦不廢其聘問鄰國之禮。今以柞棫生柯葉之時,使大夫將師旅出聘問,其行道士眾兌然,不有征伐之意。○殄,田典反。慍,紆問反。隕,韻謹反。柞,子洛反。后同。棫音域。后同。《三蒼》云:“棫即柞也。”《字林》于目反。拔,莆貝反,又蒲蓋反。下同。兌,吐外反,又徒外反。恚,一遂反。隊,直類反。蹊音兮。櫟音歷。桵,如誰反。后同。去,羌呂反。惡惡,上烏路反,下如字。脫,通外反,本亦作“兌”。
混夷駾矣,維其喙矣。駾,突。喙,困也。箋云:混夷,夷狄國也。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奔突入此柞棫之中而逃,甚困劇也。是之謂一年伐混夷,太王辟狄;文王伐混夷,成道興國,其志一也。○混音昆。駾,徒對反。喙,許穢反,徐又音尺銳反。使,所吏反。惶怖,上音皇,下普故反。
[疏]“肆不”至“喙矣”。○正義曰:以大王立社,有用眾之義,故今文王不絕其怨恚惡人之心,欲征伐無道也。亦不墜其聘問之禮,欲親人善鄰也。言其威德兼行,不忝前業,不廢其聘問之使。于柞棫之木拔然生柯葉矣,以此之時,將其師旅,行于道路然矣。言無征伐之心也。但所聘之國,路近混夷,混夷謂將伐己,乃驚走而奔突矣。混夷逃怖,如是維其困劇矣。大王則遷居避狄,文王則威懼混夷,其跡雖殊,而興國則一,故連而美之也。○傳“肆故”至“成蹊”。○正義曰:“肆、故,今。隕,墜”,皆《釋詁》文。《說文》云:“慍,怨也。恚,怒也。”有怨者必怒之,故以慍為恚。《說文》云:“蹊,徑也。”宣十一年《左傳》曰:“牽牛以蹊人之田。”則蹊者,先無行道,初為徑路之名。兌是成蹊之貌。然文王大夫將師旅而出,師行當依大道,且其眾既多,非徒成蹊而已。傳言成蹊者,以混夷之地,野曠人稀,雖有舊道,當有荒穢,故因士眾之過,得成蹊徑。以無征伐之事,故行得相隨成徑。與鄭同也。《帝王世紀》云:文王受命四年,周正丙子,混夷伐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文王閉門脩德而不與戰。王肅同其說,以申毛義,以為柞棫生柯葉拔然時,混夷伐周。然則周之正月,柞棫未生,以為毛說,恐非其旨。驗毛傳上下,與鄭不殊。○箋“小聘”至“之意”。○正義曰:“小聘曰問”,《聘禮》文也。《王制》注云:“小聘使大夫,大聘使卿。”彼對文耳。散則聘問通。此說文王之美,其聘將師而行,明據大聘言之,當是卿,非大夫也。《釋木》云:“櫟,其實梂。”不言櫟是柞。陸機《疏》云:“周秦人謂柞為櫟。”蓋據時人所名而言之。“棫,白桵”,《釋木》文。郭璞曰:“桵,小木也,叢生有刺,實如耳璫,紫赤,可食。”陸機《疏》云:“《三蒼》說棫即柞也。其材理全白,無赤心者為白桵。直理易破,可為櫝車輻,又可為矛戟矜。今人謂之白梂,或曰白柘。此二說不同,未知孰是。”《釋詁》云:“肆、故,今也。”故者,因上之辭,是以知接上冢土為義。大王立冢土,有用眾之義。用眾欲以伐人,故文王不絕去恚惡惡人之心,言將伐之也。既有所惡,當有所好,故亦不廢聘問之禮。是言叛者伐之,服者柔之。定四年《左傳》云:“嘉好之事,君行師從,卿行旅從。”則臣之出聘,止應將旅而已,而云師者,以其下說混夷畏之,則非徒一旅之眾。混夷是周之敵讎,文王使臣過其傍而聘問遠國,明其不敢輕行,故師旅幷言之。○傳“駾,突。喙,困”。○正義曰:《說文》云:“駾,馬疾行貌。”引《詩》云:“混夷駾矣。”然則馬之疾行,即有奔突之義,故云突也。喙之為困,則未詳。○箋“混夷”至“志一”。○正義曰:《采薇》云“西有混夷之患”,故知“混夷,夷狄之國”。上文“行道兌矣”,是聘者士眾行于道。今言混夷奔突,故知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而奔突也。奔突,有所歸入之辭,上言柞棫拔,明人作棫之中而逃亡,國甚困劇也。文王之聘,當與鄰國往來,而得使混夷怖懼者,殷之末世,戎狄內侵,所聘之道,近于混夷。夷狄部落散居,素不屯集,忽見兵眾,謂其伐己,故奔入柞棫以逃避之。士眾主為聘行,實無征伐之意,但大眾聚行,亦有武備,故曰“烈烈征師,召伯成之”,明行有威武,故混夷見之而驚也。是之謂一年伐混夷者,謂《書傳》之文。《書傳》之注亦引此云“混夷駾矣”。交相引證,明其同也。《書傳》云“四年伐大夷”,此云“一年”者,《書傳》說文王受命七年之內,其一年伐犬夷,非謂受命元年也。案《采薇》、《出車》說文王之伐西戎,出則命將遣役,歸則執訊獲丑,非為一聘問之,使懼之而已。而得以此為伐混夷者,混夷與周相近,數來犯周,文王不絕恚惡惡人之心,有征伐之志。混夷見聘而怖,終不臣伏,故至受命四年而伐之。此因混夷之驚,遂言其伐之事,不謂此即伐也。此文在虞、芮質成之上,或在受命之前,非彼四年之事。此詩二章說太王避狄難,此章言文王伐混夷,故箋申其意云:“成道興國,其志一也。”大王以國小狄強,戰則民死,為害其民,寧棄其地,故遷而避之。文王所服已廣,民眾兵強,足得平彼混夷,遏其寇亂,故伐而定之。皆量時制宜,其跡雖異,至成周道,興邦定國,是其志一也,故作者伐、避俱美。此章言混夷畏文王而已,未是伐事,而言文王伐者,以因此而在后伐之,故言伐耳。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質,成也。成,平也。蹶,動也。虞、芮之君,相與爭田,久而不平,乃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焉?”乃相與朝周。入其竟,則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入其邑,男女異路,班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二國之君,感而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乃相讓,以其所爭田為間田而退。天下聞之,而歸者四十餘國。箋云:虞、芮之質平,而文王動其綿綿民初生之道,謂廣其德而王業大。○芮,如銳反。蹶,俱衛反。盍,胡臘反。竟音景。挈,苦結反。間音閑。
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予曰有奔奏,予曰有御侮。率下親上曰疏附。相道前后曰先后。喻德宣譽曰奔奏。武臣折沖曰御侮。箋云:予,我也,詩人自我也。文王之德所以至然者,我念之曰:此亦由有疏附、先后、奏奔、御侮之臣力也。疏附,使疏者親也。奔奏,使人歸趨之。○先,蘇薦反。注同。后,胡豆反。注“先后”同。本音奔,本亦作“奔”。注同。奏如字,本亦作“走”,音同。注同。御,魚呂反,本又作“御”,音同。侮,亡甫反。相,息亮反。道音導,本亦作“導”。折,之設反。沖,昌容反。
[疏]“虞芮”至“御侮”。○正義曰:言文王遵太王之道,行善消惡之故,而虞、芮二國之君,有爭訟事來詣文王,而得成其和平也。虞、芮既平,歸周益眾。文王于是動其太王初生之道。言太王始生王業,文王增而長之,使王業益大也。又言文王之德所以至如此者,詩人云:我思念之曰,亦由有疏附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先后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奔走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御侮之臣也。言上承大王之基,下得賢臣之助,故能克成王業,卒有天下。○傳“質成”至“餘國”。○正義曰:《釋詁》云:“質、平,成也。”則三字義同,故以質為成,以成為平。言由詣文王而得成其和平也。“蹶,動”,《釋詁》文。自虞、芮之君以下,當有成文,不知出何書也。“蓋往質焉”,《家語》作“盍”。“盍”訓“何不”也。此相勸之辭,宜為盍也。入其邑,謂入城中也。男女異路,謂如《王制》云:“道路,男子由右,婦人由左。”注云:“以為地道尊右故也。”班白,謂年老,其發白黑雜也。以其年老不自提舉,其挈有少者代之也。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為選大夫為卿,則各以尊爵相讓也。《家語》、《書傳》幷有其事,與毛傳小異大同,由異人別說故也。○箋“虞芮”至“業大”。○正義曰:此文王本太王之詩,故首尾相屬。首章言太王于綿綿之后始得人心,而初生王業。今言文王動其生,故知動彼初生之道,令之使大,故云廣其德而王業日益大,謂大于大王之時也。此直增動大王民之初生耳,而連言綿綿者,明大王于綿綿之中而初生王業,今文王又動之,見文王所動,大于綿綿后之初生,故連言之。○傳“率下”至“御侮”。○正義曰:此以臣有四行,故解其名之義。疏附者,此能率其臣下,先與君疏者,令之親于君上,能使親附,故曰疏附也。先后者,此臣能相導禮儀,使依典法,在君前后,故曰先后也。奔走者,此臣能曉喻天下之人,以王德宣揚王之聲譽使人知,令天下皆奔走而歸趨之,故曰奔走也。御侮者,有武力之臣,能折止敵人之沖突者,是能捍御侵侮,故曰御侮也。以此四行遍該群臣,雖有賢聖,不過此矣。直總言臣有四行而已,不指其臣云某為疏附,某為御侮。故《君奭》云:“惟文王尙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宮括。”注云:“《詩傳》說有疏附、奔走、先后、御侮之人,而曰文王有四臣以受命,此之謂。”引此四行,以證五臣,明非一臣有一行也。彼注云:“不及呂望太師也,教文王以大德,謙不以自比焉。”周公謙不自比,詩人不當代謙,明周、召之輩亦在其中。所言四行,無定人矣。《書傳》說宜生、南宮括、閎夭三子學頌于太公,遂與三子見文王于羑里,獻寶以免文王,乃云:“孔子曰:‘文王得四臣,吾亦得四友。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疏附與?自吾得賜也,遠方之士至,是非奔走與?自吾得師也,前有輝,后有光,是非先后與?自吾得由也,惡言不至于門,是非御侮與?文王有四臣以免虎口,丘亦有四友以御侮。’”如此言,則四人人有一行,與前說乖者,《書傳》因有四人為之說耳,孔子以己弟子四人,擬彼四行。其于文王之臣,亦不言人為一行。縱彼四人各為一行,此詩所言,不獨指彼四人也。○箋“予我”至“趨之”。○正義曰:“予,我”,《釋詁》文。箋于此獨言詩人自我者,此美文王之德,而云“我所”,我之事不明,故辯之言“文王之德所以至然者”,是也。所以得使虞、芮感化至于是者,我念之由有此四臣之力故也。疏附、奔走,傳意未明,故特申說之。
《緜》九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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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棫樸》,文王能官人也。棫,雨逼反。樸音卜,沈又符卜反。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興也。芃芃,木盛貌。棫,白桵也。樸,枹木也。槱,積也。山木茂盛,萬民得而薪之。賢人眾多,國家得用蕃興。箋云:白桵相樸屬而生者,枝條芃芃然,豫斫以為薪。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則聚積以燎之。○芃,薄紅反。梄音酉,字亦作“槱”,弋九反,云:“積木燒也。”枹,必茅反。蕃音煩。屬,之欲反。斬,一本作“斫”。燎,力召反。
濟濟辟王,左右趣之。趣,趨也。箋云:辟,君也。君王,謂文王也。文王臨祭祀,其容濟濟然敬。左右之諸臣,皆促疾于事,謂相助積薪。○辟音壁。注及下同。趣,七喻反。
[疏]“芃芃”至“趣之”。○毛以為,芃芃然枝葉茂盛者,是彼棫木之樸屬而叢生也。我農人得析而薪之,又載而積之于家,使農人得以濟用。興德行俊秀者,乃彼賢人之叢集而眾多也。我國家得征而取之,又引而置之于朝,使國得以蕃興。既得賢人,置之于位,故濟濟然多容儀之君王,其舉行政,此賢臣皆左右輔助而疾趨之。言賢人在官,各司其職,是其能官人也。○鄭以為,芃芃然枝葉茂盛之棫,相樸屬而叢生也,故使人豫斫而薪之。及祭皇天上帝,則又聚積而燎之。濟濟然其臨祭祀容貌肅敬之君王,薪燎以祭之時,左右諸臣趍疾而助之。言皆助王積薪,以供事上帝,是其能官人也。○傳“芃芃”至“蕃興”。○正義曰:芃芃是棫樸之狀,故為盛貌。《釋木》云:“樸,枹者。”孫炎曰:“樸屬叢生謂之枹。”以此故云“樸,枹木也”。伐木析之謂之薪。既以為薪,則當積聚。“槱”在“薪”下,故知槱為積也。此詩美其能官人,則以木茂喻賢人德盛,樸屬喻賢人多。薪之似聘取賢人,積之似聚置于朝,故云山木茂盛,萬人得而薪之;賢人眾多,國家得用蕃興。然蕃是在朝之士,當以薪濟家用為喻,而文不類,是互相足也。蕃興者,謂蕃殖興盛,言國家昌大之意也。○箋“白桵”至“燎之”。○正義曰:言樸屬而生者,《冬官·考工記》云:“凡察車之道,欲其樸屬而微至。”注云:“樸屬猶附著,堅固貌也。”此言樸者,亦謂根枝迫迮相附著之貌,故以樸屬言之。欲取為薪,故言其枝葉茂盛芃芃然。薪必干乃用之,故云“豫斫”。《月令》季冬,“乃命收秩薪柴,以供郊廟及百祀之薪燎”。則一歲所須槱燎炊爨之薪,皆于季冬收之,以擬明年之用,是豫斫也。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則聚積燎之,解槱之意也。知此為祭天者,以下云“奉璋峨峨”,是祭時之事,則此亦祭事。“槱之”與《大宗伯》“槱燎”文同,故知為祭天也。《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實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彼槱燎之文,唯施用于司中、司命。此祭皇天上帝,亦言槱之者,彼云禋祀、實柴、槱燎三者,皆祭天神之禮,俱是燎柴升煙,但神有尊卑,異其文耳,故注云:“禋之言煙,周人尙臭,煙氣之臭聞者也。”三祀皆積柴,實牲體焉。或有玉帛,燔燎而升煙,所以報陽也。是其禮皆同,故得為槱之也。“皇天上帝”,《月令》文。彼注以皇天為北辰耀魄寶,上帝為五帝,則此亦宜然。《宗伯》注:“昊天上帝,冬至于圓丘所祀天皇大帝也。”昊天上帝,猶皇天上帝,《周禮》以為一,而《月令》分之者,以《周禮》文自相顧。《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別言五帝,則昊天上帝之中無五帝矣,故以為一。《月令》文無所對,宜廣及天帝,故分之為二。此亦廣文,當同之也。《春官·神仕》之職,桓二年《左傳》,皆有三辰之文,即《宗伯》所云“日、月、星辰”,是也。此章言祭天之事,祭天則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可兼及日、月,而總言三辰。以為兼及星辰者,以其俱在天神,皆用柴祭,槱文可以兼之,故通舉焉。此及《宗伯》,月在柴燎之限,則月為天神,當以煙祭。《覲禮》云:“祭天燔柴,祭地瘞。”注云:“燔柴祭天,謂祭日也。則祭地瘞者,謂祭月也。日月而云天地,靈之也。”又以月為地神,而從瘞埋之祭者,彼注又云:“月者,大陰之精,上為天使。”然以天使從天,以陰精又從地,故以祭月有二禮。月之從埋,唯此會同告神一事而已,其餘皆從實柴,故《宗伯》定之以為天神也。文王受命稱王,必當祭天,其祭天之事,唯肇禋與是類見于《詩》。其外又《中候·合符后》云:“文立稷配。”注云:“文王受命祭天,立稷以配之。”諸儒皆以為郊與圓丘異名而實同,鄭以圓丘與郊別。文王未定天下,不宜已祭圓丘,所以言稷配,蓋郊也。何則?周公祭禮,始褅嚳而郊稷,祖文而宗武。若文王已具其禮,當使誰配之?以此知文王之時,未具祭天之禮。而分皇天上帝為二者,亦以槱文可盡兼天神,廣言之耳,未必文王已祭天皇大帝也。此箋異于傳。孫毓云:“此篇美文王之能官人,非稱周地之多賢才也。國事莫大于祀,神莫大于天,必擇俊士與共其禮,故舉祭天之事,以明官人之義。又‘薪之槱之’,是燎祭積薪之名,非謂萬民皆當槱燎。箋義為長。”○傳“趣,趨”。○正義曰:此趣向之趣,義無所取,故轉為疾趨。○箋“辟君”至“積薪”。○正義曰:“辟,君”,《釋詁》文。以時紂存嫌不祭天,故辨之云“君王謂文王也”。文承上槱之之下,故知相助積薪也。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半圭曰璋。箋云:璋,璋瓚也。祭祀之禮,王祼以圭瓚,諸臣助之,亞祼以璋瓚。○璋音章。瓚,在但反,字或作“贊”。祼,古亂反。
奉璋峨峨,髦士攸宜。峨峨,盛壯也。髦,俊也。箋云:士,卿士也。奉璋之儀峨峨然,故今俊士之所宜。○峨,本又作“俄”,五歌反。髦音毛。
[疏]“濟濟”至“攸宜”。○毛以為,文王能任賢為官,助之行禮。濟濟然多容儀之君王,其行禮之事,則左右之臣,奉璋而助行之。此臣奉璋之時,其容儀峨峨然甚盛壯矣,乃是俊士所宜。為臣奉璋,是其能官人也。○鄭以此章說宗廟之祭,賢臣取之。言濟濟然其臨祭祀敬美之君王,其祭之時,親執圭瓚以祼。其左右之臣,奉璋瓚助之而亞祼。奉璋亞祼之時,容儀峨峨然甚得其禮。此奉璋之事,俊士之所宜行也。宜以助祭,是官得其人也。○傳“半圭曰璋”。○正義曰:傳唯解璋,而不言瓚,則不以此為祭矣。《斯干》傳曰:“璋,臣之職。”則謂臣之行禮當執璋也。王肅云:“群臣從王行禮之所奉。《顧命》曰:‘太保秉璋以酢。’”肅以臣之執璋于禮無文,故引《顧命》為證。○箋“璋璋”至“璋瓚”。○正義曰:鄭以臣行禮亦執圭璧,無專以璋者。禮,圭以進君,璋以進夫人,則圭當統名,不得言璋。《論語》說孔子執圭,是其事也。《冬官·玉人》云“大璋、中璋、邊璋”,皆是璋瓚也。以璋言之,故知璋是璋瓚。王肅云:“囗本有圭瓚者,以圭為柄,謂之圭瓚。未有名璋瓚為璋者。”王基駁云:“《郊特牲》曰‘灌以圭璋’,與此云‘奉璋峨峨’,皆有明文,故知璋為璋瓚矣。”祭之用瓚,唯祼為然,故云祭祀之禮,王祼以圭瓚,諸臣助之,亞祼以璋瓚。即《祭統》云“君執圭瓚祼尸,大宗伯執璋瓚亞祼”,是也。《天官·內宰職》云:“大祭祀,后裸獻則贊。”然則亞裸者,當是后夫人矣。此及《祭統》言大宗伯者,彼注云:“容夫人有故攝焉。攝代王,后一人而已。言諸臣者,舉一人之事,以見諸臣之美耳。”又《天官·小宰》云:“凡祭祀,贊、祼將之事。”注云:“又從太宰助王。”然則大宰助王裸,小宰又助之,是助行祼事,非獨一人,故言諸臣。《小宰》注云:“唯人道宗廟有裸。天地大神至尊不裸,莫稱焉。”則此言裸事,祭宗廟也。箋直言祭祀之禮,不言廟。以言祼,則廟可知。《祭義》說宗廟之祭云:“孝子愨而趨,賓客則濟濟。”此言濟濟辟王者,以孝子當祭,志心念親,不事儀飾,故言愨而趨,見其儀少耳。其實祭是大事,非無儀也。《清廟》箋云:“周公之祭清廟,其禮儀敬且和。”是有儀矣。○傳“峨峨”至“髦俊”。○正義曰:以峨峨是容儀之貌,故言盛壯。《釋訓》云:“峨峨,祭也。”舍人曰:“峨峨,奉璋之祭。”鄭以此璋為祭,合于《爾雅》。毛不為祭,蓋以行禮貌同于祭。“髦,俊”,《釋言》文。○箋“士,卿士”。○正義曰:士者,男子之大號。以奉璋亞祼,是宗伯之卿,故言卿士也。
淠彼涇舟,烝徒楫之。淠,舟行貌。楫,桌也。箋云:烝,眾也。淠淠然涇水中之舟,順流而行者,乃眾徒船人以楫桌之故也。興眾臣之賢者,行君政令。○淠,匹世反,沈孚計反。涇音經。烝,之承反。楫音接,徐音集,《方言》云:“楫謂之橈,或謂之棹。”郭注云:“楫,橈頭索也,所以縣棹,謂之楫。”《說文》云:“楫,舟桌也。”《釋名》云:“在傍撥水曰棹。又謂之楫。”棹,直教反。
周王于邁,六師及之。天子六軍。箋云:于,往。邁,行。及,與也。周王往行,謂出兵征伐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今王興師行者,殷末之制,未有《周禮》。《周禮》“五師為軍,軍萬二千五百人”。
[疏]“淠彼”至“及之”。○正義曰:文王既能官人,行其政令。言淠淠然順流而行者,是涇水之舟船。此舟船所以得順流而行者,乃由眾徒船人以楫棹之故也。以興隨民而化者,是文王之政令也。此政令所以得隨民而化者,乃由諸臣賢者以力行之故也。既有賢臣為王布政,故可以征討有罪。周王往行征伐,則六師與之而俱進也。○傳“淠,舟行貌。楫,櫂”。○正義曰:定本及《集注》皆云“舟行”,則與鄭不異。或云“舟止”者,誤也。《方言》“楫或謂之棹”,則毛以時事名之。○箋“烝眾”至“政令”。○正義曰:“烝,眾”,《釋詁》文。淠淠為動之貌,故云順流而行,以承上章說賢臣之事,故為眾臣之賢者行君政令。○傳“天子六軍”。○正義曰:《瞻彼洛矣》云:“以作六師。”《常武》云:“整我六師。”皆謂六軍為六師,明此六師亦六軍也。○箋“周王”至“百人”。○正義曰:師之所行,必是征伐,故知周王往行,謂出兵征伐也。“二千五百人為師”,《夏官序》文。禮,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今周王不以軍,而興師行者,殷末之制,未有《周禮》故也。若如《周禮·夏官序》云“五師為軍,軍萬二千五百人也”,詩為《大雅》,莫非王法,造舟為梁,祼將于京,皆是天子之禮。而此必為殷末之制者,以詩人之作,或以后事言之,或論當時之實。若是當時實事,文王未必已備六軍。因言師不言軍,故為此解耳。鄭之此言,未是定說。《鄭志》趙商問:“此箋引《常武》‘整我六師’,宣王之時。又出征伐之事,不稱六軍,而稱六師。不達其意。”答曰:“師者,眾之通名,故人多云焉。欲著其大數,則乃言軍耳。”此正答《常武》六師,而不申此箋之意,是其自持疑也。又臨碩幷引《詩》三處六師之文,以難《周禮》。鄭釋之云:“《春秋》之兵,雖累萬之眾,皆稱師。《詩》之六師,謂六軍之師。”總言三文,六師皆云六軍,是亦以此為六軍之意也。又《易·師卦》注云:“多以軍為名,次以師為名,少以旅為名。師者,舉中之言。”然則軍之言師,乃是常稱,不當于此獨設異端。又《甘誓》云:“乃召六卿。”注云:“六卿者,六軍之將。”《公劉》箋云:“邰,后稷上公之封,大國三軍。”《大誓》注云:“六軍之兵東行,皆在《周禮》之前。”鄭自言有六軍、三軍之法,何故于此獨言殷末?當是所注者廣,未及改之耳。
倬彼雲漢,為章于天。倬,大也。雲漢,天河也。箋云:雲漢之在天,其為文章,譬猶天子為法度于天下。○倬,陟角反。
周王壽考,遐不作人。遐,遠也,遠不作人也。箋云:周王,文王也。文王是時九十餘矣,故云“壽考”。“遠不作人”者,其政變化紂之惡俗,近如新作人也。
[疏]箋“周王”至“作人”。○正義曰:上已有周王,何嫌非文王?而于此言謂文王者,欲因取文王之名,以解壽考,故于此言之也。受命之時,已九十矣。六年乃稱王。此雖稱王后言,不妨述受命時事,故云九十餘矣。作人者,變舊造新之辭,故云變化紂之惡俗,近如新作人也。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追,雕也。金曰雕,玉曰琢。相,質也。箋云:《周禮·追師》“掌追衡筓”,則追亦治玉也。相,視也,猶觀視也。追琢玉使成文章,喻文王為政,先以心硏精,合于禮義,然后施之。萬民視而觀之,其好而樂之,如睹金玉然。言其政可樂也。○追,對回反。注同。琢,陟角反。注同。雕,都挑反。相如字。一云:“鄭息亮反。”硏,倪延反。好,呼報反。樂音洛。下同。
勉勉我王,綱紀四方。箋云:我王,謂文王也。以罔罟喻為政,張之為綱,理之為紀。○罟音古。
[疏]“追琢”至“四方”。○毛以為,上言文王之表章,此又說其有文章之事。言治寶物為器,所以可雕琢其體以為文章者,以金玉本有其質性故也。以喻文王所以可修飾其道以為聖教者,由本心性有睿聖故也。心性有睿聖,故修飾以成美。言文王之有聖德,其文如雕琢,其質如金玉,以此文章教化天下,故嘆美之。言勉勉然勤行善道不倦之我王,以此聖德,綱紀我四方之民,善其能在民上治理天下。鄭以為,申上政教可美之意。言工人追琢此玉,使其成文章而后用之。以興文王硏精此政教,合于禮義,其出,民皆貴而愛之,好而樂之,如金玉之寶,其皆視而觀之。言其政得其宜,民愛之甚。餘同。○傳“追雕”至“相質”。○正義曰:毛以此經上下相成,所追琢者即此金玉,故以追為雕。《釋器》說治器之名云:“玉謂之琢。”是玉曰琢也。《釋器》上文云:“玉謂之雕,金謂之鏤。”刻金不為雕,言金曰雕者,以彼對文為別,散可以相通。《論語》曰:“朽木不可雕。”木尙稱雕,明金亦可為雕也。以此二句相對,章是成文,則相是本質,故相為質也。王肅云:“以興文王聖德,其文如雕琢矣,其質如金玉矣。”○箋“周禮”至“可樂”。○正義曰:《周禮》“追師掌追衡筓”,《天官·追師職》文。彼注“追,猶治也。王后之衡筓,皆以玉為之。唯祭服有衡,垂于副之兩傍當耳”。是衡筓俱首服也。以玉為之,而職曰追師,故知追為治玉之名。彼注亦引此詩,交相為證也。“相,視”,《釋詁》文。視者,以目睹物,從目生名。觀者,見物看之,據彼生稱。今言萬民之看王政教,故又轉為觀也。上言政教之美,能變化惡俗,故知此述政教可美之事。金玉,物之貴者,故云其好樂之如睹金玉然。言政之甚可樂也。易傳者,以上言“作人”,下言“綱紀”,皆是政教之事,則此亦述政教矣。聖人體自生知,性與道合,不當于此輒譽文王美質,故易之。○箋“我王”至“為紀”。○正義曰:以“我王”之文異于上“辟王”、“周王”,故詳之,言“謂文王也”。《說文》云:“綱,綱紘也。”“紀,別絲也。”然則綱者,網之大繩,故《盤庚》云:“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是其事也。以舉綱能張網之目,故“張之為綱”也。紀者,別理絲縷,故“理之為紀”。以喻為政有舉大綱,赦小過者;有理微細,窮根源者。
《棫樸》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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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劉之業。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祿焉。旱,戶但反。麓音鹿,本亦作“鹿”。
[疏]“《旱麓》六章,章四句”至“干祿焉”。○正義曰:作《旱麓》詩者,言文王受其祖之功業也。又言其祖功業所以有可受者,以此周之先祖,能世修后稷、公劉之功業,謂大王以前,先公皆修此二君之業,以至于大王、王季,重以得天之百福、所求之祿焉。文王得受其基業,增而廣之,以王有天下,故作此詩,歌大王、王季得祿之事也。受祖者,謂受大王、王季已前也。王季者,文王之父。而幷言祖者,以卑統于尊,故系之大王也。不言文王受祖者,此祖功業,后世亦蒙之,不言文王,見其流及后世。周之先祖,總謂文王以前,世修后稷、公劉之業者,后稷,上世賢君,功業布于天下,公劉能脩后稷之業,又是先公之中賢俊者,故特顯其名。公劉之前先公脩后稷之業;公劉以后之君,幷修公劉之業,故連言之。言周之先祖,則大王、王季在其中矣。而別言大王、王季,以大王、王季道德高于先君,獲福多于前世,故別起其文,見其盛于往前,且以結“受祖”之文,明“受祖”者,受大王、王季也。申者,重也。今大王福祿益多,故言重也。以大王言重,明周前已得祿,是敘者要約之旨也。福、祿一也,而言“百福干祿焉”,福言百,明祿亦其數多也。祿言干,明福亦求得之。以經有干祿,故因取而互之。經六章皆言大王、王季修行善道,以求神佑,是“申以百福干祿之事”也。《緜》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而經有文王之事;此言“受祖”,而經皆說祖之得福,其言不及文王者,詩者,志也,各言其志,故辭不可同。《生民》,周公、成王之雅也,《維清》、《執競》、《時邁》、《思文》,周公、成王之頌也,其文皆無周公、成王之事,以其光揚祖業,足為子孫之美,故其辭不復及焉。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旱,山名也。麓,山足也。濟濟,眾多也。箋云:旱山之足,林木茂盛者,得山云雨之潤澤也。喻周邦之民獨豐樂者,被其君德教。○榛,側巾反,《字林》云:“木叢。”又仕人反。楛音戶,《草木疏》云:“楛,木莖似荊而赤,其葉如蓍,上黨人篾以為筥箱,又屈以為釵也。”樂音洛。下同。被,皮偽反。
豈弟君子,干祿豈弟。干,求也。言陰陽和,山藪殖,故君子得以干祿樂易。箋云:君子,謂大王、王季。以有樂易之德施于民,故其求祿亦得樂易。○豈弟,本亦作“愷”,又作“凱”,苦亥反;弟亦作“悌”,徒禮反,一音待。豈,樂也。弟,易也。后“豈弟”皆同。易,以豉反。下同。
[疏]“瞻彼”至“豈弟”。○毛以為,視彼周國旱山之麓,其上則有榛楛之木濟濟然茂盛而眾多,是由陰陽和,以致山藪殖也。陰陽調和,是君之所感。木猶尙然,明民亦得其性,故樂易然之君子,謂大王、王季。以此人物得所而求福祿,其心樂易然,喜民之得所也。○鄭說在箋。○傳“旱山”至“眾多”。○正義曰:以旱文連麓,麓為山足,故知旱為山名。知麓是山足者,以《周禮·地官》有大林麓、中林麓、小林麓,立林衡之官以掌之,與山虞連職,若斬木林,則受法于山虞。長木之處在山,知為山足也。濟濟文連榛楛,為木之貌,故為眾多。《周語》韋昭注云:“榛以栗而小。楛,木名。”陸機云:“楛,其形似荊而赤,莖似蓍。上黨人織以為斗筥箱器,又屈以為釵。故上黨人調曰:問婦人欲買赭不?謂竈下自有黃土。問買釵不?謂山中自有楛。”○箋“旱山之”至“被其君德教”。○正義曰:以下云“豈弟君子”,明是德能養民,故為樂易,故以此為喻民得豐樂,被君子德教也。○傳“干求”至“樂易”。○正義曰:“干,求”,《釋言》文。《周語》引此一章,下乃云:“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樂易干祿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民力雕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樂易之有焉?”毛依此文以為義。彼韋昭注云:“王者之德,被及榛楛,陰陽調,草木盛,故君子以求祿,其心樂易矣。”用此傳為說。然則此《外傳》正文,而箋易之者,以陰陽和,山藪殖,自然民豐樂矣。立君所以牧民,美人君之德,當以養民為主,不應舍民弗言,而唯論草木,是必以木既茂盛,民亦豐樂。《外傳》引其本經,遺其興意。毛傳理雖不謬,于作意未盡,故箋申而備之。○箋“君子”至“樂易”。○正義曰:以序言“受祖”,祖文未見,故辯之云:君子謂大王、王季也。上言民被其德教,是有樂易之德施于民也。君子行善,善亦應之,既施樂易于民,故求福亦得樂易。樂易謂求則得之,其心喜樂簡易也。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玉瓚,圭瓚也。黃金所以飾流鬯也。九命然后錫以秬鬯、圭瓚。箋云:瑟,潔鮮貌。黃流,秬鬯也。圭瓚之狀,以圭為柄,黃金為勺,青金為外,朱中央矣。殷玉帝乙之時,王季為西伯,以功德受此賜。○瑟,所乙反,又作“璱”。“黃金所以流鬯”也。一本作“黃金所以為飾流鬯也”,是后人所加。秬音巨,黑黍也。鬯,敕亮反。以黑黍米搗郁金草,取汁而煮之,和釀其酒,其氣芬香調暢,故謂之秬鬯。勺,上灼反,字或作“杓”。
豈弟君子,福祿攸降。箋云:攸,所。降,下也。○降如字,又戶江反。注同。
[疏]“瑟彼”至“攸降”。○毛以為,上言大王、王季有德于民,此又言有功受賜。言王季為西伯,以有功德之故,殷王帝乙賜之以瑟然而潔鮮者,乃彼圭玉之瓚,而以黃金為之勺,令得流而前注其秬鬯之酒,為金所照,又色黃而流在于其中也。此有樂易之德之君子,以有德之故,是福祿所以降下而與之。天子賜之圭瓚,即是福祿下也。○鄭以黃流謂鬯酒為異。餘同。○傳“玉瓚”至“圭瓚”。○正義曰:瓚者,器名,以圭為柄。圭以玉為之,指其體謂之玉瓚,據成器謂之圭瓚,故云“玉瓚,圭瓚也”。瓚者,盛鬯酒之器,以黃金為勺,而有鼻口,鬯酒從中流出,故云黃金所以流鬯。以器是黃金,照酒亦黃,故謂之黃流也。定本及《集注》皆云“黃金所以飾流鬯也”,若有飾字,于義易曉,則俗本無“飾”字者,誤也。“九命然后賜以秬鬯、圭瓚”,其意以為,王季九命,受此賜也。《孔叢》羊容問子思曰:“古之帝王,中分天下而二,公治之,謂之二伯。周自后稷封為王者之后,至大王、王季、文王,此為諸侯矣,奚得為西伯乎?”子思曰:“吾聞諸子夏曰:‘殷王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于西,受圭瓚、秬鬯之賜,故文王因之得專征伐。’此諸侯為伯,猶周、召分陜,亦以周、召之君為伯乎!”毛意當如《孔叢》之言,以王季為東西大伯,故以九命言之也。○箋“瑟潔”至“此賜”。○正義曰:以瑟為玉之狀,故云潔鮮貌。《說文》云:“瑟者,玉英華相帶如瑟弦。”或當然。《江漢》曰:“厘爾圭瓚,秬鬯一卣。”是賜圭瓚必以秬鬯隨之,故知黃流即秬鬯也。傳以黃流為黃金流鬯。箋直以秬鬯為黃流者,秬,黑黍一秠二米者也。秬鬯者,釀秬為酒,以郁金之草和之,使之芬香條鬯,故謂之秬鬯。草名郁金,則黃如金色,酒在器流動,故謂之黃流。易傳者,以言黃流在中,當謂在瓚之中,不謂流出之時。而瓚中赤而不黃,故知非黃金也。以此故具言圭瓚之狀,以圭為柄,黃金為勺,青金為外,以朱為中央矣。明酒不得黃也。知瓚之形如此者,以《冬官·玉人》云:“大璋、中璋九寸,邊璋七寸,射四寸。黃金勺,青金外,朱中央,鼻寸,衡四寸。”注云:“射,琰出者也。鼻,勺流也。凡流皆為龍口也。衡,橫字,謂勺徑也。三璋之勺形如圭瓚。”故說瓚之狀,以璋狀言之。知三璋如玉瓚者,以彼上文云:“裸圭尺有二寸,有瓚,以祀宗廟。”更不說瓚形。明于三璋之制見之,故知同也。又《春官·典瑞》注引漢禮瓚槃大五升,口徑八寸,下有槃口徑一尺,則瓚如勺,為槃以承之也。天子之瓚,其柄之圭長尺有二寸,其賜諸侯蓋九寸以下。此述大王、王季之事,故云“殷王帝乙之時,王季為西伯,以功德受此賜”。鄭不見《孔叢》之書,其言帝乙之時,或當別有所據,故《譜》亦然。《尙書·西伯戡黎》注云:“文王為雍州之伯,在西,故謂之西伯”。則以文王為州牧,故《楚辭·天問》云:“伯昌號衰,秉鞭作牧。”王逸云:“文王為雍州牧。”此王季為西伯,亦當為雍州牧也。《大宗伯》云:“八命作牧。”則王季唯八命,不從毛為九命也。八命所以亦得圭瓚之賜者,《宗伯》注云:“侯、伯有功德,加命得專征伐于諸侯。”然則以專征當州之內,亦當賜之如上公,故王季為西伯得受圭瓚也。鄭《駁異義》引《王制》云:三公一命袞,若有功則加賜。袞,衣之謂與?一曰“衣服”,是也。鄭之意,以九命之外,別加九賜。案《禮緯·含文嘉》上列九賜之差,下云:“四方所瞻,侯、子所望。”宋均注云:“九賜者,乃四方所共見,公、侯、伯、子、男所希望。”由此言之,七命皆得賜,不在九命者。彼謂隨命得賜,與九命外頓加九賜。別九賜者,《含文嘉》云:“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則,四曰朱戶,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七曰斧鉞,八曰弓矢,九曰秬鬯。”宋均注云:“進退有節,行步有度,賜之車馬,以代其步。言成文章,行成法則,賜以衣服,以表其德。動作有禮,賜之納陛,以安其體。長于教訓,內懷至仁,賜以樂則,以化其民。居處修理,房內不渫,賜以朱戶,以明其別。勇猛勁疾,執義堅強,賜以虎賁,以備非常。亢揚威武,志在宿衛,賜以斧鉞,使得專殺。內懷仁德,執義不傾,賜以弓矢,使得專征。孝慈父母,賜以秬鬯,以祀先祖。”是其九賜之事也。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上下察也。箋云:鳶,鴟之類,鳥之貪惡者也。飛而至天,喻惡人遠去,不為民害也。魚跳躍于淵中,喻民喜得所。○鳶,悅宣反。鴟,尺尸反。
豈弟君子,遐不作人。箋云:遐,遠也。言大王、王季之德近于變化,使如新作人。
[疏]“鳶飛”至“作人”。○毛以為,大王、王季德教明察,著于上下。其上則鳶鳥得飛至于天以游翔,其下則魚皆跳躍于淵中而喜樂。是道被飛潛,萬物得所,化之明察故也。能化及上下,故嘆美之。言樂易之君子大王、王季,其變化惡俗,遠此不新作人,言其近新作人也。○鄭上二句別具箋。○傳“言上下察”。○正義曰:《中庸》引此二句,乃云“言上下察”,故傳依用之,言能化及飛潛,令上下得所,使之明察也。○箋“鳶鴟”至“得所”。○正義曰:《蒼頡解詁》以為,鳶即鴟也。名既不同,其當小別,故云“鴟之類”也。《說文》云:“鳶,鷙鳥。”擊小鳥,故為貪殘。以貪殘高飛,故以喻惡人遠去。淵者,魚之所處;跳躍,是得性之事,故以喻民喜樂得其所。易傳者,言鳥之得所,當如鴛鴦在梁,以不驚為義,不應以高飛為義。且下云“遐不作人”,是人變惡為善,于喻民為宜。《禮記》引《詩》斷章,不必如本,故易之。
清酒既載,騂牡既備。言年豐畜碩也。箋云:既載,謂已在尊中也。祭祀之事,先為清酒,其次擇牲,故舉二者。○騂,息營反,《字林》火營反。畜,香又反。
以享以祀,以介景福。言祀所以得福也。箋云:介,助。景,大也。○享,許丈反,徐許亮反。介音界。后同。
[疏]“清酒”至“景福”。○毛以為,大王、王季既成民事,乃以神事。有清潔之酒,既載而置之于尊中;其赤牡之牲,既擇而養之以充備。有此牲、酒以獻之于宗廟,以祭祀其先祖,以得大大之福祿。○鄭以介為助為異。餘同。○傳“言年豐畜碩”。○正義曰:言酒見其年豐,言牲見其畜碩。桓六年《左傳》曰:“聖王先成于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此傳取彼意也。○箋“既載”至“二者”。○正義曰:既載,載之于器,故知已在尊中也。此既載、既備,謂將用之時,故即云“以享以祀”也。又解祭祀之用羞物多矣,獨舉酒、牲者,祭祀之事,先為清酒,其次擇牲,故舉是二者也。《信南山》箋解清酒總諸郁鬯、玄酒與五齊三酒,此清酒與彼不同者,觀經立義,所以各別。前已具解清酒者,冬釀接夏而成,其餘不盡然。要清酒皆豫作,有在三月前者,故云先為清酒也。《地官·充人》云:“掌系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則系于牢,芻之三月。享先王亦如之。”又《祭義》云:“君召牛,納而視之,擇其毛而卜之,吉,而后養之。”是擇牲在祭前三月,次為酒之后也。文十三年《公羊傳》云:“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犅,群公不毛。”然則大王、王季為殷之諸侯,其牲亦應不毛。而云“騂牲”者,“不毛者不定用一毛而已,其牲皆用純色,故此祭用純騂也”。《祭義》云“擇其毛”,是諸侯用純色也。或者此是作者于后據周所尙而言之。○傳“言祀所以得福”。○正義曰:詩文諸云“介福”者,毛皆以介為大。此亦謂之得大我之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瑟,眾貌。箋云:柞棫之所以茂盛者,乃人熂燎除其旁草,養治之,使無害也。○燎,力召反,又力吊反,《說文》作“尞”,一云:“祡祭天也。”又云:“燎,放火也。”《字林》同。尞,力召反。燎音力小反。熂,許氣反。芟草燒之曰熂,何、沈虛刈反。
豈弟君子,神所勞矣。箋云:勞,勞來,猶言佑助。○勞,力報反。注同。來,力代反,本亦作“倈”,同。佑音又。
[疏]“瑟彼”至“勞矣”。○正義曰:上言祭以助福,此言得福之事。言瑟然眾多而茂盛者,是彼柞棫之木也。此柞棫所以得茂者,正以為民所熂燎,而除其傍草矣。傍無穢草,故木得茂盛。以興得福者,乃彼樂易君子也。此君子所以得福者,王以為神所勞來,去其患害矣。既無患害,故多獲福。言神之勞來君子,猶民之燎柞棫也。
莫莫葛藟,施于條枚。莫莫,施貌。箋云:葛也藟也,延蔓于木之枚本而茂盛。喻子孫依緣先人之功而起。○藟,力軌反,字又作“虆”,同。施,以豉反。注同。枚,芒回反。蔓者萬。
豈弟君子,求福不回。箋云:不回者,不違先祖之道。
[疏]“莫莫”至“不回”。○正義曰:上言蒙先祖之福,此言修先祖之德。言莫莫然而延蔓者,是葛也藟也,乃施于木之條枚之上而長也。以興依緣者,此大王、王季也,乃依緣己之先祖之功業而起也。大王、王季既依緣先祖,則述修其業,是此樂易之君子,其求福祿不違先祖之正道。言其修先祖之正道以致之,是謂之“申以百福千祿焉”。○箋“葛也”而“至起”。○正義曰:序言“世修后稷、公劉之業”,此又以葛藟延蔓為喻,故知喻子孫依緣先人之功而起也,此經既言依緣先祖,故知下言不回者,是不違先祖之道。
《旱麓》六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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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齊》,文王所以聖也。言非但天性,德有所由成。○齊,側皆反,本作“齋”。齋,莊也。下同。
[疏]“《思齊》四章,章六句”至“以聖”。○正義曰:作《思齊》詩者,言文王所以得聖,由其賢母所生。文王自天性當聖,聖亦由母大賢,故歌詠其母。言文王之聖,有所以而然也。經四章,首章言大任德行純備,故能生此文王,是其所以聖也。二章以下,言文王德當神明,施化家國,下民變惡為善,小大皆有所成,是其聖之事也。○箋“言非”至“由成”。○正義曰:《論語》云:“天生知之者,上也。”則聖人稟性自天,不由于母。以大姒之賢,亦生管、蔡。而云“德有所由成”,歸德于母者,以其母實賢,遂致歌詠,見其嘆美之深,錄之以為后法耳。
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齊,莊。媚,愛也。周姜,大姜也。京室,王室也。箋云:京,周地名也。常思莊敬者,大任也,乃為文王之母。又常思愛大姜之配大王之禮,故能為京室之婦。言其德行純備,故生聖子也。大姜言周,大任言京,見其謙恭,自卑小也。○媚,美記反。后同。沈音眉。行,下孟反。見,賢遍反。
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大姒,文王之妃也。大姒十子,眾妾則宜百子也。箋云:徽,美也。嗣大任之美音,謂續行其善教令。○徽,許韋反。
[疏]“思齊”至“斯男”。○毛以為,常思齊敬之德不惰慢者,大任也。大任乃以此德為文王之母,言其德堪與文王為母也。此大任又常能思愛周之大姜配大王之禮,而勤行之,故能為京師王室之婦。大任以有德之故,為大姒所慕,而嗣續行其美教之德音,思賢不妒,進敘眾妾,則能生百數之此男,得為周藩屛之衛也。吉大任能上慕先姑之所行,下為子婦之所續,是其德行純備,故生聖子,是文王所以聖也。○鄭唯以京室為地名為異。餘同。○傳“齊莊”至“王室”。○正義曰:“齊,莊”,《釋言》文。宣三年《左傳》曰:“蘭有國香,人服媚之如是。”言服蘭則人愛之,媚是愛義也。周姜為大任思愛,則是婦之念姑,知是大姜也。京者京師,故言“京室,王室”。王季未為天子,而言京者,以其追號為王,故以京師言之。○箋“京周”至“卑小”。○正義曰:以周、京相對,故知是地名。言思愛大姜,明是愛慕其德,思其所為,故知思其配大王之禮也。能為京室之婦,言盡其婦道于京地,無愆過也。既能為婦,是德行純備,故能生聖子。以子聖母賢,故知嘆美之。周、京俱是地名,而分配有異,故大姜言周,大任言京,見大任謙恭自卑小,以明其本志也。《春秋》僖二十八年“冬,公會晉侯、齊侯于溫。天王狩于河陽”。《谷梁傳》曰:“會于溫,言小諸侯也。以河陽言之,大天子也。”亦此類也。○傳“大姒”至“百子”。○正義曰:定六年《左傳》:“大姒之子,唯周公、康叔為相睦也。”大姒為周公、康叔之母,是文王之妃也。又解大姒一人而有百男之意,以大姒一人有十子,不妒忌而進眾妾,則宜有百子。能有多男,為國之屛翰,是婦人之美事,故言為大姒之德也。定四年《左傳》曰:“武王之母弟八人。”是通武王與伯邑考為十子也。其名則《左傳》文云:“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寇,聃季為司空。”通武王、伯邑考為五人。又曰:“五叔無官。”則其餘五者皆字叔。又曰:“曹為伯甸,非尙年也。”則曹叔振鐸是康叔、聃季之兄也。又管、蔡、霍為三監,蔡與衛爭長,明其皆母弟也。郕于富辰之言在蔡、霍之間。五叔者,其曹與管、蔡、郕、霍乎?《史記·管蔡世家》云:“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大姒,文王正妃也。其長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發,次曰管叔鮮,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鐸,次曰郕叔武,次曰霍叔處,次曰康叔封,次曰聃叔季載。”其次不必如此,其十子之名當然也。皇甫謐云:“文王取大姒,生伯邑考、武王發,次管叔鮮,次蔡叔度,次郕叔武,次霍叔處,次周公旦,次曹叔振鐸,次康叔封,次聃叔季載。”其名與《史記》皆同,其次則異,不知謐何所據,而別于馬遷也。《左傳》富辰之言,曹在衛聃之下,不以長幼為次,則其弟無明文以正之。
惠于宗公,神罔時怨,神罔時恫。宗公,宗神也。恫,痛也。箋云:惠,順也。宗公,大臣也。文王為政,咨于大臣,順而行之,故能當于神明。神明無是怨恚。其所行者,無是痛傷。其將無有兇禍。○恫音通。𣧑音兇,本又作“兇”。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刑,法也。寡妻,適妻也。御,迎也。箋云:寡妻,寡有之妻,言賢也。御,治也。文王以禮法接待其妻,至于宗族。以此又能為政治于家邦也。《書》曰:“乃寡兄勖。”又曰:“越乃御事。”○刑,《韓詩》云:“刑,正也。”御,毛牙嫁反,鄭魚據反。適,丁歷反。勖,許玉反。下同。
[疏]“惠于”至“家邦”。○毛以為,文王以母賢身聖,能協和神人。言文王之德,乃能上順于先祖宗廟群公,以安寧百神,故神無有是怨恚文王者,神無有是痛傷文王者。明文王能敬事明神,蒙其佑助之。又能施禮法于寡少之適妻,內正人倫,以為化本。復行此化,至于兄弟親族之內,言族親亦化之。又以為法,迎治于天下之家國,亦令其先正人倫,乃和親族。其化自內及外,遍被天下,是文王聖也。○鄭以為,文王雖聖,能屈己從眾,心不自專,乃能順于其尊貴之群公。言其諮訪大臣,順而行之。以此舉事允當于神明,故神明無是怨恚其文王所行者,神明無是痛傷其文王所為者,言甚蒙神之福,無禍災也。文王以順從之政而行之。先施法于寡有之賢妻,言接待其妻以禮法也。以此又至于兄弟之宗族,亦令接待其妻,以為政教之本。以此之故,又能為政治于天下之家邦。是其聖之事也。○傳“宗公”至“恫痛”。○正義曰:《書序》云:“班宗彝。”《中庸》云:“陳其宗器。”皆謂宗廟為宗。又下頻言“神罔”,則宗公是宗廟先公,故云宗神也。“恫,痛”,《釋言》文。王肅云:“文王之德,能上順祖宗,安寧百神,無失其道,無所怨痛。”○箋“惠順”至“兇禍”。○正義曰:“惠,順”,《釋言》文。宗者,尊也。尊而為公,故知大臣。言順之,故知諮于大臣,順而行之。《論語》云:“無使大臣怨乎?”不以是人君當順大臣也。神者,聰明正直,依人而行。人能行善,則神明忻悅。文王用臣得人,任而順之,故能當于神明。神明無是怨痛,則知其后將無兇禍也。易傳者,以《左傳》稱“國將興,聽于民;將亡,聽于神”。聖王先成于民,而后致力于神。此言文王之聖,不應先以順神為本。又于時宗廟有大王、王季,若論宗廟,當以王統之,不當言公。且經傳未有以宗廟之神為宗公者也。《晉語》云:“文王于是乎用四方之賢良。其即位也,詢于八虞。度于閎夭而謀于南宮,諏于蔡、原而訪于辛、尹,重之以周、召、畢、榮。意寧百神,而柔和萬民,故《詩》曰:‘惠于宗公,神罔時恫。’”彼正論文正之事,先言諮訪,后言安神,乃引此詩以證之,則“惠于宗公”,是順臣可知,故易之。彼注賈逵、唐固皆云“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辛甲尹佚、蔡公、原公也”。案《論語》有八士,鄭以為周公相成王時所生,則不得為文王所詢。如鄭意則別有八士賢人在虞官矣。○傳“刑法”至“御迎”。○正義曰:“刑,法”,《釋詁》文。無夫曰寡妻,今有夫施法于之,明寡非無夫之稱,故以為少。適妻唯一,故言寡也。《釋詁》云:“迓,迎也。”但《書傳》諸御字亦得為迓,故毛讀為迓,訓之為迎。王肅云:“以迎治天下之國家。”○箋“寡妻”至“御事”。○正義曰:以上言大姒之賢,今言寡妻,當是賢之意,故以為寡有之妻,言其賢也。鄭讀御為馭,以御者制治之名,故為治也。易傳者,言迎于家邦則于義不通,若如王肅之言,則是橫益治字,故鄭讀為馭,訓為治也。以禮法接待其妻,明化自近始,是正己身以及天下之身,正己妻以及天下之妻,正己之兄弟以及天下之兄弟,天下皆然,則無所不治。從妻而言,至于兄弟,為首尾之次焉。以此待妻及兄弟之法,又能為政治于家邦,使之皆如己也。言家者,謂天下之眾家;邦者,盡境界之所極也。引《書》“乃寡兄勖”,《康誥》文。周公戒康叔,謂武王為寡有之兄也。“越乃御事”,《大誥》文。時周公將東征,誥于治事之臣也。引此二事,證寡為少有,御宜為治也。
雍雍在宮,肅肅在廟。雍雍,和也。肅肅,敬也。箋云:宮,謂辟廱宮也。群臣助文王,養老則尙和,助祭于廟則尙敬,言得禮之宜。○辟,必亦反。下同。廱,于容反。不顯亦臨,無射亦保。以顯臨之,保安無厭也。箋云:臨,視也。保,猶居也。文王之在辟廱也,有賢才之質而不明者,亦得觀于禮;于六藝無射才者,亦得居于位,言養善使之積小致高大。○射,毛音亦,厭也。鄭食夜反,射藝。厭,于艷反。下同。一本作“保,安也。射,厭也”,非。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遐。肆、故今也。戎、大也。故今大疾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也。烈,業。假,大也。箋云:厲、假皆病也。瑕,已也。文王于辟廱,德如此,故大疾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為厲假之行者,不已之而自已,言化之深也。○烈,毛如字。鄭作厲,力世反,又音賴。假,古雅反。瑕音遐,遠也,鄭古雅反。行,下孟反。下皆同。
[疏]“雍雍”至“不瑕”。○毛以為,文王之德行,雍雍然甚能和順,在于室家之宮;其容肅肅然能恭敬,在于先祖之廟。言文王治家以和,事神以敬,其德如是,豈為不顯乎?言其顯也。亦以此顯德而臨之于民上。文王既以顯德臨民,美其所為,無有厭其德者,亦皆安而行之。言民安文王之德,無厭倦也。由人安之如此,故今大為疾害人之行者,豈不止絕乎?言其止絕也。王之功業廣大,豈不長遠乎?言長遠也。以惡人皆消,故王業遠大,是其聖也。○鄭以為,此與下章連上二句,先言在宮在廟,卒二句又總結此二事,言文王布行善政,群臣化之,皆善。其群臣雍雍然尙和順者,乃助養老而在辟廱宮也;肅肅然尙恭敬者,乃助祭在王宗廟也。文王之臣,養老則和,祭祀則敬,是得禮之宜矣。又言文王之臣所以助養老而和,以文王養進之故也。文王之在辟廱,其群臣有賢才之質而不明達者,亦得臨而觀其禮;有德藝之美而無射才者,亦得助而居于位。是樂人之善,養之使成,故助養老者皆尙和也。文王之在辟廱,其德如此,天下樂其德而民自化,故今大為疾害于人者,不絕之而自絕;為厲惡病害人之行者,不已之而自已。言感化之深,是文王之聖也。○箋“宮謂”至“之宜”。○正義曰:鄭以此章次二句皆有二“亦”,其文如一。此二文之下言“肆”,肆訓為“故今”,是緣上事之辭,則此再言“亦”者,亦所化之事也,而別文陳之,是行化有二處矣。下言行化有二處,則此在宮、在廟為下事之總目,廟是祭祀,則宮是養老。何者?祭祀、養老是相對之事,故《樂記》云:“祀乎明堂,以教諸侯之孝;食三老五更于太學,以教諸侯之悌也。”注云:“文王之廟為明堂制。”是相對之事也。《樂記》云“養老于太學”,《王制》說“太學,天子曰辟廱”,則辟廱是養老之宮矣,故“宮,謂辟廱宮也”。又以下言所化之事,明此有所化之人,故知為群臣助者,不是文王之身也。養老申慈愛之意,故尙和。祭祀展肅敬之心,故尙敬。所施各稱其事,故言得禮之宜也。此詩美文王之聖,而言及群臣者,以臣下感化,尙能敬和,則文王之身敬和可知,故舉輕以明重也。○傳“以顯”至“無厭”。○正義曰:言“以顯臨之”,反其言以不顯為顯,則是文王之身以顯道臨民也。言“安無厭也”,是民安君德,無厭倦也。上句言君臨下,而下句言民化上,自相成也。定本云:“保,安。射,厭也”。○箋“臨視”至“高大”。○正義曰:“臨,視”,《釋詁》文。以自保守者,是安居之義,故云“保,猶居也”。箋以此及下章有二“肆”之文,分為二事,是則然矣。而必知此為在宮,下為在廟者,以上文在宮、在廟,先言行禮養老,輕于祭祀。禮,射不中者不得與于祭,養老則可容之,而此言“無射亦保”,故知在辟廱時也。以聖人行禮,必擇賢而與之,不得有愚劣之人,故知不顯是“有賢才之質而不明者”也。人性不同,固容多品,或內敏而外訥,或貌懦志強,故“有賢才之質而不明者,亦得觀于禮”。于六藝之伎,射為其一。人之所有,不可皆善,“于六藝無射才者,亦得居于位”。此人行未周備,所以令居位觀禮者,文王志在養善,使之積小以成高大故也。《行葦》亦養老之詩,而曰“序賓以賢”,而以射中多少為次弟。此無射才,而得居位,蓋其位又在少中者之下也。且此美文王之養善,或當特通許之,不必常法。觀禮、居位,一也,因人之別而異其文耳。此言養善以成高大,下云“使人器之,不求備”者,因此是養老之事,故云養之使成。祭非長養之名,故言“使之如器”。皆是舍短而取長,遺惡而收善,義亦一也。“積小致高大”,《易·升卦·象辭》。○傳“肆故”至“假大”。○正義曰:“肆,故今。戎,大。烈,業。假,大”,皆《釋詁》文。言“大疾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則亦反其言也。○箋“厲假”至“之深”。○正義曰:鄭讀烈假為厲瘕,故云“皆病也”。《說文》云:厲,惡疾也。或作“癩,瘕病也”。是厲瘕皆為病之義也。定本及《集注》皆云“厲,疫病也”,不訓瘕字,義不得通。“瑕,已”,《釋詁》文。以“厲瘕不瑕”與“肆戎疾不殄”相配,故知厲瘕亦是病人之事。殄既為絕,則瑕當為已,不然則二文不類。且傳以“烈假不瑕”為“業大不遠”,文辭不次,故易之也。以文王在辟廱行禮,群臣和睦,雖在外遠人,亦隨流而化,故“病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為厲瘕之行者,不已之而自已,言化之深也”。此謂在野遠人改惡為善,非謂助行禮者改惡行也。何則?文王之朝,豈有病害人者輒得入之,而待行禮乃變也?
不聞亦式,不諫亦入。言性與天合也。箋云:式,用也。文王之祀于宗廟,有仁義之行,而不聞達者,亦用之助祭;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諫爭者,亦得入。言其使人器之,不求備也。○弟音悌,亦作“悌”。諫爭,爭斗之爭也。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造,為也。箋云:成人,謂大夫士也。小子,其弟子也。文王在于宗廟,德如此,故大夫士皆有德,子弟皆有所造成。
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古之人無厭于有名譽之俊士。箋云:古之人,謂聖王明君也。口無擇言,身無擇行,以身化其臣下,故令此士皆有名譽天下,成其俊乂之美也。○斁,毛音亦,厭也。鄭作“擇”。髦,俊也。一本此下更有“古之人無厭于有譽之俊士也”,此王肅語。令,力成反。乂音刈。
[疏]“不聞”至“斯士”。○毛以為,言文王之聖德,自生知,無假學習,不聞人之道說,亦自合于法;不待臣之諫諍,亦自入于道。言其動應規矩,性與天合。以此聖德教化下民,故今周國之成人者皆有成德,其小子未成人者皆有所造為。言長者道德已成,幼者有業學習也。此成人、小子所以得然者,以古昔之聖人、有德之君王,皆無厭于有名譽髦俊之此士。今文王性與古合,亦好之無厭,故成人、小子皆學為髦俊也。○鄭以為,文王之在宗廟,其群臣有仁義之行而不聞達者,亦得用之以助祭;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諫諍者,亦得使之以入廟,是其使人不求備,樂成長也。文王之祭宗廟,取人如此,故聞其化者莫不自勵。故今已長而成人者,謂其大夫士等,皆已有成德矣。小子未成人者,謂大夫之子弟,亦皆勸慕而終必有所成矣。言成人、小子俱得就也。所以得然者,古昔之人聖君明王身無所擇,謂口無擇言,身無擇行也。以身化其臣下,故能令之有名譽而為髦俊之士。此言文王同于古聖,以身化人,故成人、小子皆有成德也。○傳“言性與天合”。○正義曰:傳“言性與天合”,則是說文王之身。式訓為法也。王肅云:不聞道而自合于法,無諫者而自入于道也。然則唯聖德乃然,故云性與天合。若賢智者,則須學習,不能無過,聞人之諫乃合道也。○箋“式用”至“求備”。○正義曰:“式,用”,《釋言》文。此不聞而得以助祭,明有不聞之短,而有所行之長,故知有仁義之行而不聞達者,亦用之也。仁義之行,行之美者,尙能知其仁義。所以得不聞達者,仁義行之于心,聞達習之于學,有人能篤行而學問不長。《論語》子夏說“人有四行,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是有不學而能行仁義也。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諫諍者,亦孝悌為長,不諫為短也。《論語》云:“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既不好諫,明有不能者矣。亦得入廟,言使人當如器之各施于一,不求備具焉。上言賢才之賢,此言仁義之行者,質是身內之性,行則施仁之稱,事在外內,故質得異文。此言文王志在長人以善,不責其備,言其意通容此人,使助行禮耳。不謂朝士皆此人也。而孫毓云:“文王選士擇賢,但當取不明之人、無射才者及不能諫諍,令之居位助祭。”其意謂文王之朝,皆是此輩,非其難矣。毓謂人行不備,不得在朝,是欲使文王為小人,使人必求備也。○傳“造,為”。○正義曰:《釋言》文。有為者,謂所習有業,不虛廢也。王肅云:文王性與道合,故周之成人皆有成德,小子未成皆有所造為,進于善也。○箋“成人”至“造成”。○正義曰:箋以此為助祭所化,則成人者,助祭之人,故為大夫士也。小子是后生未成之名,故以為子弟,謂大夫之家子弟也。以其因祭而化,故為皆有厚德。子弟有造成,言其終有所成,不謂此時已成也。○傳“古之”至“俊士”。○正義曰:此美文王,而言古之人,則皆謂前世聖君,非文王也,但文王與之同耳。故王肅云:“言文王性與古合。”○箋“古之”至“之美”。○王義曰:箋言謂聖君,則亦謂古昔之人,非文王之身也。“口無擇言,身無擇行”,《孝經》文也。箋不言字誤,則此經本有作“擇”者也,故不破之。以身無可擇,化其臣下亦使之然。臣下亦能無擇行擇言,自然有名譽、成俊士矣。
《思齊》四章,章六句。故言五章,二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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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矣》,美周也。天監代殷,莫若周。周世世脩德,莫若文王。監,視也。天視四方可以代殷王天下者,維有周耳。世世修行道德,維有文王盛耳。○“皇矣”,一本無“矣”字。“天監代殷,莫若周”,絕句。“周世世修德”。一讀“莫若周世”絕句,“周世修德”為一句。一本無下一“世”字。義幷通。崔《集注》“莫若周也。世世修德”。王天下,往況反。下“追王”、“當王”同。
[疏]“《皇矣》八章,章十二句”至“文王”。○正義曰:作《皇矣》詩者,美周也。以天監視善惡于下,就諸國之內,求可以代殷為天子者,莫若于周。言周最可以代殷也。周所以善者,以天下諸國世世修德,莫有若文王者也,故作此詩以美之也。定本“皇”下無“矣”字。“莫若周”又無“于”字。詩之正經未有言“美”,而此云“美”者,以正詩不嫌不美,故不言所美之君,此則廣言周國,故云“美周也”。此實文王之詩,而言“美周”者,周雖至文王而德盛,但其君積世行善,不獨文王,以經有大伯、王季之事,故言周以廣之也。經八章。上二章言天去惡與善,歸就于周,是莫若文王也。三章、四章言大伯、王季有德,福流子孫,是世世修德也。五章以下,皆說文王之事。首尾皆述文王,于中乃言父祖。文不次者,本意主美文王代殷,故先言之。欲見世修其德,故上本父祖,于下復言文王,所以申成上意,故不次耳。○箋“天視”至“盛耳”。○正義曰:世世修行道德,周自后稷以來,莫不修德。祖紺以上,公劉最賢。公劉以下,則不及公劉。至大王、王季,德又益盛。今據文王而言世世修德,則近指文王所因,不是遠論上世,其世世之言,唯大王、王季耳。《論語》注云:“周自大王、王季、文王、武王,賢聖相承四世。”是相承不絕,唯大王以下。大王、王季大賢,至文王睿聖,賢聖相承,莫之能及,故云唯有文王最盛也。湯以孤聖獨興,禹則父無令問。文王之德,不劣禹、湯,而以承藉父祖、始當天意者,但周以積世賢聖,乃有成功,欲見尊祖之心,美其世世修德,不必實由之也。若然,此序言“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則是文王既聖之后,始當天意。經云“憎其式廓,乃眷西顧”,又是紂惡之后,始就文王。昔堯受《河圖》,已有昌名在錄。嚳卜四妃,豫知稷有天下。則周之代殷,兆彰上世。而此詩所述,唯此文王,何也?帝王神器,實有大期。殷之存亡,非無定算,但興在聖君,滅由愚主,應使周興,故誕茲睿聖,應使殷滅,故生此愚主。斯則受之于自然,定之于冥運,天非既生之后,方始簡擇,比校善惡,乃欲回心。但詩人抑揚,因事發詠,假言天意,去惡與善,歸美文王,以為世教耳。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皇,大。莫,定也。箋云:臨,視也。大矣!天之視天下,赫然甚明。以殷紂之暴亂,乃監察天下之眾國,求民之定,謂所歸就也。維此二國,其政不獲。維彼四國,爰究爰度。二國,殷、夏也。彼,彼有道也。四國,四方也。究,謀。度,居也。箋云:二國,謂今殷紂及崇侯也。正,長。獲,得也。四國,謂密也、阮也、徂也、共也。度亦謀也。殷、崇之君,其行暴亂,不得于天心。密、阮、徂、共之君,于是又助之謀。言同于惡也。○政如字。政,政教也。鄭作“正”。正,長也。究,九又反。度,待洛反。篇內皆同。夏,戶雅反。下文長夏幷注同。長,張丈反。篇內皆同。共音恭。下同。行,下孟反。
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耆,惡也。廓,大也。憎其用大位,行大政。顧,顧西土也。宅,居也。箋云:耆,老也。天須假此二國,養之至老,猶不變改,憎其所用為惡者浸大也。乃眷然運視西顧,見文王之德,而與之居。言天意常在文正所。○耆,巨夷反。郭,苦霍反,又如字,本又作“廓”。眷,本又作“睠”,又作“券”,幷音卷。同。假,戶嫁反,本又作“暇”。浸,子鴆反。
[疏]“皇矣”至“此維與宅”。○毛以為,美大矣!此在上之天,能照臨于下,無幽不燭,有赫然而善惡分明也。見在下之事,知殷紂之虐,以民不得定,務欲安之,乃監視而觀察天下四方之眾國,欲擇善而從,以求民之所安定也。言欲以聖人為主,使安定下民。維此夏桀、殷紂之二國,其政不得于民心。言使民不得安定也。此桀、紂二君,政雖不得民心,身實居天子之位。維四方有道之眾國,以天命未改之故,于是從之謀,于是從之居。言皆從紂之惡,與之謀為非道也。以此之故,在上之天于是疾惡比桀、紂之不得民心也,又憎其用大位行大政,得肆其淫虐,殘害下民,乃從殷都眷然回首西顧于歧周之地,而見文王。天意遂歸于此文王,維與之居。言天常居文王之所,使之為主,以定民也。此詩之意,主于紂耳。以紂惡同桀,故配而言之。○鄭上四句與毛同。言天之視下,見此殷紂、崇侯二國之君,其為下民之長,所行暴亂,不得于天心。維彼密、阮、徂、共之四國,于是亦助之謀慮,于是亦助之計度。言其同惡相黨,共行虐政也。此殷、崇二國,政雖不得天心,天猶冀其變改,故在上之天,養而老之,二國遂不知變,天乃憎其所用為惡者漸更浸大,乃眷然回首西顧,見此文王之德,維與之居處也。○傳“皇,大。莫,定”。○正義曰:《釋詁》云:“皇,君也。”君亦大之義,故為大也。“莫,定”,《釋詁》文。○箋“大矣”至“歸就”。○正義曰:深美其事,故云“大矣”,為美嘆之辭。監察天下眾國之中,選明君以為天下之主。主明則民定,觀其能定民者,欲歸就之。○傳“二國”至“度居”。○正義曰:《敘》言“天監代殷”,則二國當論紂事。一紂而言二國,則是取類而言,故以二國為殷紂、夏桀也。紂既喪殷,桀亦亡夏,其惡既等,故配而言之。猶《嵩高》之美申伯,而及甫侯也。二國言此,四國言彼,此既為惡,則彼當為善,故言“彼,彼有道也”。桀、紂身為天子,明所從者非徒四國,故無四方有道之國也。“究,謀”,《釋詁》文。以王者度地居民,故以度為居也。桀紂身為天子,制天下之命,雖是有道之國,皆服而從之,與之謀為非道。故王肅云:“彼四方之國,乃往從之謀,往從之居。”其奏云“《家語》引此詩,乃云:‘紂政失其道,而執萬乘之勢,四方諸侯固猶從之謀度于非道,天所惡焉。’”傳意當然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所以得有四方之國從紂謀居者,此說紂之初惡,文王未興也。下云“憎其用大位行大政”,由其諸侯從之,故言政位大耳。若天下怨叛之后,無復大位大政,天意何以憎之?以此知毛氏之意,從之謀謂未叛時也。孫毓云:“天觀眾國之政,求可以代殷之人。先察王者之后,故言商而及夏。夏者,夏禹之世。時為二王之后者,不得追斥桀也。桀亡國六百餘年,何求于將代殷而惡之乎?”或以毓言為毛義,斯不然矣。天求代殷之人,當觀可代之國。一姓不再興,亡國不再王。先察王者之后,欲何為哉!武王伐紂,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則殷之末年,夏后絕矣,天安得而觀之?周封夏后于杞,殷后于宋,國名異于代號,然處殷世,夏后不必稱夏。若毛意必為夏后,則何所案據而謂之夏也?此以桀配紂,其言指以惡紂,不惡桀,何須校計年世?責其追惡桀也?若年世久遠,不得復言,則甫侯,穆王時人,何當言以配申也?○箋“二國”至“于惡”。○正義曰:箋以此詩陳事,上下相成,七章云“以伐崇墉”,不言崇罪,則罪狀于此見之,即“不獲”是也。敘云“代殷”,下言“伐崇”,故知二國謂今紂與崇侯虎也。“正,長”,《釋詁》文。謂二國之君為民之長也。定九年《左傳》云:“得用焉曰獲。”是獲為得也。五章云“密人不恭,侵阮、徂、共”,此說文王之伐四國,謂密、阮、徂、共。四國違義見伐,則是與紂同謀,故知四國謂密、阮、徂、共也。“度,謀”,《釋詁》文。殷、崇之君,其行不得于天心,四國又助之與謀,言其同惡,故下章而伐之。崇侯乃是人臣,而得與紂稱為二國者,紂乃亡國之主,可以同之崇侯也。何則?《大誓》曰:“獨夫紂。”謂紂為獨夫,非復為天子也。《書敘》云:“繼公子祿父。”以祿父為公子,則同紂于國君也。平王天命未改,《黍離》列于《國風》。《春秋》周、鄭交質,君子謂之二國。是紂與崇侯可稱二國也。二國、四國,彼此異文者,猶“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作者便文,無他義也。下云“密人不恭”,箋以為拒義兵而得罪,不言與紂同謀。此言四國皆助之謀者,正以文王舉義,密人敢拒,亦既拒義不從,明其與紂同惡,故助之謀焉。○傳“耆惡”至“宅居”。○正義曰:耆者,老也,人皆惡己之老,故耆為惡也。王肅云:“惡桀、紂之不德也。”肅于此乃連桀、紂言,以桀、紂行同。自此以上,其文皆可兼桀。雖文可兼之,意不惡桀也。“廓,大”,《釋詁》文。憎其用大位行大政,以四方從之謀居,是為大也。以西向而顧,故知西土謂從殷都而望歧周也。天氣清虛,本無首目,而云“西顧”者,作者假為與奪之勢,托而言之耳。“宅,居”,《釋言》文。○箋“耆老”至“王所”。○正義曰:以憎己是惡,故耆不為惡。《禮》稱“六十曰耆”,是耆為老也。須,待也。天以二國雖惡,猶待其改悔,而閑暇優緩,未即憎惡。至老猶不變改,上天始憎惡之。其所用為惡者,正謂暴虐之政也。浸大者,其惡漸更益甚也。天無形可居,假稱意耳,故云“言天意常在文王所”也。言須暇者,《多方》云:“天維五年,須夏之子孫。”注云:“夏之言暇,天覬紂能改,故待暇其終,至五年,欲使復傳子孫。五年者,文王八年至十三年也。”彼言須暇,謂武王時須暇紂而未殺,此則須暇而未惡之,其意既同,故引以為說。《多方》及此箋以為天須暇之,《我應》云:“作靈臺,緩優暇紂。”以為文王須暇之者,文王知天未喪殷,故不伐紂,據人事而為說,亦是文王須暇之也。文王之時,紂實未滅,言其須暇可矣。崇侯尋即見伐,二國幷言須暇者,《赤雀命》云“崇孽首”,則為惡久矣。受命六年始滅,亦是天須暇之。此須暇者,亦設教之言,因其未滅,假以言之耳。
作之屛之,其菑其翳。脩之平之,其灌其栵。啟之辟之,其檉其椐。攘之剔之,其檿其柘。木立死曰菑,自斃為翳。灌,叢生也。栵,栭也。檉,河柳也。椐,樻也。檿,山桑也。箋云:天既顧文王,四方之民則大歸往之。岐周之地險隘,多樹木,乃競刊除而自居處,言樂就有德之甚。○屛,必領反,除也。菑,本又作“甾”,側吏反,又音緇。《韓詩》云:“反草也。”翳,于計反,《爾雅》云:“木自斃,柛。蔽者為翳。”郭云:“相覆蔽。”《韓詩》作“殪”,云:“因也,因高填下也。”柛音申。灌,古亂反。栵音例,又音列。辟,婢亦反,沈必亦反。檉,敕丁反。椐,羌居反,《字林》紀庶反,又音舉。攘,如羊反。剔,他歷反,或作“鬄”,又作“𢱦”,同。檿,烏簟反。斃,婢世反,本或作“蔽”,必世反。栭音而,舍人注《爾雅》云:“江淮之間呼小栗為栭栗。”樻,去愧反,又去軌反,何音匱,《草木疏》云:“節中腫,以扶老,即今靈壽是也。今人以為馬鞭及杖。”隘,于懈反。刊,苦干反。帝遷明德,串夷載路。徙就文王之德也。串,習。夷,常。路,大也。箋云:串夷即混夷,西戎國名也。路,應也。天意去殷之惡,就周之德,文王則侵伐混夷以應之。○串,古患反,一本作“患”。或云鄭音患。混音昆。瘠,在昔反,《詩》本皆作“瘠”,孫毓評作“應”,后之解者僉以瘠為誤。應,應對之應。下“應和”同。
天立厥配,受命既固。配,媲也。箋云:天既顧文王,又為之生賢妃,謂大姒也。其受命之道已堅固也。
[疏]“作之”至“既固”。○毛以為,天顧文王而與之居,于是四方之民大歸往之。周地險隘,樹木尤多,競共刊除,以為田宅。其攻作之,屛除之者,其為菑木,其為翳木之所也。脩理之,平治之者,其為灌木,其為栵木之處也。啟拓之,開辟之者,其為檉木,其為椐木之地也。攘去之,剔剪之者,其為檿木,其為柘木之材也。各各刊除材木,以自居處,是樂就有德之甚也。帝所以徙就文王之明德而顧之者,以其世世習于常道,則得是得大位也。天既顧而就之,又為生賢女,立之以為妃,令當佐助之。內有賢妃之助,其受命之道既堅固也。言天助自遠,非始于今也。此作之屛之四等,而為此八文者,以其險隘多樹,故頻舉木名,因此用功之事配之,使其義得相通。以用功作為,殺木屛去,故先言作之屛之。殺木之處有其坑坎,須脩埋平治,故言脩之平之。平治其地,必開拓使廣,故言啟之辟之。畔上更有材木,須攘除剪剔,故言攘之剔之。設文雖別,意以相通。鄭唯串夷、載路為異。以天意徙就周之明德,是天去惡與善。文王以天之去惡如是,其患中國之混夷,文王則侵伐之,以應天意。以天去惡,故己亦伐惡以應之,餘同。○傳“木立”至“山桑”。○正義曰:《釋木》云:“立死,菑。斃者,翳。”李巡曰:“以當死害生曰菑。斃,死也。”郭璞曰:“翳,樹蔭翳覆地者也。”然則以立死之木,妨他木生長,為木之害,故曰菑也。自斃者,生禾自倒,枝葉覆地為蔭翳,故曰翳也。《爾雅》直云“斃者”,傳以其非人斃之,故曰“自斃”。《釋木》又云:“灌木,叢木。”李巡曰:“木叢生曰灌木。”是“灌,叢生”。“栵,栭”,“檉,河柳”,“椐,樻”,“檿,山桑”,皆《釋木》文。郭璞曰:“栭樹似槲樕而痹小,子如細栗,今江東呼為栭栗。”陸機《疏》云:“葉如榆也,木理堅韌而赤,可為車轅。”某氏云:“河柳謂河傍赤莖小楊也。”陸機《疏》云:“河傍皮正赤如絳,一名雨師。枝葉似松。”孫炎曰:“積腫節可以作杖。”陸機《疏》云:“節中腫似扶老,今人以為馬鞭及杖。弘農共牝山甚有之。”郭璞曰:“檿桑,柘屬,材中為弓。”《冬官·考工記》云:“弓人取干柘為上,檿桑次之。”○傳“徙就”至“路大”。○正義曰:毛讀患為串。“串,習”,“夷,常”,“路,大”,皆《釋詁》文。王肅曰:“天于周家善于治國,徙就文王明德,以其由世習于常道,故得居是大位也。”○箋“串夷”至“應之”。○正義曰:鄭以《詩》本為患,故不從毛。《采薇序》曰:“西有混夷之患。”是患夷者,患中國之夷,故患夷則混夷也。《出車》云:“薄伐西戎。”是混夷為西戎國名也。《書傳》作“畎夷”,蓋畎、混聲相近,后世而作字異耳。或作“犬夷”,犬即畎字之省也。路之為應,更無正訓,鄭以義言之耳。正以天就文王明德,文王則伐混夷,是伐混夷者,所以應天意,故以路為應也。本或誤作“瘠”,孫毓載箋為“應”,是本作“應”也。定本亦作“應”。天既去殷之惡,文王亦當去惡,故伐混夷以應之。“順帝之則”,此之謂也。此伐混夷,則《書傳》云“四年伐畎夷”,是也。文王之伐多矣,獨言混夷者,作者意所欲言,無他義也。○傳“配,媲”。○正義曰:妃字音亦為配。《釋詁》云:“妃,媲也。”某氏曰:“《詩》云‘天立厥妃’。”是毛讀配如妃,故為媲也。是為妻之配夫,意與鄭合。○箋“天既”至“堅固”。○正義曰:此“天立厥配”,與《大明》“天作之合”,其文相類,故知立其配者,為生賢妃,謂大姒也。天為生妃,卒得其助。妻賢夫聖,當于天心,則上天之命不復移動,故受命之道已堅固也。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兌。兌,易直也。箋云:省,善也。天既顧文王,乃和其國之風雨,使其山樹木茂盛,言非徒養其民人而已。○省,昔幷反。拔,蒲貝反。兌,徒外反。易,以豉反。下“施易”同。帝作邦作對,自大伯、王季。對,配也。從大伯之見王季也。箋云:作,為也。天為邦,謂興周國也。作配,謂為生明君也。是乃自大伯、王季時則然矣。大伯讓于王季而文王起。○大音泰。注“大伯”皆同。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因,親也。善兄弟曰友。慶,善。光,大也。箋云:篤,厚。載,始也。王季之心,親親而又善于宗族,又尤善于兄大伯,乃厚明其功美,始使之顯著也。大伯以讓為功美,王季乃能厚明之,使傳世稱之,亦其德也。○著,珍慮反。傳,直專反。
受祿無喪,奄有四方。喪,亡。奄,大也。箋云:王季以有“因心則友”之德,故世世受福祿,至于覆有天下。
[疏]“帝省”至“四方”。○毛以為,言天顧文王之深,乃和其國之風雨,善其國內之山,使山之所生之木,柞棫拔然而枝葉茂盛,松柏之樹兌然而材干易直。言天之恩澤乃及其草木,非徒養其民人而已。既人物蒙養,天又為之興作周邦,又為之生明君以作其配,是乃自大伯、王季之時已則然矣。既上本大伯、王季,因說王季之德。維此王季,有因親之心,則復有善兄弟之友行。言其有親親之心,復廣及宗族也。則以此友兄弟之行,尤友善其兄大伯。謂善為周君,稱其讓意,是善大伯也。由其稱兄之故,則天厚與其善,則天錫之大位,使其子文王王有天下。此文王之有天下,由王季受此福祿,無所喪亡,故至其子孫而大有天下之四方也。鄭唯下四句為異。言王季尤善于大伯,始厚明其大伯之功美,始使之讓事顯著。言其善于為君,福流后葉,令大伯讓功,遍得彰顯也。以王季有此德之故,故能受天福祿,無復有喪亡之時,至于子孫而覆有天下四方也。○傳“兌,易直”。○正義曰:易直者,謂少節目滑易而調直,亦言其茂盛也。○箋“省,善”。○正義曰:《釋詁》文。○傳“對配”至“王季”。○正義曰:傳以言周世世修德,須論王季而已。今幷言大伯,故解其意。從大伯之見王季,謂見其生聖子而讓之,故王季得為君而修德,是以本之于大伯也。王肅曰:“大伯見王季之生文王,知其天命之必在王季,故去而適吳。大王沒而不返,而后國傳于王季,周道大興。”故本從大伯讓與王季,是解見王季之意也。《釋詁》云:“妃,對也。”則對是相配之義,故為配也。○箋“作為”至“王起”。○正義曰:“作,為”,《釋言》文。興周國,謂使之為天子之邦。生明君,謂生文王也。國當以君治之,故言作配,此事乃在大伯、王季之時已則然矣。實至文王乃興,而云大伯時者,由大伯讓于王季而文王得起,是興國、生君在大伯之時也。○傳“因親”至“光大”。○正義曰:《周禮》六行,其四曰姻。注云:“姻,親于外親。”是因得為親也。“善兄弟曰友”,《釋訓》文。福慶是善事,故為善。光是明大,故為大。王肅云:“王季能友,稱大伯之讓意,則天厚與之善,錫文王之大位也。”○箋“篤厚”至“其德”。○正義曰:“篤,厚”,《釋詁》文。又“哉,始也”,哉、載義同,故亦為始。友者,善兄弟之名,而言善于宗族者,以下言“則友其兄”,是友其親兄,明上“則友”之文,可以遠及宗族,見王季孝友之心廣也。言厚明其功美,始使之顯著。大伯以王季為賢,故讓之。若王季不賢,則讓功不顯。由王季能稱大伯之心,見大伯為知人達命、名傳后世,由王季德然,故言厚明其功美,始使之顯著也。如箋之言,錫為與義,與之即是使與之,故云使也。大伯以讓為功美,王季能厚明之,使傳之后世,共稱誦之,此亦其王季之德,故說王季之美,言其能明大伯也。《論語》稱“大伯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注云:“王讓之美,皆蔽隱不著。”此言傳世稱之者,孔子欲深賢大伯,恨世人不知,非是舉世皆不知也。易傳者,以上言大伯,此言友兄,下即言此二句,明還是其兄之事,故易之。○傳“奄,大”。○正義曰:《釋言》云:“荒,奄也。”孫炎曰:“荒大之奄。”是荒、奄俱為大義,故云“奄,大也”。奄亦是覆蓋之義,故箋以為覆有天下。
維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心能制義曰度。貊,靜也。箋云:德正應和曰貊,照臨四方曰明。類,善也。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賞慶刑威曰君。○貉,本作“貊”,武伯反,《左傳》作“莫”,音同。《韓詩》同,云:“莫,定也。”施,始豉反。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慈和遍服曰順,擇善而從曰比。箋云:王,君也。王季稱王,追王也。○王如字,徐于況反。比,必里反。遍音遍。比于文王,其德靡悔。經緯天地曰文。箋云:靡,無也。王季之德,比于文王,無有所悔也。必比于文王者,德以聖人為匹。
既受帝祉,施于孫子。箋云:帝,天也。祉,福也。施,猶易也,延也。○祉音恥。
[疏]“維此”至“孫子”。○毛以為,既言王季明大伯之功,故又言王季之德。言維此王季之身,為天帝所祜,天帝開度其心,令之有揆度之惠也。又安靜其德,教之善音,施之于人,則皆應和其德。又能有監照之明,又能有勤施無私之善。又能教誨不倦,有為人師長之德;又能賞善刑惡,有為人君上之度。既有君人之德,故為君王于此周之大邦。其施教令,能使國人遍服而順之。既為國人順服,則功德有成。能擇人之善者,從而比之,言其德可以比上人也。以此王季之德,比于經緯天地文德之周王,其德無為人所悔恨者。言文王之德不為人恨,而王季可以比之。王季賢德之大,能比聖人,以此之故,既受天之祉福,延于后之子孫。福及于后,故文王得受之而起。○鄭唯“其德靡悔”為異。言以王季之德,比于文德之王,其此王季之德,人無有悔。以為不應比之者,言王季可與聖人為匹也。餘同。此章文次如此者,以德皆天之所授。先言帝度其心,明以下皆蒙帝文也。德由心起,故先言心能度物。心既能度,然后能施為政教,故次“貊其德音”,言其政教清靜也。為君所以施政教,故先言政能清靜,乃論身內之德,故后言能明能善。其明與善,還是德音之事,施之于人,有照臨之明,勤施之善耳。心能施而無私,可以為人君長,故次“克長克君”。長即師也。《學記》曰:“能為師然后能為長,能為長然后能為君。”故先長后君也。既言堪為人君,即說為君之事,故言“王此大邦”也。既為大邦之君,能使國民順服,故次“克順”也。民順功成,可以比方上人,故次“克比”也。可以比善,即比之文王。其德可比文王,其澤流及子孫,故言“帝祉”以結之。帝祉,即此授以九德,令誕生聖人,是也。重言克明者,疊之以足句,猶下“我陵”、“我泉”耳。○傳“心能”至“貊靜”。○正義曰:此傳、箋及下傳九言曰者,皆昭二十八年《左傳》文。彼引一章,然后為此九言以釋之,故傳依用焉。毛引不盡,箋又取以足之。此云“維此王季”,彼言“唯此文王”者,經涉亂離,師有異讀,后人因即存之,不敢追改。今王肅注及《韓詩》亦作“文王”,是異讀之驗。心能制義者,服虔云:“心能制事,使得其宜。”言善揆度事也。《左傳》、《樂記》、《韓詩》貊皆作“莫”。《釋詁》云:“貊、莫,定也。”郭璞曰:“皆靜定也。”義俱為定,聲又相近,讀非一師,故字異也。定是靜義,故云“貊,靜”。杜預云“莫然清靜”,取此傳為說也。○箋“德正”至“曰君”。○正義曰:德正即德音。政教是音聲號令也。服虔云:“在己為德,施行為音,發號施令,天下皆應和之。”言皆莫然而定,無讙嘩也。照臨四方者,服虔云:“豫見安危也。”“類,善”,《釋詁》文。勤施無私者,杜預云:“施而無私,物得其所,無失類也。”教誨不倦者,服虔云:“教誨人以善,不解倦。”言善長人以道德也。賞慶刑威者,以賞慶人,以刑威物。杜預云:“作福作威,君之道也。”○傳“慈和”至“曰比”。○正義曰:“慈和遍服”者,服虔云:“上愛下曰慈。和,中和也。”為上而愛下,行之以中和,天下遍服從而順之。“擇善而從之”者,服虔云:“比方損益古今之宜而從之。”杜預曰:“比方善事使相從。”二說皆不得以解此,何者?彼唯說文王,不言比方他人,故服、杜觀傳為說。此以王季比文王,當謂擇善而從,以比方之也。○箋“王君”至“追王”。○正義曰:“王,君”,《釋詁》文。王字多矣,獨解此者,以王季未得稱王,其實君其國耳,故辨之云:“王季稱王,追王。”以其追號為王,故作者以王言之。○傳“經緯天地曰文”。○正義曰:服虔云:“德能經緯順從天地之道,故曰文。”杜預云:“經緯相錯,故織成文。”然則言德能順從天地,如織者錯經緯以成文,故謂之文也。《左傳》說此九事,乃云:“九德不愆,作事無悔,言其動合眾心,不為人所恨。”《公劉》傳曰:“民無長嘆,猶文王之無悔也。”則毛取《左傳》之意,謂文王之德不為人恨,不得與鄭同也。○箋“王季”至“為匹”。○正義曰:箋以上陳王季之德,而以此于文王即云“其德靡悔”,明是王季之德堪比文王。若以比之,時人無所悔者。必比王季于文王者,美王季,言其德以聖人為匹也。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羨,誕先登于岸。無是畔道,無是援取,無是貪羨。岸,高位也。箋云:畔援,猶拔扈也。誕,大。登,成。岸,訟也。天語文王曰:女無如是拔扈者,妄出兵也。無如是貪羨者,侵人土地也。欲廣大德美者,當先平獄訟,正曲直也。○援音袁,又于原反,鄭胡喚反。《韓詩》云:“畔援,武強也。”歆,許金反。羨,錢面反。誕,但旦反。拔,蒲末反。下同。字或作“跋”。扈音戶。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國有密須氏,侵阮遂往侵共。箋云:阮也、徂也、共也,三國犯周,而文王伐之。密須之人,乃敢距其義兵,違正道,是不直也。○阮,魚宛反。共音恭。注同。毛云:“徂,往也。共,國名。”鄭云:“徂、共皆國名。”
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以篤于周祜,以對于天下。旅,師。按,止也。旅,地名也。對,遂也。箋云:赫,怒意。斯,盡也。五百人為旅。對,答也。文王赫然與其群臣盡怒曰:整其軍旅而出,以卻止徂國之兵眾,以厚周當王之福,以答天下鄉周之望。○赫,虎格反。斯,毛如字,此也。鄭音賜。按,安旦反。本又作“遏”,安葛反。此二字俱訓止也。祜音戶。鄉,本又作“向”,許亮反。下同。
[疏]“帝謂”至“天下”。○毛以為,既言文王受福,流及子孫,故自此以下,復說文王之事。言天帝告謂文王,無是叛道而援取人之國邑,無是貪求以羨樂人之土地,以是之故,能大先天下升于高位。因此遂說文王之不妄貪求。有密國之人,乃不恭其職,敢拒逆我大國,乃侵我周之阮地,遂復往侵于共邑。抗拒大國,侵其邑境,是不恭也。密人既不恭如此,故文王與其群臣赫然而盡怒,于是整齊其師旅,以止此密人往旅地之寇。密人侵共,復往侵旅,故興兵以止其寇也。所以必伐密者,以厚于周之祜福,以遂于天下之心。天意福周使興,而密人侵之,故伐密者,所以厚周福也。民心皆欲伐密,而文王從之,是整旅所以遂天下心也。言文王上應天意,下順民心,非為貪羨,妄伐密也。○鄭以為,天告語文王曰:汝無如是拔扈者,妄出兵以征伐。汝無如是歆羨者,苟貪人之土地。汝既不可為此,欲廣大汝之德美者,當先平于所欲征者之獄訟。獄訟者,知彼曲汝直,然后伐之。文王以此不敢妄出征伐,而密須之人乃不恭其職,敢拒我大國之征發。其所征者,是侵阮、徂、共三國之義兵也。文王欲侵此三國,征兵于密。密人拒而不從,是故文王于是赫然與其群臣怒曰:當整其軍旅而出,以卻止徂國之師旅,以此厚于我周家當王之福,以此而應答天下向周之望。因密人不恭,怒而出兵,先往伐徂,尋亦伐密。○傳“無是”至“高位”。○正義曰:一“無然”之文,而傳分為二“無是”者,以叛是違道,援是引取,義異,故分之為二。鬼神食氣謂之歆,故注讀歆為貪。下論征伐則援取貪羨,是國邑土地之事也。《釋丘》云:“重崖曰岸。”岸是高地,故以喻高位。○箋“叛援”至“曲直”。○正義曰:以下用兵征伐,此則為下發端。當用兵之事,不得為文王之升位也,故言叛援猶拔扈。拔扈,兇橫自恣之貌。漢質帝謂梁冀為拔扈將軍,是古今之通語也。“誕,大”,“登,成”,《釋詁》文。《小宛》云“宜岸宜獄”相對,是岸為訟也。拔扈是凌人之狀,故以妄出兵言之。歆羨,貪欲之言,故以侵土地言之。凡征伐者,當度己之德,慮彼之罪,觀彼之曲直,猶人爭財賄之獄訟。君子不伐有辭,故欲廣大其德美者,當先平獄訟,正曲直。知彼實曲,然后伐之。宣十二年《左傳》曰:“師直為壯,曲為老。”是師行伐人,必正曲直也。王肅、孫毓皆以帝謂文王者,詩人言天謂文王有此德,非天教語文王以此事也。若天為此辭,誰所傳道?然則鄭必以為天語文王者,以下云“帝謂文王,予懷明德”,是天之自我也。“帝謂文王,詢爾仇方”,是教人詢謀也。爾我對談之辭,故知是天之告語。若為天意謂然,則文不類也。以文王舉必順天,故作者致天之意,言天謂文王耳,豈須有人傳言之哉!若是天謂文王有此德,復誰告詩人以天意,而得知之也?“帝謂文王”,必責誰所傳道,則上云“監觀四方”,“乃眷西顧”,豈復有人見其舉目回首之時?毛無別解,明與鄭同。○傳“國有”至“侵共”。○正義曰:以經直云密人,故辨之云“國有密須氏”。定四年《左傳》曰“密須之鼓”,是也。毛以徂為往,故云“侵阮遂往侵共”。以阮、共為周地,為密須所侵,故王肅云:“密須氏,姞姓之國也,乃不恭其職,敢興兵相逆大國,侵周地。”○箋“阮也”至“不直”。○正義曰:箋以上言四國,于此宜為國名。下云“徂旅”,則是徂國師眾,故以阮、徂、共三者皆為國名,與密須而四也。四國從紂謀度,則幷非文王之黨。而言侵阮、徂、共,不是彼自相侵,明為犯周,而文王侵之也。“拒大邦”之下即言“侵阮、徂、共”,則“侵阮、徂、共”即是密須拒周之狀,故知文王侵此三國,征兵于密,密人拒其義兵也。密須,紂黨,所以文王得征兵者,杜預云“密須,今安定密縣”,則在文其統內。《書傳》云:“文王受命三年伐密須,則阮、徂、共又在伐密之前。四年伐混夷,仍以天子之命命將率。則文王伐此三國之時,叛殷之形未著,密須在其統內,故得征兵也。密須之君,雖不達天命,亦是民之先覺者也。疑周將叛殷,故拒其征發。”皇甫謐云:“文王問太公:‘吾用兵,孰可?’太公曰:‘密須氏疑于我,我可先伐之。’管叔曰:‘不可。其君,天下之明君,伐之不義。’太公曰:‘臣聞先王之伐也,伐逆不伐順,伐險不伐易。’文王曰:‘善’。遂侵阮、徂、共而伐密須。密須之人,自縛其君而歸文王。”謐雖采摭舊文,傅會為說,要言疑于伐我者,未為顯叛,文王得征兵而不從,叛始彰耳。三國犯周,而文王伐之,是義兵也。密須敢拒義兵,違其正道,是不直也。上言天使文王先平曲直,密須不直,故文王伐三國而亦伐密須也。王肅云:“無阮、徂、共三國。”孔晁云:“周有阮、徂、共三國,見于何書?”孫毓云:“案《書傳》文王七年五伐,有伐密須、大夷、黎、邘、崇,未聞有阮徂共三國助紂犯周、文王伐之之事。”皆以為無此三國,故訓徂為往。鄭必以為皆國名者,正以下言“徂旅”,徂有師旅,明徂是國,故知三國與密須充上四國之文。事在此詩,即成文也。于時書史散亡,安可更責所見?張融云:“晁豈能具數此時諸侯,而責徂、共非國也?《魯詩》之義,以阮、徂、共皆為國名。是則出于舊說,非鄭之創造。《書傳》七年,年說一事,故其言不及阮、徂、共耳。《書傳》亦無玁狁,《采薇》稱玁狁之難,復文王不伐之乎?鄭之所言,非無深趣,皇甫謐勤于考校,亦據而用之。”○傳“旅師”至“對遂”。○正義曰:《釋詁》云“旅、師”俱為“眾”也。對則為少多之異,散則可以相通,故云“旅,師”。嫌其止出一旅之人,故明之也。“按,止”,《釋詁》文。彼作“按”,定本及《集注》俱作“按”,于義是也。“旅,地名”。則毛意以旅為周地,而言徂者,上言侵阮遂往侵共,蓋自共復往侵旅。以文上不見,故于此言之。言整師以止密人之往旅地,則亦止其往阮、共、互相見也。“對,遂”,《釋言》文。王肅云:“密人之來侵也,侵阮遂往侵共,遂往侵旅,故‘王赫斯怒’,于是整其師以止徂旅之寇。侵阮、徂、共,文次不便,不得復說旅,故于此而見焉。上曰‘徂共’,此曰‘徂旅’,又為周王之所御,其密人亦可知也。省煩之義,詩人之微意也。”傳意或然。○箋“赫怒”至“之望”。○正義曰:“斯,盡”,《釋言》文。以軍出稱師為通名,今指言旅,則唯用一旅之人,故云“五百人為旅”。下箋云“小出兵”,明以德不以眾,是鄭意出一旅之人也。以對為答者,以天下心皆向己,舉兵所以答之,謂答天下向周之望,于理為切,故不從遂也。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陟我高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京,大阜也。矢,陳也。箋云:京,周地名。陟,登也。矢猶當也。大陵曰阿。文王但發其依居京地之眾,以往侵阮國之疆。登其山脊而望阮之兵,兵無敢當其陵及阿者,又無敢飲食于其泉及池水者。小出兵而令驚怖如此,此以德攻,不以眾也。陵、泉重言者,美之也。每言我者,據后得而有之而言。○疆,居良反。注同。脊,井亦反。令,力成反。重,直用反。
度其鮮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小山別大山曰鮮。將,側也。方,則也。箋云:度,謀。鮮,善也。方,猶鄉也。文王見侵阮而兵不見敵,知己德盛而威行,可以遷居,定天下之心,乃始謀居善原廣平之地,亦在岐山之南,居渭水之側,為萬國之所鄉,作下民之君。后竟徙都于豐。○鮮,息淺反,又音仙。別,彼列反。
[疏]“依其”至“之王”。○毛以為,上既言興師伐密,遂天下之心,此又本密人不義來侵,周人恕無之意。言密人之來也,依止其在我周之京丘大阜之傍,其侵自阮地之疆為始,乃升我阮地之高岡。周人見其如此,莫不怒之,曰:汝密須之人,無得陳兵于我周地之陵,此乃我文王之陵,我文王之阿。無得飲食我周地之泉,此乃我文王之泉,我文王之池。言皆非汝之有,不得犯之。民疾密須如是,故文王遂往伐之。征密既勝,文王于是謀度其鮮山之傍,平泉之地。此地居岐山之南,在渭水之側,背山跨水,營建國都,乃為萬邦之所法則,下民之所歸往。言其怒以天下為心,其伐與百姓同欲,別起都邑,為萬民之王。○鄭以為,上言怒而出兵,此言征伐之事。言文王之所征發,不用多兵,但取依居其在京地之眾,為一旅之人。以此而往侵,自阮國之疆為始。既至阮國,乃登我所伐得者阮國之高岡以望之。阮國之兵眾,才始望之,未嘗交戰,而此國之兵莫不驚走,無敢當我陵,無敢當我阿者,無敢飲我泉,無敢飲我池者。因此而往伐徂、共、密須皆克之矣。既兵不見敵者,知己德盛威行,可以遷徙都邑,安定民心。乃始謀居于其善原廣平之地,居岐山之南,在渭水之側,為萬國之所向,作下民之君王。○傳“京,大阜。矢,陳”。○正義曰:以密人依之而侵周,故為大阜也。《釋地》云:“大陸曰阜。大阜曰陵。”李巡曰:“土地獨高大名阜。阜最大為陵。”然則大阜為陵,不為京矣。言“京,大阜”者,《釋丘》曰:“絕高為之京。”李巡曰:“丘高大者為京。”然則京亦土之高者,與大阜同。密人之來,則云依京。周人怒之,則云我陵。明京、陵一物,故以大阜言之也。“矢,陳”,《釋詁》文。王肅云:“密人乃依阻其京陵來侵,自文王阮邑之疆。密人升我高岡。周人皆怒曰:汝無陳于我陵,是乃我文王之陵阿也。泉池非汝之有,勿敢飲食之。”○箋“京周”至“而言”。○正義曰:以言“依其在京”,即云“侵自阮疆”,明以依京之人侵阮,故知“京,周地名”。“陟,登”,《釋詁》文。矢實陳義。欲言威武之盛,敵不敢當。以其當侵而陳,故言“矢猶當也”。“大陵曰阿”,《釋地》文。周地廣矣,獨言依京,故知文王但發其依居京地之眾。箋以京為周地小別名,則京是周之所都之邑,以其兵少,故唯發近民也。上言征兵于密須,乃似盡國不足。今言少發而足,所以前征兵者,蓋以密人疑之,故征兵以嘗之,非為密須兵也。始侵其境而即登岡,故知是望其兵眾。始見登高而望,即不敢當陵飲泉,而驚散走也。文王之所伐者,混夷歷年始服,崇則再駕乃降。于此獨得易者,敵有強弱,故難易不同。○傳“小山”至“方則”。○正義曰:《釋山》云:“小山別大山鮮。”孫炎曰:“別,不相連也。”渭是水也。居必在傍,故以“將”為“側”。《論語》云:“且知方也。”謂知禮法。此則亦法也,故以“方”為“則”也。○箋“度謀”至“于豐”。○正義曰:“度,謀。鮮,善”,皆《釋詁》文。以其已系岐陽,不應復言餘山,故以鮮為善也。諸言方者,皆謂居在他所,人向望之,故云“方,猶向也”。必知己德盛威行乃遷居者,以威若不行,則民情未樂,遠方不湊,則隨宜而可令。威德既行,歸從益眾,非處廣平之地,無以容待四方,故知民既復從乃遷居要所也。大王初遷,已在岐山,故言亦在岐山之陽,是去舊都不遠也。《周書》稱“文王在程,作《程寤》《程典》”。皇甫謐云:“文王徙宅于程。”蓋謂此也。箋嫌此即是豐,故云“后竟徙都于豐”。知此非豐者,以此居岐之陽,豐則岐之東南三百里耳。
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懷,歸也。不大聲見于色。革,更也。不以長大有所更。箋云:夏,諸夏也。天之言云:我歸人君有光明之德,而不虛廣言語,以外作容貌,不長諸夏以變更王法者。其為人不識古,不知今,順天之法而行之者。此言天之道,尙誠實,貴性自然。○見,賢遍反。
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沖,以伐崇墉。仇,匹也。鉤,鉤梯也,所以鉤引上城者。臨,臨車也。沖,沖車也。墉,城也。箋云:詢,謀也。怨耦曰仇。仇方,謂旁國。諸侯為暴亂大惡者,女當謀征討之,以和協女兄弟之國,率與之往。親親則多志齊心一也。當此之時,崇侯虎倡紂為無道,罪尤大也。○詢音荀。鉤,古候反,又古侯反。援音爰。臨如字,《韓詩》作“隆”。沖,昌容反,《說文》作“䡴”。䡴,陣車也。墉音容。梯,他兮反。
[疏]“帝謂”至“崇墉”。○毛以為,天帝告語此文王曰:我當歸于明德。以文王有明德,故天歸之。因說文王明德之事。不大其音聲以見于顏色而加人,不以年長大以有變革于幼時。言其天性自然,少長若一。不待問而自識,不由學而自知。其所動作,常順天之法則。以此,故天歸之,而使伐崇。天帝告語此文王曰:其伐崇也,當詢謀于女匹己之臣,以問其伐人之方。和同汝之兄弟。君臣既合,親戚和同,乃以汝鉤援之梯,與汝臨沖之車,以往伐彼崇城。言天意歸就文王,故文王于是伐崇也。○鄭以為,天帝告語文王曰:我之所歸,歸于人君而有光明之德,而不虛廣其言語之音聲,以外作容貌之色;又不自以長諸夏之國,以變更于王法。其為人不記識古事,不學知今事,常順天之法而行之。如此者,我當歸之。言文王德實能然,為天所歸。崇侯反于此道,天使文王伐之。天帝告語文王曰:當詢謀汝怨偶之傍國,觀其為暴亂大惡者,而征討之。其征之也,當和同汝兄弟之國,相率與之而往。餘同。○傳“不大”至“所更”。○正義曰:此傳質略。孫毓云:“不大聲色以加人。”毛以言不以長大有所更,則以夏為大。王肅云:“非以幼弱未定,長大有所改更。言幼而有天性,長幼一行也。”○箋“夏諸”至“自然”。○正義曰:箋以大為音聲,以作色忿人,長大淫恣而改其本性。此則中人以上皆免之矣,不足以美文王。下言伐崇討崇之反道,則此經當陳人君之正道,不得以夏為大,故以夏為諸夏。虛廣言語,以外作容貌,謂色取人而行違,虛名而不實也。不長諸夏以變更王法者,謂為諸侯之長,自以身居尊位,無所畏憚,變亂正法也。崇侯與文王俱為紂之上公,是長諸侯也。詩意言又無此行,則崇侯有之矣,故天命文王使伐人之道,貴其識古知今。此不識古不知今為美者,言其意在篤誠,動順天法,不待知令識古,比校乃行耳。不謂人不須知古今也。言天之道尙誠實,貴性自然者,明此經所陳,皆是誠實自然之事也。變更王法者,若虢石父導王為非,崇侯虎倡紂為無道,變亂典刑者也。而孫毓以創業改制為難,非其難也。○傳“仇匹”至“墉城”。○正義曰:“仇,匹”,《釋詁》文。鉤援一物,正謂梯也。以梯倚城,相鉤引而上,援即引也。故云“鉤,鉤梯,所以鉤引上城者”。《墨子》稱公輸般作云梯以攻宋,蓋此之謂也。臨者,在上臨下之名;沖者,從傍沖突之稱,故知二車不同。兵書有作臨車、沖車之法,《墨子》有備沖之篇,知臨、沖俱是車也。《說文》云:“城,所以盛民也。”“墉,城垣也。”彼細辨其名耳,散則墉亦城也。○箋“怨偶”至“尤大”。○正義曰:“怨偶曰仇”,《左傳》云方者,居一方之辭,故為傍國之諸侯。以當伐之,故皆為暴亂大惡者。紂黨多矣,所以獨伐崇者,當此之時,崇侯虎導紂為無道之事,其罪惡尤大,故伐之。“倡紂為無道”,《我應》文。注云:“倡,導也。”
臨沖閑閑,崇墉言言。執訊連連,攸馘安安。是類是禡,是致是附,四方以無侮。閑閑,動搖也。言言,高大也。連連,徐也。攸,所也。馘,獲也。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于內曰類。于野曰禡。致,致其社稷群臣。附,附其先祖,為之立后,尊其尊而親其親。箋云:言言,猶孽孽,將壞貌。訊,言也。執所生得者而言問之,及獻所馘,皆徐徐以禮為之,不尙促速也。類也、禡也,師祭也。無侮者,文王伐崇,而無復敢侮慢周者。○訊音信,字又作“訊”,又作“誶”,幷同。馘,古獲反,字又作“聝”,《字林》截耳則作耳傍,獻首則作首傍。類如字,本或依《說文》作“禷”。禡,馬嫁反。搖如字,一音羊照反。“群神”,本或作“群臣”。孽,魚列反,又五葛反。
臨沖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絕是忽,四方以無拂。茀茀,彊盛也。仡仡,猶言言也。肆,疾也。忽,滅也。箋云:伐,謂擊刺之。肆,犯突也。《春秋傳》曰:“使勇而無剛者肆之。”拂猶佹也。言無復佹戾文王者。○茀音弗。仡,魚乙反,《韓詩》云:“搖也。”《說文》作“忔”。肆音四。拂,符弗反,王:“違也。”刺,七亦反。佹,九委反,戾也。復,扶又反。
[疏]“臨沖”至“無拂”。○毛以為,文王之伐崇也,兵至則服,無所用武。其臨沖之車閑閑然動搖而已,不用之以攻敵。崇城言言然高大,如無所毀壞。既伐崇服之,則執其可言問者,連連然舒徐,盡其情而不逼迫也。所以當馘左耳者,安安然不暴疾也。文王之于此行,非直吊民伐罪,又能敬事明神。初出兵之時,于是為類祭。至所征之地,于是為禡祭。既克崇國,于是運致其社稷群神而來,更存祭之。于是依附其先祖宗廟,于國為之立后。文王伐得其罪,行得其法,四方服其德,畏其威,是以無敢侮慢文王者也。深美其伐,重詳其事。言文王臨車沖車茀茀然強盛,崇城仡仡然高大,于是用師伐之,于是合兵疾往,于是殄絕之,于是討滅之。文王德足撫民,威足除惡,四方服德畏威,無敢違拂文王之志者。此天所以用文武伐殷也。○鄭唯以臨沖攻城,言言、仡仡為將壞之貌,伐為擊刺,肆為犯突為異。餘同。○傳“閑閑”至“其親”。○正義曰:以閑閑是臨沖之狀,車皆駕之而往,故為動搖。言言是城之狀,故為高大。傳唯云“言言,高大”,不說其高大之意。王肅云:“高大,言其無所壞。”傳意或然。若城無所壞,則是不戰而得。有訊、馘者,美文王以德服崇,不至于破國壞城耳。于時非無拒者,故得有訊、馘。“馘,獲”,《釋詁》文。“攸,所”,《釋言》文。《玉藻》云:“聽向任左。”故云“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罪其不聽命服罪,故取其耳以計功也。《釋天》云:“是類是禡,師祭也。”《王制》云:“天子將出,類乎上帝,禡于所征之地。”言類乎上帝,則類祭祭天也。祭天而謂之類者,《尙書》夏侯、歐陽說,以事類祭之,在南方,就南郊祭之。《春官·肆師》注云:“類,禮依郊祀而為之。”是用《尙書》說為義也。禡之所祭,其神不明。《肆師》注云:“禡,師祭也。祭造軍法者。其神蓋蚩尤。或曰黃帝。”是鄭以無明文,故疑之而為二說也。如鄭所說,類祭在郊。此傳言“于內曰類”者,以禡于所征之地,則是國境之外。類之雖在郊,猶是境內。以二祭對文,故云“于內曰類,于外曰禡”。謂境之外內,內非城內也。“致、附”承“類、禡”之下,則亦是敬神之事,故知致者,致其社稷群神;附者,附其先祖,為之立后。社稷是崇國之所尊,先祖是崇國之所親,今使神有所享,不絕其祀,是文王為之尊其尊而親其親也。致者,運轉之辭;附者,依倚之義。以社稷于人無親,故以致言之。先祖則依其子孫,故以附言之。崇侯有罪,當滅其國,所以復得致其群神、為之立后者,蓋以崇侯虎身有罪耳,其先祖嘗有大功,不當絕祀,擇其親賢,更為立后,使得奉其宗廟,存其社稷也。言致,則文王致之自近,非復舊國,當小于舊耳。○箋“言言”至“周者”。○正義曰:箋以詩美文王以德服崇,若臨沖本所不用,則不應言之。今詩言沖,則是用以攻城,故知言言、仡仡皆是將壞之貌。《碩人》言“庶姜孽孽”,是壞城之容,故猶孽孽也。徐徐以禮為之,不尙促速,明有餘力,不急急為之也。僖十九年《左傳》曰:“文王聞崇亂而伐之,軍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則似兵合不戰。此云壞城執訊者,凡所褒美,多過其實。此言訊、馘,必當戰矣。蓋知戰不敵,然后乃降。彼《左傳》子魚欲勸宋公修德,故隱其戰事,而言其降耳。傳不言類、禡是祭,故辨之云:“師祭名也。”崇是大敵,伐即克之,故無復敢侮慢周者。竟文王之世,不復伐國,是由無侮故也。○傳“茀茀”至“忽滅”。○正義曰:此茀茀亦宜猶上閑閑,而云“強盛”者,以茀茀、閑閑文不相類,則上言車之動,此言車之形,故不同也。肆與《大明》“肆伐大商”文同,故以肆為疾。既為疾伐,亦不得與鄭同也。王肅云:“至疾乃威有罪。”則肅意謂伐之疾,傳亦或然。忽滅者,言忽然而滅,非訓忽為滅也。○箋“伐謂”至“文王者”。○正義曰:以“是伐”之文在“崇墉”之下,故伐謂擊之刺之。《牧誓》曰:“不愆于四伐五伐乃止齊焉。”是謂擊刺為伐也。肆謂“犯突”,言犯師而沖突之,故引《春秋傳》為證也。案《左傳》隱九年云:“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文十二年《左傳》云:“若使輕者肆焉,其可。”其言皆不與此同。鄭以“輕者”與“勇而無剛”義同,故引之而遂謬也。
《皇矣》八章,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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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臺》,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焉。民者,冥也。其見仁道遲,故于是乃附也。天子有靈臺者,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也。文王受命,而作邑于豐,立靈臺。《春秋傳》曰:“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云物,為備故也。”○靈臺,杜預注《左傳》云:“靈臺在始平鄠縣,今屬京兆府所管。”昆,古門反,鄭注《禮記》云:“明也。”蟲,直弓反,本或作“蟲”,非。冥,亡丁反。冥冥,無知貌。《字林》云:“幽也。”又亡定反。祲,子鴆反,陰陽氣相侵,漸成祥。觀,古亂反。下“觀臺”、“節觀”同。
[疏]“《靈臺》五章,章四句”至“昆蟲焉”。○正義曰:作《靈臺》詩者,言民始附也。文王受天之所命,而民樂有其神靈之德,以及鳥獸昆蟲焉。以文王德及昆蟲,民歸附之,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經說作臺,序言始附,則是作臺之時民始附也。文王嗣為西伯,三分天下而有其二,則為民所從,事應久矣。而于作臺之時,始言民附者,三分有二,諸侯之君從文王耳,其民從君而來,其心未見靈德。至于作臺之日,民心始知,故言始附,謂心附之也。往前則貌附之耳。此言作臺而民始附,則其附在受命六年。而序追言受命者,以民心之附,事亦有漸。初受命已附,至作臺而齊心,故系之受命,見附之所由也。言民始附,首章及二章上二句是也。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者,二章下二句及三章是也。臺、囿、沼皆言靈,是明文王有靈德之義。麀鹿,獸也。白鳥,鳥也。昆蟲者,《王制》注云:“昆,明也。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陰而藏。”陰陽即寒溫也,故《祭統》注云:“昆蟲,溫生寒死之蟲。”然則諸蟄蟲皆是也。此經無昆蟲之事,而三章言魚,魚亦蟲之別名,舉潛物以見陸產,故言昆蟲以總之。經先言獸,序先言鳥者,作囿主以養獸,故先言之。序則從其言便,故不同也。四章、卒章言政教得所,合樂詳之,亦是靈德之事,故序略之也。○箋“民者”至“備故”。○正義曰:“民者,冥也”,《孝經·援神契》文。以其冥冥無知,其見仁道遲,故于是始附,解其晚附之意也。又解臺之所用,天子有靈臺,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故也。四方而高曰臺。以天象在上,須登臺望之,故作臺以觀天也。《春官·視祲》“掌十輝之法,以觀妖祥,辨吉兇。一曰祲,二曰象,三曰鐫,四曰監,五曰闇,六曰瞢,七曰彌,八曰敘,九曰隮,十曰想。”注云:“妖祥,善惡之征。鄭司農云:‘輝,謂日光氣也。祲,陰陽氣相侵也。象者,如赤鳥也。闇,日月食也。瞢,謂日月瞢瞢無光也。敘者,云有次敘,如山在日上也。’玄謂‘鐫謂日旁氣刺日也。監,冠珥也。彌,氣貫日也。隮,虹也。想,雜氣有似,可形想也’。”此十者,皆舉天之異啤x視祲之官,當在靈臺之上視之,故箋取以為說。十輝而唯言祲、象者,舉其初二事,餘從可知也。《馮相氏》、《保章氏》亦云:“觀天下之妖祥。”則在臺觀之。獨引《視祲》之事者,以視祲為官名,則是仰觀之主,故特取之。其實馮相、保章之所觀者,亦在靈臺也。又解文王作臺之處,故言“文王受命,而作邑于豐,立靈臺”。明此靈臺在豐邑之都也。《含神務》曰:“作邑于豐,起靈臺。”《易干鑿度》亦云:“伐崇作靈臺。”是靈臺在豐邑之都文也。所引《春秋傳》曰者,僖五年《左傳》文,引之證臺是觀氣所用。彼云:“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此略引之,故與彼小異。此靈臺所處,在國之西郊,諸儒以無正文,故其說多異。《異義》、《公羊》說“天子三,諸侯二。天子有靈臺以觀天文,有時臺以觀四時施化,有囿臺觀鳥獸魚鱉。諸侯當有時臺、囿臺。諸侯卑,不得觀天文,無靈臺。皆在國之東南二十五里,東南少陽用事,萬物著見。用二十五里者,吉行五十里,朝行暮反也”。《韓詩》說“辟廱者,天子之學,圓如璧,壅之以水,示圓,言辟,取辟有德。不言辟水,言辟廱者,取其雍和也,所以教天下春射秋饗,尊事三老五更。在南方七里之內,立明堂于中,《五經》之文所藏處,蓋以茅草,取其潔清也”。《左氏》說“天子靈臺在太廟之中,壅之靈沼,謂之辟廱。諸侯有觀臺,亦在廟中。皆以望嘉祥也”。《毛詩》說“靈臺,不足以監視。靈者,精也,神之精明稱靈,故稱臺曰靈臺,稱囿曰靈囿,稱沼曰靈沼。謹案《公羊傳》、《左氏》說皆無明文。說各有以,無以正之。玄之聞也,《禮記·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后為學。小學在公宮之左,大學在郊。天子曰辟廱,諸侯曰泮宮。天子將出征,受命于祖,受成于學。出征執有罪,反,釋奠于學,以訊馘告”。然則太學即辟廱也。《詩·頌·泮水》云:“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淑問如皋陶,在泮獻囚。”此復與辟廱同義之證也。《大雅·靈臺》一篇之詩,有靈臺,有靈囿,有靈沼,有辟廱。其如是也,則辟廱及三靈皆同處在郊矣。囿也、沼也,同言靈。于臺下為囿為沼,可知小學在公宮之左,大學在西郊。王者相變之宜,眾家之說各不昭皙,雖然于郊差近之耳,在廟則遠矣。《王制》與《詩》,其言察察,亦足以明之矣。如鄭此說,靈臺與辟廱同處,辟廱即天子大學也。《王制》言大學在郊,乃是殷制。其周制,則太學在國。太學雖在國,而辟廱仍在郊。何則?囿、沼魚鳥所萃,終不可在國中也。辟廱與太學為一,所以得太學移而辟廱不移者,以辟廱是學之名耳。《王制》以殷之辟廱與大學為一,故因而說之,不必常以太學為辟廱小學亦可矣。周立三代之學,虞庠在國之西郊,則周以虞庠為辟廱矣。若然,魯是周之諸侯,于郊不當有學,泮宮亦應在國。而《禮器》注云:“頖宮,郊之學也,《詩》所謂泮宮也。字或為郊宮。”不在國者,以其詩言“魯侯戾止”,是行往適之,故知在郊。蓋魯以周公之故,尊之使用殷禮,故學在其郊也。鄭以靈臺、辟廱在西郊,則與明堂、宗廟皆異處矣。案《大戴禮·盛德篇》云:“明堂者,所以明諸侯尊卑也。外水名曰辟廱。”《政穆篇》云:“大學,明堂之東序也。”如此文,則辟廱、明堂同處矣,故諸儒多用之。盧植《禮記注》云:“明堂即大廟也。天子太廟,上可以望氣,故謂之靈臺。中可以序昭穆,故謂之太廟。圓之以水,似辟,故謂之辟廱。古法皆同一處,近世殊異,分為三耳。”蔡邕《月令論》云:“取其宗廟之清貌則曰清廟,取其正室之貌則曰太廟,取其堂則曰明堂,取其四門之學則曰太學,取其周水圓如璧則曰辟廱。異名而同事,其實一也。”穎子容《春秋釋例》云:“太廟有八名,其體一也。肅然清靜謂之清廟,行禘祫、序昭穆謂之太廟,告朔行政謂之明堂,行饗射、養國老謂之辟廱,占云物、望氣祥謂之靈臺,其四明之學謂之太學,其中室謂之太室,總謂之宮。”賈逵、服虔注《左傳》亦云:“靈臺在太廟明堂之中。”此等諸儒,皆以廟、學、明堂、靈臺為一。鄭必知皆異處者,袁準《正論》云:“明堂、宗廟、太學,禮之大物也,事義不同,各有所為。而世之論者,合以為一體,取《詩》、《書》放逸之文、經典相似之語而致之,不復考之人情,驗之道理,失之遠矣。夫宗廟之中,人所致敬,幽隱清靜,鬼神所居。而使眾學處焉,饗射其中,人鬼慢黷,死生交錯,囚俘截耳,瘡痍流血,以干犯鬼神,非其理矣。且夫茅茨采椽,至質之物,建日月,乘玉輅,以處其中,象箸玉杯而食于土簋,非其類也。如《禮記》先儒之言,明堂之制四面,東西八丈,南北六丈。禮,天子七廟,左昭右穆,又有祖宗不在數中。以明堂之制言之,昭穆安在?若又區別,非一體也。夫宗廟,鬼神之居,祭天而于人鬼之室,非其處也。夫明堂,法天之宮,非鬼神常處,故可以祭天,而以其祖配之。配其父于天位,可也。事天而就人鬼,則非義也。自古帝王,必立大小之學,以教天下。有虞氏謂之上庠、下庠,夏后氏謂之東序、西序,殷謂之右學、左學,周謂之東膠、虞庠,皆以養老乞言。《明堂位》曰:‘瞽宗,殷學也。’周置師保之官,居虎門之側。然則學宮非一處也。《文王世子》‘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皆于東序’。又曰:‘秋學禮,冬學書。禮在瞽宗,書在上庠。’此周立三代之學也。可謂立其學,不可謂立其廟,然則太學非宗廟也。又曰:‘世子齒于學,國人觀之。’宗廟之中,非百姓所觀也。《王制》曰:‘周人養國老于東膠。’不曰辟廱。養國老于右學,養庶老于左學。宗廟之尊,不應與小學為左右也。辟廱之制,圓之以水。圓象天,取生長也。水潤下,取其惠澤也。水必有魚鱉,取其所以養也。是故明堂者,大朝諸侯講禮之處。宗廟,享鬼神歲覲之宮。辟廱,大射養孤之處。大學,眾學之居。靈臺,望氣之觀。清廟,訓儉之室。各有所為,非一體也。古有王居明堂之禮,《月令》則其事也。天子居其中,學士處其內,君臣同處,死生參幷,非其義也。大射之禮,天子張三侯,大侯九十步,其次七十步,其次五十步,辟廱處其中。今未知辟廱廣狹之數,但二九十八加之,辟廱則徑三百步也。凡有公卿大夫諸侯之賓,百官侍從之眾,殆非宗廟中所能容也。禮,天子立五門,又非一門之間所能受也。明堂以祭鬼神,故亦謂之廟。明堂太廟者,明堂之內太室,非宗廟之太廟也。于辟廱獻捷者,謂鬼神惡之也。或謂之學者,天下之所學也。總謂之宮,大同之名也。生人不謂之廟,此其所以別也。先儒曰:‘《春秋》人君將行,告宗廟,反獻于廟。’《王制》釋奠于學,以訊馘告,則太學亦廟也。其上句曰‘小學在公宮之左,太學在郊’,明太學非廟,非所以為證也。周人養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今《王制》亦小學近而太學遠,其言乖錯,非以為正也。穎氏云:‘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其言遂,故謂之同處。夫遂者,遂事之名,不必同處也。馬融云‘明堂在南郊,就陽位’,而宗廟在國外,非孝子之情也。古文稱明堂陰陽者,所以法天道,順時政,非宗廟之謂也。融云‘告朔行政,謂之明堂’。夫告朔行政,上下同也,未聞諸侯有明堂之稱也。順時行政,有國皆然,未聞諸侯有居明堂者也。齊宣王問孟子:‘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孟子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夫宗廟之毀,非獨王者也。若明堂即宗廟,不得曰‘夫明堂,王者之宗廟也’。且說諸侯而教毀宗廟,為人君而疑于可毀與否,雖復淺丈夫,未有是也。孟子,古之賢大夫,而皆子思弟子,去聖不遠,此其一證也。《尸子》曰:‘昔武王崩,成王少,周公踐東宮,祀明堂,假為天子。’明堂在左,故謂之東宮。王者而后有明堂,故曰祀明堂,假為天子。此又其證也。”竊以準之此論,可以申明鄭意。《大戴禮》,遺逸之書,文多假托,不立學官,世無傳者。其《盛德篇》云明堂“外水名曰辟廱”,《政穆篇》稱“太學明堂之東序”,皆后人所增,失于事實,故先儒雖立異端,亦不據為說。然則明堂非廟,而《月令》云“天子居明堂太廟”者,以明堂是祭神之所,故謂之明堂。太廟者,正謂明堂之太室,非宗廟之太廟也。《明堂位》云:“太廟,天子明堂。”自謂制如明堂,非太廟名明堂也。廟與明堂不同,則靈臺又宜別處,故靈臺、辟廱皆在郊也。
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神之精明者稱靈。四方而高曰臺。經,度之也。攻,作也。不日有成也。箋云:文王應天命,度始靈臺之基趾,營表其位。眾民則筑作,不設期日而成之。言說文王之德,勸其事,忘己勞也。觀臺而曰靈者,文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度,待洛反。下同。應,應對之應。說音悅。
[疏]“經始”至“成之”。○正義曰:言文王有德,民心附之。既徙于豐,乃經理而量度,初始為靈臺之基趾也。既度其處,乃經理之,營表之。其位既定,于是天下眾庶之民則競攻而筑作之,不設期日而已成之。民悅其德,自勸其事,是民心附之也。○傳“神之”至“成”。○正義曰:靈是神之別名,對則有精粗之異,故辨之云“神之精明者”。稱靈,則靈之為稱,就神中精者而名也。“四方而高曰臺”,《釋宮》文。經度之,謂經理而量度之。攻作,謂庶民筑作之。不日有成,謂不設期日,已成功,言民心樂為之也。○箋“文王”至“以名焉”。○正義曰:非天子不得作靈臺,故本之云“文王應天命,始度靈臺之基趾”也。營表其位,謂以繩度立表,以定其位處也。傳唯解靈之名,不解名臺為靈之意,故申之。此實觀氣祥之臺,而名曰靈者,以文王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以此言文王之臺,故因言文王之化行耳。其實天子之臺皆名曰靈臺。服虔《左傳》注云:“天子曰靈臺,諸侯曰觀臺。”是也。若然《書傳》說“武王渡河,言觀臺亞”者,彼謂在臺仰觀之人,不得謂其人為臺,故指實言觀也。僖十五年《左傳》云:“秦伯獲晉侯以歸,乃舍諸靈臺。”秦是諸侯,而得有靈臺者,杜預云:“在京兆鄠縣,周之故臺也。”哀二十五年《左傳》曰:“衛侯為靈臺于藉圃。”言為,則是新造。其時僭名之也。
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箋云:亟,急也。度始靈臺之基趾,非有急成之意。眾民各以子成父事而來攻之。○亟,居力反。
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囿,所以域養禽獸也。天子百里,諸侯四十里。靈囿,言靈道行于囿也。麀,牝也。箋云:攸,所也。文王親至靈囿,視牝鹿所游伏之處,言愛物也。○囿音又,徐于目反。麀音憂。麀牝,牝,頻刃反。處,昌慮反。
[疏]傳“囿所以”至“于囿”。○正義曰:《春秋》成十八年筑鹿囿。昭九年筑郎囿。則囿者,筑墻為界域而禽獸在其中,故云“囿,所以域養禽獸也”。天子百里,諸侯四十里,解正禮耳。其文王之囿,則七十里,故《孟子》云:“齊宣王問于孟子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曰:‘《書傳》有之。’曰:‘若是其大乎?’‘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是宣王自以為諸侯而問,故云“諸侯四十里”。以宣王不舉天子而問及文王之七十里,則以為文王非天子之制,明天子不止七十里,故宜為百里也。又解囿稱靈意,言“靈道行于囿也”。鄭《駁異義》云:“同言靈者,于臺下為囿、沼,則似因臺為名,其實亦因相近,靈道遍行,故皆稱靈也。”《釋獸》云:“鹿牡麚、牝麀。”是為鹿牝也。
麀鹿濯濯,白鳥翯翯。濯濯,娛游也。翯翯,肥澤也。箋云:鳥獸肥盛喜樂,言得其所。○濯,直角反。翯,戶角反,《字林》云:“鳥白肥澤曰翯。”下沃反。樂音洛。下文“于樂”、注“喜樂”皆同。
[疏]傳“濯濯”至“肥澤”。○正義曰:娛樂游戲,亦由肥澤故也,二者互相足。
王在靈沼,于牣魚躍。沼,池也。靈沼,言靈道行于沼也。牣,滿也。箋云:靈沼之水,魚盈滿其中,皆跳躍,亦言得其所。○沼,之邵反。牣音刃。躍,羊略反。跳,徒雕反。
虡業維樅,賁鼓維鏞。于論鼓鍾,于樂辟廱。植者曰虡,橫者曰栒。業,大版也。樅,崇牙也。賁,大鼓也。鏞,大鐘也。論,思也。水旋丘如璧曰辟廱,以節觀者。箋云:論之言倫也。虡也、栒也,所以懸鐘鼓也。設大版于上,刻畫以為飾。文王立靈臺,而知民之歸附。作靈囿、靈沼,而知鳥獸之得其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合樂以詳之,于得其倫理乎?鼓與鐘也。于喜樂乎?諸在辟廱中者,言感于中和之至。○虡音巨。樅,徐七兇反,又音沖,沖牙也。沈又音子容反。賁,符云反,字亦作“鼖。鏞音容。于音烏,鄭如字。下“于樂”、“于論”皆同。論,盧門反,一云:“鄭音倫。”下同。辟音壁。注同。植,恃職反,栒,旬尹反。縣音玄。
[疏]“虡業”至“辟廱”。○毛以為,文王既立靈臺,而知民心歸附。作沼囿,而知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作樂以詳之,觀己之德行審否,故使人設植者之虡,橫者之栒,上加大版而捷業然。又有崇牙,其飾維樅然。于此虡業之上,懸賁之大鼓,及維鏞之大鐘,然后使人擊之,觀其和否。于是思念鼓鍾,使之和諧。于是作樂在此辟廱宮中。是王之靈道行于人物之驗。○鄭唯下二句別,義俱在箋。○傳“植者”至“節觀者”。○正義曰:《釋器》云:“木謂之虡。”孫炎曰:“虡栒之植,所以懸鐘磬也。”郭璞曰:“懸鐘磬之木,植者名為虡。”然則懸鐘磬者,兩端有植木,其上有橫木,謂直立者為虡,謂橫牽者為栒。栒上加之大版,為之飾。《釋器》云:“大版謂之業。”孫炎曰:“業所以飾栒,刻板捷業,如鋸齒也。其懸鐘磬之處,又以彩色為大牙,其狀隆然,謂之崇牙。”言崇牙之狀樅樅然。《有瞽》曰:“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此樅亦文承“虡業”之下,故知樅即崇牙之貌樅樅然也。賁,大也,故謂大鼓為賁鼓。《冬官·韗人》云:“鼓長八尺,鼓四尺,中圍加三之一,謂鼖鼓。”注亦云:“大鼓謂之鼖。”是也。《釋樂》云:“大鐘謂之鏞。”李巡曰:“大鐘音聲大。鏞,大也。”郭璞曰:“亦名鑮也。”水旋丘如璧者,璧體圓而內有孔,此水亦圓而內有地,猶如璧然。土之高者曰丘,此水內之地未必高于水外,正謂水下而地高,故以丘言之。以水繞丘所以節約觀者,令在外而觀也。定本及《集注》“鏞大鐘”之下云:“論,思也。”則其義不得同鄭也。○箋“論之”至“之至”。○正義曰:以倫理之字宜為倫,故曰“論之言倫傳”。唯言栒虡植橫,不言所用,故申明之,言所以懸鐘鼓也。以經有鐘鼓,故特言之。其磬鑮亦有栒虡也。又解上言臺、沼,此言作樂之意。文王知民心歸附,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大合諸樂以詳之。言欲詳審己德,觀其實允人物之心以否也。此在辟廱合樂,必行養老之禮,但主言樂之得理,不美養老之事,故言不及焉。治世之音安以樂,故在辟廱之內與聞之者,莫不喜樂,是其和之至也。
于論鼓鍾,于樂辟廱。鼉鼓逢逢,蒙瞍奏公。鼉,魚屬。逢逢,和也。有眸子而無見曰蒙。無眸子曰瞍。公,事也。箋云:凡聲,使瞽蒙為之。○鼉,徒何反,沈又音檀。《草木疏》云:形似蜥蜴,四足長丈餘,甲如鎧,皮堅厚,宜冒鼓。逢,薄紅反,《埤蒼》云:“鼓聲也。”字作“韸”,徐音豐。蒙音蒙。瞍,依字作“叟”,蘇口反,亦作“瞍”,《說文》云:“無目也。”《字林》先么反,云:“目有眸無珠子也。”眸,莫侯反。
[疏]傳“鼉魚”至“公事”。○正義曰:《月令》:“季夏,命漁師伐蛟取鼉。”漁師,取魚之官,故知鼉是魚之類屬也。《書傳》注云:“鼉如蜥蜴,長六七尺。”陸機《疏》云:“鼉形似水蜥蜴,四足長丈餘,生卵大如鵝卵,甲如鎧甲,今合樂鼉魚甲是也。其皮堅,可以冒鼓。”《月令》注亦云:“鼉皮可以冒鼓也。”美鼓之得理,而云逢逢,故知為和也。蒙、瞍皆無目之名,就無目之中以為等級。蒙者,言其蒙蒙然無所見,故知有眸子而無見曰蒙,即今之青盲者也。蒙有眸子,則瞍當無,故云“無眸子曰瞍”。其瞽亦有眸子,蒙之小別也,故《春官·瞽蒙》注鄭司農云:“無目眹謂之瞽。有目眹而無見謂之蒙。有目而無眸子謂之瞍。”亦與此傳同也。此則對而為名,其總則皆謂之瞽。《尙書》謂舜為瞽子,《外傳》云“吾非瞽史”。《周頌》有《有瞽》之篇,《周禮》有瞽蒙之職,是瞽為總也。《周禮》瞽蒙二字已是為官名,故文不及瞍。此言瞍,不言瞽,各從文之所便。《外傳》稱“蒙誦瞍賦”,亦此類也。《周禮》上瞽、中瞽、下瞽,以智之高下為等級,不以目為次第矣。“公,事”,《釋詁》文。
《靈臺》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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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武》,繼文也。武王有聖德,復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繼文者,繼文王之王業而成之。昭,明也。○復,扶又反。王業,于況反。
[疏]“《下武》六章,章四句”至“功焉”。○正義曰:經六章,皆言武王益有明智,配先人之道,成其孝思,繼嗣祖考之跡,皆是繼文能昭先人之功焉。經云“三后在天,王配于京”,則武王所繼,自大王、王季皆是矣。而序獨云“繼文”者,作者以周道積基,故本之于三后,言“世有哲王”,見積德之深遠,其實美武王能繼,唯在文王也。大王、王季雖脩德創業,為后世所因,而未有天命,非開基之主,不足使武王聖人繼之。又此篇在《文王》詩后,故詩言“繼文”,著其功之大,且見篇之次也。文王已受天命,故言“復受”,為亞前之辭。武王之受天命,白魚入舟是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武,繼也。箋云:下,猶后也。哲,知也。后人能繼先祖者,維有周家最大,世世益有明知之王,謂大王、王季、文王稍就盛也。○哲,張列反,本又作“悊”,又作“喆”,皆同。知音智。下同。
[疏]傳“武,繼”。○正義曰:《釋詁》文。○箋“下猶”至“就盛”。○正義曰:居下世,即是在后,故云“下,猶后也”。“哲,智”,《釋言》文。言后人能繼祖者,維周家最大,謂大王、王季、文王稍稍就盛者也。王季為西伯,文王又受命,是稍盛也。不通數武王者,此言哲王,即是下文“三后”、“王配”之文,別在于下,故知世有之中,不兼武王也。
三后在天,王配于京。三后,大王、王季、文王也。王,武王也。箋云:此三后既沒登遐,精氣在天矣。武王又能配行其道于京,謂鎬京也。○假音遐,已也。本或作“遐”。
[疏]箋“此三后”至“鎬京”。○正義曰:《曲禮下》云:“天子崩,告喪曰:‘天王登遐。’”注云:“登,上也。遐,已也。”上已者,若仙去云耳。以三后皆號為王,故以天子之禮言之。武王居鎬,故知配行其道于京,謂鎬京也。
王配于京,世德作求。箋云:作,為。求,終也。武王配行三后之道于鎬京者,以其世世積德,庶為終成其大功。
[疏]箋“作為”至“大功”。○正義曰:“作,為”,《釋言》文。“求,終”,《釋詁》文。世積厚德,是當王天下。文王未及誅紂,即是王事未終。武王乃終之,故云終成其大功。
永言配命,成王之孚。箋云:永,長。言,我也。命,猶教令也。孚,信也。此為武王言也。今長我之配行三后之教令者,欲成我周家王道之信也。王德之道成于信,《論語》曰:“民無信不立。”○成王,如字,又于況反。此為如字。
[疏]箋“命猶”至“不立”。○正義曰:此承“王配于京”,是配三后,不配天,故以命為教令。此篇是武王之詩,于此獨云“此為武王言”者,餘文是作者以已之心論武王之事,此則稱武王口自所言,故辨之也。又解欲成王道,所為多矣,獨以信為言者,由王德之道成于信,欲使民信王道,然后天下順從,必伐紂,功成然始得耳。以民無信不立,故引《論語》以證之。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式,法也。箋云:王道尙信,則天下以為法,勤行之。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則其先人也。箋云:長我孝心之所思。所思者,其維則三后之所行。子孫以順祖考為孝。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一人,天子也。應,當。侯,維也。箋云:媚,愛。茲,此也。可愛乎武王,能當此順德。謂能成其祖考之功也。《易》曰:“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永言孝思,昭哉嗣服。箋云:服,事也。明哉,武王之嗣行祖考之事。謂伐紂定天下。
[疏]“媚茲”至“嗣服”。○正義曰:既言武王能法則三后之道,故于此嘆而美之。可愛乎,此一人之武王。所以可愛者,以其能當此維順之德。祖考欲定天下,武王能順而定之,是能當順德。又述武王所言而嘆美之。武王自言,長我孝心之所思者,此事顯明哉。武王實能嗣行祖考之事,伐紂定天下,是能嗣祖考也。○傳“一人”至“侯維”。○正義曰:《曲禮下》云:“天子自稱曰予一人。”言其天下之貴,唯一人而已,謂天子為一人。“應,當”,《釋詁》文。又云:“維,侯也。”是侯得為維也。○箋“可愛”至“高大”。○正義曰:序言“繼文”,此云“順德”,故知是順其先人之心,成其祖考之德。所引《易》者,《升卦·象辭》。升卦巽下坤上,故言木生地中。木漸而順長以成樹,猶人順德以成功。彼謂一人之身,漸積以成,此則順父祖而成事,亦相類,故引以為證。定本作“慎德”。準約此詩上下及《易》,宜為順字。又《集注》亦作“順”,疑定本誤。○箋“服事”至“天下”。○正曰:“服,事”,《釋詁》文。《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故知嗣行祖考之事,唯謂伐紂定天下也。上言“永言配命”、“永言孝思”,其下句云“成王之孚”、“孝思維則”,亦是武王自言。此云“昭哉嗣服”,是作者美武王之辭,所以亦與“孝思”相連者,上云“永言孝思”,是武王自言,此又述武王之言,嘆而美之,幷此“孝思”之句,亦非武王自言,得與嗣服相連也。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許,進。繩,戒。武,跡也。箋云:茲,此。來,勤也。武王能明此勤行,進于善道,戒慎其祖考所履踐之跡,美其終成之。○來,王如字,鄭音賚。下篇“來孝”同。
于萬斯年,受天之祜。箋云:祜,福也。天下樂仰武王之德,欲其壽考之言也。○祜音戶。下同。
[疏]“昭茲”至“之祜”。○正義曰:既言武王能嗣行祖事,又美其為民所樂仰。言武王能明此勤行,進于善道,戒慎其祖考所行之跡而踐行之,猶行善不倦,故為天下樂仰,皆欲令武王得于萬年之壽,且又多受天之福祿。言武王行善之故,為民愛之如此。○傳“許進”至“武跡”。○正義曰:以禮法既許,而后得進,故以許為進。“繩,戒。武,跡”,皆《釋訓》文。○箋“茲此”至“成之”。○正義曰:“茲,此。來,勤”,皆《釋詁》文。戒慎祖考踐履之跡,謂謹慎奉行,故美其終成之。○箋“祜福”至“之言”。○正義曰:“祜,福”,《釋詁》文。以萬年受福,是祝慶之辭,故知武王為天下所樂仰,此是欲其得福之言也。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于萬斯年,不遐有佐!遠夷來佐也。箋云:武王受此萬年之壽,不遠有佐。言其輔佐之臣,亦宜蒙其餘福也。《書》曰“公其以子萬億年”,亦君臣同福祿也。
[疏]“受天”至“有佐”。○毛以為,民欲王受福,即實言其受福之事。武王既受得天之祜福,故四方諸侯之國皆貢獻慶之。又得于此萬年之壽,豈不遠有佐助之乎!言有遠方夷狄來佐助之也。此乘上章之文,故先言所受天之祜,因則為遠近之次,故先言四方,后言遠夷。四方,謂中國諸侯也。○鄭唯以下句為異。言武王得于此萬年之壽,不遠其有輔佐之臣。言王親近其臣,與之同福。○傳“遠夷來佐”。○正義曰:言不遠有佐,是遠有佐。遠人佐天子,唯夷狄耳,故知遠夷來佐之。《書敘》言:“武王既勝殷,西旅獻獒,巢伯來朝。”《魯語》曰:“武王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蕭慎來賀。”是遠夷來佐之事。“不遐有佐”為遠夷,則“四方來賀”為諸夏。《民勞》傳曰:“四方,諸夏。”是也。○箋“武王”至“福祿”。○正義曰:箋以“不遐有佐”順文自通,不當反其言,故易之。武王既有萬年之壽,不遠有輔佐之臣,共蒙其福。其封為諸侯,則與周升降;其仕于王朝,則繼世在位,是其不與遠之。引《書》曰“公其以予萬億年”者,《洛誥》文。成王告周公,言公與我身,皆得萬億之年。既引其文,乃申其意,言彼亦君臣同福祿,故知此亦武王君臣同受福矣。
《下武》六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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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有聲》,繼伐也。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繼伐者,文王伐崇,而武王伐紂。
[疏]“《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至“伐功”。○正義曰:經八章,上四章言文王之事,下四章言武王繼之,是繼伐。首章言文王有聲,武王則道廣于文王,是能廣文王令聞之聲。二章言文王伐崇,武王則伐紂以定天下,是卒其伐功。經雖無武王廣聲、卒伐之事,于理則有,故序言亦以轉互相明也。上四章言文王有令聞之聲、成名之德,作豐邑以追孝心,同四方而正法度,所為不止于伐崇也。下四章言武王君天下,服四方,定鎬京而成卜兆,傳善謀以安后世,所為不止于伐紂。唯以繼伐言之者,以其所施之事,皆伐之功,故言繼伐以總之。此篇八章,其末俱言“烝哉”。而四章言文、武之謚,四章言王后、皇王,作者變其文,見其事有異。上四章雖同是文王之事,而首章、二章言文王令聞成民,受命伐罪,是文王事之盛者,故舉其義謚而稱文王。三章言筑城大小之事,述其所徙之言:四章言作豐以王四方,施化而為法度,比之前事為不盛,故不舉其謚,而變言王后。下四章雖同是武王之事,五章、六章,言武王伐紂,作邑定居,四方歸服,于武王之事為不盛,故不舉義謚,比文王之事則益大,故變言皇王。七章言考卜而后居鎬京,伐紂以成其占:八章言重功業以為大事,傳順謀以安孫子,除虐去殘,詒訓后世,是武王之事盛者,故文舉其義謚而言武王。文王之事,則盛者居前,不盛次之。武王之事,則不盛在先者,見武王不盛之事,盛于文王之盛者。作者比其事之大小,而為之章次也。
文王有聲,遹駿有聲。遹求厥寧,遹觀厥成。箋云:遹,述。駿,大。求,終。觀,多也。文王有令聞之聲者,乃述行有令聞之聲之道所致也。所述者,謂大王、王季也。又述行終其安民之道,又述行多其成民之德,言周德之世益盛。○遹,尹橘反,又音述。駿音峻。觀,古亂反。注同。聞音問,本亦作“問”。
文王烝哉!烝,君也。箋云:君哉者,言其誠得人君之道。○烝,之丞反,《韓詩》云:“美也。”
[疏]“文王”至“烝哉”。○正義曰:此文王乃有令聞之善聲。所以有之者,以文王從后仰而述行廣大其大王、王季所有令聞之善聲。所廣大者,謂文王又述行終其大王、王季安民之道,又述行多其大王、王季成民之德,以此益盛而大有聲也。此文王之德,信得人君之道哉。○箋“遹述”至“益盛”。○正義曰:“遹,述”,《釋言》文。“駿,大。求,終。觀,多”,《釋詁》文。《孔子閑居》曰:“三代之王,必先其令聞。”言有善事可以聞于外,是為有聲矣。故為有聲,是令聞之聲。言述行者,是述先聞之辭,故知謂述大王、王季也。聲聞則長之使大,令為已有,故云“遹駿有聲”。其安民、成民,則大王、王季有此行,但其事未終未多,今文王則終之多之,皆述行其道而增廣之耳。○傳“烝,君”。○正義曰:《釋詁》文。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箋云:武功,謂伐四國及崇之功也。作邑者,徙都于豐,以應天命。○應,應對之應
文王烝哉!
[疏]箋“武功”至“天命”。○正義曰:經別言“既伐于崇”,則“武功”之言,非獨伐崇而已。受命之后,所伐邘、耆、密須、混夷之屬皆是也,故云“武功,謂伐四國及崇之功也”。武功之中既兼伐崇,而別言“既伐于崇”者,以其功最大,其伐最后,故特言之,為作邑張本,言功成乃作都也。言應天命者,天既命為天子,當立天子之居,故言徙都于豐,以應天命。或以為于豐得命,故徙豐應之。然則武王于盟津得命,不可徙都入河,乃遷都于鎬,非得命之地矣。
筑城伊淢,作豐伊匹。匪棘其欲,遹追來孝。淢,成溝也。匹,配也。箋云:方十里曰成。淢,其溝也,廣深各八尺。棘,急。來,勤也。文王受命而猶不自足,筑豐邑之城,大小適與成偶,大于諸侯,小于天子之制。此非以急成從己之欲,欲廣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進其業也。○淢,況域反。成間有淢,字又作“洫”,《韓詩》云:“洫,深池。”亟,居力反。下“亟”同。或作“棘”。欲音欲,本亦作“欲”。廣,古曠反。深,尸鴆反。行,下孟反。
王后烝哉!后,君也。箋云:變謚言王后者,非其盛事,不以義謚。
[疏]“筑城”至“烝哉”。○正義曰:上言作邑于豐,此述作豐之制。言文王興筑豐邑之城,維如一成之淢。淢內之地,其方十里。文王作此豐邑,維與相匹,言大小正與成淢相配偶,是大于諸侯,小于天子之制,所以才得伐崇。即作此邑者,非以急從己之欲而廣此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思進其業故耳。此王之為人后也,誠得人君之道哉。○傳“淢,成溝”。○正義曰:《冬官·匠人》云:“井間有溝,成間有淢。”溝是總名,故云“淢,成溝”,謂十里成間所有溝。淢、洫,音同。○箋“方十里”至“其業”。○正義曰:申傳“淢,成溝”之義,故云“方十里曰成。淢,其溝也”。言每方十里之地,其外有此溝,謂之為淢。此淢廣八尺深八尺。《匠人》云:“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是其事也。“棘,急”,《釋言》文。《禮記》引此詩作“匪革其猶”,革亦急也。文王既已受命,當為天子,其意以紂尙在,猶不敢自足,故筑此豐邑之城,大小適與賦法十里之成相匹偶,是大于諸侯,小于天子之制,不以急從己之欲,欲得廣此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以王季勤孝,欲早成周道,故己早建都邑,以進其功業。文王所述,述大王以來。此止言王季者,以大王始有王跡,勤行其道,大王以前未有王跡,不得言大王勤孝。欲成父功,故所追勤孝,唯王季也。《春官·典命》云:“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命。其國家宮室,皆以命數為節。”注云:“國家之所居,謂城方也。公之城蓋方九里,侯伯之城蓋方七里,子男之城蓋方五里。”《坊記》注云:“子男之城方五里。”此二注皆以公城方九里為差,則天子之城十二里矣,故此十里為小于天子也。《異義駁》云:“鄭伯之城方五里。”又以侯伯為五里者,鄭兩解,故《書傳》云:“古者百里之國九里之城,七十里之國五里之城,五十里之國三里之城。”注云:“玄或疑焉。《周禮·匠人》營國方九里,謂天子之城。今大國九里,則與之同。然則大國七里之城,次國五里之城,小國三里之城為近耳。或者天子實十二里之城,諸侯大國九里,次國七里,小國五里。”是鄭兩解之事也。以《匠人》、《典命》俱是正文,故不敢執定。《典命》注每言“蓋”,《匠人》注云“立王國若邦國”者,皆為疑辭,以見二涂之意也。○傳“后,君”。○正義曰:《釋詁》文。箋以作文有體,章類宜同,今半謚半否,故知變之有義。以相比校,無謚之章,其事皆劣,故言非其盛事,不以義謚,謂不以義理而言其謚也。謚者,行之成名,總一身之美,故事盛者稱之,不盛者變名耳。
王公伊濯,維豐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維翰。濯,大。翰,干也。箋云:公,事也。文王述行大王、王季之王業,其事益大。作邑于豐,城之既成,又垣之,立宮室,乃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王后為之干者,正其政教,定其法度。○濯,直角反,《韓詩》云:“美也。”垣音袁。翰,戶旦反,徐音寒。
王后烝哉!
[疏]“王公”至“烝哉”。○正義曰:既言筑作豐城,欲又本之前世,言此王述先王之業,其事維益大矣。即言大之狀,維在豐城之內,更筑而垣墻之,以立宮室而居焉,乃為天下四方之民所共同心而歸之。其王君文王,維乃為之楨干,謂為施法度以行之。是王后誠得人君之道哉。○傳“濯,大。翰,干”。○正義曰:皆《釋詁》文。○箋“文王”至“法度”。○正義曰:言王事伊大,則從小至大,非文王之事自為大也。上言“遹追來孝”,此承其下,故知是述大王、王季之業,其事益大。上言“筑城”、“作豐”,此言“維豐之垣”,則是豐城之內別起垣也,故云“作邑于豐,城之既成,又垣之,立宮室”。謂立天子之宮室。宮室既定,萬姓知有所歸,故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干者,筑墻所立之木。干與墻為法,故為之干者,正其政教,定其法度。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績,業。皇,大也。箋云:績,功。辟,君也。昔堯時洪水,而豐水亦泛濫為害。禹治之,使入渭,東注于河,禹之功也。文王、武王今得作邑于其旁地,為天下所同心而歸。大王為之君,乃由禹之功,故引美之。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辟音壁。注及下皆同。又音婢亦反,法也。泛,芳劍反,字亦作“泛”。濫,力暫反。大王,此及下言“大”者,幷如字。
皇王烝哉!箋云:變王后言大王者,武王之事又益大。
[疏]“豐水”至“烝哉”。○正義曰:上既言文王之事,故武王繼之。今豐水之得東流,注渭入河者,是禹之功業,言禹決治之,其傍得成平地也。今文王得作邑于傍,武王既成鎬京,故為天下四方所共同心歸之,文王、武王維于是為之君而施化焉。此大王誠得人君之道哉。○傳“績,業。皇,大”。○正義曰:“績,業”,《釋詁》文。又云:“皇,君。”君亦大之義,故為大。○箋“績功”至“之東”。○正義曰:“績,功。辟,君”,亦《釋詁》文也。功、業大同耳。據其力之所成則謂之功,言其澤及于后則謂之業。昭元年《左傳》劉定公見雒汭之水曰:“美哉,禹之功也!”此亦見豐水而思禹,故易傳以績為功。《堯典》曰:“湯湯洪水。”是堯時洪水。此言豐水東注,由禹之功,故知豐水亦泛濫為害,禹治之也。泛濫,謂泛長濫決,平地有水也。《禹貢》曰:“導渭自鳥鼠同穴,東會于豐,入于河。”是豐水入渭,東注于河。此章武王之事,而幷言文王作邑于其傍者,以二邑皆在豐傍,舉豐而言,可以兼及文王,欲連言之。《帝王世紀》云:“豐、鎬皆在長安之西南。”言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以時驗而知之。○箋“變王”至“益大”。○正義曰:此與下章俱言皇王,而下有鎬京之事,知此皇王為武王也。同不言謚,而王后與皇王異文,既人異而辭變,故知為武王之事,又益大也。此與上章皆言“四方攸同”,而言益大者,以文王亦武王,故亦以四方言之,其實同歸之者,少于武王也。
鎬京辟廱,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武王作邑于鎬京。箋云:自,由也。武王于鎬京行辟廱之禮,自四方來觀者,皆感化其德,心無不歸服者。
皇王烝哉!
[疏]箋“自由”至“服者”。○正義曰:《釋詁》云:“由,自也。”故自得為由也。既言辟廱,即云四方皆服,明由在辟廱行禮,見其行禮,感其德化,故無不歸服也。辟廱之禮,謂養老以教孝悌也。
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箋云:考,猶稽也。宅,居也。稽疑之法,必契灼龜而卜之。武王卜居是鎬京之地,龜則正之,謂得吉兆,武王遂居之。修三后之德,以伐紂定天下,成龜兆之占,功莫大于此。○挈,苦計反,本又作“契”。或苦結反。
武王烝哉!
[疏]“考卜”至“烝哉”。○正義曰:言稽考其疑,灼疑龜而卜之者,維武王所疑而卜者,其宅居于是鎬京之地。維此所契之龜,則出其吉兆以正定之,言居此必吉,故得天下。武王則能成之,伐紂以定天下,成此龜兆之占,是功之大美者,此武王誠得人君之道哉。○箋“考猶”至“于此”。○正義曰:以《洪范》有稽疑之言,故云“考,猶稽也”。“宅,居”,《釋言》文。以稽疑之法,必契灼其龜而卜之。正謂得吉兆,龜正定其吉,云此地可居。卜兆言吉,居之而得天下,是成龜兆之占,伐去虐紂,身即王位,功無大于此者。伐紂為成龜兆之吉,定本、《集注》皆云“功莫大是也”,義亦得通。《禮記》引此詩,彼注云:“武王筑而成之。”與此異者,引《詩》斷章,多異于本。此顧上下之文言“武王烝哉”,是武王之盛事不宜直言其筑作而已,故以伐紂為成之。
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詒厥孫謀,以燕翼子。芑,草也。仕,事。燕,安。翼,敬也。箋云:詒,猶傳也。孫,順也。豐水猶以其潤澤生草,武王豈不以其功業為事乎?以之為事,故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其敬事之子孫,謂使行之也。《書》曰:“厥考翼,其肯曰:‘我有后,弗棄基?’”○芑音起。詒,以之反。孫,王申毛如字,鄭音遜。傳,直專反。下同。
武王烝哉!箋云:上言皇王,而變言武王者,皇,大也,始大其業,至武王伐紂成之,故言武王也。
[疏]“豐水”至“烝哉”。○正義曰:言豐水之傍有芑菜,豐水是無情之物,猶以潤澤而生菜為己事,況武王豈不以功業為事乎?言實以功業為事,思得澤及后人,故遺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敬事之子孫。言武王能傳順天下,功被來世,后人敬其事者,則得行之乃安。是武王之道,令得長世,武王誠得為人君之道哉。○傳“燕,安。翼,敬”。○正義曰:燕禮所以安賓,故燕為安也。“翼,敬”,《釋詁》文。○箋“詒猶”至“棄基”。○正義曰:詒訓遺,即流傳之義,故詒猶傳也。傳其順天下之謀者,謂聖人所謀之事,行之則必順天下之心,安其敬事之子孫。言子孫敬事,能遵用其道,則得安也。必言敬事者,若子孫不敬,則不能行之;不能行,則不得安,故安、敬幷言之。引《書》曰者,《大誥》文。彼上文以堂屋耕播為喻,言父為之于前,子不循于后,其父則嫌責之。此假言其父之辭。彼注云:“其父敬職之人,其肯曰:‘我有后,子孫不廢棄我基業乎?’”引此明后人須因前基,故云傳謀以安敬后,證翼為敬。彼言父敬,此言子孫明敬事者,乃能不棄基,故引而反以相明。
《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
《文王之什》十篇,六十六章,四百一十四句。
大雅·生民之什 生民 | 返回目錄 |
陸曰:自《生民》至《卷阿》八篇,成王、周公之《正大雅》。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嫄音原。姜,姓。嫄,名。有邰氏之女,帝嚳元妃,后稷母也。
[疏]“《生民》八章,首章十句,二章、三章八句,四章、五章十句,六章八句,七章十句,卒章八句”至“配天焉”。○正義曰:作《生民》詩者,言尊祖也。序又言尊祖之意。以后稷生于姜嫄而來,其文王受命,武王除亂,以定天下之功,其兆本起由于后稷。及周公、成王致大平、制禮,以王功起于后稷,故推舉之以配天,謂配夏正郊天焉。祭天而以祖配祭者,天無形象,推人道以事之,當得人為之主。《禮記》稱“萬物本于天,人本于祖”,俱為其本,可以相配,是故王者皆以祖配天,是同祖于天,故為尊也。祖之定名,父之父耳。但祖者始也,己所從始也,自父之父以上皆得稱焉。此后稷之于成王,乃十七世祖也。不言姜嫄生后稷者,經稱“厥初生民,時維姜嫄”,是據后稷本之姜嫄,故序亦順經而為文也。言文、武之功起于后稷者,《周語》云:“后稷勤周,十五世而興。”是后稷勤行功業,為周室開基也。《中候·稷起》注云:“堯受《河圖》、《洛書》,后稷有名錄,苗裔當王。”是后稷子孫當王,名見《圖》、《書》也。文既因之,武亦因之,故幷言“文、武之功起于后稷”也。經八章,上三章言后稷生之所由顯異之事,是后稷生于姜嫄也。下五章言后稷長而有功,見其得以配天之意。其言“推以配天”,結上“尊祖”之言,于經無所當也。
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本后稷也。姜,姓也。后稷之母配高辛氏帝焉。箋云:厥,其。初,始。時,是也。言周之始祖,其生之者,是姜嫄也。姜姓者,炎帝之后。有女名嫄,當堯之時,為高辛氏之世妃,本后稷之初生,故謂之生民。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禋,敬。弗,去也。去無子,求有子,古者必立郊禖焉。玄鳥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郊禖,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郊禖之前。箋云:克,能也。弗之言祓也。姜嫄之生后稷,如何乎?乃禋祀上帝于郊禖,以祓除其無子之疾,而得其福也。能者,言齊肅當神明意也。二王之后,得用天子之禮。○禋音因。嬪,婢人反。韣音獨,弓衣。祓音拂,又音廢。下同。齊,側皆反,本亦作“齋”。篇末“齊敬”同。
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履,踐也。帝,高辛氏之帝也。武,跡。敏,疾也。從于帝而見于天,將事齊敏也。歆,饗。介,大也。攸止,福祿所止也。震,動。夙,早。育,長也。后稷播百谷以利民。箋云:帝,上帝也。敏,拇也。介,左右也。夙之言肅也。祀郊禖之時,時則有大神之跡,姜嫄履之,足不能滿。履其拇指之處,心體歆歆然。其左右所止住,如有人道感己者也。于是遂有身,而肅戒不復御。后則生子而養長之,名曰棄。舜臣堯而舉之,是為后稷。○敏,密謹反。歆,許金反。介音戒。震,真慎反。見,賢遍反。齊敏,側皆反,又如字。
[疏]“厥初”至“后稷”。○毛以為,本其初生此民者,誰生之乎?是維姜嫄。言有女姓姜名嫄生此民也。既言姜嫄生民,又問民生之狀。言姜嫄之生此民,如之何以得生之乎?乃由姜嫄能禋敬能恭祀于郊禖之神,以除去無子之疾,故生之也。禋祀郊禖之時,其夫高辛氏帝率與俱行,姜嫄隨帝之后,踐履帝跡,行事敬而敏疾,故為神歆饗。神既饗其祭,則愛而佑之,于是為天神所美大,為福祿所依止,即得懷任,則震動而有身。祭則蒙佑獲福之夙早,終人道則生之。既生之,則長養之。及成人有德,為舜所舉用,播種百谷,以利益下民,維為后稷矣。本其初生,故謂之生民。民則人所不識,后稷是顯見之號,故言“是維后稷”以結之。○鄭唯履帝以下三句為異。其首尾則同。言當祀郊禖之時,有上帝大神之跡。姜嫄因祭見之,遂履此帝跡拇指之處,而足不能滿,時即心體歆歆,如有物所在身之左右,所止住于身中,如有人道精氣之感己者也。于是則震動而有身,則肅戒不復御。餘同。○傳“生民”至“帝焉”。○正義曰:此章首言生民即后稷也。后稷而謂之民者,本其初生而未有貴位,生與民同,以民言之,故云“生民,本后稷也”。《晉語》云:“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是姜者,炎帝之姓,故云“姜,姓也”。言后稷之母配高辛氏帝,謂為帝嚳之妃,與嚳相配而生此后稷,以后稷為嚳之子也。張晏曰:“高辛所興地名嚳,以字為號,上古質故也。”《大戴禮·帝系篇》:“帝嚳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上妃,有邰氏之女,曰姜嫄,而生后稷;次妃,有娀氏之女,曰簡狄,而生契;次妃陳鋒氏之女曰慶都,生帝堯;下妃娵訾之女曰常儀,生摯。”以堯與契俱為嚳子。《家語》、《世本》其文亦然。故毛為此傳及《玄鳥》之傳,司馬遷為《五帝本紀》皆依用焉。其后劉歆、班固、賈逵、馬融、服虔、王肅、皇甫謐等,皆以為然。然則堯為聖君,契為賢弟,在位七十載而不能用,必待舜乃舉之者,聖人顯仁藏用,匿跡隱端,雖則自知,故不委任,待眾舉而后用,見取人之大法耳。若稷、契,堯之親弟,當生在堯立之前,比至堯崩,百餘歲矣。堯崩之后,仍為舜所敕用者,以其幷是上智,壽或過人,不可以凡人促齡,而怪彼永命也。若稷、契即是嚳子,則未嘗隔世。《左傳》之說八元,云“世濟其美”者,正以能承父業,即稱為世,不要歷數世也。其緯候之書及《春秋命歷序》言五帝傳世之事為毛說者,皆所不信。○箋“厥其”至“生民”。○正義曰:“厥,其”,《釋言》文。“初,始”,《釋詁》文。周始祖,后稷也。周以后稷為始祖,文王為太祖。雍禘太祖,謂文王也。后稷以初始感生,謂之始祖,又以祖之尊大,亦謂之太祖。《周語》曰:“我太祖后稷之所經緯。”是也。若文王以受命之大,唯得稱太祖,不得言始祖也。箋必名此經之民為始祖者,以人之為人,皆有始生之時,如此詩言初生,欲明自此巳前未有周家種類,周之上元始生于此,故言周之始祖,解其言“厥初”之意也。以炎帝姓姜,故知姜嫄是炎帝之后。姓姜而以嫄配之,故知有女名嫄。婦人不以名行,此嫄或當是字,但五帝時質,未必有名字之別,故以名言之。鄭信讖緯,以《命歷序》云“少昊傳八世,顓頊傳九世,帝嚳傳十世”,則堯非嚳子,稷年又小于堯,則姜嫄不得為帝嚳之妃,故云“當堯之時,為高辛氏之世妃”,謂為其后世子孫之妃也。人世短長無定,于是時書又散亡,未知其為幾世,故直以世言之。其《大戴禮》、《史記》諸書,皆鄭所不信。張融云:“稷、契年稚于堯,堯不與嚳幷處帝位,則稷、契焉得為嚳子乎?若使稷、契必嚳子,如《史記》是堯之兄弟也。堯有賢弟七十,不用須舜與之,此不然明矣。《詩》之雅、頌,姜嫄履跡而生,為周始祖;有娀以玄鳥生商,而契為玄王。即如毛傳、《史記》之說,嚳為稷、契之父,帝嚳聖夫,姜嫄正妃,配合生子,人之常道,則《詩》何故但嘆其母,不美其父,而云‘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是生后稷?’周、魯何殊。特立姜嫄之廟乎?”融之此言,蓋得鄭旨,但以姜嫄為世妃,則于《左傳》“世濟”之文復協,故易傳不以為高辛之妃也。○傳“禋敬”至“之前”。○正義曰:《釋詁》云“禋,祭也”,則禋是祭之名。又云“禋,敬也”,義得相通。且祭必致敬,故以禋為敬也。《大宗伯》云:“禋祀昊天上帝。”注云:“禋之言煙。周人尙臭。煙,氣之臭聞者也。”則鄭以禋者唯祭天之名,故《書》稱“禋于六宗”,鄭皆以為天神。經傳之中,亦非祭天而稱禋祀者,諸儒遂以禋為祭之通名。王肅云:“《外傳》曰:‘精意以享曰禋。’禋非燔燎之謂也。”袁準曰:“禋者,煙氣煙熅也。天之體遠,不可得就,聖人思盡其心,而不知所由,故因煙氣之上,以致其誠,故《外傳》曰‘精意以享,禋’,此之謂也。”準又稱:難者曰:“禋于文王,何也?”曰:“夫名有轉相因者,《周禮》云‘禋祀上帝’,辨其本言煙熅之禮也。《書》曰‘禋于文、武’者,取其辨精意以享也。先儒云‘凡潔祀曰禋’,若潔祀為禋,不宜別六宗與山川也。凡祭祀無不潔,而不可謂皆精。然則精意以享,宜施燔燎,精誠以假煙氣之升,以達其誠故也。”切以準言為然。鄭于《尙書》以文、武于明堂配五帝,故亦以稱禋。是禋名唯施于祭天也。傳于此下,即說郊禖之祀。郊必祭天,則毛亦以此禋為祭天。其餘《書傳》言禋者,則未知毛意與誰同也。弗訓為去,心所不欲,即當去之,故以“弗,去”謂去無子以求有子也。經言禋祀,未知所祀之神,故云“古者必立郊禖焉”。言此祀,祀郊禖也。知者,以婦人無外事,不因求子之祭,無有出國之理。又禋祀以求子,唯禖為然,故知禋祀是祀禖也。既言所祀之神,因言其祭之禮。自“玄鳥至之日”以下,皆《月令》文。所異者,唯彼“郊”作“高”耳。玄鳥,燕也。燕至在春分二月之中,燕以此時感陽氣來集人堂宇,其來主為產乳蕃滋,故王者重其初至之日,用牛羊豕之太牢,祀于郊禖之神,蓋祭天而以先禖者配之。變禖言禖者,神之也。其祭之時,天子親自身往,敬其事,故親祭之。于時后妃率九嬪從之,而往侍御于祭焉。天子內官有后也,夫人也,嬪也,世婦也,女御也,而獨言九嬪者,以后是內官之主,須后妃率之,五等則九嬪居中,舉中而言,明百二十人皆往也。未有孕而往者,求其早有孕也。內官百二十人,周之制也。高辛之時,未有此數,因禮之成文而引之耳。于祀之時,乃以醴酒禮天子所御,謂已被幸有娠者也。使太祝酌酒飲之于郊禖之庭,以神之惠光顯之也。既飲之酒,又帶以弓之韣衣,授以弓矢,使執之于郊禖之前。弓矢者,男子之事,使之帶弓衣,執弓矢,冀其所生為男也。鄭于《月令》之注,其意則然。唯“高禖”異耳。故鄭注云:“高辛氏之世,玄鳥遺鳦卵,簡狄吞之而生契。后王以為禖官嘉祥而立其祀焉。”以為由高辛有嘉祥,故稱高禖。蔡邕《月令章句》云:“高禖,祀名。高猶尊也,禖猶媒也。吉事先見之象,謂之人先。”毛于此及《玄鳥》傳皆依作“郊禖”,則讀高為郊。下傳云:“從于帝而見于天。”則此祭為祭天,不祭人先也。于郊故謂之郊,不由高辛,亦不以高為尊也。郊天用特牲,而此祭天用太牢者,以兼祭先禖之神,異于常郊故也。鄭于此箋亦云“禋祀上帝于郊禖”,則后稷未生之前,已有郊禖之祀矣。而《月令》注以為,簡狄吞鳦卵生契,后王以為嘉祥而立其祀”。又以契之后王始立此祀。二義不同者,《鄭記》王權有此問,焦喬答云:“先契之時,必自有禖氏祓除之祀,位在南郊,蓋以玄鳥至之日祀之矣。”然得禋祀,乃于上帝也。娀簡吞鳦有子之后,后王以為媒官嘉祥,祀之以配帝,謂之高媒。毛傳亦云:“郊禖者,以古自有于郊克禋之義。”又據禮之成文耳。祀天而以先禖配之,義如后土祀以為社。此是鄭沖弟子為說,以申鄭義。其意言高辛已前,祭天于郊,亦以先禖配之,謂之郊禖。至高辛之世,以有吞鳦之事,以為禖之嘉祥,又以高辛之世,禖配此祭,故改之而為高禖。故此箋從傳為郊祀禮,解其高義。后王以為媒官嘉祥而立其祀,謂立禖以配郊,非謂立郊求子始于后王。鄭意或當然也。如此為說,可得合《詩》、《禮》二注耳。然《禮》注為高辛之世者,謂高辛之后世子孫猶號高辛,其時簡狄吞鳦卵生契,如此得與稷同時為堯臣耳。○箋“克能”至“之禮”。○正義曰:“克,能”,《釋言》文。《釋詁》云:“祓,福也。”孫炎曰:“祓除之福。”《周語》云:“祓除其心。”《女巫》云:“祓除釁浴。”《左傳》:“祓社釁鼓。”《檀弓》云:“巫先祓柩。”皆祓除兇惡,義取祓去,故云“弗之言祓也”。禋祀上帝于郊禖,祓除其無子之疾,以得其福,雖解弗字為異,與傳“去無子”之意亦同也。非天子不得祭天,此姜嫄是為高辛氏后世之妃,則其夫不為天子,所以得祈郊禖,祭天神,故解之云“二王之后,得用天子之禮”故也。王者存先代,所以通天三統,使得行其正朔,用天子之禮。故《禮運》曰:“杞之郊也,禹宋之郊也。”契是二王之后,得祭天也。下言后稷功成,乃封之于邰,則此時必有國矣。未知其國之名,所在之地耳。○傳“履踐”至“利民”。○正義曰:諸《書傳》言姜嫄履大跡生稷、簡狄吞鳦卵生契者,皆毛所不信,故以帝為高辛氏帝。蓋以二章、卒章皆言上帝,此獨言帝不言上,故以為高辛氏帝也。《釋訓》云:“履帝武敏。武,跡也。敏,拇也。”傳既依《爾雅》,以武為跡,而不以敏為拇者,毛意蓋謂《爾雅》不可盡從故也。心識速疾謂之敏,故訓敏為疾。又解姜嫄得踐帝跡所由,以高辛之帝親行禋祀,姜嫄從于帝,而往見于天,故行在后而踐帝之跡。從帝見天,即上傳所云“后妃率九嬪御”是也。踐跡者,直謂隨后行耳,非必以足躡其踐地之處也。將事齊敏者,將,行也,謂行祀天之事齊敬而速疾也。鬼神食氣謂之歆,故以歆為饗,謂祭而神饗之也。“介,大”,《釋詁》文。福祿所止,謂止于姜嫄,使之早有子也。“震,動。夙,早。育,長”,皆《釋詁》文。動謂懷任而身動也。昭元年《左傳》曰“邑姜方震大叔”,哀元年《左傳》曰“后緡方震”,皆謂有身為震也。早者,言其得福之早。得福乃有身,早文應在震上,今在下者,見有身而始知得福,故先震后夙,且以為韻。故姜嫄之配高辛,亦應久矣,未必生稷之歲始來配之。若前巳禋祀,此年始震,則是得福晚矣。而言早者,作者因事而言,以祈即有子,故繼祈為早耳。又解此人其名曰棄,所以謂之后稷者,以其身為稷官,能種百谷以利民,故以后稷稱之。《周本紀》云:“堯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堯典》云:“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谷。’”是其利民之事也。○箋“帝上帝”至“后稷”。○正義曰:鄭以此及《玄鳥》,是說稷以跡生、契以卵生之經文也。《河圖》曰:“姜嫄履大人跡生后稷。”《中候·稷起》云:“蒼耀稷生感跡昌。”《契握》云:“玄鳥翔水遺卵流,娀簡吞之,生契封商。”《苗興》云:“契之卵生,稷之跡乳。”《史記·周本紀》云:“姜嫄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及期而生棄。”《殷本紀》云:“簡狄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是稷以跡生、契以卵生之說也。又《閟宮》云:“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言上帝依姜嫄以生后稷,故以帝為上帝。且鄭以姜嫄非高辛之妃,自然不得以帝為高辛帝矣。此上帝即蒼帝靈威仰也。《長發》箋云:“帝,黑帝。”此不言蒼帝者,彼以下有玄王,故言“黑帝”。此下有上帝,故言“上帝”。各隨經勢而為文也。《爾雅》引此釋之,而以敏為拇指,故依用之,云:“敏,拇也。”孫炎曰:“拇,跡大指處。”《釋詁》云:“介,右也。”郭璞曰:“相佑助也。”孫炎曰:“介者,相助之義,如人之左右手,故以介為左右也。”傳以夙為早。震后言早,于事不次,故轉之云:“夙之言肅,自肅戒也。”以緯候及《史記》諸文,故知祀郊禖之時,則有大神之跡,姜嫄履之也。履神之跡,直言武足矣,而復言拇,是先履其跟之跡,又移足以就拇。既言大跡,明不能滿,故云:“足不能滿,履其拇指之處。”履拇之下而即言歆,故知心體歆歆然,意動之狀也。左右所止住,如有人道感己者,謂如人夫妻交接之道。《檀弓》曰:“寡婦不夜哭。”注云:“嫌思人道。”亦謂此也。于是遂有身,肅戒不復御,解“載震載夙”也。《大明》曰:“大任有身。”是為震為有身。《靜女》傳曰:“生子月辰,以金環退之。婦人有娠,則禮當不御。”故所以自肅戒也。后則生子而長養之,解“載生載育”也。《周本紀》云:“棄之隘巷、寒冰,后收養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堯典》云:“帝曰:‘棄’。”是名之曰棄。文十八年《左傳》曰:“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堯不能舉。舜臣堯而舉之,使布五教于四方。”《堯典》注云:“舉八元,使布五教。”契在八元中。稷亦高辛氏之后,自然在八元中矣,故知舜臣堯而舉之。《堯典》注又云:“堯初天官為稷,舜登用之年,舉棄為之。”故云“是為后稷”。《鄭志》趙商問:“此箋云‘帝,上帝’。又云:‘當堯之時,姜嫄為高辛氏世妃。’意以為非帝嚳之妃。《史記》嚳以姜嫄為妃,是生后稷,明文皎然。又毛亦云‘高辛氏帝’。苟信先籍,未覺其遍隱,是以敢問易毛之義。”答曰:即姜嫄誠帝嚳之妃,履大人之跡而歆歆然,是非真意矣。乃有神氣,故意歆歆然。天下之事,以前驗后,其不合者,何可悉信?是故悉信亦非,不信亦非。稷稚于堯,堯見為天子,高辛與堯幷在天子位乎?是箋易傳之意也。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誕,大。彌,終。達生也,姜嫄之子先生者也。箋云:達,羊子也。大矣后稷之在其母,終人道十月而生。生如達之生,言易也。○彌,面支反。達,他未反。注同。《說文》云:“小羊也。”沈云:“毛如字。”易,以豉反。下同。不坼不副,無菑無害。言易也。凡人在母,母則病。生則拆副菑害其母,橫逆人道。○坼,敕宅反。副,孚逼反,《說文》云:“分也。”《字林》云:“判也。”匹亦反。菑音災。注同。
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赫,顯也。不寧,寧也。不康,康也。箋云:康、寧皆安也。姜嫄以赫然顯著之征,其有神靈審矣。此乃天帝之氣也,心猶不安之。又不安徒以禋祀而無人道,居默然自生子,懼時人不信也。
[疏]“誕彌”至“生子”。○毛以為,上言得福有子,此言其生之易。言可美大矣,姜嫄之孕后稷,終其孕之月而生之。婦人之生首子,其產多難。此后稷雖是最先生者,其生之易,如達之生然。羊子以生之易,故比之也。其生之時,不坼割,不副裂其母,故其母無菑殃,無患害,以此故可美大也。天既佑令有身,又使之生易,是天意以此顯明其有神靈也。上天之意,豈不降福而安之乎?言上天誠降福而安之,使母之無病苦,子得易生,是天安之也。姜嫄之身,豈不見安于禋祀乎?言姜嫄實見安于禋祀,祈則有子,生之又易,是為禋祀所安也。由為禋祀所安,故得居處怡然,無病而生子也。○鄭唯下四句為異。言姜嫄履跡有身,其生又易,以此赫然顯著之征,其有神靈審也。此乃上帝精氣,姜嫄心不自安,以天人道隔,而人生天胤,故心不自安也。非徒生天之胤,心不自安,又不安其徒禋祀神明,無人道交接,居處默然而生此子。以無夫而生,又懼時人不信,當棄而異之,使人知其異,故下所以棄之也。○傳“誕大”至“生者”。○正義曰:“誕,大”,《釋詁》文。“彌,終”,《釋言》文。“達,生者”,言其生易如達羊之生,但傳文略耳,非訓達為生也。又解言先生之意,以人之產子,先生者多難,此后稷是姜嫄之子最先生者,應難而今易,故言先生以美之。此主言后稷是姜嫄首子而已。后稷有同母弟妹以否,書亦無文焉。○箋“達羊”至“言易”。○正義曰:《說文》云:“達,小羊也。從羊,大聲。”薛琮答韋昭曰:“羊子初生達,小名羔,未成羊曰羜,大曰羊。長幼之異名。以羊子初生之易,故以比后稷生之易也。《大戴禮》及《春秋元命包》皆云‘人十月而生’。《周本紀》云:‘姜嫄踐巨人跡,身動如孕者,及期而生子。’則終一年矣。此言終月,必終人之常月。馬遷之言未可信也。”○傳“言易”至“人道”。○正義曰:經之所言,皆說其生之易,故云“言易也”,以總解一經。又解易生所以為美者,以凡常之人,在母腹則病,其生則又坼副菑害其母,以橫逆人道。今后稷之生,能無坼副菑害,故美之也。《晉語》云:“文王在母不憂。”是謂未生為在母。坼副皆裂也。《禮記》曰:“為天子削瓜者副之。”是副為裂也。坼副菑害其母,皆謂當產之時。《閟宮》云:“無菑無害,彌月不遲。”亦謂生時無菑害,故彼箋引此解之,明其同也。然則此經止言生易,不言在母病。傳言“凡人在母,母則病”者,因其生之易,從在母而本之,見凡人之生不如后稷,所以為美耳。橫逆人道,謂不由人所生之道也。《史記·楚世家》云:“陸終娶于鬼方氏曰女潰,孕三年不乳。乃剖其左脅,獲三人焉。剖其右脅,獲三人焉。”《帝王世紀》云:“簡狄剖背生契。”如此之類,是橫逆人道也。若然,契亦大賢,剖背而出,則坼副菑害不為惡矣。此美其無菑害者,人之賢愚,不由母生之難易,要人情皆欲其易,不欲其難。因見稷之生由,言之以為美耳。《晉語》曰:“大任震文王不變,少溲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亦美文王生易,與此同矣。此言橫逆人道,謂人所生之道。上箋云“終人道”者,謂人在母腹之道。如有人道感己者,謂人交接之道。人道之言雖同,三者皆小別耳。○傳“赫顯”至“康也”。○正義曰:以赫是明貌,故為顯也。天實降福,以安后稷,美姜嫄實為因禋祀所安。而經乃言不寧不康,故皆反其言也。王肅云:“天以是顯著后稷之神靈降福而安之,言姜嫄可謂禋祀所安,無疾而生子。”○箋“康寧”至“不信”。○正義曰:“康、寧皆安”,《釋詁》文。箋以此章上四章言后稷之生,下章言其棄之。此經四句文在既生之后、棄之上,則是說其棄子之意,為下章張本,故易傳也。履大跡而有身,不由夫而生子,是有顯著之征也。既見如此征驗,知其實有神靈,故云姜嫄以赫然顯著之征,其有神靈審矣。言姜嫄自知此子審是神靈所生也。又解上帝不寧之意,祀天而見大人跡,履之如有感己。此感之者,乃是天帝之氣,人不當共天交接。今乃與天生子,子雖生訖,其心猶不安之也。上帝不寧者,為生天之胤,故不安。“不康禋祀”者,懼時人不信,故不安也。以此故再言不安徒禋祀而無人道,空祀神明而無人道交接,故居位默然而得生子,懼時人不信其然,或得疑其犯禮奸淫而有此胤,以此又復不安。姜嫄既有此事不安,欲望眾信,故棄之以顯其異,使眾人知之也。《異義》、《詩》齊魯韓、《春秋公羊》說聖人皆無父感天而生,《左氏》說聖人皆有父。謹案《堯典》“以親九族”,即堯母慶都感赤龍而生堯,堯安得九族而親之?《禮讖》云“唐五廟”,知不感天而生。玄之聞也,諸言感生得無父,有父則不感生,此皆偏見之說也。《商頌》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謂娀簡吞鳦子生契,是聖人感見于經之明文。劉媼是漢太上皇之妻,感赤龍而生高祖,是非有父感神而生者也?且夫蒲盧之氣嫗煦桑蟲成為己子,況乎天氣因人之精就而神之,反不使子賢聖乎?是則然矣,又何多怪?如鄭此言,天氣因人之精使之賢聖,則天氣不獨生人。此姜嫄得無人道而生子者,言非一端也。彼以古今異說,言感生則不得有父,有父則不得感生,偏執一見,理未弘通,故鄭引蒲盧為喻,以證有父得感生,非必由父也。所引吞鳦生契,即是不由父矣,又何怪于后稷也?稷、契等雖感天氣,母實有夫,則亦為有父。繼父為親,故稱嚳之胄,唐堯之親九族,立五廟,亦猶此也。稷、契俱是感生,棄稷不棄契者,人之意異耳。或者簡狄雖則吞鳦,仍御于夫,其心自安,故不棄之耳。馬融之說此詩,則異于是矣,故云“仍御于夫”。王肅引馬融曰:“帝嚳有四妃,上妃姜嫄生后稷,次妃簡狄生契,次妃陳鋒生帝堯,次妃娵訾生帝摯。摯最長,次堯,次契。下妃三人,皆已生子,上妃姜嫄未有子,故禋祀求子。上帝大安其祭祀而與之子。任身之月,帝嚳崩。摯即位而崩,帝堯即位。帝嚳崩后十月而后稷生,蓋遺腹子也。雖為天所安,然寡居而生子,為眾所疑,不可申說。姜嫄知后稷之神奇,必不可害,故欲棄之,以著其神,因以自明。堯亦知其然,故聽姜嫄棄之。”肅以融言為然,又其《奏》云:“稷、契之興,自以積德累功于民事,不以大跡與燕卵也。且不夫而育,乃載籍之所以為妖,宗周之所喪滅。”其意不信履大跡之事,而又不能申棄之意,故以為遺腹子,姜嫄避嫌而棄之。王基駮之曰:“凡人有遺體,猶不以為嫌,況于帝嚳聖主,姜嫄賢妃,反當嫌于遭喪之月便犯禮哉!人情不然一也。就如融言,審是帝嚳之子,凡聖主賢妃生子,未必皆賢聖,能為神明所佑。堯有丹朱,舜有商均,文王有管、蔡。姜嫄御于帝嚳而有身,何以知其特有神奇而置之于寒冰乎?假令鳥不覆翼,終疑逾甚,則后稷為無父之子,嚳有淫昏之妃,姜嫄有污辱之毀,當何以自明哉!本欲避嫌,嫌又甚焉,不然二也。又《世本》云:‘帝嚳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若如融言,任身之月而帝嚳崩,姜嫄尙未知有身,帝嚳焉得知而卜之?苟非其理,前卻縶礙,義不得通,不然三也。不夫而育,載籍之所以為妖,宗周之所以喪滅。誠如肅言,神靈尙能令二龍生妖女以滅幽王,天帝反當不能以精氣育聖子以興帝王也?此適所以明有感生之事,非所以為難。肅信二龍實生褒姒,不信天帝能生后稷,是謂上帝但能作妖,不能為嘉祥。長于為惡,短于為善,肅之乖戾,此尤甚焉。”馬昭曰:“稷奇見于既棄之后,未棄之前,用何知焉?”孫毓云:“天道征祥,古今有之,皆依人道而有靈助。劉媼之任高祖,著有云龍之怪;褒姒之生,由于玄黿之妖。巨跡之感,何獨不然?而謂自履其夫帝嚳之跡,何足異而神之,乃敢棄隘巷寒冰、有覆翼之應乎?而王傳云‘知其神奇,不可得害’,以何為征也?且匹夫凡民,遺腹生子,古今有之。嚳崩之月,而當疑為奸,非夫有識者之所能言也。鄭說為長,群賢以鄭為長,長則信矣。所言王短,短猶未悉,何則?馬、王立說,自云述毛。其言遺腹寡居,必謂得毛深旨。案下傳曰‘天生后稷,異之于人,欲以顯其靈’。帝不順天,是不明也,故承天意而異之于天下。是言天異后稷于人,帝又承天之意,所以棄而異之,明示天下,安有遺腹寡居之事乎?即由天異而棄之,何須要在寡居?若以寡居為嫌,何以必知其異?若使無異可棄,竟當何以自明?又上傳云‘帝高辛氏’,下傳云‘帝不順天’,則帝亦高辛之帝,安得謂之堯也?五章傳云‘堯見天因邰而生后稷’,目之曰堯,不名為帝,益知此帝不為堯也。何以堯知其然,聽姜嫄棄之?且馬、王之說,姜嫄高辛之正妃,其于帝堯則君母也,比之后世則太后也。以太后之尊,欲棄己子,足以自專,不假堯命,何云聽棄之也?又堯為人兄,聽母棄弟,縱其安忍之心,殘其聖父之胤,不慈不孝,亦不是過。豈有欽明之后,用心若此哉!若以堯知其神,故為顯異,則堯之知稷之甚矣。初生以知其神,才長應授之以位,何當七十餘載,莫之收采?自有聖弟,不欲明揚,虞舜登庸,方始舉任,雖帝難之,豈其若此!故知王氏之說,進退多尤。所言遺腹,非毛旨矣。其解文義傳意或然,故采其釋經之辭,遺其寡居之說。”
誕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大。寘,置。腓,辟。字,愛也。天生后稷,異之于人,欲以顯其靈也。帝不順天,是不明也,故承天意而異之于天下。箋云:天異之,故姜嫄寘后稷于牛羊之徑,亦所以異之。○寘,之豉反。下同。隘,于懈反。巷,戶降反。腓,符非反,避也。誕寘之平林,會伐平林。牛羊而辟人者,理也。寘之平林,又為人所收取之。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大鳥來,一翼覆之,一翼藉之,人而收取之,又其理也,故寘之于寒冰。○藉,在夜反。
鳥乃去矣,后稷呱矣。于是知有天異,往取之矣。后稷呱呱然而泣。○呱音孤,泣聲也。《尙書》云:“啟呱呱而泣。”是也。
[疏]“誕寘”至“呱矣”。○正義曰:上言后稷之生,此言棄稷之事。言可美大矣,棄此后稷,寘之于狹隘巷中,牛羊其避而憐愛之。嬰兒未有所知,當為牛羊所踐,今乃避而愛之,故可美大矣。以牛羊避人,理之常也,又寘之平林,可美大矣。又棄此后稷,寘之平地林木之中,會值有人往伐平林,伐木之人見而收取之。嬰兒之在林野,當為鳥獸所害,乃值人收取,是可美大矣。又以人之取人,乃是常理,復寘之寒冰,可美大矣。復棄后稷朝旦于寒冰之上,有鳥以翼覆、以翼藉之。鳥非人類,而覆藉人,是可美大矣。既知有神人往收取,鳥乃飛去矣。后稷遂呱呱然而泣矣。此其有神靈之驗也。○傳“字愛”至“天下”。○正義曰:《易·屯卦》云:“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是字為愛之義也。知天生后稷異之于人者,若其不異,不應棄之。異之于人,謂有奇表異相,若孔子之河目海口,文王之四乳龍顏之類。但《書傳》不言后稷異狀,無得而知之耳。言帝嚳若不順天意以顯之,則是為不明,則棄之者,帝意也。以此傳觀之,則后稷之生,嚳尙存矣,不得為遺腹矣。○箋“天異”至“異之”。○正義曰:箋以履跡而得后稷,雖與傳禋祀得之不同,其于異而顯之意亦一也,故乘傳而釋之也。天降精氣,以生后稷,本欲異之,故姜嫄寘后稷于牛羊之徑,亦以異之。亦者,亦天也。○鄭以姜嫄非帝嚳之妃,其棄后稷,出姜嫄之意,故言姜嫄也。步道曰徑,以經稱隘巷,故以徑言之。此詩之意,欲顯其異而棄之。《周本紀》以為不祥,故棄之,謬矣。○傳“大鳥”至“藉之”。○正義曰:以翼能覆藉嬰兒,故知大鳥也。以經“翼”在“覆”下,則上覆下翼,明非一翼耳。人體忌寒,近冰尤甚,既奇而覆之,明亦愛而藉之,故知一翼覆之,一翼藉之。經因鳥有二翼,互其文以見此意耳。姜嫄以玄鳥至月而禋祀,在母十月而生稷,其生正當冰月,故得棄之冰也。
實覃實訏,厥聲載路。誕實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覃,長。訏,大。路,大也。岐,知意也。嶷,識也。箋云:實之言適也。覃,謂始能坐也。訏,謂張口嗚呼也。是時聲音則已大矣。能匍匐,則岐岐然意有所知也。其貌嶷嶷然,有所識別也。以此至于能就眾人口自食,謂六七歲時。○覃,徒南反,本或作“譚”。訏,況于反。匍音蒲,又音符,本亦作“扶”。匐,蒲北反,又音服,本亦作“服”。岐,其宜反。嶷,魚極反,《說文》作“㘈”,云:“小兒有知。”長,張丈反,或如字。別,彼列反。
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麥幪幪,瓜瓞唪唪。荏菽,戎菽也。旆旆然,長也。役,列也。穟穟,苗好美也。幪幪然,茂盛也。唪唪然,多實也。箋云:蓺,樹也。戎菽,大豆也。就口食之時,則有種殖之志,言天性也。○蓺,魚世反。荏菽,而甚反,“叔”或作“菽”,音同。郭璞云:“今胡豆是。”旆,蒲具反。穟音遂。幪,莫孔反。瓞,田節反。唪,布孔反,徐又薄孔反。長如字,又張丈反。
[疏]“實覃”至“唪唪”。○毛以為,上既言收取后稷,此說其長養之事。言后稷實以漸大,言差大于呱呱之時也。于是之時,其口出音聲則已大矣,不復如呱呱時而已。又嘆之,言后稷可美大矣,實始匍匐之時,已能意有所知岐岐然,又能貌有所識嶷嶷然,以漸有智慧,能就人之口取食而啖之。才始能食,即有種殖之志。所種蓺之者,是荏菽也。此荏菽乃旆旆然長大。種禾則使有行列,其苗則穟穟然美好。所種之麻麥,則幪幪然茂盛。所種之瓜瓞,其實則唪唪然眾多。是其本有天性,種則美好,于后果為稷官,而天下蒙賴。于“匍匐”之上言“誕”者,為岐嶷發文,美大于匍匐之時能岐嶷也。○鄭唯“實覃實訏”為異。言適始能坐而覃然,適始張口而訏然。餘同。○傳“覃長”至“嶷識”。○正義曰:《釋言》云:“覃,延也。”延引是漸長之義,故為長也。“訏,大。路,大”,《釋詁》文。以岐、嶷言克,克是其性智之能,故以岐為有智之意,嶷為有識之貌。內有所知,乃外能識物,故先岐后嶷。○箋“實之”至“歲時”。○正義曰:“實覃實訏”,為“厥聲載路”而言;“誕實匍匐”,為“克岐克嶷”而設,敗實之為義,不指覃訏匍匐之體,故云“實之言適也”。適覃訏而聲已大,適匍匐而已能岐嶷,為早慧之勢也。定本為“實之言是”。案《集注》幷為“適”。又以上言呱矣,謂其泣之聲。下言匍匐,指其小之體。覃訏之文在其間,則亦指小時之實狀,故云“覃,謂始能坐。訏,謂張口嗚呼”。《儀禮》注云:“禫之言澹。澹然,安意也。”則覃亦安意,故為坐也。訏音呼,字又從言,故為張口嗚呼。是時聲音則已大矣,謂大于呱呱之時,因言張口嗚呼,即說音聲之大。且嬰兒既坐而后弄口,破坐而后匍匐,則智識漸生,故于匍匐之下言岐、嶷,皆為事之次也。所知在于心神,故云“岐岐然意有所智”;識別發于耳目,故云“其貌嶷嶷然有所識別”,見內外之異也。岐、嶷皆是其貌,故重言之。此岐、嶷在匍匐之時,則其生亦未一年矣。就口食之時,則已稍大,故云“以至于能就眾人口自食,謂六七歲時”也。言“至于”者,后此至彼,見其間懸遠之意也。后稷以上智之資,必當早慧,六七歲時不應猶就人食。鄭言六七歲者,以凡人之事準之耳。或以為就口食者,謂為稷官,以成就眾人口食。案下箋云:“就口食之時,已有種殖之志,言天性也。”若為稷官之時,始有種殖之志,不足言其天性。且種殖之志,非始官居之日,指斥居官,不得云口食。以此知以就口食,正謂就眾人之口自取食矣。○傳“荏菽”至“多實”。○正義曰:《釋草》云:“戎菽謂之荏菽。”孫炎曰:“大豆也。”此箋亦以為大豆。樊光、舍人、李巡、郭璞皆云:“今以為胡豆。”璞又云:“《春秋》‘齊侯來獻戎捷’,《谷梁傳》曰:‘戎菽也。’《管子》亦云:‘北伐山戎,出冬蔥及戎菽,布之天下。’今之胡豆是也。”案《爾雅》戎菽皆為大豆,注《谷梁》者亦以為大豆也。郭璞等以戎、胡俱是夷名,故以戎菽為胡豆也。后稷種谷,不應舍中國之種,而種戎國之豆,即如郭言齊桓之伐山戎,始布其豆種,則后稷之所種者,何時絕其種乎?而齊桓復布之禮有戎車,不可謂之胡車,明戎菽正大豆是也。此荏菽重言者,以蓺之之文為下總目,于荏菽配之為句,又分別說其茂之狀,故重言之。人供役者在于行列,禾無在役之義,故知役為列也。言其行相當,因禾文單,故以役配之。其旆旆、穟穟、幪幪,皆言生長茂盛之貌。因其文異,故以長、好、茂散而承之,其實互相通。瓜瓞與五谷異苗,以其蔓長,故不為葉茂,而以唪唪為多實也。定本“唪唪多實”之上,云“瓜瓞瓝也”,案《集注》等幷無此四字。○箋“蓺樹”至“天性”。○正義曰:樹者,種木之名,可為種殖通稱,故云“蓺,樹也”。上言以就口食,此經接于其下,故此所陳,即是就食時事。就口食之時,已有此種殖之志,言其天性也。言其天性善于種殖,于后果為稷官。《周本紀》曰:棄為兒時,其游戲,好種殖,麻麥美。即此是也。又曰:“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五谷者稼穡之,民皆法之。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宜其利。”下章是也。
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相,助也。箋云:大矣,后稷之掌稼穡,有見助之道。謂若神助之力也。○相,息亮反。注同。茀厥豐草,種之黃茂。實方實苞,實種實袖,實發實秀,實堅實好,實穎實栗,即有邰家室。茀,治也。黃,嘉谷也。茂,美也。方,極畝也。苞,本也。種,雜種也。袖,長也。發,盡發也。不榮而實曰秀。穎,垂穎也。栗,其實栗栗然。邰,姜嫄之國也。堯見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國后稷于邰,命使事天,以顯神順天命耳。箋云:豐、苞亦茂也。方,齊等也。種,生不雜也。袖,枝葉長也。發,發管時也。栗,成就也。后稷教民除治茂草,使種黍稷。黍稷生則茂好,孰則大成。以此成功,堯改封于邰,就其成國之家室無變更也。○茀音拂,《韓詩》作“拂”。拂,弗也。種,支勇反。注“種,雜種”、“種,生不雜”、下“嘉種”幷注幷同。袖,余秀反。穎,營井反,穗也。《尙書》云:“唐叔得禾,異畝同穎。”是也。邰,他來反,后稷所封國也,今在京兆武功縣。
[疏]“誕后稷”至“家室”。○毛以為,既言后稷為兒時好種田,此后言其為稷官時事也。可美大矣,后稷之教民稼穡,若有神明相助之道。言種之必好,似有神助,故可大也。又說其若有神助之狀,言后稷之教民種殖,乃除治而去其茂盛之草,既去其草,于此地種之以黃色而茂盛者謂黍稷之谷也。于是此谷既生,實方正而極于壟畝無空缺之地,實根本而盡皆均調無稀穊之處,謂春生之時也。其苗實雍種而肥大,實袖袖然而生長,謂夏末時也。稍至秋初,禾又出穗,實盡發于管,實生粒皆秀更復少時其粒,實皆堅成,實又齊好,實穗重而垂穎,實成就而栗栗然,以此故收入弘多。堯善其功,而賜之土宇,封之于邰,就有邰國之家室焉。○鄭以方謂苗生齊等,苞謂苗之茂盛,種謂田種不雜,成功而改封于邰,非始有國土,唯此為異。其文勢則同。○箋“大矣”至“之力”。○正義曰:下言有邰家室,言功成之時,則此章說為官時事,故云后稷之掌稼穡也。助人者,唯神耳,故知有見助之道,謂若神助之力。○傳“茀治”至“天命”。○正義曰:“茀,治”,《釋詁》文。此說后稷教彼而言種黃,則黃色是谷也。谷之黃色者唯黍稷耳,黍稷谷之善者,故云“黃,嘉谷也”。以黍稷是民食之主,故舉以為言。其實諸種之谷皆種之。《閟宮》言“植稚菽麥”,《尙書》稱“播時百谷”,是所種非獨黃也。茂盛則人所美愛,故以茂為美。此種之黃茂為下總目,自此以下皆說嘉谷茂盛,故先言黃盛以總之。方者,正方之義,謂極盡壟畝,種無不生,地皆方正有苗,故以方為極畝。《易》稱“系于苞桑”,謂系之桑本,故以苞為本。《莊子》說木之肥大云“雍腫無用”,故以種為雍腫,謂苗之肥盛也。袖者,禾長之貌,故言長也。發者,穗生于苗,初發苗生也。以上言苗之極畝平均則發者,非獨一莖發耳,故言“盡發”。則袖亦盡長。秀穎好栗皆亦盡然。舉一以明上下也。《釋草》云:“華,荂榮也。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不榮而實謂之秀,榮而不實謂之英。”是不榮而實曰秀也。李巡曰:“分別異名以曉人。”然則彼是英秀對文,以英為不實,故以秀為不榮。其實黍稷皆先榮后實。《出車》云:“黍稷方華。”是嘉谷之秀必有榮也。此傳因彼成文而引之耳。《說文》云:“穎,禾末也。”《禹貢》定賦遠近之差,二百里納銍,三百里納秸。注云:“銍,斷去𧦬也。”秸又云穎,則穎是禾穗之挺。《書序》云:“唐叔得禾,異畝同穎。”謂挺上合也。美其禾之成就,不當言其有穎而已,故云“穎,垂穎”。言其穗重而穎垂也。要是谷穗成就之穎,故云“其實栗栗然”。桓六年《左傳》云:“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服虔云:“谷之初熟為栗。”是栗為谷熟貌。《世本》云:“有邰氏女曰姜嫄。”故知邰是姜嫄之國也。傳以此言封之于邰,下言祭天之事,故解其意云:“堯見天因邰而生后稷。”謂使邰國之女生后稷也。“故國后稷于邰”,謂封為邰國之君,又特命之,使得事天,所以顯后稷之神,順上天之命故也。言國后稷于邰,猶《文王》箋云“而國于周”。后稷以前未有國,于此始封之也。此邰為后稷之母家,其國當自有君,所以得封后稷者,或時君絕滅,或遷之他所也。○箋“豐”至“變更”。○正義曰:《釋詁》云:“苞、茂,豐也。”故知豐苞皆為茂也。以經已有茂,故言亦也。經每實之下皆當字成義,直言實本則不知何本,且《爾雅》以苞為茂,故易傳也。方是方正,故言齊等,與傳極畝亦同。但齊等據苗均,極畝據地滿耳。以傳言雍種是肥充之貌,禾生雖肥,不能至雍種。種者,系本初種之稱,即《大田》“既種”是也,故以種為“生不雜”,謂不稂不莠也。傳以袖為長,故申之為枝葉長也。傳以發為盡發,不解發意,故云“發管時”。苗之將秀,心如竹管,穗發中而出,故言發管也。傳言其實栗栗,止言栗栗是實貌,不言所以得然,故言“成就”以足之。案《集注》云“栗,成意也”,定本以“意”為“急”,恐非也。就其成國之室家無所變更者,謂邰國先有宮室,后稷就而有之,所以美后稷也。○鄭以姜嫄之夫先為二王之后,是先有國,故言改封其封,早晚亦無明文。《中候·握河紀》云:“堯即政七十年受《河圖》。”其末云:“斯封稷、契、皋陶,賜姓號。”注云:“或云七十二年。”斯此封三臣,止言封號,不道其時,即封此言成功,蓋治水畢后,地平天成之時也。稷之功成,實在堯世,其封于邰,必是堯之封矣,故此箋及傳皆以為堯。《周本紀》云:“禹封棄于邰,號曰后稷。”以后稷之號亦起舜時,其言不可信也。杜預云:“邰,始平武功縣所治厘城。”是也。
誕降嘉種,維秬維秠,維穈維芑。天降嘉種。秬,黑黍也。秠,一稃二米也。穈,赤苗也。芑,白苗也。箋云:天應堯之顯后稷,故為之下嘉種。○秬音巨。秠,孚鄙反,亦黑黍也。又孚卑反,郭芳婢反。穈音門,《爾雅》作“𧄸”,同。郭亡偉反,赤粱粟也。芑音起,徐又巨已反,郭云“白粱粟也”。稃,芳于反,字書云:“粗糠也。”應,應對之應。為,于偽反。下“天為己”同。恆之秬秠,是穫是畝。恆之穈芑,是任是負,以歸肇祀。恆,遍。肇,始也。始歸郊祀也。箋云:任,猶抱也。肇,郊之神位也。后稷以天為己下此四谷之故,則遍種之,成熟則穫而畝計之,抱負以歸,于郊祀天。得祀天者,二王之后也。○恆,古鄧反,本又作“亙”。穫,戶郭反。任音壬。注同。肇音兆。遍音遍。下同。
[疏]“誕降”至“肇祀”。○毛以為,上既言后稷功成受國,堯又命使事天。此言其祭天之事。可美大矣,此后稷善能于稼穡,上天乃下善谷之種與之,使得種,以此祭祀。天與之谷,是可大也。其言善種者,維是黑黍之秬,維是黑黍二米之秠,維是赤苗之穈,維是白苗之芑。后稷既得此善種,乃遍種之以秬以秠,至熟則于是穫刈之,于是畝計之。遍種之以穈以芑,至熟則于是任抱之,于是負檐之。以此秬秠穈芑之谷而歸,始郊祀于上天也。○鄭以后稷先事天以歸,郊兆之處而祀天為異。餘同。○傳“天降”至“白苗”。○正義曰:降者,從上之辭,故知降嘉種者,是天降嘉種也。“秬,黑黍”以下,皆《釋草》文。唯彼穈作“虋”,音同耳。李巡曰:“黑黍一名秬。”郭璞曰:“秠亦黑黍,但中米異耳。”漢和帝時,任城生黑黍,或三四實,實二米,得黍三斛八斗。則秬是黑黍之大名,秠是黑黍之中有二米者,別名之為秠,故此經異其文,而《爾雅》釋之。若然,秬、秠皆黑黍矣。而《春官·鬯人》注云:“釀秬為酒。秬如黑黍,一秠二米。”言如者,以黑黍一米者多,秬為正稱,二米則秬中之異,故言如,以明秬有二等也。秬有二等,則一米亦可為酒。《鬯人》之注必言二米者,以宗廟之祭,唯祼為重,二米嘉異之物,鬯酒宜當用之,故以二米解鬯。其實秬是大名,故云“釀秬為酒”。《爾雅》云“秠,一稃二米”,《鬯人》注云“一秠二米”,文不同者,《鄭志》答張逸云:“秠即皮,其稃亦皮也。《爾雅》重言以曉人。”然則秠、稃古今語之異,故鄭引《爾雅》得以稃為秠也。赤苗、白苗者,郭璞曰:“虋,今之赤粱粟;芑,今之白粱粟,皆好谷也。”○箋“天應”至“嘉種”。○正義曰:如此言,則功成受封之后,始天與之種,唯四谷而已。而《閟宮》云:“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稚菽麥。”所降多矣,非徒四谷。又彼下文乃言“奄有下國,俾民稼穡”,則是為稷官之日,已得此種。與此二文不同者,天降種者,美大后稷,以稷之必穫,歸功于天,非天實下之也。作者意異,故先后不同。此言祭之所用,故指陳黍稷。《閟宮》廣言民食,故谷多于此。《孔叢》云:“魏王問子慎曰:‘往者中山之地無故有谷,乃云天雨,反以亡國,何也?’曰:‘自古及今,未聞天下谷與人。詩美后稷能大教民種谷,以利天下。若中山之谷,妖怪之事,非所謂天降祥也。’”以此而言,明非實降之也。案《集注》及定本于此幷無“箋云”。○傳“恆遍”至“郊祀”。○正義曰:以言種之廣多,故以恆為遍。定本作“恆”,《集注》皆作“亙”字。“肇,始”,《釋詁》文。上言封之于邰,是初為諸侯,故云“始歸郊祀”。下云“上帝居歆”,知此祀為郊也。○箋“任猶”至“之后”。○正義曰:以任、負異文,負在背,故任為抱也。鄭以后稷,二王之后,先得祭天,非為始祭,故云“肇,郊之神位”,言神位之兆。“肇”宜作“兆”。《春官·小宗伯》云:“兆五帝于四郊。”是也。《商頌》箋讀肇為兆,此從略之。又云“得祀天者,二王之后”,申明肇不為始之意也。
誕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釋之叟叟,烝之浮浮。揄,抒臼也。或簸糠者,或蹂黍者。釋,淅米也。叟叟,聲也。浮浮,氣也。箋云:蹂之言潤也。大矣,我后稷之祀天如何乎!美而將說其事也。舂而抒出之,簸之又潤濕之,將復舂之,趣于鑿也。釋之烝之,以為酒及簠簋之實。○舂,傷容反。揄音由,又以朱反,《說文》作“舀”,弋紹反。簸,波我反。蹂音柔。叟,所留反,字又作“溲”,濤米聲也。《爾雅》作“溞”,音同。郭音騷。烝,之丞反。浮如字。《爾雅》、《說文》幷作“烰”,云:“烝也。”抒,食汝反,《蒼頡篇》云:“取出也。”糠音康,字亦作“康”,俗米旁作康,非。淅,星歷反,《說文》云:“汰也。”汰音太。復,扶又反。鑿,子洛反,精米也,《字林》作“毇”,云:“糲米一斛舂為八斗也。”子沃反。簠音甫。簋音軌。載謀載惟,取蕭祭脂。取羝以軷,載燔載烈。嘗之日蒞卜來歲之芟,獮之日蒞卜來歲之戒,社之日蒞卜來歲之稼,所以興來而繼往也。谷熟而謀,陳祭而卜矣。取蕭合黍稷,臭達墻屋。既奠而后爇蕭合馨香也。羝,羊牡羊也。軷,道祭也。傅火曰燔,貫之加于火曰烈。箋云:惟,思也。烈之言爛也。后稷既為郊祀之酒及其米,則諏謀其日,思念其禮。至其時,取蕭草與祭牲之脂,爇之于行神之位。馨香既聞,取羝羊之體以祭神。又燔烈其肉,為尸羞焉。自此而往郊。○抵,都禮反,字亦作“羝”。軷,蒲未反,《說文》云:“出必告道神,為壇而祭為軷。”《字林》同。父末反。燔音煩。后皆同。蒞音利,又音類。芟,所銜反。獮,息淺反。奠,徒練反。爇,如悅反。馨,呼丁反。傅音附。貫,古亂反。諏,足須反。
以興嗣歲。興來歲繼往歲也。箋云:嗣歲,今新歲也。以先歲之物齊敬犯軷而祀天者,將求新歲之豐年也。孟春之令曰:“乃擇元日,祈谷于上帝。”
[疏]“誕我”至“嗣歲”。○毛以為,上言得谷祭天,此言將祭之事。可美大矣,我后稷之祀天,其禮如何?先以所得秬秠穈芑之粟,或使人在碓而舂之,或使人就臼而抒之,或使人簸揚其糠,或使人蹂踐其黍。言其各有司存,幷皆敏疾也。既蹂舂得米,乃浸之于盆,淅而釋之,其聲溲溲然,言趍疾。又炊之于甑,爨而烝之,其氣浮浮然,言升盛也。既烝熟,乃以為酒食。又于先谷熟之時,則已謀度,所謂谷熟而謀,則已思惟其所祭之禮,謂陳祭而卜。以秋物之成,賴郊祀之福,故谷熟則謀更郊,所以豫備酒食也。至祭之日,乃取蕭之香蒿,與祭牲之脂膏,而爇燒之于行神之位,使其馨香遠聞。又取羝羊之體,以為犯軷之祭。其祭軷也,取所祭之肉則傅火而燔之,則加火而烈之,以為尸之羞。既祭神道,乃自此而往于郊,以祭天也。所以用先歲之物齊敬犯軷而祀天者,欲以興起來歲,使之繼嗣往歲,而恆得豐年故也。○鄭以舂、揄、簸、蹂為事之次。蹂之言潤,既簸去糠,或復以水潤濕之,將更舂以趍于鑿。“載謀載惟”,謂將祭,諏謀其日,思念其禮,非谷熟已謀,以此為異。又以興嗣歲為興起新歲。餘同。○傳“揄抒”至“浮氣”。○正義曰:以“揄”文在“舂”下“簸”上,既舂而未簸,故知揄為抒臼,謂抒米以出臼也,出臼則簸之,故或有簸糠者。或蹂黍者,謂蹂踐其黍,然后舂之,然則文當在舂、揄之上,今在下者,以蹂亦為舂,而為之揄、簸俱是舂,進令與舂相近,且退蹂以為韻也。上有穈芑是稷,而獨云蹂黍者,以祭用黍以為主,故舉黍以言。傳每言“或”者,明各有其人,俱趍于事,不相兼也。“釋之”既在“簸”之下“烝”之上,故知為淅米也。《說文》云:“淅,汰米也。”《孟子》曰:“孔子去齊,接淅而行”,謂洮米未炊,漉之而去,言其疾也。《釋訓》云:“溞溞,淅也。烰烰,烝也。”樊光引此詩。孫炎曰:“溞溞,淅米聲。烰烰,炊之氣。”溞、浮與此不同,古今字耳。傳以洮米則有聲,故言“溲溲,聲”。烝飯則有氣,故言“浮浮,氣”,取《爾雅》之意為說也。○箋“蹂之”至“之實”。○正義曰:以“蹂”文在“或簸”之下,不應方言蹂黍以水,潤米必當蹂之使濕,故云“蹂之言潤”。“如何乎”者,問人之辭,故云“美而將說其事”。意欲說之,故設辭自問。上“生民如何”,亦如此也。于此乃注,彼從可知。舂、揄之下,始云“或蹂”,故知是既舂而揉出之,又潤濕之,將復舂以趍于鑿也。《召旻》箋云:“米之率:糲十,稗九,鑿八,侍御七。”《九章算術》:“粟一石為糲米六斗,舂糲一斗為稗九升。又舂為鑿則八升,又舂為侍御則七升。”言趍于鑿者,此承四谷之后,一舂一簸始為糲米。又一濕一舂,猶未至于鑿,故言“趨于”,為漸到之意也。米之細者,乃窮于御。止言趍于鑿者,以經、傳說祭祀之饌,無言用御米者。桓二年《左傳》云:“粢食不鑿,昭其儉也。”則不儉者有用鑿之處。郊天尊于宗廟,其祭或當用之,故止言“于鑿”也。桓十四年《谷梁傳》說宗廟之事,夫人親舂。《楚語》云:“天子禘郊之事,王后必自舂其粢;諸侯宗廟之事,夫人必自舂其盛。”韋昭云:“粢、盛互文也。”言舂,不過如天子躬耕三推而已,故傳言或不斥后夫人也。《楚語》又云:“天子親舂禘之盛。”韋昭云:“率后舂之,亦天子親舂也。”酒與食用此米為之,故云“釋之烝之,以為酒及簠簋之實。”孫毓云:“《詩》之敘事,率以其次。既簸糠矣,而甫以蹂,為蹂黍當先,蹂乃得舂,不得先舂而后蹂也。既蹂即釋之烝之,是其次。箋義為長。”《集注》等皆為“蹂黍”,定本為“蹂米”者,誤也。○傳“嘗之”至“曰烈”。○正義曰:傳自“嘗之日”至“來歲之稼”皆《春官·肆師職》文也。言于秋嘗祭宗廟之日,則肆師臨卜,問其來歲之芟除草木以種田宜之以否;于秋獮當獵之日,肆師臨卜,問其來歲之所戒備得無兵寇以否;于祭社之日,則肆師臨卜,問其來歲之所稼種宜之以否。以嘗者,嘗新谷。古之始耕田者,芟草以種谷。今得新谷,芟草之功,故于嘗日問芟。獮主習兵,以戒不虞,故獮日問戒。社者祭土,主稼穡,故于社日問稼。鄭于彼注,其意為然。芟稼俱是田事,而異日異問者,以嘗新谷而本谷初,初莫先于芟草,故問芟。稼種善否,土地之事,故祭土之日而問稼也。社文在嘗、獮之下,謂秋獮祭社也。嘗在孟秋,獮、社俱在仲秋,取禽而后祭社,故先獮后社也。嘗、社是祭神之事耳,因而問卜。獮乃秋獵,不接神明,亦言卜來歲者,卜者自問吉兇于龜,不由嘗、社所祭之神,但因用其日而問之耳。獮為習兵,故因兵事。所以引此三文者,欲見今秋谷熟之時,即謀來年郊祭之事,似今秋祭社之日,豫卜來歲之稼。若然,必以今秋豫卜來歲者,欲令來歲還似今秋,是興來繼往之義。不云卜郊,而言陳祭而卜者,以來年郊祭本為祈谷,今社日卜來歲之稼,即是卜郊之義也。陳祭而卜,謂陳列嘗、社,祭之日,豫卜來年善否。若然,此“載謀載惟”,于谷熟已謀,則其事在于酒食之前,當與上四谷相連,不可以他事間之。謀、惟是思念祭事,故下之,令與祭事相比也。又云“蕭合黍稷,臭達墻屋。既奠而后爇蕭合馨香”,皆《郊特牲》文。彼唯“馨”作“膻”。注云:“膻當作馨,字之誤也。”蓋毛時未誤,故讀彼從此。彼言“臭陽達于墻屋”,此無“陽”、“于”二字,引之略耳。彼言宗廟之祭,此是將郊為軷道之祭,事不同而引之者,證此用蕭之意。蕭,香蒿也。爇,燒也。言宗廟之祭,以香蒿合黍稷,欲使臭氣通達于墻屋,故《記》酌于尸,已奠之,而后燒此香蒿,以合其馨香之氣,使神歆饗之,故此亦用蕭,取其馨香也。此言“祭脂”,彼不言脂;彼言“黍稷”,此不言黍稷,皆文不具耳。“羝,牡羊”者,以祭不用牝,故知是牡也。《釋畜》云:“羊牡,牜分;牝,牜羊。”郭璞曰:“牜分謂吳羊白羝者也,是亦以牡為羝也。”“軷,道祭”,謂祭道神之祭。“傅火曰燔”,謂加火燒之。《商頌》曰“如火烈烈”,則烈是火猛之意,不可近燒,故云“貫之加于火上曰烈”,即今之炙肉也。○箋“惟思”至“往郊”。○正義曰:“惟,思”,《釋詁》文。又申明遠火為烈之意。《說文》云:“烈,火猛也。爛,火熟也。”俱是火熟之意,故云“烈之言爛也”。以酒則豫釀而成,食則臨祭乃作,故云“后稷既為郊祀之酒及其米”。于此仍言“其米”,則上為“烝之釋之”正為酒耳。而箋兼言簠簋之實者,以彼文有舂簸之事,其為米者,非獨為酒而已,故兼言簠簋之實。簠簋之實,必就郊兆作之,故此言“其米”也。禮,大夫以上,將祭必諏謀其日,日定乃卜之。《特牲禮》云“不諏日”,明大夫以上諏之矣,故云“諏謀其日”。彼注云:“諏,謀也。”載謀是謀其日,則載惟是思其禮,故云“思念其禮”。正以《特牲》有“諏”之文,故易傳不以謀為“谷熟而謀”。“取蕭草與祭祀之脂”,還是羝之脂也。以牲為軷祭而設,羝宜與軷同文,脂則配蕭而用,故先言之。“爇之于行神之位”,正謂祭軷之位,以軷之所祭,即是七祀行神,故言行神之位。馨香既聞,取羝羊之體以祭神者,謂取牲體以祭,伏于軷上。《秋官·犬人》云:“凡祭祀供犬牲,伏瘞亦如之。”鄭司農云:“伏謂伏犬,以王車轢之。”明此用羝,亦伏體軷上,故言體也。《犬人》伏用犬牲,此用羝者,蓋天子諸侯異禮。彼天子用犬,此諸侯用羊,禮相變也。“又燔烈其肉,為尸羞”,言“又”者,亦用此羝之肉為之也。以七祀之祭皆有尸,明軷祭亦有尸。其燔炙者,事尸之羞,故云“為尸羞”也。此后稷為諸侯,得有尸,則天子軷祭亦有尸。依《聘禮》卿大夫軷祭用酒脯,則無尸矣。郊之兆位在國外,故云“自此而往郊”也。○傳“興來歲繼往歲”。○正義曰:此一句非祭所用,故分而注之。以興者,是有所起發之意;嗣者,繼續之言,故知為此祭者,欲以追起來歲,以繼續往歲,使之歲谷恆熟,常穫豐年也。來歲者,據今祭時,以未至為來、已過為往耳,非要別年也。何則?堯命后稷郊天,未至定用何月,要在歲首為之,所言來歲,正謂此年之秋耳。○箋“嗣歲”至“上帝”。○正義曰:箋意定以正月為郊,何則?正朔三而改。自夏而上推之,高辛氏當以建寅之月為正,故《堯典》云“三帛”。注云“高辛氏之后用黑繒”,是也。王者之后,自行其祖正朔。后稷,高辛氏之胄,郊必正月。既以正月為郊,則嗣歲,郊之歲也,故云“嗣歲,今新歲”。新歲而謂之嗣者,使之繼嗣往年,猶嗣子之繼父。其意微與毛異,大理亦同也。“孟春”以下,皆《月令》文也。定本云“孟春之令曰”,無“月”字。元日,謂善日上辛也。祈谷,即郊天也。引此以證郊祭而云嗣歲之意,由郊天主為祈谷故也。《禮器》曰:“祭祀不祈。”言祈谷者,不可私為己祈,而谷者所以養民,故言祈也。
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時?卬,我也。木曰豆,瓦曰登。豆,薦菹醢也。登,大羹也。箋云:胡之言何也。亶,誠也。我后稷盛菹醢之屬當于豆者于登者,其馨香始上行,上帝則安而歆享之,何芳臭之誠得其時乎?美之也。祀天用瓦豆,陶器質也。○卬,五郎反。盛音成。注同。“其香”一本作“馨”。亶,都但反。菹,莊居反。醢音海。上,時掌反。
后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于今。迄,至也。箋云:庶,眾也。后稷肇祀上帝于郊,而天下眾民咸得其所,無有罪過也。子孫蒙其福,以至于今,故推以配天焉。○迄,許乞反。
[疏]“卬盛”至“于今”。○毛以為,上言將往祭天,此言正祭之事。我后稷菹醢大羹之屬,盛之于豆,又盛之于登,以此而往薦祭。此豆登所盛之物,其馨香之氣始上行,上帝則安居而歆饗之。既為上帝所歆,故反言以美之,何有芳臭之誠得其時若此者乎?言無有若此之最善也。帝既饗其祭祀,降其福祿,又述而美之。言后稷受堯之命,始為郊祀,其福乃流于天下之眾民,令皆得其所,無有罪過而令人悔恨者,子孫蒙其餘福,以至于今而賴之。今文王得由之而起。今既致太平,故推之以配天焉。○鄭唯以肇祀為郊兆之祀為異。餘同。○傳“卬我”至“大羹”。○正義曰:“卬,我”,《釋詁》文。《釋器》云:“木豆謂之豆。瓦豆謂之登。”是木曰豆,瓦曰登。對文則瓦、木異名,散則皆名豆,故云瓦豆謂之登。《冬官·瓬人》“掌為瓦器”,而云“豆中懸”,鄭云:“懸繩正豆之柄,瓦亦名豆也。”再言“于豆”者,疊之以足句耳。經唯言盛于豆,傳辨其所盛之物。《天官·醢人》“掌四豆之實,皆有菹醢”,是豆為薦羞菹醢也。《公食大夫禮》云:“大羹湆不和,實于登。”是登為大羹湆者,肉汁。大古之羹也,不調以鹽菜,以質,故以瓦器盛之。箋“亶誠”至“器質”。○正義曰:“亶誠”,《釋詁》文。言盛菹醢之屬者,以略不言羹,故言“之屬”以包之。祀天而用瓦豆者,以陶器質故也。《郊特牲》曰:“埽地而祭,于其質也,器用陶匏。”是也。定本、《集注》皆云“其馨香始上行”,俗本作“上聞”者,誤也。○傳“迄,至”。○正義曰:《釋詁》文。上傳肇為始,此亦當然。○箋“庶眾”至“天焉”。○正義曰:“庶,眾”,《釋詁》文。《抑》云:“庶無罪悔。”箋以庶為幸。以彼是警戒之辭,故為冀幸之義。此既為上帝所歆,不是始冀無罪,故以庶為眾。后稷為二王之后,一國言耳,縱使祭天得所,不過福及一國,而言“天下眾民咸得其所,無罪”者,以祭天而得豐年,可以廣及天下,且以后稷之教田農,天下皆得其利,故天下言之。
《生民》八章,四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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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葦》,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內睦九族,外尊事黃耇,養老乞言,以成其福祿焉。九族,自已上至高祖,下至玄孫之親也。黃,黃發也。耇,凍梨也。乞言,從求善言可以為政者,敦史受之。○行葦,和鬼反。行,道也。葦,草也。耇音苟,《爾雅》云:“壽也。”梨,利知反,又利兮反。《方言》云:“凍梨,老也。”敦如字,本又作“惇”,同。
[疏]“《行葦》八章,章四句”至“福祿焉”。○正義曰:作《行葦》詩者,言忠誠而篤厚也。言周家積世能為忠誠篤厚之行,其仁恩及于草木。以草木之微,尙加愛惜,況在于人,愛之必甚。以此仁愛之深,故能內則親睦九族之親,外則尊事其黃發之耇,以禮恭敬養此老人,就乞善言,所以為政,以成其周之王室之福祿焉。此是成王之時,則美成王之忠厚矣。不言成王者,欲見先世皆然,非獨成王,故即言周家以廣之。九族是王近親,黃耇則及他姓,故言內外以別之。經八章,“仁及草木”,首章是也;“內睦九族”,二章盡四章是也;尊事黃耇,五章盡卒章上二句皆是也;以成其福祿,卒章下二句是也。三王養老,必就乞言,故序因而及之,于經無所當也。首章言葦,唯有草耳,舉草則木可知,故序言以足句耳。○箋“九族”至“受之”。○正義曰:親睦九族,非直其父祖子孫而已,故言“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見同出高祖五服之內皆親之。《文王世子》云“族食世降一等”,則天子所燕及者,非獨五服之內。此唯言九族者,言其親親以及遠,舉九族以見同姓皆親之。黃耇皆是老名,故云“黃,黃發;耇,凍梨”。《釋詁》云:“黃發、耇、老,壽也。”舍人曰:“黃發,老人發白復黃也。”孫炎曰:“黃發,發落更生。耇,面凍梨色以浮垢也。”《方言》云:“燕代北鄙,謂耇為梨。”郭璞注:“梨,面色似梨也。”《內則》云:“凡養老,五帝憲,三王又乞言,皆有惇史。”言五帝直養其氣體而法效之,三王亦養而法效之,又乞善言,皆有惇史,故知得善言則惇史受之。禮有內外小史大史,無惇史,正以待接老人,擇史之惇厚者掌之,惇非官名也,故彼注云:“惇史,史之孝厚者也。”
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敦,聚貌。行,道也。葉初生泥泥。○箋云:苞,茂也。體,成形也。敦敦然道旁之葦,牧牛羊者毋使躐履折傷之。草物方茂盛,以其終將為人用,故周之先王為此愛之,況于人乎!○敦,徒端反。注同。泥,乃禮反。注同。張揖作“苨苨”,云:“草盛也。”為此,于偽反。注內“為設”同。
[疏]“敦彼”至“泥泥”。○正義曰:言周之先王忠厚之至,見敦敦然道傍之葦,乃禁牧者,爾所牧牛羊,勿得踐履折傷之。何則?此葦方欲茂盛,方欲成體,維其葉泥泥然少而美好,以其將為人用,故愛惜之。言其葉少美,是愛之意。周之先王尙愛及草木,況于人乎,是其忠厚之極也。○傳“敦聚”至“泥泥”。○正義曰:《周禮》以葦好叢生而謂之叢物,故言“敦,聚貌”。禁其勿踐,則生必近路,故以行為道也。猶慮牛羊所食,故知是葉之初生泥泥然。○箋“體成”至“人乎”。○正義曰:成形者,謂至秋乃成為葦,此時未成,故言“方”。以“方”為未至之辭。葦之初生,其名為葭,稍大為蘆,長成乃名為葦。“八月萑葦”,是其事也。此禁牛羊勿踐,則是春夏時事,而言葦者,此先王愛其為人用,人之所用,在于成葦,作者體其意,故經以成形名之。葦之初生,正是牛羊所食,而禁之者,以牛羊當有牧處,且見先王之意愛之耳。
戚戚兄弟,莫遠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幾。戚戚,內相親也。肆,陳也。或陳言筵者,或授幾者。○箋云:莫,無也。具猶俱也。爾謂進之也。王與族人燕,兄弟之親,無遠無近,俱揖而進之。年稚者,為設筵而已。老者,加之以幾。○筵,以然反,席也。鋪陳曰筵,藉之曰席。稚,直吏反。
[疏]“戚戚”至“之幾”。○正義曰:言先王有仁恩之故,能誠心親戚,其親戚之兄弟,無遠無近,王俱爾而揖進之,與之燕樂。于時王心實悅,鋪設促遽,或有陳之筵席者,或有授之以幾者,是王能親其所親也。○傳“戚戚”至“幾者”。○正義曰:戚戚,猶親親。然親其所親,起于心內,故言內相親也。相者,兩相之辭。族人固當親王,但若王不親族人,則族人亦不親王耳。今王能降心,則族人必親矣,故以相言之。“肆,陳”,《釋詁》文。○箋“莫無”至“以幾”。○正義曰:邇是近義,謂揖而進之,令自近也。《燕禮》曰:“公降立于阼階之東南,南向邇卿。西面北上邇大夫,大夫皆少進。”注云:“邇,近也。揖而移之近之”,是也。經直言“莫遠”,而箋言“無遠無近”者,以作者句有所局,不得遠近幷言,舉遠則近可知矣。幾者,所以安身。少不當憑幾,而經“筵”、“幾”別文,故知老者加之以幾也。
肆筵設席,授幾有緝御。設席,重席也。緝御,踧踖之容也。箋云:緝,猶續也。御,侍也。兄弟之老者,既為設重席授幾,又有相續代而侍者,謂敦史也。○緝,七習反。重,直龍反。下同。踧,子六反。踖,子亦反。
或獻或酢,洗爵奠斝。斝,爵也。夏曰盞,殷曰斝,周曰爵。箋云:進酒于客曰獻。客答之曰酢。主人又洗爵酬客,客受而奠之,不舉也。用殷爵者,尊兄弟也。○酢,才洛反。斝,古雅反,又音嫁。夏,戶雅反。盞,則簡反,字或作“琖”,同。
[疏]“肆筵”至“奠斝”。○毛以為,乘上肆筵授幾之文,更申其事。言正于族人既為“肆之筵”,上又設重席。其授幾之人尊敬老者,則有致敬踧踖之容。既設筵幾,族人升堂受燕,或乃主人進酒而獻之于賓。賓既受,卒爵,或乃酌而酢答主人。主人卒飲,又洗爵酢以酬賓。賓受而奠此斝,不復舉之。王與族燕,以異姓為賓,使宰夫為主人,行此獻酢之禮也。○鄭以上二句特為老者設文。既為老者肆筵,又重設席,授之以幾,復有惇史相續代而侍之。餘同。○傳“設席”至“之容”。○正義曰:既言肆筵上又設席,故知重席也,不過下管上簟而已。《春官》“司幾筵”注云:“筵亦席也。鋪陳曰筵,藉之曰席。然則言之,筵、席通矣。”彼以在下為鋪陳,在上人所蹈藉,故在下者稱筵,在上者稱席,此當與之同也。以授幾以供老人,故以緝御為致敬踧踖之容。傳以授幾之時有踧踖之容,則肆筵之文不主于老人,當是乘述上文,與鄭異耳。○箋“緝猶”至“敦史”。○正義曰:緝績者,連續之,故緝猶續也。凡御者皆侍其側,故御為侍也。上章已云肆筵授幾,今肆筵之上復設席,則是主于老者,異于上章少者或單席矣。惇史主侍老人,故知續代而侍者謂惇史。○傳“斝爵”至“曰爵”。○正義曰:禮,主人洗以酬賓,賓得而奠之,所洗所奠猶一物也,而云“洗爵奠斝”,似是異器,故辨之云:“斝,爵也。”爵,酒器之大名,故《儀禮》飲觶者亦云卒爵,是爵為總稱。作者因洗奠之別,更變其文耳。“夏曰盞”以下,皆《明堂位》文。引之者,明斝非周器。謂之斝者,彼注謂畫禾稼也。○箋“進酒”至“兄弟”。○正義曰:此獻酢之法,《儀禮》行事之次為然。知用殷斝為尊者,《公羊傳》曰:“周公白牡,魯公騂剛。”《禮運》云:“盞斝及尸君,非禮也。”以大夫用之為僭,明先代之物為尊也。此言先王之事,或在制禮之前,自當正用殷爵。而知必有異意者,此詩成王之時作,縱使追述先代,當以周制言之,不當舉殷之爵,故知于時實用之也。《燕禮》“諸侯燕其臣子,宰夫為主人”,則天子亦當然。《文王世子》云“公與族人燕,則異姓為賓”,則賓主皆非兄弟。言尊兄弟者,賓主為兄弟,行禮而有之,其器之設,主為兄弟故也。
醓醢以薦,或燔或炙。嘉殽脾臄,或歌或咢。以肉曰醓醢。臄,函也。歌者,比于琴瑟也。徒擊鼓曰咢。箋云:薦之禮,韭菹則醓醢也。燔用肉,炙用肝,以脾函為加,故謂之嘉。○醓,他感反,肉醬也。鄭注《儀禮》云:“醓汁也。”醢,呼改反。脾,婢支反。臄,渠略反,字或作“醵”。咢,五洛反。毛云:“徒歌曰咢。”《爾雅》云:“徒擊鼓謂之咢。徒歌謂之謠。”函,胡南反,何又戶感反,本又作“𦜆”,同。《說文》云:“函,舌也。”又云:“口吹肉也。”《通俗文》云:“口上曰臄,口下曰函。”比,毗志反。炙,者夜反。
[疏]“醓醢”至“或咢”。○正義曰:言王燕族人,于獻酒之時,則用醓醢幷韭菹以薦進之也。又復或燔其肉,或炙其肝以為羞。其正饌以外所加善殽,則脾之與臄。酒殽既備,又作樂助歡。于是時,或比于琴瑟而歌,或徒擊鼓而咢。以此燕樂族人,是王能內睦之也。定本、《集注》經皆作“嘉”。箋以脾臄為加,故謂之嘉,是為嘉美之加也。○傳“以肉”至“鼓曰咢”。○正義曰:《釋器》云:“肉謂之醢。”李巡曰:“以肉作醬曰醢。”《天官·醢人》注云:“醓,肉汁也。”蓋用肉為醢,特有多汁,故以醓為名。其無汁者,自以所用之肉魚雁之屬為之名也。以臄為函,蓋相傳為然。服虔《通俗文》云:“口上曰臄,口下曰函。”或當然也。經傳諸言歌者,皆以弦和之,故云“歌者,比于琴瑟”。“徒擊鼓曰咢”,《釋樂》文。孫炎曰:“聲驚咢也。”王肅述毛作“徒擊鼓”。今定本、《集注》作“徒歌”者,與《園有桃》傳相涉誤耳。○箋“薦之”至“之嘉”。○正義曰:醢所以擩菹。禮,籩豆偶,有醢必有菹,故云“韭菹則醓醢”。《醢人》云:“朝事之豆韭菹醓醢。”是也。燔炙是正饌,以脾函為加助,故謂之嘉。
敦弓既堅,四鍭既鈞。舍矢既均,敦弓,畫弓也。天子敦弓。鍭,矢參亭。已均中蓺。箋云:舍之言釋也。蓺,質也。周之先王將養老,先與群臣行射禮,以擇其可與者以為賓。○敦音雕。注及下同。徐又都雷反。鍭音候,又音侯,矢名。鈞,規旬反。舍音舍。注同。參,七南反。中,丁仲反。下皆同。可與,音預,下“與為”同。一本直云“可者”,無與字。序賓以賢。言賓客次序皆賢。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觀者如堵墻。射至于司馬,使子路執弓矢出,延射曰:“奔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為人后者,不入。其餘皆入。”蓋去者半,入者半。又使公罔之裘、序點揚觶而語。公罔之裘揚觶而語曰:“幼壯孝弟,耆耋好禮,不從流俗,修身以俟死者,不在此位。”蓋去者半,處者半。序點又揚觶而語曰:“好學不倦,好禮不變,耄勤稱道不亂者,不在此位也。”蓋僅有存焉。箋云:序賓以賢,謂以射中多少為次第。○矍,俱縛反。相,息亮反。圃,布古反,又音布。觀,古亂反,又音官。堵,丁古反。奔音奮,覆敗也。將,子匠反。點,都簞反。觶,之豉反,爵名,容三升。語,魚據反。弟音悌。耋,徒節反。好,呼報反。下皆同。者不,弗武反。下同。耄,莫報反,字或作“旄”,同。八十曰耄。勤音其,百年曰期頤。僅,其靳反。
[疏]“敦弓”至“以賢”。○毛以為,自此以下,皆說養老之禮。周之先王將欲養老,親自射以擇士。其天子所射之畫弓既堅韌矣,其四鍭之矢既鈞停矣,其舍放此既均同而中矣,王既射以擇賓,莫非賢者。賓次序而為賓客者,以此擇之,故而皆是賢人也。○鄭唯下句為異。謂次序群臣為賓,以射之賢者為次,言以射中多少為差等。餘同。○傳“敦弓”至“中蓺”。○正義曰:敦與雕,古今之異。雕是畫飾之義,故云“敦弓,畫弓也”。《冬官·弓人》為弓唯言用漆,不言畫,則漆上又畫之。彼不言畫,文不具耳。此述天子擇士,宜是天子之弓,故言天子敦弓。此擇士之射,與群臣共之,作者主言天子之弓而已。其諸侯公卿宜與射者,自當各有其弓,不必畫矣。其等級無文以明之也。定四年《公羊傳》何休注云:“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嬰弓,士盧弓。”事不經見,未必然也。又解四鍭之義,言鍭是矢參亭者也。參亭,謂三分矢,一在前,二在后,輕重鈞亭。四矢皆然,故言“四鍭既鈞”。《冬官·矢人》“為鍭矢參分,一在前,二在后”。注云:“三訂之而平者,前有鐵重也。”矢而謂之鍭者,《釋器》云:“金鏃翦羽謂之鍭。”孫炎曰:“金鏑斷羽,使前重也。”《方言》云:“關西曰箭,江淮謂之鍭。”則鍭者,鐵鏃之矢名也。又解舍矢既均之義,言“已均中蓺”,謂所射之質,四矢皆均中也。案《周禮·司弓矢》:“鍭矢殺矢用諸近射田獵,恆矢痹矢用諸散射。”鄭注云:“散射,謂禮樂之射。”此養老即是禮射,而用鍭矢者,此與賓客私宴,不與常射同。或云先王用先代法,不用《周禮》。○箋“舍之”至“為賓”。○正義曰:舍、釋俱是放義,故舍之言釋,謂既射放矢也。傳言“中蓺”,故又解之,云蓺是質,即所射之物,正鵠之總名。但此說大射,當謂鵠也。以下章言養老之事,而此論射,則知射為養老,故云:“周之先王將養老,先與群臣行射禮,以擇其可與者以為賓。”禮稱將祭而射,謂之大射。養老與祭相類,而亦射以擇賓,則亦為大射。何則?禮射有三,賓射在朝而射以娛賓,燕射因燕而射以為樂,皆無擇士之義。《樂記》云:“祀于明堂,以教諸侯之孝。食三老五更于太學,以教諸侯之悌。”是祭與養老為相類之事,故知此射必大射也。王肅以此為養老燕射。案燕射于燕旅酬之后乃為之,不當設文于“曾孫維主”之上。豈先為燕射,而后酌酒也?以此知為大射,毛意亦為大射也。○傳“言賓”至“存焉”。○正義曰:言序賓以賢者,謂次序為賓,以此擇之而皆賢也。然則非賢不得為賓,故言賓客次序皆賢也。自“孔子射于矍相之圃”以下,皆《射義》文。彼于“圃”下云“蓋觀者如堵墻”,此引之略也。矍相,地名。樹菜蔬曰圃。于矍相之地有此圃,孔子射于中。以聖人行禮,故觀射者眾如垣堵之墻焉。將射,先行飲酒之禮。其禮立一人為司正,使主飲酒之事。至于將射,則變司正為司馬,故言“射至于司馬”。立司馬,是將射之始也。于此之時,使子路執弓矢出圃外,以延進射者,令欲射也。子路延射,則子路為司射矣。執弓矢者,明其為射之事也。告觀者曰:若嘗為奔敗軍眾之將,謂與人為將,撫御無方,致使己軍喪敗。或嘗為亡國之大夫,謂與人為臣,不能匡輔,令使其國滅亡。及與為人后,謂他人已自有后,復往奇而后之,則是貪財之人。若有此行者,不得入。其餘無此行者,皆入。子路言此之后,蓋去者半,入者半。子路所陳三事,皆是人之惡行者。觀者終不半為此行,但見其言,畏其義,故去者半耳。既已半入于圃,又使公罔之裘及序點二人揚觶爵而為語。公罔裘先語于眾曰:今射之所取之者,唯十年而幼,三十而壯,于時能行孝悌之行,及六十之耆,七十之耋,尙能好禮,不從流失之俗,修飾己身,以待其死而不變者,可留于此。若無此行者,不得在此射位。此說既訖,所入之人于中蓋又去者半,而處留者亦半也。序點又揚舉此觶,以語說于眾曰:今射所取,唯是好學不厭倦,好禮不變慝,至八十九十之耄,而能勤行稱舉其道不為亂者。若無此行,不得在此射位。于是皆去,蓋僅有存焉。鄭于彼注,其意為然。傳言此者,見在射位如此為難,故先射擇之,則賓客皆賢。知子路為司射者,以《鄉射》云:“司射袒決,遂取弓矢于西階,乃告請射事。”今子路執弓矢延射,故知為司射也。司射與司馬別,而先目言之,明子路延射之節,立司馬時也。主射一人而已,故子路獨出延射。語說必須二人,故罔裘、序點相對而言也。必揚觶者,將以令眾,故執爵以自表也。二人語意相類,而子路之言全與別者,子路出圃外延入,令眾人皆入,就大眾之內簡去惡者,故言惡者不入,為威肅之辭。其已入圃,則是賓客將欲與之同射,故使裘、點就眾人之中簡取好者,是故二人之言皆陳善事。前言好禮而已,后令好之不變。前言耆耋好之,后言耄亦不亂。是先易后難,使彌簡彌精,故再言之后蓋僅有存焉。蓋者,謂語辭也。子路言惡事,其末當云:有此行者不入。裘、點言善事,其末當云:無此行者,不在此位。以意在可知,故不設此言,是作文之常勢也。孔子此射,蓋為大夫時也。大夫射禮有五:大射,賓射,燕射,鄉射,主皮之射。此射先行飲酒之禮,則孔子用鄉射禮。何則?大射自擇其臣,非外人得入。賓射則與賓為之,無詢眾之義。燕射與所燕者射,不得有外人觀之。且燕在于寢,不當處矍相之圃。主皮之射,則求中而已,不在于禮。而此射行禮,又非主皮射,明孔子此射用鄉射禮矣。《射義》上又云:“古者天子諸侯將射必行燕禮,卿大夫之射必行鄉飲酒之禮。”其下則說孔子射事,明孔子射前飲酒者,是鄉飲酒之禮;射者,即是鄉射也。故《地官·鄉大夫職》云:“三年則興賢者能者,以禮賓之。厥明,獻賢能之書于王,退而以鄉射之禮詢眾庶。”注引孔子射于矍相之圃,使序點揚觶而語眾庶之義,引證鄉射,明孔子用鄉射之禮也。○箋“序賓”至“次第”。○正義曰:投壺數筭云:“某黨賢于某若干純。”謂中多者為賢。此射擇之為賓而云賢,明以射中多少為次,故易傳也。
敦弓既句,既挾四鍭。天子之弓,合九而成規。箋云:射禮搢三挾一個,言已挾四鍭,則已遍釋之。○句,古豆反,《說文》作“彀”,云:“張弓曰彀。”挾,子協反,又子合反。個,古賀反,亦作“介”。遍音遍。
四鍭如樹,言皆中也。序賓以不侮。言其皆有賢才也。箋云:不侮者,敬也。其人敬于禮,則射多中。
[疏]“敦弓”至“不侮”。○毛以為,又說擇士為射之事。言王之敦畫之弓既挽其弦而句然,既挾此四鍭之矢遍釋之矣,其四鍭皆中于質,如手就樹之然。王既為此善射,以擇賢者為賓,故其次序為賓者以此擇之,故皆不有侮慢者也。言為賓者皆是恭敬之賢人。○鄭唯下句為異,言其次序賓以不侮慢多少為次第。餘同。○傳“天子”至“成規”。○正義曰:皆《冬官·弓人》文也。又云:“往體寡,來體多,謂之王弧。”注云:“王弓合九而成規,弧弓亦然。”則此敦弓即彼王弧也。傳言此者,明既句是引滿之時也。以合九成規,此弓體直。今言既句,明是挽之。《說文》云:“彀,張弓也。”《二京賦》曰:“雕弓既彀。”彀與句,字雖異,音義同。○箋“射禮”至“釋之”。○正義曰:射禮搢三挾一個,大射禮然也。搢者,插也。挾,謂手挾之。射用四矢,故插三于帶間,挾一以扣弦而射也。射禮每挾一個,今言挾四鍭,故知已遍釋之也。案《大射禮》搢三挾一個,謂卿大夫。若其君,則使人屬矢,不親挾也。
曾孫維主,酒醴維醹。酌以大斗,以祈黃耇。曾孫,成王也。醹,厚也。大斗,長三尺也。祈,報也。箋云:祈,告也。今我成王承先王之法度,為主人,亦既序賓矣,有醇厚之酒醴,以大斗酌而嘗之而美,故以告黃耇之人,征而養之也。飲酒之禮曰:“告于先生君子,可也。”○醹,如主反,《說文》“厚酒也”,《字林》同,音女父反。斗字又作“枓”,都口反,徐又音主。三尺,謂大斗之柄也。醇音淳。
[疏]“曾孫”至“黃耇”。○毛以為,賓射既中,可以助行養老。曾孫成王于是承先王之法度,維為主人矣。其為主人,酒醴維醹厚矣,故今酌之以大斗而獻之,以報養黃耇之老人。○鄭以此章始告老人,下章乃言其養。成王養老為主人,酒醴維醹厚,酌以大斗而嘗之,以告黃耇將養之也。○傳“曾孫”至“祈福”。○正義曰:以《信南山》經、序準之,知曾孫為成王也。醹厚,謂酒之醇者。《說文》云:“醹,厚酒也。”大斗長三尺,謂其柄也。《漢禮器制度》注“勺五升,徑六寸,長二尺”,是也。此蓋從大器,挹之以樽,用此勺耳。其在樽中,不當用如此之長勺也。祈訓為求,但從求善言而報養之,故以祈為報也。○箋“祈告”至“君子”。○正義曰:“祈,告”,《釋詁》文。序言周家忠厚,則此篇所陳,周之先王與今王皆能親親而敬老也。四章以上,言親睦九族之事,故箋于首章言先王。五章以下,言養老之事,故箋又言先王,以明周之先王盡能然也。至于此章,指言曾孫,則是主言成王,故云“今成王承先王之法度為主人”,明先王亦然矣。此先王指文王、武王,以其行天子禮故也。若太王、王季,追王耳,未能用天子法。上言先王射以擇賓,則成王亦然,故知即以文王之事接之,云“亦既序賓矣”。“酌”文在“祈黃耇”之上,未告黃耇,故知酌者酌而嘗之也。飲酒之禮曰:“告于先生君子,可也。”是鄉飲酒之禮。賓賢能,明日之事也。彼注云:“先生,大夫之致位者。不以筋力為禮,于是可以來君子。國中有盛德者,可召,唯所欲。”引此者,證祈為告義。言養老之禮,亦當豫告老人矣。
黃耇臺背,以引以翼。臺背,大老也。引,長。翼,敬也。箋云:臺之言鮐也,大老則背有鮐文。既告老人,及其來也,以禮引之,以禮翼之。在前曰引,在旁曰翼。○臺,湯來反,徐又音臺,《爾雅》云:“壽也。”鮐,湯來反,魚名。一音夷。
壽考維祺,以介景福。祺,吉也。箋云:介,助也。養老人而得吉,所以助大福也。○祺音其。介音戒,毛“大也”。后皆放此。
[疏]“黃耇”至“景福”。○毛以為,成王之養老人也,非止一時而已。言此黃耇鮐背之老人,成王以立長養事之,以此常恭敬之。由其尊耇老之人,故得壽考,維有吉慶,以受大大之福。○鄭以上言告老人,此言養之事。黃耇鮐背之老人,既告之而來,成王乃使人以禮在前導引之,以禮在傍贊翼之,以此故得壽考維吉,以助其受大福。○傳“臺背”至“翼敬”。○正義曰:《釋詁》云:“鮐背、耇、老,壽也。”舍人曰:“老人氣衰,皮膚消瘠,背若鮐魚也。”《爾雅》作“鮐”,以其似鮐魚,而此經作“臺”,故箋申之云:“臺之言鮐也,大老則背有鮐文。”是依《爾雅》為說也。劉熙《釋名》云:“九十曰鮐背,背有鮐文。”或當然也。“引,長。翼,敬”,《釋詁》文。○箋“在前”至“曰翼”。○正義曰:引者,牽引之義,故云“在前曰引”,謂在前相導之。翼者,如鳥之翼在身之兩傍,故云“在傍曰翼”,謂在傍扶持之。以此引、翼是導引、扶持之義,則老人于是始來,故易傳以上章為始告,此章為正養。○傳“祺,吉”。○正義曰:《釋言》文。
《行葦》八章,章四句。故言七章,二章章六句,五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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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醉》,大平也。醉酒飽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成王祭宗廟,旅酬下遍群臣,至于無筭爵,故云醉焉。乃見十倫之義,志意充滿,是謂之飽德。○大平,音泰。后“大平”皆放此。行,下孟反。第四章以下注皆同。遍音遍。下同。見,賢遍反。
[疏]“《既醉》八章,章四句”至“行焉”。○正義曰:作《既醉》詩者,言太平也。謂四方寧靜而無事,此則平之大者,故謂太平也。成王之祭宗廟,群臣助之。至于祭末,莫不醉足于酒,厭飽其德。既荷德澤,莫不自修,人皆有士君子之行焉。能使一朝之臣盡為君子,以此教民大安樂,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士者,事也,言其才可以理庶事,人行之成名,公卿以下總稱之。“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其文兼公卿也。君子者,言其德可以君上位,子下民,雖天子亦稱之。《易·乾卦》“九三,君子終日干干”,謂天子是也。公卿以下有德者亦稱之。言人有德者,謂人人皆有德,以顯太平之驗。經八章。首章上二句,是醉酒飽德也。四章下二句,言相攝以威儀。五章,言君子有孝行,是有士君子之行。此二事是太平之實,故序特言之。但醉酒飽德,本因祭蒙神福,則遠被子孫,故作者因言祭而得福祿,澤及后世之事,非詩所主意,故序者略之。本或云“告太平”者,此與《維天之命敘》文相涉,故遂誤耳。今定本無“告”字。○箋“成王”至“飽德”。○正義曰:以經言祭事,故云成王祭宗廟,至于旅酬,乃以酒次序相酬,不遺微賤,下遍于群臣,至于無筭爵,爵行無數,以此故云醉焉。酌酒始于旅酬,爵行終于無筭,以醉必在祭末,故先以無筭結之。又從祭初至于祭末,乃見十等倫理,于是志意充滿,如食飽足,是以謂之飽德也。《祭統》云“夫祭有十倫焉:見事鬼神之道焉,見君臣之義焉,見父子之倫焉,見貴賤之等焉,見親疏之殺焉,見爵賞之施焉,見夫婦之別焉,見政事之均焉,見長幼之序焉,見上下之際焉。此之謂十倫也”。彼陳目于上,又歷說其事,于下文多不可盡載,略舉其意。以為筵幾依神,詔室出于祊,為交神明,一也。君迎牲而不迎尸,為尸在廟門外疑于臣,別嫌而迎,是明君臣之義,二也。孫為王父尸,己北面而事子,則為父尸之故,此父子之倫,三也。尸飲五,獻卿;尸飲七,獻大夫;尸飲九,獻士與有司,是明貴賤,四也。群昭群穆咸在,別遠近親疏之序,是親疏之殺,五也。賜爵祿于太廟,此施爵賞,為六也。君在阼,夫人在房,不相授受,酢必易爵,此別夫婦,為七也。祭末歸俎,貴者不重,賤者不虛,是政事之均,八也。賜爵,昭穆及有司皆以齒,是長幼有序,九也。有畀、韗、胞、狄、閽、寺,君在上而惠下,是上下之際,十也。此十義,祭必有之。唯爵賞之施,或有或無,舉其有者而為十耳。若然,此十義,祭則有之。獨言成王之時為太平事者,人有士君子之行,自由王化之深,實非祭末始然。但作者因事見義,以祭有飽德之事,而臣有士君子之行,以為政由于神,化從神感,是故因祭祀而美其人有德行,以示世之太平耳。
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既者,盡其禮,終其事。箋云:禮,謂旅酬之屬。事,謂惠施先后及歸俎之類。○施,式豉反。
君子萬年,介爾景福。箋云:君子,斥成王也。介,助。景,大也。成王,女有萬年之壽,天又助女以大福,謂五福也。
[疏]“既醉”至“景福”。○毛以為,成王之祭宗廟,群臣助之,至旅酬而酌酒,終無筭爵,而皆醉。言成王既醉之以酒矣,又于祭末見惠施先后歸俎之事,差次二者之德,志意充滿,又是既飽以德矣。君子成王,德能如此,當有萬年之壽,天又大與汝大福也。○鄭唯以介為助。餘同。○傳“既有”至“其事”。○正義曰:《春秋》日食盡者謂之既,故解之云:“既者,盡其禮,終其事。”盡禮、終事,其義一也。以經有二事,故分之耳。○箋“禮謂”至“之類”。○正義曰:以傳解為二,故亦分而申之。傳以禮解酒,故云:“禮,旅酬之屬。”言“之屬”,謂下及無筭爵也。傳以事解德,故云“事,謂惠施先后”。謂尸飲五,獻卿,尸飲七,獻大夫,以貴賤為先后也。及“歸俎”者,貴者得貴骨,賤者得賤骨,貴者先而賤者后。言之類,見理兼十倫,故箋略舉以包通之。○箋“君子”至“五福”。○正義曰:何知君子非上醉酒飽德之人,而以為成王者,以與萬年連文。六章、七章“萬年”之下,以“祚胤”、“景命”接之,故知君子萬年,宜斥成王也。六章“萬年”之下云“永錫祚胤”,即乘之云“天被爾祿”,明永錫者,是天錫之也。此“介爾景福”,亦在“萬年”之下,其文與彼相值,明亦大也,故云“天助汝以大福”也。此祭宗廟而言天助者,以人死魂歸于天,雖人鬼所助者,皆歸之于天焉。《少牢》嘏辭亦云“使汝受祿于天”,是也。福謂五福者,《洪范》云:“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注云:康寧,人平安也。攸好德,人皆好有德也。考終命,考,成也;終性命,謂皆生佼好以至老也。此五者皆是善事,自天受之,故謂之福。福者,備也。備者,大順之總名。《詩》言“景福”多矣,以此篇福事數備于五,故就此以明之,見諸言“景福”,義皆然也。此篇言“君子萬年”,是為壽也。“天被爾祿”,是富也。“室家之壼”,是康寧也。“昭明有融”,是攸好德也。“高朗令終”,“景命有仆”,即考終命也。為下具此五者,故箋于是言之,明此篇“景福”之言,為下總目也。
既醉以酒,爾殽既將。將,行也。箋云:爾,女也。殽,謂牲體也。成王之為群臣俎實,以尊卑差次行之。
君子萬年,介爾昭明。箋云:昭,光也。
[疏]“既醉”至“昭明”。○毛以為,成王之祭宗廟,群臣助之,終于無筭爵,而皆醉。言成王既醉之以酒矣,爾王之殽羞牲體既差次而行之,禮事終備,女君子成王當有萬年之壽。天又光大汝成王,與之以昭明之道,謂使之政教常善,永作明君也。○鄭唯以介為助。餘同。○箋“殽謂”至“行之”。○正義曰:歸俎者,以牲體實之于俎,故又謂俎實。以尊卑差次行之者,謂“貴者得貴骨,賤者得賤骨”,是也。
昭明有融,高朗令終。融,長。朗,明也。始于饗燕,終于享祀。箋云:有,又。令,善也。天既助女以光明之道,又使之長。有高明之譽,而以善名終,是其長也。
令終有俶,公尸嘉告。俶,始也。公尸天子以卿,言諸侯也。箋云:俶,猶厚也。既始有善令,終又厚之。公尸以善言告之,謂嘏辭也。諸侯有功德者,入為天子卿大夫,故云“公尸”。公,君也。○俶,尺叔反。嘏,古雅反。
[疏]“昭明”至“嘉告”。○毛以為,天既光大汝成王以昭明之道,甚有長也。言與之明道,未有極已之時。以是之故,王德高明而有善終。禮莫重于祭,饗燕是禮之始,享祀是禮之終,言王能善于祭也。王之善終又有始,言王于饗燕之禮亦善為之。由其終始皆善,故于祭之時,有諸侯之公與王為先祖之尸,始以善告王,使受福也。由此祭而使群臣飽德,故因述王之祭祀焉。○鄭以為,天既助汝王以光明之道,不但一時而已,又使之長遠也。所以為長者,使王有高明之譽,而以善名終,是其長也。既以善名而終,又使之篤厚,是故公尸以善言告王也。○傳“融長”至“享祀”。○正義曰:“融,長”,《釋詁》文。《釋言》云:“明,朗也。”反覆相訓,故朗為明也。此言“令終”,下云“有俶”,則是始終相對。下云“公尸”,此論祭事。《祭統》曰:“禮有五經,莫重于祭。”是以祭禮為重。禮終于是,故謂之終。以事神之禮為終,則與人交接者為始,故以饗燕為始,享祀為終。王者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始于饗燕,終于享祀。○箋“有又”至“其長”。○正義曰:以說一人之事,宜為相亞,故以“有”為“又”。“令,善”,《釋詁》文。天既助汝以光明之道,令其無有窮已,是又使之長也。光明之道,自在己身,行之于人則有名譽。此高朗令終,還述“有融”之言,故云“有高明之譽,而以善名終,是其長也”。易傳者,此昭明還乘上文而申之,未有祭事在其間,故易之也。○傳“俶始”至“諸侯”。○正義曰:“俶,始”,《釋詁》文。天子以卿,謂以卿為尸也。卿而謂之公者,言此卿之尊,比下土諸侯也。諸侯稱公,故亦謂卿為公也。《白虎通》引曾子曰:“王者宗廟,以卿為尸,射以公為耦。不以公為尸,避嫌三公尊近天子,親稽首拜尸,故不以公為尸。”然則當時傳記有此說,故知宗廟之尸必以卿也。卿六命,出封則為侯伯,故得以公言之。此傳據卿非諸侯者為說耳。若諸侯入為卿,則稱公,是常矣。○箋“俶猶”至“公君”。○正義曰:箋以此文從“介爾昭明”以來,轉相乘述,則是終有俶亦是介爾之事,俱為神佑,受之于天,非言王之祭燕行事始終故,不從俶為始。以“令終”已是善名,故以俶為厚。《釋詁》云:“俶,作也。”作事所以厚生,故云“俶猶厚也”。言天佑成王,既始使以善名,終又使厚之,見天意殷勤之至也。尸告主人,唯嘏辭耳,故知“公尸嘉告”謂嘏辭也。傳言以卿為非諸侯者,故又言諸侯入為卿大夫,以申足傳說也。諸侯有功德者,入為天子之卿。大夫謂侯,伯為卿,子男為大夫,五等在國,臣皆稱之曰公,故言公尸也。“公,君”,《釋詁》文。明國君而稱公,非必公爵也。此宗廟宜以卿為尸,但因解公而連言大夫耳。《祭統》云:“夫祭之道,孫為王父尸。所使為尸者,于祭者子行也,父北面而事之。”彼說天子諸侯之法,則天子諸侯宗廟之祭,其尺用同姓也,于同姓之中用其適者,故《祭統》注云:“必取同姓之適。”知者,《士虞記》云:“男,男尸。女,女尸。必使異姓,不使賤者。”注云:“異姓,婦也。”尸配尊者,必使適也。雖虞時男女別尸,既祔則夫婦,其尸唯此為異,其用適則同也。《曲禮》曰:“為人子者不為尸。”注云:“然則尸必卜筮無父者。”然則尸又用適而無父者也。非其宗廟之祭,則其尸不必同姓。《石渠論》云:“周公祭天,用太公為尸。”是用異姓也。《白虎通》又云:“周公祭太山,用召公為尸。”蓋天地山川得用公也。
其告維何?籩豆靜嘉。恆豆之菹,水草之和也。其醢,陸產之物也。加豆,陸產也。其醢,水物也。籩豆之薦,水土之品也。不敢用常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于神明者,言道之遍至也。箋云:公尸所以善言告之,是何故乎?乃用籩豆之物,潔清而美,政平氣和所致故也。○褻,息列反。清如字,又才性反。
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相攝佐者,以威儀也。箋云:朋友,謂群臣同志好者也。言成王之臣,皆有仁孝士君子之行,其所以相攝佐威儀之事。○好,呼報反。
[疏]“其告”至“威儀”。○正義曰:案乘上“公尸嘉告”,又問而說之。言其此公尸以善言告者,維何所為乎?乃由王之所祭,籩豆之物,潔清而美,又其時王之群臣同志好之朋友,皆有士君子之行,所以相攝斂而佐助之。其所以相攝佐者,以威儀之事也。由祭饌則潔清而美,助者又善于威儀,當神之意,故公尸以善言告王也。○傳“恆豆”至“遍至”。○正義曰:自“交于神明”以上,皆《郊特牲》文。所異者,唯彼“和”下有“氣”,此略之耳。既引其文,又云“言道之遍至”,以解其間用水土之意。豆謂恆常正祭之豆,菹用水草之和氣所生者而為之,若昌本與鳧葵也。其醢則用陸地所產之物,若纴麋之等也。朝事為正,故謂之恆。其加豆菹用陸產之物,若葵菹與豚拍也。其醢則別用水物,若蠃與魚。謂饋食之豆,以其亞朝事,故謂之加。此籩豆之薦,用水土所生之品者,以不敢用尋常褻美之味而貴其多品數,故加桓豆。所以交接于神明者,言道之遍而至于水土故也。彼注云:“此謂諸侯也。天子朝事之豆,有昌本、麋臡、茆菹、麇臡,饋食之豆,有葵菹、蠃醢、豚拍、魚醢,其餘則有雜錯云也。”《記》言恆豆、加豆,鄭引朝事、饋食,則以朝事為恆,饋食為加,取其水陸相配與《記》同者,而證之以恆加相亞,宜為朝事與饋食,故不為饋外之加焉。其餘錯雜者,于《天官·醢人》云“朝事之豆”,有韭菹、青菹,非水草也。“饋食之豆”,有蜃蚳醢。蜃非陸產,蚳非水物,故言雜錯也。此皆言豆而幷言籩者。籩與豆相配,故連言之也。此皆天子之禮,而引諸侯法者,取水土之品是靜加之義,故引之。其雜錯猶自不同也。○箋“公尸”至“致故”。○正義曰:維何者,問之辭。靜嘉者,答之意。言政平氣和,因解水陸之物得美之意。此經意言“其告維何”,由“籩豆靜嘉”。下云“其類維何?室家之壼”;“其胤維何?天被爾祿”,更自申說類胤之事,文勢雖與此異,俱問而自說,故同言維何也。○箋“朋友”至“之事”。○正義曰:言朋友則非一人,論祭事而言攸攝,則是群臣相攝以助之。友者同志之名,故云“朋友,謂群臣同志好者”。攝者,收斂之言,各自收斂,以相助佐為威儀之事,則《祭義》所謂“濟濟漆漆”是也。
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箋云:孔,甚也。言成王之臣威儀甚得其宜,皆君子之人,有孝子之行。
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匱,竭。類,善也。箋云:永,長也。孝子之行,非有竭極之時,長以與女之族類,謂廣之以教道天下也。《春秋傳》曰:“穎考叔,純孝也,施及莊公。”○匱,求位反。道音導。施,以豉反。
[疏]“威儀”至“爾類”。○毛以為,成王之臣既相攝佐以威儀,故威儀甚得其適時之中,皆為君子之人,皆有孝子之行。既有孝子之行,又不有竭極之時,能以孝道轉相教化,則天長賜汝王以善道矣。○鄭唯長與汝之族類為異。餘同。○箋“孔甚”至“其宜”。○正義曰:“孔,甚”,《釋言》文。時謂時節。前事而量度之,使己舉措合宜,故云“威儀甚得其宜”。《賓之初筵》箋以時為心所尊敬,意亦類于此也。○傳“匱,竭。類,善”。○正義曰:“匱,竭”俱是盡之義,故以匱為竭。“類,善”,《釋詁》文。○箋“永長”至“莊公”。○正義曰:“永,長”,《釋詁》文。《祭義》云“大孝不匱”,言“博施備物”。當謂天子諸侯行孝不匱也。此“孝子不匱”,乘上“朋友”之文,亦謂群臣行孝,與彼異也。以言群臣之孝,則知“永錫爾類”為長與爾之族類,謂轉相教導也。各教其類,則可以遍及天下,故云“謂廣之教導天下”。近從朝廷而至于天下,是其無竭極之時也。所引《春秋傳》者,隱元年《左傳》文。彼言穎考叔之孝延及莊公,亦使孝,以證有孝行者能轉相教導也。純孝者,杜預云:“純猶篤也。”謂孝之篤厚也。
其類維何?室家之壼。壼,廣也。箋云:壺之言梱也。其與女之族類云何乎?室家先以相梱致,已乃及于天下。○壼,苦本反,鄭“梱致也”。梱,苦本反。致,直置反。
君子萬年,永錫祚胤。胤,嗣也。箋云:永,長也。成王女有萬年之壽,天又長予女福祚至于子孫。
[疏]“其類”至“祚胤”。○毛以為,乘上錫王善道,故又問而說之。天與王以善道者,維是云何乎?正謂以此善道施于室家之內,以此室家之善廣及于天下,此所謂長與之也。能使善道之廣如此,則君子成王當有萬年之壽。天又長與汝之福祚,至于胤嗣之子孫。言天深佑之,使福及后世也。○鄭亦乘上問而說之,言群臣以孝行與其族類者,維云何乎?使在室家之內,皆自先相致恩親,乃后及于天下。使皆室家相親,是謂與族類也。餘同。○傳“壼,廣”。○正義曰:《釋宮》云:“宮中巷謂之壼。”以宮中巷路之廣,故以壼為廣。王肅云:其善道施于室家,而廣及天下。《周語》單靖公之老送叔向,叔向告其老而美單子,引此章乃云:“壼也者,廣裕民人之謂也。”王肅據彼文以述毛傳,彼言“壼者,廣裕民人”,故以壼為廣也。○箋“壼之”至“天下”。○正義曰:箋以言室家之壼,則壼即是室家之事。若言室家之廣,則于文不類,故易之云:“壼之言梱。”以孝行與族類者,室家先以相梱逼而密致,言其相親,然后以此相親之道與其族類,亦使之室家相親,故言乃及于天下也。毛據《外傳》為說。《外傳》正解此文,而箋必易之者,箋之此意不違《外傳》也。室家梱致則可以化天下,則是廣裕民人也。孝昭皆取此箋以解《外傳》,是其不違矣。但不訓壼為廣,與毛異耳。
其胤維何?天被爾祿。祿,福也。箋云:天予女福祚至于子孫,云何乎?天覆被女以祿位,使錄臨天下。○被,皮寄反。注同。
君子萬年,景命有仆。仆,附也。箋云:成王女既有萬年之壽,天之大命又附著于女,謂使為政教也。○著,直略反。下同。
[疏]“其胤”至“有仆”。○毛以為,乘上“祚胤”問而說之。其言祚及后胤者,維是云何乎?正謂天覆被汝以福祿,使之長保王位,錄臨天下。言既得福祿如此,君子成王常有萬年之壽,天之大命有所附著,言常歸于汝,傳之子孫也。○鄭唯以“有”為“又”。餘同。○傳“仆,附”。○正義曰:以仆御必附近于人,故以仆為附。傳不訓“有”為“又”,故知不與鄭同。
其仆維何?釐爾女士。釐,予也。箋云:天之大命附著于女云何乎?予女以女而有士行者,謂生淑媛使為之妃。○釐,力之反。媛,于眷反。妃音配,又芳非反。
釐爾女士,從以孫子。箋云:從,隨也。天既予女以女而有士行者,又使生賢知之子孫以隨之,謂傳世也。○知音智。傳,直專反。
[疏]“其仆”至“孫子”。○正義曰:乘上“景命有仆”問而說之。言其大命所附之事,維是云何乎?乃與汝以女而有士行者,使與汝為配耦。既與汝女而有士行者,又隨之以生賢智之子孫,使之傳世,是得天之大命附著也。○傳“釐予”。○正義曰:《釋詁》云:“釐、予,賜也。”俱訓為賜,故釐得為予。○箋“天之”至“之妃”。○正義曰:自六章至此,其文有次,因孝子之臣,化族類以固王室,故先言“永錫祚胤”為遠之辭,但乘其句末而轉之,故云“其胤維何”,不言其祚耳。其實七章所言“天被爾祿”,“景命有仆”,即祚也。此章云“釐爾女士”,“從以孫子”,是胤也。六章舉其目,因而分說之。○鄭以七章言祚,故箋云“天覆被汝以祿位”。“天之大命又附著于汝”,指王之身,是解祚也。以此章言胤,故下箋云“使生賢智之子孫以隨之,謂傳世”,指其子孫,是解胤也。但以理得相因,故言“其胤維何”,而以祚答之,見其生賢胤乃可以保國祚,故其言相起發也。下言“釐爾女士”,“從以孫子”,則孫子是此士女所生,故知女士謂女而有士行者。文母為十亂之一,是女而有士行者也。成王之妃,《書傳》無文,其子則康王也。昭二十六年《左傳》曰“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則康王亦明王也。
《既醉》八章,章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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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鳧鷖》,守成也。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樂之也。君子,斥成王也。言君子者,大平之時則皆然,非獨成王也。○鳧音符。鷖,于雞反,《蒼頡解詁》云:“鷖,鷗也。一名水鴞。”祇,祁支反。樂音洛。篇末注同。
[疏]“《鳧鷖》五章,章六句”至“樂之”。○正義曰:作《鳧鷖》詩者,言保守成功,不使失墜也。致大平之君子成王,能執持其盈滿,守掌其成功,則神祇祖考皆安寧而愛樂之矣,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上篇言太平,此篇言守成,即守此太平之成功也。太師次篇,見有此義,敘者述其次意,故言太平之君子,亦乘上篇而為勢也。王者之馭天下,太平是功之所極。物極則反,或將喪之。成之既難,守亦不易,故所以美其能守之也。執而不釋謂之持,主而不失謂之守。持是手執之,守是身護之。盈者如器實滿,故言持。成者如物積聚,故言守。持守之義,亦相通也,故《易》注云:“持一不惑曰守。”是守亦持也。神祇以人為主,故能守成,則神祇祖考安樂之矣。神者天神,祇者地神,祖考則人神也。經五章,毛以為皆祭宗廟,則是祖考耳。而兼言神祇者,以推心事神,其致一也。能事宗廟,則亦能事天地,因祖考而廣言神祇,明其皆安樂之也。安者,神意自安,即“來燕來寧”、“來宜”、“來處”、“來宗”,是也。樂者,謂愛樂。主人饗其祭祀,降之福祿,即“來成”、“來為”、“來下”、“來崇”,無有后艱是也。其持盈守成,言神祇所以得安之意,于經無所當也。鄭于神祇祖考,經皆有之。三章祭天地,是神祇也。卒章七祀,亦神之別也。二章四方百物,四章社稷山川,于《周禮》皆地祇也。首章宗廟,即祖考也。不言鬼而言祖考,復其文以足句。經、序例者,序以天地人為尊卑之次,以統其小者;經以鳥至為次,故不同也。毛于首章傳曰,太平則萬物眾多,則不以鳧鷖所在興祭處也。二章傳曰“厚為孝子”,則是于祖考也。卒章傳曰“不敢多祈”,則是述孝子之情,非尸有尊卑也。然則毛以五章皆為宗廟矣。鄭以首章祭宗廟,二章祭四方百物,三章祭天地,四章祭社稷山川,卒章祭七祀,皆以首章一句言正祭,次句以下言燕尸。宗廟燕尸以祭之明日,其餘皆同日也。如此為章次者,以鳧鷖水鳥,居水是常,故先言“在涇”。既以水為主,然后從下而漸至于高,鳥不常處,或出水傍,故次“在沙”。而水中高地,鳥亦往焉,故次“在渚”。水外高地,鳥又時往,故次“在潀”。山之絕水,鳥往最稀,故以為末。因以鳥之所在,取其象類為喻,故不依尊卑之次焉。
鳧鷖在涇,公尸來燕來寧。鳧,水鳥也。鷖,鳧屬。太平則萬物眾多。箋云:涇,水中也。水鳥而居水中,猶人為公尸之在宗廟也,故以喻焉。祭祀既畢,明日又設禮而與尸燕。成王之時,尸來燕也,其心安,不以己實臣之故自謙。言此者,美成王事尸之禮備。
爾酒既清,爾殽既馨,公尸燕飲,福祿來成。馨,香之遠聞也。箋云:爾者,女成王也。女酒殽清美,以與公尸燕樂飲酒之故,祖考以福祿來成女。○聞音問,或如字。
[疏]“鳧鷖”至“來成”。○毛以為,成王之時,天下太平,萬物眾多,莫不得所。其鳧鷖之鳥,在于涇水之中,得其處也。既天下太平,成王祭宗廟之神,以其明日繹而燕尸。此時公尸之來與王燕也,其來心則安寧,不以己實臣之故而不安,由王誠心敬之故也。其燕之時,爾王酒既清潔矣,爾王之殽既馨香矣,乃用之以公尸燕樂而飲之,則為神所悅,以此致福祿而來成。汝孝子是為神所安樂之也。○鄭唯上句為異,言鳧鷖在涇水之中,以興公尸在宗廟之內。餘同。○傳“鳧水”至“眾多”。○正義曰:《釋鳥》:“鸍,沈鳧。”某氏曰:“《詩》云:‘弋鳧與雁。’”郭璞曰:“似鴨而小,長尾,背上有文,今江東亦呼為鸍。”陸機《疏》云:“大小如鴨,青色,卑腳短喙,水鳥之謹愿者也。”鷖與鳧俱在涇,故知“鳧屬”。《蒼頡解詁》云:“鷖,鷗也。一名水鴞。”太平則取之以時,不妄大殺,故萬物眾多。萬物多而獨言鳧者,舉鳥之得所,則餘者皆然,可知。○箋“涇水”至“禮備”。○正義曰:欲言水鳥居中,故云“涇,水名也”。以凡喻皆取其象,故以水鳥之居水中,猶人為公尸之在宗廟,故以喻焉。此謂正祭,故云“在宗廟”。若繹祭之禮,則《郊特牲》注云:“祊當于廟門之外西室,繹又于其堂,不專在廟門。”明在廟為正祭也。言公尸來燕,則是祭后燕尸,非祭時也。燕尸之禮,大夫謂之賓尸,即用其祭之日,今《有司徹》是其事也。天子諸侯則謂之繹,以祭之明日。《春秋》宣八年言:“辛巳,有事于太廟。壬午,猶繹。”是謂在明日也。此公尸來燕,是繹祭之事,故云“祭祀既畢,明日又設禮而與公尸燕也”。其尸以卿大夫為之,于王實為其臣,但孝子以父象事之,故其心安,不以己實臣之故自嫌。由王事之盡敬,故不嫌也。若人遇己薄,則不敢自安。今言尸之安,明王禮之備也。
鳧鷖在沙,公尸來燕來宜。沙,水旁也。宜,宜其事也。箋云:水鳥以居水中為常,今出在水旁,喻祭四方百物之尸也。其來燕也,心自以為宜,亦不以己實臣自嫌也。
爾酒既多,爾殽既嘉,言酒品齊多而殽備美。○齊,才細反。公尸燕飲,福祿來為。厚為孝子也。箋云:為,猶助也,助成王也。○為,于偽反。注同。協句如字。
[疏]“鳧鷖”至“來為”。○毛以為,時既太平,鳧鷖之鳥在于水傍之沙而得其所。于此之時,成王祭其祖考,而明日燕尸。公尸之來燕也,自以其來為宜其事,不以臣故而自嫌。言王事尸之禮備也。其燕之時,爾王之酒既多矣,爾王之殽既善矣,王用之以與公尸燕樂而飲之,故致福祿來而厚為孝子也。○鄭以鳧鷖在沙,喻祭四方百物,即以其日燕尸,福祿來助成王,以此為異。餘同。○傳“沙水”至“其事”。○正義曰:上言在涇,此云在沙,則在涇水之傍沙也,故云“沙,水傍”。《易·需卦》“九二,需于沙”。注云:“沙,接水者。”亦是水傍矣。《說文》云:“沙,水中散石也。水少則沙見,故字從水少耳。”因以為宜,故知宜其事也。○箋“水鳥”至“自嫌”。○正義曰:箋以序言“神祇祖考”,其言遍說諸神,則經之所陳盡有之矣,非獨祭宗廟而已,故以每章各為一祭。而詩之取喻,皆以為象廟中之有神,猶涇水之有鳥,故以在涇為喻宗廟。今鳥出在水傍,猶似神居國外。國外之祭,唯是四方百物之神矣,故云“水鳥而居水中為常,今出在水傍,喻祭四方百物之尸”。由四方百物祭在國外,故以出水為喻也。《大宗伯》“疈辜祭四方百物”。言四方,則其祭在國之外者,各祭其方也。言百物,則遍祭百種之神也。祭在四方,其神百種,唯蠟祭耳,故注云:“疈,逼牲胸也。辜,磔也。逼而磔之,謂桀禳及蠟祭也。”即引《郊特牲》曰:“八蠟以記四方。年不順成,則八蠟不通,以謹民財也。”又曰:“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是八蠟之祭,在四方祭百種也。言百種者,舉成數耳。《郊特牲》曰:“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注云:“萬物有功加于民者,神使為之,故祭以報焉。”既言百種,又言萬物,是其遍祭天下群神也。而謂之八蠟者,以蠟者主于為田報祭,其八者于田功尤多,故以為主耳。其祭非徒八神而已。其神雖眾,總而祭之。《郊特牲》又曰:“伊耆氏始為蠟。”注又云:“造者配之。”蓋諸神共立一尸,而以伊耆氏配也。《曾子問》云:“嘗禘郊社,尊無二上。”注云:“神雖多,猶一一而祭之。”此得總祭群臣者,彼據常法,故一一祭之。蠟之與祫,皆有以而然,故為總祭。然蠟以先嗇為主,祫以后稷為主,亦尊無二上也。《郊特牲》說蠟之辭曰:“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無作,草木歸其澤。”注云:“此蠟祭祝辭也。”若辭同,則同處可知,是諸神總祭之事也。《郊特牲》又曰:“順成之方,其蠟乃通。”則四方,方為一祭,故謂之四方也。此箋言“祭四方百物之尸”,謂正祭時也。“來燕來宜”者,謂祭末燕尸也。上箋宗廟之祭,言“明日又設禮而與公尸燕”,此及下章皆不言明日有事。《祭義》曰:“周人祭日,以朝及闇。”既言終日有事,明其即燕尸矣。《春官·神士職》曰:“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以夏日至致地祇物魅。”注云:“蓋用祭天地之明日。”既別有事,明其不復燕尸,故知燕尸即以其祭之日也。天地尙以其日,明其餘諸神亦以其日也,故箋于此及下章皆不言明日也。其心自以為宜,為宜與來寧意同,故云“亦不以己實臣之故自嫌也”。○傳“言酒”至“備美”。○正義曰:鄭于《周禮》差之,唯大事于太廟,備五齊三酒。毛于此義雖為宗廟之祭,其大事與時祭不明,但言品齊多耳,未必五齊三酒皆俱也。殽稱既嘉,可言美而已矣。而傳兼言備者,見苟可薦者,莫不咸在之義。箋以此章為蠟祭,則言多者,以其神多故也。○傳“厚為孝子”。○正義曰:言此福祿之來,厚為孝子,而其意亦與箋同,以為助之也。但不以為宗廟之祭,不得言孝子,故變言成王也。
鳧鷖在渚,公尸來燕來處。渚,沚也。處,止也。箋云:水中之有渚,猶平地之有丘也,喻祭天地之尸也,以配至尊之故,其來燕似若止得其處。○渚,之與反。沚音止。
爾酒既湑,爾殽伊脯。公尸燕飲,福祿來下。箋云:湑,酒之泲者也。天地之尸尊,事尊不以褻味,泲酒脯而已。○湑,息汝反。泲,子禮反,字又作“䍤”,同。
[疏]“鳧鷖”至“來下”。○毛以為,時既大平,鳧鷖之鳥來在水中之渚,得其常處。于此之時,成王祭其宗廟,而明日燕尸。公尸之來燕也,其來似若止得其處。其燕之時,爾王之酒既湑然而泲之,爾王之殽維是脯矣。王用此酒脯與尸燕樂而飲之,為神所饗,福祿來下而與之。○鄭以“鳧鷖在渚”,喻祭天地之神于丘,即以其曰燕尸為異。餘同。○箋“水中”至“其處”。○正義曰:喻取其象水中高地謂之渚,渚之高于水,猶捕之高于地,故云“水中之有渚,猶平地之有丘,喻祭天地之尸也”。《春官·大司樂》曰:“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夏日至,于澤中之方丘,奏樂八變,則地祇皆出。”是祭天地之神皆在丘也。天地之祭,唯二至在丘耳。其夏正郊天,與迎氣四郊及北郊祭地,為壇而祭,不于丘也。此以渚為喻,唯喻二至之祭,其文不及郊也。尸為神象,故公尸配至尊。上云“來寧”、“來宜”,此言“來處”,義亦同也。上言其來心安,心安宜據尸意為說。此云似若止得其處,謂外人觀之。彼言其心,此據其貌為異耳。定本云“以若止其處”,《集注》云“似若止得其處”。《集處》是也。○箋“湑酒”至“而已”。○正義曰:箋以上言酒多殽美,今酒言湑,變殽言脯,明其因文立義,故知天地之尸尊,事尊者不敢以褻美之味,直以所泲之酒及干脯而已,因此示義舉酒脯為言。其實天地之祭,更有殽饌也。
鳧鷖在潀,公尸來燕來宗。潀,水會也。宗,尊也。箋云:潀,水外之高者也,有瘞堙之象,喻祭社稷山川之尸,其來燕也,有尊主人之意。○潀,在公反,《說文》云:“小水入大水也。”徐云:“鄭音在容反,水外之高者也。”瘞,于例反。埋,亡皆反,字亦作“薶”,同。
既燕于宗,福祿攸降。公尸燕飲,福祿來崇。崇,重也。箋云:既,盡也。宗,社宗也。群臣下及民,盡有祭社之禮而燕飲焉,為福祿所下也。今王祭社,又以尸燕,福祿之來,乃重厚也。天子以下其社神同,故云然。○降,戶江反。重,直龍反。下同。
[疏]“鳧鷖”至“來崇”。○毛以為,時既太平,鳧鷖之鳥在于潀水之會,得其常處。于此之時,成王祭宗廟,明日而與尸燕。公尸之來燕也,其來有尊敬孝子之心。既來與王燕于宗廟,則福祿從此尸所而下與王也。于時王與公尸燕樂飲酒,故致福祿而來,重與王也。○鄭以為,鳧鷖之鳥在水外之潀,喻公尸之居,在瘞埋之祭,謂祭社稷山川之神。至其祭畢而燕尸,公尸之來燕也,其來有尊主人之意。于此天子祭社稷之時,群臣下及眾民盡至,而燕飲于其社宗,為福祿所下而與之。此時天子用酒殽而與公尸燕樂而飲之,故致福祿之來,乃重而厚也。自天子至于庶人,同得社之福祿,故言重也。○傳“潀,水會。宗,尊”。○正義曰:潀音如叢,則叢是聚義,且字從水、眾,知是水之會聚之處。《說文》云:“潀,小水入于大水也。”廟以尊重稱宗廟,故宗為尊也。王肅云:“言尊敬孝子也。”○箋“潀水”至“之意”。○正義曰:箋以水會亦在水中,與在涇無異,不宜別文。其義既別,則潀非水矣。此詩之次從水,而次沙、次渚,則是漸鄉高地。此承渚下,則亦是地矣。渚既是水中高地,潀當是水外之高地。潀者,地高之貌,水外之地潀然而高,蓋涯涘之中,復有偏高之處,以為瘞埋之象,喻祭社稷山川。《釋天》云:“祭地曰瘞埋。”李巡曰:“祭地以玉埋地中曰瘞埋。”孫炎曰:“瘞者,翳也。既祭,翳藏地中。”然則瘞埋牲者,其上以土覆之,微高于平地,故以潀為喻也。《爾雅》以祭地為瘞埋。《祭法》云:“瘞埋于泰折,祭地也。”《春官·司巫》:“凡祭事,掌守瘞。”注云:“瘞,謂若祭地祇,有埋牲玉者守之。”然則瘞埋者,唯謂祭地耳。此以瘞埋為祭社稷山川者,上以渚喻丘,其文可以兼天地,則此非地之大祇,當是地之別神耳。《大宗伯》社稷山川皆在地神之條,則其祭亦埋,與祭地同也。若然,《大宗伯》云:“以血祭祭社稷五岳,以埋沈祭山林川澤。”注云:“不言祭地,此皆地祇,祭地可知也。陰祀自血起,貴氣臭也。”祭山林曰理,川澤曰沈,順其性之含藏。如彼之注,唯山用埋耳。社稷與川,似不用埋。而此言社稷山川皆瘞埋者,《鄭志》張逸問曰:“以血祭祭五岳,以埋沈祭山川,不審五岳亦當埋否?”答曰:“五岳尊,祭之從血腥始,何嫌不埋?”如鄭此言,祭五岳有埋,明社稷亦埋矣。然則川澤曰沈,蓋亦沈而復埋。何者?《釋天》云:“祭山曰庪懸。”不言埋。張逸亦引以問,而鄭答曰:“《爾雅》之文雜,非一家之注,不可盡據以難。”《周禮》雖不可盡據,而于《校人》、《玉人》之注有庪沈之言,是鄭意亦以祭山有庪懸之法。鄭雖不解庪懸之義,要庪懸似非埋也。祭山得庪懸而復埋,明祭川亦得沈而復埋,故以社稷山川皆言埋也。李巡以埋為埋玉,而《禮運》云:“瘞繒帛。”注云:“埋牲曰瘞。”則牲玉幣帛皆埋之也。孫炎曰:“既祭,埋之。”鄭于《司巫》注云:“守瘞者,以祭禮未畢,若有事然。祭禮畢則去之矣。”即是初即埋之,非祭畢始埋也。社稷山川,其神不卑于四方百物,云“有尊主人之意”者,尸以主人盡禮,故尊重之,而以己卑之,故尊主人也。毛意正以為宗廟之祭亦言尊敬孝子。○傳“崇,重”。○正義曰:《釋詁》文。○箋“既盡”至“云然”。○正義曰:以下文云“公尸燕飲”,則此未為燕訖,故以既為盡。上箋云“社稷山川”,則此章所祭,非獨社耳。偏以宗為社宗者,以下言“公尸燕飲”,謂王與尸燕,則既燕于宗,則非王燕尸矣。此非王燕,而言盡燕者,周悉之辭,故知既燕于宗,謂群臣下及民庶,因祭而燕也。此在社稷山川之章,則群臣所祭之神,亦此等神耳。但諸侯之于山川,在其地則祭之,非其地則不祭。國君尙然,則群臣民庶必不得祭山川矣。臣民得與天子同祭者,唯社稷耳,故知既燕于宗,唯指社宗。以社是尊神耳,故言社宗,猶廟稱宗廟也。《月令》“仲春,命民社”。《祭法》云:“大夫以下,成群立社。”《郊特牲》曰:“唯為社事,單出里。”是群臣下及民庶,盡有祭社之禮而燕飲焉。臣民所祭,不必有尸,所云燕飲,因祭而與其祭之人自燕飲耳。《郊特牲》曰:“社者,神地之道也。”又曰:“社祭土而主陰氣。”天子諸侯下及庶民,雖廣狹不等,俱土神,因言天子祭社,其辭遂及于民,故文辭重疊,異于餘章。箋又言“天子以下其神社同”,故云然。是解詩人置辭被及民庶之意也。“公尸燕飲”,文在“臣民”之下,以民得福,君又得福,故云來重。以民之獲福,亦君之福也,故于君為重。
鳧鷖在亹,公尸來止熏熏。亹,山絕水也。熏熏,和說也。箋云:亹之言門也。燕七祀之尸于門戶之外,故以喻焉其來也,不敢當王之燕禮,故變言“來止熏熏”,坐不安之意。○亹音門。熏,許云反,《說文》作“醺”,云:“醉也。”說音悅。
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后艱。欣欣然,樂也。芬芬,香也。無有后艱,言不敢多祈也。箋云:艱,難也。小神之尸卑,用美酒,有燔炙,可用褻味也。又不能致福祿,但令王自今無有后艱而已。○令,力呈反。
[疏]“鳧鷖”至“后艱”。○毛以為,時既大平,鳧鷖之鳥在山絕水之亹,得其常處。于此之時,成王祭其宗廟,以明日燕尸。公尸之來止燕坐熏熏然,其又和說而得其宜,于是行旨美之酒欣欣然歡樂,薦燔炙之羞芬芬然馨香。王用之,以與公尸燕而飲之,致其無復有后日之艱難。孝子之意,不敢多祈,故變文,不言福祿以見之。○鄭以鳧鷖之鳥在于絕水之亹,喻公尸之居,在于王宗廟之門,謂祭七祀之神,燕其尸于廟門之外也。公尸之來止處,自以神卑之故,熏熏然坐而不安。于是有旨酒欣欣然美,燔炙芬芬然香,用之以與公尸燕樂而飲之,致其無復有在后之艱厄。神卑不敢致福,止令無艱而已。○傳“亹山”至“和說”。○正義曰:傳以渚者水中地,是土當水之流;潀者水會之處,是土障水令聚。今變文言亹,非復土也,故以為山絕水,謂山當水路,令水勢絕也。所云“石絕水曰梁”,亦此之類。蓋石是小石,此則大山為異耳。以宗廟之尸,尊者自得,故為熏熏和說也。○箋“亹之”至“之意”。○正義曰:箋以上四章隨類取喻,已有天地宗廟社稷山川四方百物諸神,略欲盡矣。其所未見,唯七祀耳。而上言鳧鷖所在,于祭皆有所類,唯此山絕水之亹,于七祀之祭事無其象,則是假取其名,以為其義,故云“亹之言門”。燕七祀之尸于門戶之外,故取此門名以為喻焉。《祭法》曰:“王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國門,曰國行,曰大厲,曰戶,曰竈。”是七祀之名也。諸侯以下則有降差。此言天子之事,故云七也。案中霤禮唯祭五祀,皆先薦于奧。祀戶則設主于戶內,祀中霤則設主于牖下。此二者,在戶內也。祀門則設主于門左樞,在門內也。祀竈則設主于陘,祀行則設主于軷上。竈在廟門外之東,行在廟門外之西。此二者,在門外也。尸主當相依附五祀。正祭之時,戶與中霤在戶之內,門在門之內,竈、行在門之外。司命、大厲雖無文,亦不過廟門之外內也。宗廟正祭在奧,繹在門。況七祀之祭,有本在門外者也,明其燕尸皆在門之外矣,故云“于門戶之外”也。上四章皆以發首一句喻正祭,則此鳧鷖在門,亦當喻正祭矣。各以尸在門,故取亹名為喻,則首句經喻燕事。與上不類者,以七祀之祭,祭非一處,而正祭有在門者,燕尸又皆在于門,故言門亦可以見正祭也。七祀之神,神之卑者,而“來止熏熏”,文異于上,故知其來,不敢當王之燕禮,故變言“來止熏熏”,是坐不安之意。○傳“欣欣”至“多祈”。○正義曰:飲美酒而言欣欣,故為樂謂尸之樂也。芬芬是香之氣,故為香謂燔炙香也。二事不類者,以人飲酒而后知味,食炙而后知香。指體而言,雖為小異,自人而發,意亦同也。“無有后艱”,守成而已,非神加之福,見孝子之意,不敢多祈也。禮稱祭祀不祈,則皆亦不祈。言不敢多者,此非孝子口所自祈,言神才令如此,見孝子不敢多祈耳。不敢更復望福,是所謂能持盈也。○箋“小神”至“而已”。○正義曰:七祀,神之小者,故云小神。《祭法》注云:“小神居人間伺察小過作譴告者。”是也。《月令》“孟冬,臘先祖五祀聚祭之”。則周之七祀,雖四時別祭,于臘亦聚祭之義也。此詩所云,未必七神幷祭,作者于后總言之耳。因其神卑而變其文,用美酒,有燔炙,以其神卑,可用褻美之味。神又自以為卑,不敢致福主人,但令王自今以去無有后難而已。
《鳧鷖》五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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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樂》,嘉成王也。假音暇。
[疏]《假樂》四章,章六句。○正義曰:作《假樂》詩者,所以嘉美成王也。經之所云,皆是嘉也。正詩例不言美,以見為經之正,因訓假為嘉,故轉經以見義,且乘上篇為次,以其能守成功,故于此嘉美之也。
假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假,嘉也。宜民宜人,宜安民,宜官人也。箋云:顯,光也。天嘉樂成王,有光光之善德,安民官人皆得其宜,以受福祿于天。
保右命之,自天申之。申,重也。箋云:成王之官人也,群臣保右而舉之,乃后命用之,又用天意申敕之,如舜之敕伯禹、伯夷之屬。○右音又,助也。注同。重,直用反。
[疏]“假樂”至“申之”。○正義曰:言上天嘉美而愛樂此君子成王也,以其有光光然明察之善德。宜于民而能安之,宜于人而能官之,以此能受其福祿于天,是天嘉樂之也。官人之事,王政尤重,故又更申說之。言王所以能官人者,待群臣相保安素相委知,乃自佑助而共舉之,成王乃后命用之。既用之為官,又用天意申重戒敕之。此其所以官人得其宜也。○傳“假嘉”至“官人”。○正義曰:“假,嘉”,《釋詁》文。民、人,散雖義通,對宜有別。《皋陶謨》云:“能安民,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其文與此相類,故知“宜民宜人”,是“宜安民,宜官人也”。○箋“顯光”至“于天”。○正義曰:“顯,光”,《釋詁》文。下言“受祿于天”,則嘉樂者,是天嘉樂之,故云“天嘉樂成王,有光光之善德”。光光雖為總辭,安民官人即亦善德之事也。天不能自治下民,立君以治民。治民得宜,則天降之福,故云“皆得其宜,以受福祿于天”。○傳“申,重”。○正義曰:《釋詁》文也。○箋“成王”至“之屬”。○正義曰:官人之事,王政尤重。上文既言宜人,故云“成王之官人,群臣保佑而舉之”。保,安也。佑,助也。謂能相委知,乃相助薦舉。成王得其所舉,乃命用之,又用天意申敕之。《堯典》云:“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汝往哉。’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既命群官,其下總云:“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是舜敕伯禹、伯夷之事也。“僉曰”,是保佑也。“俞往”,是命之也。“亮天功”,是用天意申敕之也。其事與此相類,故云“如舜之敕伯禹、伯夷之屬。”彼所命者,猶有垂、益、夔、龍之等,引之不盡,故言“之屬”以包之。
干祿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宜君王天下也。箋云:干,求也。十萬曰億。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成王行顯顯之令德,求祿得百福,其子孫亦勤行而求之,得祿千億,故或為諸侯,或為天子,言皆相勖以道。○“且君且王”,一本“且”幷作“宜”字。勖,香玉反。
不愆不忘,率由舊章。箋云:愆,過。率,循也。成王之令德,不過誤,不遺失,循用舊典之文章,謂周公之禮法。○愆,起連反。
[疏]“干祿”至“舊章”。○正義曰:言成王能行光光之善德,宜安民官人,以此求天之祿,則得百種之福,子孫亦勤行善德,以求天祿,則得千億,言其多無數也。子孫以勤行得祿之,故所以穆穆然、皇皇然,宜為諸侯之君,宜為天子之王。言其相勉以德,上天福之,常作人主,保其邦國也。又言成王所以蒙天之德,澤及子孫者,以其有光光善德,勤行之,不過誤,不遺忘,志唯循用舊典之文章,言能遵用周公禮法,故得福流子孫。○傳“宜君王天下”。○正義曰:君、王別文,傳幷言之者,以其俱有“宜”文,故總而釋之。言宜君者,宜君天下;宜王者,宜王天下。君則諸侯也,亦以天下言之者,以其與此天下之民為君,其國亦在天下之中,故同言之。○箋“干求”至“以道”。○正義曰:“干,求”,《釋言》文。“十萬曰億”,古數然也。“天子穆穆,諸侯皇皇”,《下曲禮》文也。求祿者,必行善求之,以文承上章,故知成王行顯顯令德,求祿得百福也。知非子孫之數有千億者,以此美成王能行善德,不美其子孫眾多。上言百福,是福之眾多,故知千億亦福之多數也。“宜君宜王”,文承“千億”之下,故箋以勢接之,言得祿,“故或為諸侯,或為天子”,明得為天子、諸侯,即是千億之祿也。又解得祿之由,言皆相助勉力行道,故福祿降之。○箋“愆過”至“禮法”。○正義曰:“愆,過”,《釋言》文。“率,循”,《釋詁》文。以“不愆不忘”,即是令德之事,故本于上章,言成王之令德也。“循用舊典之文章”,是用之以治天下也。上章言“宜民宜人”,則是王已蒞政而遵用舊章,事在制禮之后,故知是“周公之禮法”也。以其一代大典,雖則新制,永為舊章也。《周禮》六官,所存者五。天、地、夏、秋四官,皆以正月之吉,懸其所掌之法于象魏,使萬民觀之。哀三年《左傳》曰:“魯災,季桓子至,御公立于象魏之外,命藏象魏,曰:‘舊章不可亡。’”是謂周公之制六典之法為舊章也。
威儀抑抑,德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群匹。抑抑,美也。秩秩,有常也。箋云:抑抑,密也。秩秩,清也。成王立朝之威儀致密無所失,教令又清明,天下皆樂仰之,無有怨惡。循用群臣之賢者,其行能匹耦已之心。○惡,烏路反,又如字。注同。朝,直遙反。致,直致反,本或作“致”。行,下孟反。
受福無疆,四方之綱。疆,居良反。下篇同。
[疏]“威儀”至“之綱”。○毛以為,言成王立朝之威儀抑抑然而美也,其道德教令之音秩秩然而有常也,以此之故,為天下愛樂,無有咎怨之者,無有憎惡之者。又能循用群臣之匹耦己志者,謂臣有賢行,能與己為匹,則取其謀慮而依用之。以此之故,受天之福祿無有疆境,常為天下四方之綱。言常為君王,統領天下。○鄭以為,正立朝之威儀抑抑然密致無遺失,其教令之德音,秩秩然清明無所壅滯,故為天下樂仰。餘同。○傳“抑抑”至“有常”。○正義曰《抑》傳亦抑抑為密,則是密審,故所以為美也。《釋詁》文:“秩,常也。”故以秩秩為有常。○箋“抑抑”至“之心”。○正義曰:“抑抑,密。秩秩,清”,皆《釋訓》文。以此詩美成王之德,下云“四方之綱”,則是為政之事,故知謂“立朝之威儀”也。致密無失,謂舉止詳悉,事無非禮。教令清明,謂下民寧靜,無幽不燭。有儀可愛,有德可慕,故天下皆樂仰之。其行能匹耦己心者,謂舉事允當,與己志合也。
之綱之紀,燕及朋友。朋友,群臣也。箋云:成王能為天下之綱紀,謂立法度以理治之也。其燕飲常與群臣,非徒樂族人而已。○樂音洛。
[疏]傳“朋友,群臣”。○正義曰:此美王能官人,又言天子燕及,故知朋友是群臣。《尙書》武王曰“我友邦冢君”,亦是稱臣為朋友也。○箋“成王”至“而已”。○正義曰:綱紀者,以結網喻為政,故知謂立法度以理治之。言燕及,則時復及之,非常燕也。禮有族食、族燕,則王燕族人為常。臣則有功乃燕,是燕臣為非常。今美王恩之隆,而云燕及朋友,則是以族人之恩及之,故云“燕飲常與群臣,非徒族人而已”。
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塈,息也。箋云:百辟,畿內諸侯也。卿士,卿之有事也。媚,愛也。成王以恩意及群臣,群臣故皆愛之,不解于其職位。民之所以休息,由此也。○辟音壁。注同。媚,眉備反。注同。解,佳賣反。注同。塈,許器反。
[疏]傳“塈,息”。○正義曰:《釋詁》云:“呬,息也。”某氏曰:“《詩》云:‘民之攸呬。’”郭璞曰:“今東齊呼息為呬。”則塈與呬,古今字也。○箋“百辟”至“有事”。○正義曰:《烈文》云“百辟其刑之”,對“四方其訓之”,則百辟非四方,故為畿內。諸侯以此百辟卿士文相對,故分之為二。《烈文》唯有百辟,無卿士之文,則百辟兼卿士矣,故彼箋以卿士解百辟,明百辟之中可以兼之也。《月令》“仲夏,雩祀百辟卿士”。注云“百辟卿士,古者上公以下,若句龍、后稷之類”,亦以其文具足,故言“以下”。明古之王朝之臣有功于民者,皆可以祀之,非獨上公,意亦與此同也。
《假樂》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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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將涖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于民,而獻是詩也。公劉者,后稷之曾孫也。夏之始衰,見迫逐,遷于豳,而有居民之道。成王始幼少,周公居攝政,反歸之。成王將涖政,召公與周公相成王為左右。召公懼成王尙幼稚,不留意于治民之事,故作詩美公劉,以深戒之也。○公劉,王云:“公,號。劉,名也。”《尙書傳》云:“公,爵。劉,名也。”王基云:“公劉,字也。”召,本亦作“邵”,上照反。后皆同。涖音利,又音類,力洎反。夏,戶雅反。下“夏人”同。少,時照反。相,息亮反。
[疏]“《公劉》六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公劉》詩者,召康公所作,以戒成王。武王既崩,成王幼弱,周公攝政,七年而反歸之。今成王將欲涖臨其政,召公以王年尙幼,恐其不能留意于民,故戒之以治民之事。美往昔公劉之愛厚于民,欲王亦如公劉,而獻是《公劉》之詩,以戒成王。此與《泂酌》、《卷阿》俱是召公所作,而為此次者,厚民之事,人君之急務,故先作《公劉》;非有道德,則不能愛民,故又作《泂酌》,言皇天親有德,饗有道,欲王之修德行道也。君雖有德,不能獨治,又作《卷阿》,戒王使求賢用士也。案《卷阿》末句云:“矢詩不多,維以遂歌。”自言作意,是總結之辭,則三篇次第,元是召公作之先后,編者如其意而次之。敘亦以其一時之事,故于此詳之。言成王將涖政而獻是詩,明下兩篇亦是將涖政之時,俱獻之也。獻者,卑奏于尊之辭。召公,臣也,故言獻。《國語》曰:“使公卿至于烈士獻詩。”是也。《鴟鴞序》云“以貽王”者,周公自達己意,欲使遺傳至王,非己所奏獻,故文與此異也。公劉之厚于民,經六章皆是也。言成王將涖政,戒以民事,序其作者之意,于經無所當。○箋“公劉”至“戒之”。○正義曰:《周本紀》云:“后稷生不窋,不窋生鞠陶,鞠陶生公劉。”是后稷之曾孫也。后稷本封于邰,非有所迫,不應去國適豳。公劉有道之君,天子不應見逐,故知以夏之衰,始見迫逐而遷于豳也。《譜》云:“公劉以夏后太康時失其官守,竄于此地。”則夏之始衰,謂太康時也。去中國而適戎狄,則是不為天子所助。下箋以為夏人迫逐,蓋是王朝之人,以時衰政亂,疾惡有道,故逐之也。案《譜》以公劉當太康之時,韋昭之注《國語》,以不窋當太康之時。不窋乃公劉之祖,不應共當一世。夏氏之衰,太康為始。太康,禹之孫。不窋,稷子。計不窋宜當太康,公劉應在其后。《豳譜》欲言遷豳之由,遠本失官之世。不窋以太康之時失稷官,至公劉而竄豳。其遷豳之時,不必當太康也。又《外傳》稱后稷勤周十五世而興,《周本紀》亦以稷至文王為十五世,計虞及夏、殷、周有千二百歲,每世在位皆八十許年,乃可充其數耳。命之短長,古今一也,而使十五世君在位皆八十許載,子必將老始生,不近人情之甚。以理而推,實難據信。若使此言必非虛誕,則不窋之與公劉彌是不共世。太康之后,有羿浞之亂,比至少康之立,幾將百年。蓋太康始衰之時,不窋失官;少康未立之前,而公劉見逐也,而有居民之道,經之所陳皆是也。成王始幼少,周公居攝政者,鄭以《金縢》之注差約之,以為武王之崩,成王年十歲。除喪年十三,是其幼少也。攝政元年,成王年十五。及歸之,成王年二十一。成王將涖政,其年二十有二。召公與周公相成王為左右,謂作上公,為二伯分陜而治,周公左,召公右。《書序》云:“周公為師,召公為保。召公不悅,作《君奭》。”與此同時也。鄭不辨公劉是名是字。王肅云:“公,號也。劉,名也。”王基云:“周人以諱事神,王者祫百世。召公大賢,出自姬姓,稱揚先祖。盛德之君而舉其名,不亦遠于禮乎?”其意以為,公劉必是字也。計虞、夏之時,世代尙質,名字之別,難得而知。《世本》、《史記》不應皆沒其名而盡書其字,以之為名,未必非矣。鄭以姜嫄為名,詩人亦得稱之,何獨公劉不可言其名也?周人自以諱事神,于時未有諱法。祫祭之及群公,未能重于先妣,何當許姜嫄而怪公劉?王基雖述鄭,未必然也。王肅以公為號,猶可焉。何則?后稷至于大王,十有餘世,唯三人稱公,何故三君特以公號,豈餘君不為公也?若為名單而以公配,則古公、祖紺者,復二名而加公矣。
篤公劉,匪居匪康。乃埸乃疆,乃積乃倉。乃裹糇糧,于橐于囊,思輯用光。篤,厚也。公劉居于邰,而遭夏人亂,迫逐公劉。公劉乃辟中國之難,遂平西戎,而遷其民邑于豳焉。乃場乃疆,言脩其疆場也。乃積乃倉,言民事時和,國有積倉也。小曰橐,大曰囊。思輯用光,言民相與和睦,以顯于時也。箋云:厚乎,公劉之為君也。不以所居為居,不以所安為安。邰國乃有疆場也,乃有積委及倉也,安安而能遷,積而能散。為夏人迫逐己之故,不忍斗其民,乃裹糧食于囊橐之中,棄其餘而去,思在和其民人,用光大其道,為今子孫之基。○埸音亦。裹音果。糇音侯,食也,字或作“糇”。糧,本亦作“粮”,音良,糇也。橐,他洛反。囊,乃郎反,《說文》云:“無底曰囊,有底曰橐。”輯音集,又七立反。難,乃旦反。積,子智反。委,于偽反。為夏,于偽反,又如字。
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啟行。戚,斧也。揚,鉞也。張其弓矢,秉其干戈戚揚,以方開道路去之豳,蓋諸侯之從者十有八國焉。箋云:干,盾也。戈,句矛戟也。爰,曰也。公劉之去邰,整其師旅,設其兵器,告其士卒曰:為女方開道而行。明己之遷,非為迫逐之故,乃欲全民也。○戚,七歷反。鉞音越。從,才用反,又如字。盾字又作“楯”,順允反,又音允。句音鉤。卒,尊忽反。下“餘卒”、“士卒”皆同。為,于偽反。下“非為”、“為公劉”皆為同。
[疏]“篤公劉”至“啟行”。○毛以為,厚于民事乎,此公劉也。乃能匪以所居為居,匪以所安為安。言不顧己之安居,唯以利民為意。又言其不顧安居之事。公劉之在邰國,乃有畛埸,乃有疆界,言其有田疇之業;乃有委積,乃有囷倉,言其有谷食之資。有田有食,深可安居,乃以不忍斗其民人之故,遂棄此疆埸積倉,乃裹此糧食于此囊橐之中,委其餘而去,是其不以安居為安居也。公劉所以必為此事者,思使民人相與輯睦,不欲戰斗以殺傷之,用此以光顯已德于其時,故為民而不愛物也。其發邰國之時,弓矢于此張之,又秉其干戈戚揚之兵器,整其師旅而出,乃告其士卒曰:我為汝方開道路而行。其民以此之故,而徙之至豳,是其愛厚于民也。王今當念此公劉厚民之事,而留意治之。○鄭唯以用光為光大其道為子孫之基,大意亦與毛同。○傳“篤厚”至“于時”。○正義曰:“篤,厚”,《釋詁》文。后稷封于邰,至公劉而始遷,故云公劉居于邰也。夏人亂,迫逐公劉,當太康之后。少康之前,未能定其年世也。以其時當夏世,而被逐去國,明因王政之亂,而有人逐之,不知逐者是何人也。言公劉乃避中國之難,遂平西戎,而遷其民,邑之于豳者,言其遷之所由也。豳地雖亦與狄鄰,而近戎為多,故云遂平西戎。平之者,謂與之交好,得自安居耳。公劉不忍斗民而去,不與戎戰爭而平之也。豳于漢屬右扶風為栒邑縣,則是中國之地。言西戎者,雍之西境與戎接連,為夏為戎,隨時變易。公劉未居之前則為戎,大王既來之后復為狄,良由地居疆埸,故一彼一此也。乃埸乃疆,謂民各有地,言修其疆埸,謂民脩之。乃積乃倉,謂官之積倉也。此倉積所有,出于疆埸而來,故云“言民事時和,國有積倉”,謂稅民而得之也。地必民所耕,故舉民之疆埸,欲見公劉不忄厷,故舉官之積倉。官倉出于民田,故先言疆埸也。橐囊俱用裹糧,而異其文,明有小大之別,故云“小曰橐,大曰囊”。宣二年《左傳》稱趙盾見靈輒餓,食之,又“為之簞食與肉,置諸橐以與之”。囊唯盛食而已,是其小也。哀六年《公羊傳》稱“陳乞欲立公子陽生,盛之巨囊”。而內可以容人,是其大也。《釋詁》云:“輯,和也。”是思和其民。不斗其民,即是相與和睦。民能和睦,則時人顯知君德,故云于時也。○箋“厚乎”至“之基”。○正義曰:此篇言“篤”,猶《生民》之言“誕”,以公劉君厚愛其民,嘆其能厚,故每章言“篤”,以冠“公劉”之上。箋云“厚乎公劉之為君”,總釋諸章皆云“篤公劉”之意也。居之與安,所以為異者,居謂田宅,是人之所處止,即疆埸是也;安謂資財,是人所利用,積倉是也。正言邰國乃有委積及倉者,美其已聚之物而能散之,故其言不及疆埸也。“安安而能遷,積而能散”,《曲禮》文也。言安此之安以愛民,故而能遷往他所。自有積聚,散而棄之,以其意與彼同,故引以為說。又申說遷散之意,正為夏人迫逐己之故,不忍斗其民,愛重民命,故棄其安居也。既有積倉裹糧食,故知棄其餘而去也。以召公追而美之,以戒成王,不述他姓之人,唯陳己之父祖,以此知“思輯用光”之言,意在感今追昔,故易傳以為光大其道,為今子孫之基。○傳“戚斧”至“八國焉”。○正義曰:《廣雅》云:“鉞、戚,斧也。”則戚、揚皆斧鉞之別名。傳以戚為斧,以揚為鉞,鉞大而斧小。太公《六韜》云:“大阿斧重八斤,一名天鉞。”是鉞大于斧也。《牧誓》云:“武王左杖黃鉞。”孔安國云:“黃鉞,以黃金飾斧也。”以其特言黃鉞,故云以金飾。然則不言黃者,未必皆金飾也。以弓矢言張,是人張之,故知“干戈戚揚”為人秉之也。夏人迫逐,則是有兵圍繞,為之阻難,故云“方開道路而去之豳”也。蓋諸侯之從者十有八國,當是亦為夏人政亂,為鄰國所侵,以公劉賢君,為可師長,故與之俱遷也。毛自言蓋為疑辭,不知出何文也。○箋“爰曰”至“全民”。○正義曰:“爰,曰”,《釋詁》文。言為汝開道而行,示其無所畏難,明己之遷,非為迫逐之故,力不能拒,乃欲保全其民,無令損害故也。告之以此,使民知遷意也。
篤公劉,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順乃宣,而無永嘆。胥,相。宣,遍也。民無長嘆,猶文王之無悔也。箋云:于,于也。廣平曰原。厚乎公劉之于相此原地以居民,民既眾矣,既多矣,既順其事矣,又乃使之時耕。民皆安今之居,而無長嘆,思其舊時也。○嘆,他安反,字或作“嘆”。遍音遍。相,息亮反。下“相此”皆同。
陟則在巘,復降在原。何以舟之?維玉及瑤,鞞琫容刀。巘,小山,別于大山也。舟,帶也。瑤,言有美德也。下曰鞞,上曰琫,言德有度數也。容刀,言有武事也。箋云:陟,升。降,下也。公劉之相此原地也,由原而升巘,復下在原,言反覆之,重居民也。民亦愛公劉之如是,故進玉瑤、容刀之佩。○甗,本又作“巘”,魚輦反,又音言,又音魚偃反,又音彥。毛云:“小山,別于大山也。”與《爾雅》異。復降,音服,又扶又反。注“復下”同。瑤音遙。鞞,必頂反。琫,必孔反。別,彼列反。反復,本亦作“覆”,同方福反。
[疏]“篤公劉”至“容刀”。○正義曰:公劉既至豳國,先相地居民。厚乎公劉之為君也,于是相此原地,以居其民。既眾矣,既多矣,既順其事矣,又乃使之遍而時耕其田,于是民皆樂業,安今之居,而無悔恨長嘆、思其舊時者也。又覆說相原之事,公劉升則在巘山之上,觀其形勢;復下而在原,察其處所。用心反覆,重民若是,以此之故,亦為民愛。其時之民皆云:我今有何物而可與公劉帶之?維有美玉及瑤,幷有鞞琫容飾之刀,可以為之佩耳。言居民相愛,其情若此,故能保全家國,澤及子孫。王豈得不念之,而留意治民乎!○傳“胥相”至“無悔”。○正義曰:“胥,相”,《釋詁》文。“宣,遍”,《釋言》文。“乃宣”之文,在“既順”之下,順謂順事,則宣謂遍耕,意亦與鄭同。王肅云:“遍謂廬井。”毛意未必然也。民無長嘆,是喜其來遷,不恨公劉,故云“猶文王之無悔”。言文王之德,不為人恨,與此同。以此傳知彼不與鄭同。○箋“于于”至“舊時”。○正義曰:“于,于”,《釋詁》文。“廣平曰原”,《釋地》文。李巡曰:廣平謂土地寬博而平正也。眾、多一也,丁寧言之耳。順其事矣,謂順為生之事,筑室之類皆是也。“乃宣”之文,與《緜》“乃宣乃畝”同,故亦以為時耕也。○傳“巘小”至“武事”。○正義曰:小山別于大山者,《釋山》云:“重甗隒。”郭璞曰:“謂山形如累兩甗,甗,甑,山狀似之,上大下小,因以為名。”《西京賦》曰:“陵重甗。”是也。與《皇矣》“小山曰鮮”義別。彼謂大山之傍別有小山也。言“何以舟之”,即說玉瑤容刀,刀玉是所佩之物,故知舟是帶也。傳解下之所以進上多矣,唯言玉瑤容刀者,君子所以比德。今進之瑤,言公劉有美德也。瑤是玉之別名,舉瑤可以兼玉,故不言玉也。鞞者,刀鞘之名。琫者,鞘之上飾。下不言其飾,指鞞之體,故云“下曰鞞”。上則有飾可名,故云“上曰琫”。桓二年《左傳》曰:“袞、冕、黻、珽、帶、裳、幅、舄,昭其度也。藻、率、鞞、琫、鞶、厲、游、纓,昭其數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此鞞、琫在昭數之中,以表人之有數,故云“言有度數”。意取《左傳》,故幷度言之。刀所以斷割,故云“言有武事”。
篤公劉,逝彼百泉,瞻彼溥原,乃陟南岡,乃覯于京。溥,大。覯,見也。箋云:逝,往。瞻,視。溥,廣也。山脊曰岡,絕高為之京。厚乎公劉之相此原地也,往之彼百泉之間,視其廣原可居之處,乃升其南山之脊,乃見其可居者于京,謂可營立都邑之處。
京師之野,于時處處,于時廬旅,于時言言,于時語語。是京乃大眾所宜居之也。廬,寄也。直言曰言,論難曰語。箋云:于,于。時,是也。京地乃眾民所宜居之野也,于是處其所當處者,廬舍其賓旅,言其所當言,語其所當語,謂安民館客,施教令也。○廬,力居反。論難,魯困反,下乃旦反。“館客”,一本作“館舍”。
[疏]篤“公劉”至“語語”。○正義曰:上既相地居民,此又說相立都邑。言厚乎公劉之為君也,乃往之彼百泉之間,就下地而仰望彼廣大之原,觀見可居之處也。乃又升彼南山岡脊之上,乃見其可居而為都邑者于京之地也。此京地乃是大眾所宜居之野,故于是處其所當處者,于是又為館舍以寄其賓旅。既立都邑,乃宣布號令,公劉于是言其所當言,語其所當語,謂施政教于民也。公劉厚民如此,王亦當留意治民也。○傳“溥,大。覯,見”。○正義曰:皆《釋詁》文。王肅云:“往之彼百泉之地,乃視彼大原,乃見是京而居之,可以避水御亂也。”○箋“逝往”至“之處”。○正義曰:“逝,往。瞻,視”,皆《釋詁》文。以原是廣平之地,故以溥為廣。其義亦與傳大同也。“山脊曰岡”,《釋山》文。“絕高為之京”,《釋丘》文。彼下即云“非人為之丘”。京與丘相對,且言為之京,則是人為之矣。孫炎、郭璞皆云人力所作,而此詩說公劉依京筑宮,王肅言可以御亂,則京是大丘,非人為矣。李巡曰:“丘之高大者曰京。”是京有二等。若戰勝取尸筑為京觀者,則人為之。此言京者,則是丘之高大,非人為也。相原地而往之百泉之間者,上已升巘觀之,是登高以臨下。此往百泉之間,自下而望高,且慮下濕,故往之泉處。前既升巘,今復陟岡,反覆審觀之。下言“于京斯依”,故知京是可營立都邑之處。○傳“是京”至“曰語”。○正義曰:《春秋》言京師者,謂天子所居。公劉非天子,不得謂所居為京師。此文連上,“乃覯于京”,則此京還是上京也。師者,眾也,故云“是京乃大眾所宜居之野”。以眾必大,故言大眾,非是京之訓也。《地官·遺人》“治國野之道以待賓客”。云“十里有廬,廬有飲食”,則廬是居舍之名。賓客寄舍其中,故云“廬,寄也”。衛戴公廬于曹,亦謂寄在曹地也。直言曰言,謂一人自言。答難曰語,謂二人相對。對文故別耳,散則言、語通也。定本、《集注》皆云“論難曰語”。
篤公劉,于京斯依。蹌蹌濟濟,俾筵俾幾。箋云:蹌蹌濟濟,士大夫之威儀也。俾,使也。厚乎公劉之居于此京,依而筑宮室。其既成也,與群臣士大夫飲酒以樂之。群臣則相使為公劉設幾筵,使之升坐。○蹌,七羊反。既登乃依,乃造其曹。執豕于牢,酌之用匏。賓已登席坐矣,乃依幾矣。曹,群也。執豕于牢,新國則殺禮也。酌之用匏,儉以質也。箋云:公劉既登堂負扆而立,群臣乃適其牧群,搏豕于牢中,以為飲酒之殽。酌酒以匏為爵,言忠敬也。○依,毛如字,鄭于豈反。箋云或“扆”字。造,七報反。匏,步交反。殺,所戒反。搏音博,沈又音付。
食之飲之,君之宗之。為之君,為之大宗也。箋云:宗,尊也。公劉雖去邰國來遷,群臣從而君之尊之,猶在邰也。
[疏]篤“公劉”至“宗之”。○毛以為,上既言處止于京,此又言宮室既就,饗燕群臣焉。厚乎公劉之為君也,既為邑于京地,于此依之而筑宮室。宮室既成,則饗燕群臣,其威儀蹌蹌之士,及濟濟之大夫,將來君所。公劉則使人為之設筵,使人為之設幾。賓來就燕,既登席矣,乃依幾矣。公劉乃使人造適其群牧,執其豕于牢中,以為飲酒之殽。其飲此酒,酌之用匏。匏以酌之,言其新為邦國,儉而禮合也。又說公劉,其于群臣設饌以食之,設酒以飲之,己身與之為君,與之為大宗也。言公劉之厚于群臣如此,欲成王之法效之。○鄭上二句與毛同。言公劉筑室既成,與群臣飲酒以落之。其為如此,蹌蹌濟濟之威儀者,謂公劉之朝士大夫者,則相使為公劉設筵,相使為公劉設幾,欲使公劉升扆而坐也。公劉既登堂矣,乃負扆而立。其群臣乃造其群牧,執豕于牢,以為飲酒之殽。得殽乃飲,遂酌之用匏,以進于公劉。于此之時,群臣之于公劉也,獻酒以飲之,進食以食之,從而君敬之,從而尊重之。言雖去舊國,見尊如本國,由愛厚其民,故下不失敬,欲成王之厚于民以見敬。○箋“蹌蹌”至“升坐”。○正義曰:《曲禮下》云:“凡行容,大夫濟濟,士蹌蹌。”是蹌蹌、濟濟,大夫、士之威儀也。“俾,使”,《釋詁》文。上“京師之野,于時處處”,謂眾民處處。此言“于京斯依”,則是公家之事,故云“公劉之居此京,依而筑宮室”。以宮室新成,則有落之之禮。下執豕、用匏,是飲酒之事,故知既成與群臣士大夫飲酒以落之也。落室之禮,則是公家所為,筵幾酒豕,當是公家之物,而云群臣相使為公劉設幾筵,使之升坐者,為禮之物實出于公,但使掌供辦群臣之職。若使心不愛君,則苟從而已,雖有所掌,不必促遽。今言群臣相使,見其愛君之意耳。○傳“賓已”至“以質”。○正義曰:以上言筵幾,此言登依,則是登筵依幾,故云“賓已登席矣,乃依幾矣”。以傳此言,則知上筵幾者,毛意以公劉為群臣設之。饗燕之禮,立一人為賓,對主以行禮。總而言之,則非主者皆曰賓。此賓即上蹌蹌濟濟之人,宜為總矣。《左傳》之說饗禮云:“設幾而不倚。”此言依幾者,此文總言于臣之禮,不辨饗燕之異。下云飲之食之,或亦兼食燕矣,故得依幾也。《行葦》說燕宗族之禮,箋云:“老者加之以幾。”則群臣之中,當有無幾者,據有者言之耳。《周語》曰:“民所曹好。”《漢書》每云“吾曹”。曹者,輩類之言,故為群也。饗禮當亨大牢以飲賓,此唯用豕者,《秋官·掌客》曰:“凡禮賓客,國新殺禮。”公劉新至豳地,殺禮也。匏是自然之物,故云“儉且質也”。定本云“儉以質也”。《燕禮》“羹定乃納賓”。此賓升乃執豕者,其實執豕在登席之前,欲使賓事與殽酒各自相近故也。○箋“公劉”至“忠敬”。○正義曰:《釋宮》云:“牖戶之間謂之扆。”《明堂位》云:“天子負斧衣南向而立。”此云既登乃依,事與彼同,故知是公劉既登堂負扆而立也。《明堂位》注云:“負之言背也。斧依,為斧文屛風于戶牖之間。”然則斧者是屛風之名,扆則戶牖之間地耳。郭璞云:“扆,窗東戶西也。”禮有斧扆,形如屛風,畫為斧文,置于扆地,因名為斧扆是也。言天子負斧扆,則諸侯之扆有斧以否,無明文也。此公劉負扆而立,謂在朝之時。其飲則坐于席,故上箋云:“使之升坐。”謂設幾筵,擬飲時,非負扆時也。適其群牧,謂牧豕之群處也。《晉語》曰:“大任溲于豕牢。”即牢是養豕之處,故云“捕豕于牢中。”言忠敬者,總解執豕用匏之事,備其殽酒,酌以進君,道公劉之臣忠而且敬也。○傳“為之君,為之大宗”。○正義曰:傳以“君之宗之”,其意為一也。《板》傳曰:“王者天下之大宗”。然則此以諸侯為一國之所尊,故云:“為之大宗也。”○箋“公劉”至“在邰”。○正義曰:夷險易情,人之恆事。國君不能得其社稷,乃逃竄遠夷。于此之時,臣多解體,而能見尊如此,所以可尙。易傳者,孫毓云:“此篇主稱公劉之厚于民,列其始遷于豳。此章言群臣之愛敬,上下之有禮,無饗燕尊賓之事。且饗之禮,設幾而不倚,何有賓已登席依幾之義?又國君不統宗,故有大宗小宗,安得為之君,復為之大宗乎?箋說為長。”
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乃岡,相其陰陽,觀其流泉。既景乃岡考于日景,參之高岡。箋云:厚乎公劉之居豳也,既廣其地之東西,又長其南北,既以日景定其經界于山之脊,觀相其陰陽寒暖所宜、流泉浸潤所及,皆為利民富國。○相,息亮反。注同。暖,況袁反,又乃管反。浸,子鴆反。其軍三單,度其隰原,徹田為糧。三單,相襲也。徹,治也。箋云:邰,后稷上公之封。大國之制三軍,以其餘卒為羨。今公劉遷于豳,民始從之,丁夫適滿三軍之數。單者,無羨卒也。度其隰與原田之多少,徹之使出稅以為國用。什一而稅謂之徹。魯哀公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單音丹。度,待洛反。注及下同。羨音賤,又音衍。下同。
度其夕陽,豳居允荒。山西曰夕陽。荒,大也。箋云:允,信也。夕陽者,豳之所處也。度其廣輪,豳之所處,信寬大也。○廣,古曠反。
[疏]“篤公劉”至“允荒”。○毛以為,厚乎公劉之為君,初至于豳,既廣其土地之東西,既長其境界之南北,既以日影定其經界,乃復登彼山脊之岡,而視其陰陽寒暖所宜,又觀其流泉浸潤所及,知天氣宜其禾黍,地利足以生物,乃居處其民焉。又其從邰往豳,未得安定之時,其為軍也,分老弱婦女為三等之陳而單營之。初來未有宅舍,且居其隰原之地,治其豳國之田,以為久住之糧。然后始得營室安居,乃居其山西夕陽之地。此豳國之居,信寬大矣。美其居民得所,辟境廣大,欲王法效之也。○鄭唯下五句為異。言公劉初至于豳,丁夫寡少其軍有三,唯單而已,無羨卒也。量度其陽與原田之多少,徹稅其田之所收,以為國之糧。庶其豳之所處夕陽之地,觀其廣輪,則豳之所居信寬大矣。○傳“既景”至“高岡”。○正義曰:以此句同事別,故特解之。考于日影,即上“既溥既長”,以日影考之也。“參之高岡”,即下“相其”、“觀其”,是登岡視之。先影后岡,故稱及也。定本“影”皆為“景”字。○箋“既廣”至“富國”。○正義曰:既廣既長,謂正定疆界,故以土地言之。公劉自邰往遷豳之時,尺土皆非己物,故美公劉能廣長之也。夏殷之世,大國百里,雖云廣長,亦不是過也。日影定其經界者,民居田畝,或南或東,皆須正其方面,故以日影定之。居山之脊,觀其陰陽,則觀其山之南北也。大名則山南為陽,山北為陰。但廣谷大川,有寒有暖,寒暖不同,所宜則異,故相之也。流泉所以溉灌,故知觀其浸潤所及。相寒暖,視浸潤,欲民擇所宜而種之,逐浸潤而耕之,皆所以利民富國,故公劉殷勤審之也。○傳“三單,相襲。徹,治”。○正義曰:重衣謂之襲。三單相襲者,謂三行皆單而相重為軍也。此謂發邰在道及初至之時,以未得安居,慮有寇鈔,故三重為軍,使強壯在外,所以備御之也。《嵩高》及此傳皆云“徹,治”,則訓徹為治,非稅法之通名也。言治田為糧,謂既至豳地,以為久住之糧,非在道之糧也。何則?發邰之日,尙委棄積倉,不假言治田為道路之糧矣。王肅云:“三單相襲止居,則婦女在內,老弱次之,強壯在外,言自有備也。徹,治也。居其民眾于襲與原,治其田疇以為糧,是也。”○箋“邰后”至“其徹”。○正義曰:知后稷、上公之封者,《公羊傳》曰:“王者之后稱公。”后稷本是二王之后,以有大功而改封于邰,明為大國公爵。公劉是其曾孫耳,故知仍為大國,當作三軍。《地官·小司徒》云: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以其餘為羨。羨謂家之副丁也。今言其軍三單,則是單而無副。故知公劉遷豳,民始從之。其眾未多,丁夫適滿三軍之數,無復羨卒,故稱單也。以《周禮》言之,三軍三萬七千五百人。然則從公劉之遷,其家不滿此數,故通取羨卒始滿三軍也。言“度其隰原”,是度量土地,使民耕之也。下即云“徹田為糧”,明是徹取此隰原所收之粟以為軍國之糧也。且徹與《孟子》“百畝而徹”文同,故知徹之使出稅以為國用。《孟子》說三代稅法,其實皆什一,故云什一而稅謂之徹。引《論語》曰,明徹是稅法,且證為什一也。如《孟子》之言,夏曰貢,周曰徹,徹乃周之稅法。公劉夏時諸侯,而言徹者,召公以周之世上論公劉,遂以周法言之,以其俱是什一,其名可以相通故也。大國三軍,亦是周制,而謂公劉之時已作三軍者,以三代損益,事多相因。《甘誓》云:“大戰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是夏時天子六軍之將亦命卿,其法與周同也。于時大國亦立三卿,則知亦作三軍,而周制因之耳。夏、殷大國百里,周則大國五百里,大小懸絕而軍數得同者,周之軍賦皆出于鄉,家出一人,故鄉為一軍。諸侯三軍,出其三鄉而已,其餘公邑、采地不以為軍。若夏、殷之世,則通計一國之人以為軍數,故此言丁夫適滿三軍,是通一國之人總計之。大國百里,為方一里者萬,為田九萬夫,田有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二而當一,半之得四萬五千家。以三萬七千五百家為三軍,尙餘七千五百,舉大數,故得為三軍也。次國七十里,為方一里者四千九百,為田四萬四千一百夫,半之得二萬二千五十家,二軍當用二萬五百人,少二千九百五十人,以羨卒充之,舉大數亦得為二軍也。以小國五十里,為方一里者二千五百,為田二萬二千五百夫,半之得一萬一千二百五十家,以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少一千二百五十人,不滿一軍,舉大數亦得為一軍也。如此計之,夏、殷國地雖狹,亦得為三軍矣。易傳者,此詩主美公劉之遷。首章言去邰,二章已言至豳,無宜。此文方說在道,去夏入戎,則戎地無寇,至豳之日,無所用兵,三軍相襲,復何御哉!且上言棄其積倉,裹糧而行,至豳無糧,必須稅斂。徹是稅名,糧從田出,徹田為糧,稅事明矣,故知三單是三軍之無副,徹田是徹民而取糧,所以不從傳也。○傳“山西”至“荒大”。○正義曰:“山西曰夕陽”,《釋山》文。孫炎曰:“夕乃見日,然則陽即日也。夕始得陽,故名夕陽。”《釋言》云:“荒,奄也。”孫炎曰:“荒大之奄也。”則荒奄俱是大義,故為大也。《皇矣》傳以度為居,此章二度,傳意皆應為居。王肅云:“居其夕陽之地。豳國之居,信廣大也。”○箋“夕陽”至“寬大”。○正義曰:夕陽者,總言豳人一國之所處也。其界在山之西,不知是何山也。《譜》云豳在岐山之北,《書傳》說太王去豳,逾梁山。注云:“梁山在岐山東北。”然則豳國之東有大山者,其唯梁山乎。《大司徒》注云:“輪,從也。”馬融云:“東西為廣,南北為輪。”量度其東西南北之所處,信寬大矣。《豳譜》所云“原隰之野”,謂此。
篤公劉,于豳斯館。涉渭為亂,取厲取鍛。館,舍也。正絕流曰亂。鍛石,也。箋云:鍛石,所以為鍛質也。厚乎公劉,于豳地作此宮室,乃使人渡渭水,為舟絕流,而南取鍛厲斧斤之石,可以利器,用伐取材木,給筑事也。○厲,本又作“礪”。鍛,本又作“碫”,丁亂反,《說文》云:“碫,厲石。”《字林》大喚反。“材木”,一本作“林木”。止基乃理,爰眾爰有。夾其皇澗,溯其過澗。皇,澗名也。溯,鄉也。過,澗名也。箋云:爰,曰也。止基,作宮室之功止,而后疆理其田野,校其夫家人數日益多矣,器物有足矣,皆布居澗水之旁。○夾,古洽反,又古協反。澗,古晏反。溯音素。過,古禾反。注同。鄉,本又作“向”,許亮反。文與《卷阿》篇注同。校音教。
止旅乃密,芮鞫之即。密,安也。芮,水崖也。鞫,究也。箋云:芮之言內也。水之內曰隩,水之外曰鞫。公劉居豳既安,軍旅之役止,士卒乃安,亦就澗水之內外而居,修田事也。○芮,本又作“汭”,如銳反。鞫,居六反。涯,五佳反,亦作“崖”。澳,于六反,又于報反,字或作“奧”。
[疏]“篤公劉”至“之即”。○正義曰:上言量度國境,此言安置民居。厚乎公劉之為君也,于此豳地,令民作此館舍。將作之時,先使人涉渡于渭,乘舟絕水,為亂而過,取其礪石,取其鍛具,所以鍛礪斧斤,利其器用,伐取材木,乃為宮室。言其勸導有法,豫事省功也。宮室既備,民得居處。公劉止此宮室之基,乃疆理民之田畝。言其先營民居,次理民田。又校數夫家人數,見其人物眾多,公劉乃言曰:人民眾多矣,器物有足矣。又遍觀民宅,見其有夾其皇澗而處者,謂在澗兩邊也。見有溯其過澗而處者,謂開門向澗也。公劉見其布在水傍,各服田畝,又止其軍旅之役,乃安息其士卒,令此士卒于彼芮鞫之就也。芮,水內也。鞫,水外也。謂止其在官之役,使就水營田也。言公劉之愛民如是,王豈得不法效之乎?○傳“館舍”至“鍛石”。○正義曰:禮有公館私館。館者,宮室之名。為館所以止舍其中,故云舍也。“正絕流曰亂”,《釋水》文。孫炎曰:“直橫渡也。”然則水以流為順,橫度則絕其流,故為亂。俱是渡謂而取,礪既是石,則知鍛亦石也。○箋“鍛石”至“筑事”。○正義曰:鍛者,冶鐵之名,非石也。傳言“鍛,石”,嫌鍛是石名,故明之云“鍛石,所以為鍛質”者,質,椹也,言鍛金之時,須山石為椹質,故取之也。礪者,磨刀劍之名,亦非石名也。言取礪者,亦取其為礪之石耳。公劉之君民豳地,作此宮室,謂作民宮室,非公官也。公宮,則上云“于京斯依”者,是也。鍛礪所由施于斧斤,故知取鍛礪斧斤之石,所以利器用也。材木由器而取,筑作所用,故云“取材木,給筑事也”。○傳“皇澗”至“澗名”。○正義曰:以皇、過與澗共文,故知皆澗名也。夾者,在其兩傍,故知溯者向也,謂開門向之。大率民民以南門為正,此蓋皇澗縱,在兩傍而夾之,過澗橫,故在北而向之。王肅云:“或夾或向,所以利民也。”○箋“爰曰”至“之傍”。○正義曰:“爰,曰”者,公劉之言也。公劉疆理田疇,巡行廬井,見民多器足,而發此言,故云“曰也”。作宮室之功止,謂民之宮也。上云“既順乃宣”,謂初至,先及時耕田,既耕乃營宮室也。上既言耕,則民已得地,于此復疆之者,前來急于趨時,未善部分,且有后來之眾,皆須得田,故止宮室之功,乃疆理之。亦既疆理其田,自然須校人數。《周禮》稱夫家者,謂男女也。校比其國內男女之數而授之田,公劉嘆其眾,故曰益多矣。有之為言,與多不類,上言礪鍛,是民之器物,故知有者,器物有足矣。經陳二澗,故云“皆布于澗水之傍”。○傳“密安”至“鞫究”。○正義曰:《釋詁》文:“密、康,靜也。康,安也。”轉以相訓,是密得為安。芮是水崖之內,故云“水崖”也。《釋言》云:“鞫、究,窮也。”俱訓為窮,故轉鞫為究。此鞫是水崖之名,言其曲水窮盡之處也,故傳解其名鞫之意。○箋“芮之”至“田事”。○正義曰:芮、鞫皆是水崖之名,鞫是其外,則芮是其內,故云“芮之言內”,謂崖內隩隈之處,故即引《爾雅》以釋之。《釋丘》云:“隩,隈也。崖內為隩,外為鞫。”李巡曰:“崖內近水為隩,其外為鞫。”孫炎曰:“內曲里也,外曲表也。”是水之內曰隩,水之外曰鞫也。經言芮,不言隈,則經為互也。內則芮,以明鞫為外,外有鞫名,則內亦有芮名,以此見其芮為隩也。公劉初至之時,居處未安,須有防衛。今言止旅,則是宮室已安,可以自固,乃止之,故云“公劉居豳既安,軍旅之役止,士卒乃安”。上言夾向澗,此芮鞫為水之內外,故知就澗水之內外布居。民居主于治田,故云“修田事”也。此以水內為芮,則是崖名,非水名也。《夏官·職方氏》:“雍州其川涇內。”注云:“汭在豳地,《詩·大雅·公劉》曰:‘芮鞫之即。’”以此芮為水名者,蓋注《禮》之時,未詳詩義,故為別解。
《公劉》六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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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泂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親有德、饗有道也。泂音迥。
[疏]“《泂酌》三章,章五句”至“有道”。○正義曰:尊者莫過上天,猶以道德降靈親饗,是王不可以無德,故戒王使修行之。天言皇天者,以尊稱名之,重其事也。道、德相對,則在身為德,施行為道,故《中候》云“皇道帝德”,為內外優劣,散則通也。親饗者,謂親愛其人,饗其祭祀,亦為相接成也。經三章,皆上三句言薄物可以薦神,是親饗之也;下二句言與民為父母,是有道德也。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餴饎。泂,遠也。行潦,流潦也。餴餾也。饎,酒食也。箋云:流潦,水之薄者也,遠酌取之,投大器之中,又挹之注之于此小器,而可以沃酒食之餴者,以有忠信之德,齊潔之誠,以薦之故也。《春秋傳》曰:“人不易物,惟德繄物。”○潦音老。挹音揖,又音邑。餴,甫云反,又作“饋”,《字書》云:“一蒸米也。”饎,尺志反,《字林》充之反。餾,力又反,又音留,《爾雅》:“饙、餾,飪也。”孫炎云:“蒸之曰餴,均之曰餾。”郭云:“餴熟為餾。”齊,側皆反,本又作“齋”。繄,于兮反。
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樂以強教之,易以說安之。民皆有父之尊,母之親。○樂音洛。易,羊豉反。說音悅。
[疏]“泂酌”至“父母”。○正義曰:言使人遠往酌取彼道上流潦之水,置之于大器而來,待其清澄,又可挹彼大器之水,注之此小器之中,以灌沃米餴,以為饎之酒食。以此祭祀,則天饗之。此薄陋之物,皇天所以饗之者,以此設祭者是樂易之君子,能有道德,為民之父母,上天愛其誠信,故歆饗之。然則為人君者,安可以不行道德,而作民父母?故言此以戒王。○傳“泂遠”至“酒食”。○正義曰:“泂,遠”,《釋詁》文。行者,道也。潦者,雨水也。行道上,雨水流聚,故云流潦也。《釋言》云:“饙、餾,稔也。”孫炎曰:“蒸之曰饙,均之曰餾。”郭璞曰:“今呼𩛢音修飯為饙。饙均熟為餾。”《說文》云:“饙,一蒸米也。餾,飯氣流也。”然則蒸米謂之饙,饙必餾而熟之,故言饙餾,非訓饙為餾。“饎,酒食”,《釋訓》文。○箋“流潦”至“繄物”。○正義曰:隱三年《左傳》曰:潢污行潦之水,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其意以行潦為薄物,由忠信之故,而可以祭神。箋取彼意為說,故言“流潦,水之薄者”也。言投之大器者,以言挹彼注茲,是從器挹之,而注于此器,故知遠酌取置之大器,挹來乃注于小器。蓋以潦水泥濁,置之大器以澄之,挹小器而用之,所以轉經二器也。沃酒食之饙,謂為饙之時,以此水沃潤之也。引《春秋傳》者,僖五年《左傳》文也。服虔注云:“繄,發聲也。言黍稷牲玉,不易無德,薦之則不見饗。有德,則言饗。言物為有德用也。”○傳“樂以”至“之親”。○正義曰:皆《孔子閑居》之文也。彼引此詩,而為此言以釋之,故傳依用焉。樂者人之所愛,當自彊以教之,易謂性之和悅,當以安民,故云“悅安之”。一人之云父母,故云“有父之尊,有母之親”。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濯罍。濯,滌也。罍,祭器。○罍音雷。滌,徒歷反。
豈弟君子,民之攸歸。
[疏]傳“濯,滌。罍,祭器”。○正義曰:《說文》云:“滌,洗也。”“濯,浣也。”則濯、滌俱是洗浣之名,故云“濯,滌也”。《特牲》注云:“濯,溉也。”則溉亦是洗名。下傳云:“溉,清也。”謂洗之使清潔,皆是洗器之名也。《春官·司尊彝》云:“四時之祭皆有罍。”是罍為祭器也。《卷耳》云:“我姑酌彼金罍。”則饗燕亦有罍。以此論祭事,故言祭耳。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濯溉。溉,清也。○溉,古愛反。清,才性反,又如字。豈弟君子,民之攸塈。箋云:塈,息也。
《泂酌》三章,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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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賢用吉士也。吉,猶善也。○卷音權,曲也。篇內同。阿,大陵曰阿。
[疏]“《卷阿》十章,上六章章五句,下四章章六句”至“吉士”。○正義曰:《說文》云:“賢,堅也。”以其人能堅正,然后可以為人臣,故字從臣。吉者,善也。吉士亦是賢人,但序者別其文以足句,亦因經有“吉士”之文故也。經十章,皆言求賢用吉士之事。
有卷者阿,飄風自南。興也。卷,曲也。飄風,回風也。惡人被德化而消,猶飄風之入曲阿也。箋云:大陵曰阿。有大陵卷然而曲,回風從長養之方來入之。興者,喻王當屈體以待賢者,賢者則猥來就之,如飄風之入曲阿然。其來也,為長養民。○票,避遙反,本亦作“飄”。被,皮寄反。長,張丈反。下同。猥,烏罪反。為,于偽反。
豈弟君子,來游來歌,以矢其音。矢,陳也。箋云:王能待賢者如是,則樂易之君子來就王游,而歌以陳出其聲。音言其將以樂王也,感王之善心也。○樂易,音洛。下“樂王”同。易音以豉反,后“樂易”皆放此。
[疏]“有卷”至“其音”。○毛以為,有卷然而曲者,是大陵之阿也。此阿以曲之故,使回旋之飄風從南而入之,無不消散。以興有美者是大德之化,此化以美之,故使兇悖之惡人,隨政而順之,皆得其息止也。惡人既消,則賢者樂進,故此樂易之君子,于是來而就王游,來而就王歌,以陳出其音聲。言其將以樂王,感王之善。○鄭以為,有卷然而曲者之阿,則飄風從南長養之方來入之。以興王有降屈之意,則賢者懷其撫養之德來就之。阿以岸曲而來風,猶王以體屈而致賢也。下三句與毛同。○傳“卷曲”至“曲阿”。○正義曰:《檀弓》稱《原壤歌》曰:“執女手之卷然。”則卷是曲貌也。《釋天》云:“回風為飄。”李巡曰:“回風,旋風也。”風必有道,然后得去。阿之曲者,風無去路,故入阿則消。善政消惡,亦復如此。○箋“大陵”至“養民”。○正義曰:“大陵曰阿”,《釋地》文。以此詩勸王求賢,求之必當降意。下言君子之來,此當言王待之狀。且舜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是得賢然后消惡,非惡消然后賢來,故易傳以曲阿喻王之體屈也。屈體者,謂降尊就卑,接以恩意,使賢者感恩而樂來也。以飄者風之狀,故言猥來以對之。猥者,多而疾來之意。飄風之來,非有定所,而以自南言之,明其取南為義,故知以南,是長養之方,喻賢者有長養之德,故云其來為長養民也。《檜風》云:“匪風飄兮。”《何人斯》篇云:“其為飄風。”彼皆不言自南,故以為惡。此言從長養之方,故為喻善。興取一象,不得皆同。此言賢人疾來,故以疾風為喻。○傳“矢,陳”。○正義曰:《釋詁》文。○箋“王能”至“善心”。○正義曰:以言歌,復言音,則音為歌之音聲,故云“陳出其聲音。言其將以樂王也。”王能為賢者所樂,是感王之善心也。以此知上經喻王之屈體矣。若其不然,止致賢人之來,何能使之歌樂乎?
伴奐爾游矣,優游爾休矣。伴奐,廣大有文章也。箋云:伴奐,自縱弛之意也。賢者既來,王以才官秩之,各任其職。女則得伴奐而優自休息也。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恭己正南面而已。”言任賢故逸也。○伴音判,徐音畔。奐音喚,徐音換。施,本又作“弛”,同書氏反。任音壬,或如鴆反。治,直吏反。下“為治”同。與音餘。共音恭,本亦作“恭”。
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似先公酋矣。彌,終也。似,嗣也。酋,終也。箋云:俾,使也。樂易之君子來在位,乃使女終女之性命,無困病之憂,嗣先君之功而終成之。○酋,在由反,又子由反,又在幽反。
[疏]“伴奐”至“酋矣”。○毛以為,言王若能用周道,伴然而德廣大,奐然而有文章,可使賢者于汝王所來游矣,則此賢人皆來就王,優游然于汝王所休息矣。王欲廣大有文章以來致賢人,又言賢人益王之意。此樂易之君子者,若得來在爵位,以輔佐王,則使汝王得終汝王之性命,無困病之憂,又嗣其先君之功,汝王能終之矣。言得賢人,則可以保全已之性命,又終成先君之功。戒王不可不求之也。○鄭以上二句言勸王求賢之意,若得賢為官,任之以事,則伴奐然汝王得自游縱矣,又優游矣,汝王得休息矣。是任賢則逸,不可不求。餘同。○傳“伴奐,廣大有文章”。○正義曰:傳以伴奐為廣大文章,則是勸王使為此也。來游者,謂王能如此,則賢人來游,故王肅云:“周道廣大而有文章,故君子得以樂易而來游,優游而休息。”傳之此言,以二字分而為義,蓋伴為廣大,奐為文章,故孔晁引孔子曰:“奐乎其有文章,伴乎其無涯際。”是分之也。則毛當讀為伴奐,不得如徐音。徐音自為鄭讀也。○箋“伴奐”至“故逸”。○正義曰:伴奐之言,與優游相類,故為自縱弛之意。人情莫不惡勞而好逸,迫于不得已耳。任賢可以優游,故以此辭勸之。求逸在于能官,能官在于任職,則君得優游,故云“賢者既來,王以才官秩之,各任其職。汝則伴奐而優游自休息也。”才官秩之,謂論才然后官之,居官然后秩之也。引孔子之言,又解其意,言任賢故逸,以明召公言此之意,亦勸王欲使如舜也。王肅《奏》云:“周公著書,名曰《無逸》。而云自縱弛也,不亦違理哉!”孫毓云:“忠臣戒君,而發章令自縱弛,非直方之義。”斯皆未達勸戒之要旨也。何則?周公之言無逸者,心也。召公之言優游者,事也。心常戰兢,無時可逸。事若無為,自然逸矣。“子之燕居,申申如也”,是縱弛之狀。“無為而治,其舜也與”,是自逸之事。《書傳》稱成、康之間,刑措不用,雖欲不逸,何所為乎!召公教其求逸,勸使任賢,此則達者之格言,萬世所不易,何以為違理之談,非直方之義也?周公之戒成王云“君子所其無逸”,即云“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亦是教王使求自逸。其為勸戒,與此正同。孔晁又云:“一人戒無逸,一人勸使縱弛,事相反戾,乃天之與地,何其疏實而妄爭訟也?”○傳“彌,終。似,嗣。酋,終”。○正義曰:“彌,終”,《釋言》文。似先公,是繼嗣先君,故似為嗣。“遒,終”,《釋詁》文。彼遒作酋,音義同也。○箋“樂易”至“成之”。○正義曰:《禮運》云:“政也者,君之所以藏身之固也。”然則賢人在位,即行善政,可以保全性命,無他患禍,故云“使汝終汝之性命,無困病之憂也”。若使臣無可任,每事勞心,則是傷年夭命,不得終矣。成主之所繼嗣者,先王也,而云先公,公是君之別名,故云“嗣先君之功而終成之”,謂守其王位,成就先君之功也。
爾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昄,大也。箋云:土宇,謂居民以土地屋宅也。孔,甚也。女得賢者,與之為治,使居宅民大得其法則,王恩惠亦甚厚矣。勸之使然。○昄,徐符版反,孫炎、郭璞方滿反,《字林》方但反,又方旦反。
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百神爾主矣。箋云:使女為百神主,謂群神受饗而佐之。
[疏]“爾土”至“主矣”。○正義曰:勸王若得賢者,與之為治,使之教民,則汝之土地居宅之民大得其禮法文章矣。下民蒙其德澤,皆荷王者之恩,則為王之恩惠亦甚之厚矣。王何以不求之乎?此樂易之君子既來在王位,以德助汝,使汝得終汝之性命,百神皆以汝為主矣。言其愛而饗佑之。○傳“昄,大”。○正義曰:《釋詁》文。○箋“土宇”至“使然”。○正義曰:賢者所以養民,故“土宇,謂居民土地屋宅也”。以教之,故民有所法則,而下得其恩,故云“王恩惠亦甚厚”。言甚者,王恩已厚,臣又益之。○箋“使女”至“佐之”。○正義曰:《祭法》云:“有天下者祭百神。”則為天子者,固自為百神主矣。今言“百神爾主”,謂神意以之為主,不欲使他人主之,故謂之群神受饗而佑助之。
爾受命長矣,茀祿爾康矣。茀,小也。箋云:茀,福。康,安也。女得賢者,與之承順天地,則受久長之命,福祿又安女。○茀,沈云“毛音弗”,徐云“鄭音廢”,一云“毛方味反,鄭芳沸反”。
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純嘏爾常矣。嘏,大也。箋云:純,大也。予福曰嘏。使女大受神之福以為常。
[疏]“爾受”至“常矣”。○毛以為,王得賢者,與之承順天地,則所受天之性命得久長矣,非徒大福佑助王身,其細小之福祿亦于汝而安之矣。此樂易之君子既來在王位,以德助汝,終汝之性命德大天之福,于汝為常矣。言能任賢者,則福常助之。○鄭唯以茀為福、嘏為嘏辭為異。餘同。○傳“茀,小”。○正義曰:福之大者,莫過末年,命長已是大福,則茀福宜為小福,故以茀為小。言小尙安之,則大者可知。○箋“茀福”至“安女”。○正義曰:茀之為福為小,皆無正訓,以其與祿共文,宜為福爾。上言百神為主,命則天地所授,天無悔怒,壽命則長,故云“得賢者,與之承順天地,則受久長之命”。既得長命,又為福祿所安,謂使之四方無虞,常主天下也。○傳“嘏,大”。○正義曰:《釋詁》文。○箋“純大”至“為常”。○正義曰:“純,大”,《釋詁》文。《詩》之有嘏字者,皆是祭祀之事。《少牢》、《特牲》之禮,尸嘏主人皆予之以福,故云“予福曰嘏”。受福以為常,言其終常得之,未嘗闕失也。
有馮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有馮有翼,道可馮依,以為輔翼也。引,長。翼,敬也。箋云:馮,馮幾也。翼,助也。有孝,斥成王也。有德,謂群臣也。王之祭祀,擇賢者以為尸,尊之。豫撰幾,擇佐食。廟中有孝子,有群臣。尸之入也,使祝贊道之,扶翼之。尸至,設幾佐令入助之。尸者,神象,故事之如祖考。○馮,符冰反,注同,本又作“憑”。饌,士戀反,又士轉反,具也,本亦作“撰”。道,徒報反,本亦作導。
豈弟君子,四方為則。箋云:則,法也。王之臣,有是樂易之君子,則天下莫不放效以為法。○放,方往反。
[疏]“有馮”至“為則”。○毛以為,上章勸王求賢以自益,此則指賢人之行以戒王。言有善行可以為憑依者,有藝能可以為輔翼者,有至孝可以為感化者,有大德可以為軌訓者,王當以此長尊之,以此恆敬之。若王得此四等,是樂易之君子,若來在王位,可與四方為法則矣。以此故不可不求之。○鄭以為,王所得為百神之主,受大嘏之福者,由敬神所致,故祭祀則宜擇賢為尸而尊事之,當有豫設所憑之幾,有豫擇佐食之人,而宿戒之也。其在廟中,當有孝子之主人,有德行之群臣,共行祭祀。及尸之來至,而以禮使祝導引之,以禮使祝扶翼之。既至神坐,共尊而事之,以致神福,故不可不求賢也。餘同。○傳“有馮”至“翼敬”。○正義曰:傳以此求賢,不言祭,故皆以為賢人之德,憑翼是施用之名,孝德是成行之稱,總而為名,皆是道也。以憑翼義隱,故特釋之。言道可依憑,以為輔翼,則孝之與德,亦為道也。憑者可以委杖,翼者可以輔助,憑重于翼,故先憑后翼。孝者,德之本,故亦先孝后德,俱是賢人之行,分之異名耳。“引,長;翼,敬”,皆《釋詁》文。○箋“馮馮幾”至“祖考”。○正義曰:《顧命》云:“成王憑玉幾。”又曰:“皇后憑玉幾,道揚末命。”是憑施于幾,故以憑為憑幾。《皋陶謨》曰:“庶明勵翼。”又曰:“予欲左右有民汝翼。”是翼謂佐助,故以翼為助。《曲禮下》曰:“內事曰孝王某。”主人稱孝,故知“有孝斥成王”。有孝既是主人,則有德宜謂助祭,故以有德謂群臣。不解以引以翼,從《行葦》而略之。上言“百神爾主”,“純嘏爾常”,皆言神福主人。神福由祭祀而來,此詩為求賢而作,故知此章說王之祭祀,擇賢者以為尸,以尊之,故豫撰幾擇佐食。撰幾解有憑,擇佐食解有翼。以下句乃言“以引以翼”,謂來至,導引之,則“有憑有翼”,未是尸之來至,故為豫也。撰謂供置之,與擇相類,但幾則取而置之,故言撰。佐食則眾中簡之,故言擇耳。此本或云“豫饌食”者,誤耳。孫毓載箋唯言“撰幾,擇佐食”,是也。定本亦作“撰”字,非也。《少牢》尸未入之前云:“司宮筵于奧,祝設幾于筵上。”《特牲》尸未入之前云:“祝筵幾于室中東面。”是豫撰幾也。《少牢》云:“佐食升牢,佐食遷昕俎。”《特牲》云:“宗人遣佐食盥出。”皆其下始言迎尸,是擇佐食亦在尸未至之前,故俱言豫也。知翼為佐食者,以翼者助也。祭禮之有助名者,唯佐食耳。《特牲》注云:“佐食,賓佐尸食者。佐,助也。”故知翼為佐食。言廟中有孝子,有群臣,謂祭時也。然則幾與佐食亦在廟中用之。別言廟中有孝子者,幾與佐食,祭時自在廟中,其撰擇之時,則在廟外。以孝子不迎尸,故以廟中為主。設孝德之文于引翼之上,見尸未入之前,已有祭事故也。言尸之入,使祝贊導之,扶翼之者,《行葦》箋云:“在前曰引,在傍曰翼。”此與彼同,故以引為贊導也。《少牢》云:“祝出迎尸于廟門之外,主人降立于阼階東西面。祝先入門右,尸入門左。”是祝在前導之也。導謂在前,則贊謂在后。《少牢》又云:“祝筵尸,尸升自西階入,祝從。”注云:“由后詔相之曰延。延,進也。”《特牲》亦云:“至于階,祝筵尸,尸升入,祝先,主人從。”是在后贊之也,故此兼言贊焉。《特牲》、《少牢》亦無在尸傍之時,而言扶翼之者,已有在其前后,亦當或在其傍。《特牲》注引《禮器》“詔侑無方”,是前后左右無常也。又言“尸至,設幾,佐食助之”,明上豫設,至此用之。又解所以令王尊尸如此者,尸,神象,故當事之如祖考。
顒顒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顒顒,溫貌。卬卬,盛貌。箋云:令,善也。王有賢臣,與之以禮義相切瑳,體貌則顒顒然敬順,志氣則卬卬然高朗,如玉之圭璋也。人聞之則有善聲譽,人望之則有善威儀,德行相副。○顒,魚恭反。卬,五剛反。聞音問,本亦作“問”。望如字,葉韻音亡。磋,七何反,或作“瑳”。論,魯困反。行,下孟反。
豈弟君子,四方為綱。箋云:綱者能張眾目。
[疏]“顒顒”至“為綱”。○正義曰:上既勸王敬賢,又言敬賢之盡意。言王者若得賢人,與之以禮義相切瑳,則能令王體貌顒顒然溫和而敬順,其志氣卬卬然充滿而高朗。以玉之成器,如圭然,如璋然,有善聲譽為人所聞知,有善威儀為人所觀望,非徒有益于王。此樂易之君子,能與天下四方為綱紀,王何得不求之乎?○傳“顒顒”至“盛貌”。○正義曰:傳亦以顒顒為體貌,故為溫。卬卬為志氣,故為盛。其意與箋同。○箋“令善”至“相副”。○正義曰:“令,善”,《釋詁》文。以圭璋是玉之成器,切瑳是治玉之名,故云“王有賢臣,與之以禮義相切瑳”也。顒顒是睹其形狀,故以為體貌敬順。敬順即溫和也。卬卬是見其遒逸,故以為志氣高朗。高朗即盛壯也。既體貌敬順,志氣高朗,則可以比玉,故如玉之圭璋。高朗則行聞于遠,故有善聲譽。敬順則貌無惰容,故有善威儀。貌善名彰,是德行相副也。《釋詁》云:“顒顒、卬卬,君之德也。”孫炎曰:“顒顒,體貌溫順也。卬卬,志氣高遠也。”取此箋、傳為說。
鳳皇于飛,翽翽其羽,亦集爰止。鳳皇靈鳥仁瑞也。雄曰鳳,雌曰皇。翽翽,眾多也。箋云:翽翽,羽聲也。亦,亦眾鳥也。爰,于也。鳳皇往飛,翽翽然,亦與眾鳥集于所止。眾鳥慕鳳皇而來,喻賢者所在,群士皆慕而往仕也。因時鳳皇至,故以喻焉。○翽,呼會反,《說文》云:“羽聲也。”《字林》云:“飛聲也。”口外反。瑞,垂偽反。
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于天子。藹藹,猶濟濟也。箋云:媚,愛也。王之朝多善士藹藹然,君子在上位者率化之,使之親愛天子,奉職盡力。○藹,于害反,《爾雅》云:“臣盡力也。”《說文》作“藹藹”,云:“臣盡力之美也。”朝,直遙反。
[疏]“鳳皇”至“天子”。○毛以為,成王之時,有鳳皇之瑞。召公以為用賢所致,故陳之以戒王。言鳳皇之往飛翽翽然者,是其羽翼之聲,亦集止于其所宜止之處。今所以致此瑞者,以其藹藹然王朝之上多善士也。此善士等,維君子大賢之所命,使率化之,使媚愛于天子矣,令皆奉職盡力。○鄭以為,鳳皇往飛之時,翽翽其羽為聲,亦與眾鳥集于所止。鳳皇所在,眾鳥慕而從之,故鳳皇亦與之同止,興賢者來仕之時,亦與眾群士集于君朝。賢者所在,群士慕而就之,故賢者亦與之同朝。得大賢而致群士,猶鳳皇飛而來眾鳥,王安得不求之乎?其餘同毛。○傳“鳳皇”至“眾多”。○正義曰:《禮運》云:“麟、鳳、龜、龍謂之四靈。”皇亦鳳類,故俱云靈鳥,言此鳥有神靈也。言仁瑞者,《五行傳》及《左氏》說皆云“貌恭體仁”,則鳳皇翔,言行仁德而致此瑞。毛此意用臣之仁,以致南方鳳。昭二十九年《左傳》云:“水官廢矣,故龍不生得。”彼言臣修水職致東方龍,則毛意與左丘氏說同。以用臣所致者,皆修母致子應也。《釋鳥》云:“鶠,鳳。其雌皇。”是雄曰鳳,雌曰皇也。《說文》云:“鳳,神鳥也。天老曰:鳳象麟前、鹿后、蛇頸、魚尾、龍文、龜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出于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字從鳥,凡聲。鳳飛,則群鳥從以萬數,故鳳古作朋字。”《山海經》曰:“丹穴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鶴,五采而文,名曰鳳。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大安寧。”京房《易傳》曰:“鳳皇高丈二,漢時鳳皇數至。”《漢書》云:“高五六尺。”郭璞云:“小之形未詳。”翽翽與其羽連文,則是羽聲也。言眾多者,以鳳鳥多,故羽聲大。《皋陶謨》云:“鳳皇來儀。”注云:“儀,匹。”言其相乘匹。《中候·握河紀》云:“鳳皇巢阿閣讙樹。”言讙讙在樹。是鳳必群飛。《白虎通》云:“黃帝之時,鳳皇蔽日而至。”是來必眾多也。毛意不言眾鳥,則唯是鳳事,而言亦者,以鳳事自相亦也,故王肅云:“鳳皇雖亦高飛傅天,而亦集于所宜止,故集止以亦傅天,傅天以亦集止。今能致靈鳥之瑞者,以多士也。欲其常以求賢用吉士為務也。”○箋“翽翽”至“喻焉”。○正義曰:以傳言眾多解為聲之意,故又明之云:“翽翽,羽聲也。”以此興求賢。求賢當此鳳而言。亦集,則意取于亦,故云“亦,亦眾鳥也”。鳳與眾鳥俱集所止,猶賢與群士俱在王朝。眾鳥慕鳳似群士慕賢,故以為喻。明王之朝,無人不賢,而云慕者,以賢有等級,言小善之慕大善耳。《君奭》云:“耇造德不降我,則鳴鳥不聞。”又太平必致四靈,故知因時鳳皇至,故以喻焉。○傳“藹藹,猶濟濟”。○正義曰:《釋訓》云:“藹藹、濟濟,止也。”俱為容止,故猶之。《釋訓》又云:“藹藹、萋萋,臣盡力也。”則此為美容,又盡力矣。○箋“王之”至“盡力”。○正義曰:以《左傳》言“維命者,皆謂受其節度,聽其進止”,此經既云“王多吉士”,即云“維君子使”,則吉士受此君子之命使也。“媚于天子”,文承其下,明是君子使此吉士愛天子矣,故云“君子在上位者率化之”,謂若公卿之率化大夫士也。臣之愛君,唯當盡心力,奉職事,故云“奉職盡力”,意取《爾雅》為說也。
鳳皇于飛,翽翽其羽,亦傅于天。箋云:傅,猶戾也。○傅音附。
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于庶人。箋云:命,猶使也。善士親愛庶人,謂撫擾之,令不失職。○令,力呈反。下“欲令”同。
[疏]箋“親愛”至“失職”。○正義曰:撫擾皆安養之義。耕墾原隰,以種禾黍,治其絲麻,以為布帛,皆民之職也。愛庶人者,清靜為政,不亂在下,安養之,使不失此職耳。
鳳皇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梧桐,柔木也。山東曰朝陽。梧桐不生山岡,太平而后生朝陽。箋云:鳳皇鳴于山脊之上者,居高視下,觀可集止。喻賢者待禮乃行,翔而后集。梧桐生者,猶明君出也。生于朝陽者,被溫仁之氣亦君德也。鳳皇之性,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梧音吾。被,皮寄反。棲音西。
菶菶萋萋,雝雝喈喈。梧桐盛也,鳳皇鳴也。臣竭其力,則地極其化,天下和洽,則鳳皇樂德。箋云:菶菶萋萋,喻君德盛也。雍雍喈喈,喻民臣和協。○菶,布孔反,又薄孔反,又薄公反。萋,七西反。喈音皆,鳳皇鳴也。
[疏]“鳳皇”至“喈喈”。○毛以為,上既言鳳皇由吉人所致,此又總而結之,以告戒于王。言今鳳皇鳴矣,于彼高岡之上,又梧桐生矣,于彼朝陽之地。其梧桐之生,則菶菶萋萋而茂盛;其鳳皇之鳴,則雍雍喈喈而和協,是太平之實驗矣。○鄭以為,鳳皇之將出,則先鳴矣,于高山之脊,居高視下,觀可集止。見其梧桐生矣,于彼山東之朝陽,乃往集之。以興賢者之將仕也,則相時待禮,擇可歸就。見其明君出矣,于彼仁聖之治世,乃往仕之。梧桐之生,則菶菶萋萋而茂盛,以興明君亦德盛也。鳳皇之鳴也,則雍雍喈喈然音聲和協,以興民臣亦和協也。○傳“梧桐”至“朝陽”。○正義曰:梧桐可以為琴瑟,是柔韌之木,故曰柔木。《釋木》云:“櫬,梧。”郭璞曰:“今梧桐又曰榮桐木。”郭璞云:“則梧桐也。”然則梧桐一木耳。“山東曰朝陽”,《釋山》文。孫炎曰:“朝先見日也。”言梧桐不生山岡,太平而后生朝陽者,山岡與朝陽一也。以經有岡,故以山言之。但梧桐柔脆之木,若時未太平,地不極化,則不生山岡朝陽之地。若太平,則生山岡之朝陽。山頂之東,皆早朝見日。但是山東之岡脊,總曰朝陽。不云鳳鳴處所者,以時不太平,鳳全不見,故不須言鳴之處所。○箋“鳳皇”至“不食”。○正義曰:箋以上二章興求賢人,故此亦以鳳皇興賢者。梧桐自是鳳之所棲,不必太平乃有,不得為太平之事。因鳳所集,故以興明君焉。以鳳鳴而言在岡,故知居高視下,觀可集止。言賢者待禮者,明君能以禮召人,故以喻焉。梧桐可使鳳皇集之,則大樹非始生矣。而言梧桐生者,喻明君出也。既以梧桐比君,不言生于他處,而云生于朝陽者,以其早見日陽,被溫仁之氣。溫仁者,亦君之德也,故以朝陽之梧桐喻之。“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莊子》文也。然《莊子》所說,乃言鵷雛,鵷雛亦鳳皇之別。《白虎通》云:“黃帝之時,鳳皇蔽日而至,止于東園,食常竹實,棲常梧桐,終身不去。”且諸《書傳》之論鳳事,皆云食竹棲梧。箋言此者,解經既言鳳皇,即言梧桐之意也。○傳“梧桐”至“樂德”。○正義曰:言梧桐盛,解菶菶萋萋。鳳皇鳴,解雍雍喈喈。臣竭其力以下,更覆解此鳳鳴木盛之意。由臣能竭其力以助于君,故使地亦極盡其化生之德,生此梧桐,使之菶菶萋萋也。由臣竭其力,故使天下和洽,故使鳳皇樂德而來,其鳴雍雍喈喈也。知臣竭其力為二事之總者,以此言太平由臣之力,明天下和洽亦臣竭力矣。萬物草木,天之所生,言地極其化者,以梧桐生在地,是地能化之。《釋訓》云:“藹藹、萋萋,臣盡力也。”舍人曰:“藹藹,賢士之貌。萋萋,梧桐之貌。”孫炎曰:“言眾臣竭力則地極其化,梧桐盛也。”是用此傳為說。《釋訓》又云:“噰噰喈喈,民協服也。”不為鳳皇鳴。此傳與《爾雅》異者。毛意以為,由萬民協服,故鳳聲雍和,亦得合《爾雅》也。○箋“菶菶”至“和協”。○正義曰:菶菶萋萋,梧桐之貌也。箋于上經以梧桐喻明君,故以梧桐盛喻君德。《爾雅》言臣盡力,與此箋不同者,以君有盛德,則能使臣盡其心力,亦與《爾雅》合也。雍雍喈喈,鳳皇之聲,上以鳳皇比賢者,其鳴似賢者之政教,故以鳳皇聲聞于人,人聞之而知其雍和,以喻政教加被于民,民應之而相與和協。《爾雅》言民協服者,彼言所喻之意也。
君子之車,既庶且多。君子之馬,既閑且馳。上能錫以車馬,行中節,馳中法也。箋云:庶,眾。閑,習也。今賢者在位,王錫其車眾多矣,其馬又閑習于威儀能馳矣。大夫有乘馬,有貳車。○中,丁仲反。下同。乘,承證反。
矢詩不多,維以遂歌。不多,多也。明王使公卿獻詩以陳其志,遂為工師之歌焉。箋云:矢,陳也。我陳作此詩,不復多也。欲令遂為樂歌,王日聽之,則不損今之成功也。○復,扶又反。
[疏]“君子”至“遂歌”。○毛以為,成王實能用吉士,已致大平,但召公欲令守其成功,故自言作詩之意。言今君子賢者來在王位,王賜之車馬。其所賜君子之車既眾,且又能多矣,所賜君子之馬既閑習于威儀,且又能馳矣,是王能用賢,不須規戒。今我陳作此詩,豈不多乎?言其實煩多也。正以中心不已,恐王惰慢,故作此詩,遂為樂人之歌,冀常求賢士,永為鑒戒,不損今日成功也。○鄭唯以不多為作此詩不復多為異。餘同。○傳“上能”至“中法”。○正義曰:言上能賜以車馬,謂成王于時已能賜之。行中節,解既閑也。馳中法,解且馳也。言閑馳者,美其中節度,合禮法。○箋“庶眾”至“貳車”。○正義曰:以經言既是王賜之,故云今賢者在此位,王賜其車眾多矣。庶、多一也,丁寧以足句耳。馳者,是馬走之名。馬既能走,今言且馳,明是馳合于法,故云“其馬又閑習于威儀,能馳矣”。車不獨賜駕,必以馬、車言眾多,則馬亦多矣。但馬有御之威儀,故別言閑馳以美之。馬既別文,故眾多者,唯言車耳。言大夫有乘馬,有貳車者,解其言多之意。以車則人有副貳,所賜又非一人,故言多也。言大夫者,自大夫以上皆有此,不必專指大夫也。禮,士無貳車,又止得兩馬。本或有“士者”,衍字。定本云“大夫士有乘車、貳車”,非也。○傳“不多”至“歌焉”。○正義曰:傳反其言,以不多為多者,王既能用賢,不復須戒,故以作詩為煩多也。又解召公獻詩及言遂歌之意,以明王使公卿獻詩,以陳其所作之人志意,遂為工師之歌故也。《國語》亦云:“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與此同也。《春秋·瞽蒙職》“掌九德六詩之歌”。工者,樂師之總名,即大師是也。○箋“矢陳”至“成功”。○正義曰:箋以忠臣諫王,其言雖多,猶恨心之不盡,不當自謂己言已為多也。且順文自通,不宜反之,故易傳以為作此詩不復多言,其意猶以為少也。樂人之歌,常在君側,故云“王日聽之,則不損今之成功”。
《卷阿》十章,六章章五句,四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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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勞》,召穆公刺厲王也。厲王,成王七世孫也。時賦斂重數,繇役煩多,人民勞苦,輕為奸宄,彊陵弱,眾暴寡,作寇害,故穆公以刺之。○民勞,如字。從此至《桑柔》五篇,是厲王變大雅。斂,力艷反。數音朔。繇,本亦作“傜”,音遙。宄音軌,本亦作“軌”。
[疏]《民勞》五章,章十句。○正義曰:經五章,上四句言民勞之須安,次四句言寇虐之當止,下二句言王當行善政以安民,皆是刺王之事。○箋“厲王”至“刺之”。○正義曰:《世本》及《周本紀》皆云成王生康王,康王生昭王,昭王生穆王,穆王生恭王,恭王生懿王及孝王,孝王生夷王,夷王生厲王。凡九王。從成王言之,不數成王,又不數孝王,故七世也。《左傳》服虔注云:“穆公,召康公十六世孫。”然康公與成王同時,穆王與厲王幷世。而世數不同者,生子有早晚,壽命有長短故也。注述詳略,不必有例。而《商頌·列祖》箋云:“中宗,殷王大戊也,湯之玄孫。”《玄鳥》箋云:“高宗,殷王武丁也,中宗玄孫之孫。”是則以詩相繼,因而明之。此以厲王之詩承成王詩后,故本之于成王也。其文、武、成及厲、宣、幽,若《王風》之平、桓、莊,皆父子相繼,中間無隔,故不假言之。《小雅》之序無成王之文,故《六月》不以宣王繼成王,《十月之交》推之,而知是厲王耳。而序文不為厲字,故就此以明世數也。《郊特牲》云:“天子失禮,自夷王以下。”注云:“夷王,周康王玄孫之子。”系之康王者,以記文事雜,上無所據。文、武、成、康俱為明王,失禮是初衰之始,故系于明王之最末者言之。此以天子事,皆因有所隔,而詳其世數。《國風》雖有隔絕,皆不明言。詳天子而略諸侯,亦尊卑之義也。序略言刺王,箋明其刺意。賦斂重數,傜役煩多,使民勞苦,即五章皆上四句是也。輕為奸宄,以強陵弱,以眾暴寡,作為寇害,五章皆次四句是也。故穆王以此刺之也。五章下二句,皆教王為善政,以安止之,非勞虐之實事,故箋略之。
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汔,危也。中國,京師也。四方,諸夏也。箋云:汔,幾也。康、綏皆安也。惠,愛也。今周民罷勞矣,王幾可以小安之乎?愛京師之人以安天下,京師者,諸夏之根本。○汔,許一反,《說文》巨乞反。夏,戶雅反。下同。幾音祈。下同。罷音皮。無縱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詭隨,詭人之善、隨人之惡者。以謹無良,慎小以懲大也。憯,曾也。箋云:謹,猶慎也。良,善。式,用。遏,止也。王為政無聽于詭人之善不肯行而隨人之惡者,以此敕慎無善之人,又用此止為寇虐、曾不畏敬明白之刑罪者,疾時有之。○詭,俱毀反。遏,于葛反。慘,七感反,本亦作“憯”。
柔遠能邇,以定我王。柔,安也。箋云:能,猶侞也,邇,近也。安遠方之國,順侞其近者,當以此定我周家為王之功。言我者,同姓親也。○揉音柔,本亦作“柔”。能,徐云:“毛如字,鄭奴代反。”侞,檢字書未見所出,《廣雅》云:“如,若也,均也。”義音相似而字則異。舊音如庶反,義亡難見。鄭注《尙書》云:“能,恣也。”與此不同。
[疏]“民亦”至“我王”。○毛以為,穆王諫王,言今周民亦皆疲勞止,而又危耳,近于喪亡。王可以小省賦役而安息之,愛此中畿之國、京師之人,以安天下四方諸夏之國。若安此勞民,當糾察有罪,無得聽縱其詭人之善、隨人之惡者,以此無阿縱之法,故以敕慎其為無善之人。亦用此法以止其為寇虐之行,曾不畏敬明白之刑罰者,當用正法刑罰而禁止之,令民得無勞也。所以令王先愛京師以及四方者,以王之政,欲安遠方之國,當先順侞其近。王當行之,以此定我周家為王之功。恐其不能安定而喪失之。○鄭唯以汔為幾,云此民亦皆已勞止,王幾可以小安之為異。餘同。○傳“汔危”至“諸夏”。○正義曰:以“汔”之下,即云“小康”,明是由危須安,故以汔為危也。“中國”之文,與“四方”相對,故知中國謂京師,四方謂諸夏。若以中國對四夷,則諸夏亦為中國。言各有對,故不同也。○箋“汔幾”至“根本”。○正義曰:以傳汔之為危,既無正訓,又小康者,安此勞民。直以勞民須安,不當更云危也。《釋詁》云:“凱,汔也。”孫炎曰:“汔,近也。”郭璞曰:“謂相摩近。”反覆相訓,是汔得為幾也。昭二十年《左傳》引此詩,杜預云:“汔,期也。”然則期字雖別,皆是近義。言其近當如此。《史記》稱漢高祖欲廢太子,周昌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知其不可。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不奉詔。”言期者,意亦與此同也。“康、綏皆安。惠,愛”,皆《釋詁》文。又云愛京師得安四方之意,由京師者,諸夏之根本,根本既安,枝葉亦安。京師,王之所專,王若安之,則四方諸侯亦皆效王安之。○傳“詭隨”至“憯曾”。○正義曰:詭戾人之善,隨從人之惡,以其故為此惡,情不可原,是故不得聽縱之也。此詭隨、無良、寇虐俱是惡行,但惡有大小。詭隨小惡,無良其次,寇虐則大惡也。詭隨未為人害,故直云不得縱之。無良則為小惡已著,故謹敕之。寇虐則害加于民,故遏止之。然則三者各自為罪,而云無縱詭隨,以謹無良,以為相須之意,故傳解之云:“謹慎其小,以懲創其大。”以無良之惡,大于詭隨。詭隨者尙無所縱,則無良者謹慎矣。至于寇虐,則不可以謹,故別云“式遏”,謂加之大罪也。“慘,曾”,《釋言》文。《爾雅》本或作“憯,曾”,音義同。○箋“謹猶”至“有之”。○正義曰:謹慎俱是敕戒之言,故言謹猶慎。以傳言“慎小”,故申足之。“式,用”,《釋言》文。“遏,止”,《釋詁》文。此“無縱”之文,為下總目。無良、寇虐蒙之,故云“又用此止為寇虐、曾不畏敬明白之刑罰者”,言又用者,亦用此無縱之事、不畏明白之刑,即以與寇虐為一,故長讀之。穆公諫王無縱,明實有其人,故云“疾時有之”。○傳“柔,安”。○正義曰:《釋詁》文。○箋“能猶”至“姓親”。○正義曰:《尙書·舜典》云:“柔遠能邇。”注以能為恣,則此云侞者與恣同,謂順適其意也。“邇,近”,《釋詁》文。安遠方之國,當先順侞其近者,即《論語》所謂悅近來遠是也。此與上文相成,能邇謂惠中國,柔遠即綏四方也。厲王身為王矣,而云“以定我王”,故知以定我周家為之功。若廣論天下之事,雖則異姓,可以稱我。今指王身而文稱我,是共王有周家之辭,故云“我者,同姓親也”。
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國,以為民逑。休,定也。逑,合也。箋云:休,止息也。合,聚也。○逑音求。無縱詭隨,以謹惛怓。式遏寇虐,無俾民憂。惛怓,大亂也。箋云:惛怓,猶讙嘩也,謂好爭訟者也。俾,使也。○惛音昏,《說文》作“怋”,云:“怓也。”又云:“惛,不憭也。”怓,女交反,鄭云:“猶讙譊也。”《說文》云:“怓,亂也。”讙音歡,又許元反。譊,女交反,本又作“嘩”,音花。好,呼報反。爭,爭斗之爭。
無棄爾勞,以為王休。休,美也。箋云:勞,猶功也。無廢女始時勤政事之功,以為女王之美。述其始時者,誘掖之也。○休,許虬反。掖音亦。
[疏]“民亦”至“王休”。○毛以為,今周民亦皆疲勞止而又危耳,近于死亡,王可以小安定止息矣。當愛此中畿之國,以為諸夏之民,使得會聚。王若施善政,當糾察有罪,無得縱此詭人之善、隨人之惡者,以此敕慎其讙嘩為大惡者,又用此無縱之事,止其寇虐之害,無使有遭此寇虐之憂。又誘王,言其始時有善,勸今終之,無棄爾王始時之政事之功,以為王政之美。○鄭唯汔幾為異。餘同。○傳“休,定。逑,合”。○正義曰:《釋詁》云:“休,息也。定,止也。”息亦定之義,故以休為定。“逑,合”,《釋詁》文。箋云休之為定,于義雖通而未是正訓,故以休為止息,合為合聚,所以申足毛義。○傳“惛怓,大亂”。○正義曰:惛怓者,其人好鄙爭,惛惛怓怓然,故箋以為“猶讙嘩,謂好爭訟者”,是其言語為大聒亂人,故云大亂,非是為大禍亂也。○傳“休,美”。○正義曰:《釋詁》文。○箋“勞猶”至“掖之”。○正義曰:勞力然后有功,故云“勞,猶功也”。知汝勞為汝始時勤政事之功者,以云“無棄”,明其先有而不棄也。厲王暴虐,初則然矣,而述其始有功者,誘掖之耳。誘掖之言,出《衡門》之序,謂誘導而扶掖之。以小人貪功,聞己先有善,或將勉力,故誘之。
民亦勞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師,以綏四國。息,止也。無縱詭隨,以謹罔極。式遏寇虐,無俾作慝。慝,惡也。箋云:罔,無。極,中也。無中,所行不得中正。○慝,吐得反。敬慎威儀,以近有德。求近德也。○近,附近之近。注同。
民亦勞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國,俾民憂泄。愒,息。泄,去也。箋云:泄,猶出也,發也。○愒,起例反,徐丘麗反。泄,以世反,又息列反。無縱詭隨,以謹丑厲。式遏寇虐,無俾正敗。丑,眾。厲,危也。箋云:厲,惡也。《春秋傳》曰:“其父為厲。”敗,壞也。無使先王之正道壞。”
戎雖小子,而式弘大。戎,大也。箋云:戎,猶女也。式,用也。弘,猶廣也。今王女雖小子自遇,而女用事于天下甚廣大也。《易》曰:“君子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是以此戒之。○應,應對之應。
[疏]“民亦”至“弘大”。○毛以為,民亦疲勞止,又危耳,可以止息之。先愛此中國之京師,便諸夏之民,其憂寫泄而去。又當無縱詭隨之人,以此敕慎眾為危殆之行者,又用此止其寇虐之害,無使王之正道敗壞也。所以須然者,在王之大位者雖小子,而用事甚大,大不可不慎,故須息勞民而止寇虐也。○鄭以汔為幾,厲為惡,戎、汝,弘、廣為異。餘同。○傳“愒,息。泄,去”。○正義曰:“愒,息”,《釋詁》文。云:“泄,漏也。”然則泄者,閉物漏去之名,故以為去。箋以為,憂泄者,是憂氣在腹而發出,故云“出也,發也”。其意亦與毛同。《月令》“是謂泄天地之氣”,是發出之義也。○傳“丑,眾。厲,危”。○正義曰:“丑,眾”,《釋詁》文。《易》之言厲者,皆危之義。《干》“九三,夕惕若厲”之類,皆是危也,故以為危。丑厲,謂眾為惡行以為人者也。○箋“厲惡”至“道壞”。○正義曰:箋以言人之惡,當指其惡狀。危非惡之名,故以厲為惡。《秋官·司厲》注云:“犯政為惡曰厲。”是也。所引《春秋傳》曰,襄十七年《左傳》云:“衛孫蒯田干曹隧,飲馬于重丘,毀其甁。重丘人閉門而詢之,曰:‘親逐而君,爾父為厲。是之不憂,而何以田為?’”以厲為罵辭,明是惡矣,故引之以證厲為惡。《釋詁》云:“壞,毀也。”敗亦毀損之名,故以為壞。言正敗,是正者敗,故云“無使先王之正道壞”。言寇虐之人能壞先王正道也。○傳“戎,大”。○正義曰:《釋詁》文。王肅云:“在王者之大位,雖小子,其用事甚大也。”○箋“戎猶”至“戎之”。○正義曰:以下已有大,故訓戎為汝。弘復為大,則大文太重,故弘猶廣,廣亦大之義耳。小子,無知之稱,故《抑》曰:“于乎小子,未知臧否。”言雖小子,故知自遇,如小子居天子之位,故用事廣大。引“《易》曰”盡“邇者乎”,皆《上系辭》也。出言善否,千里之外違之應之,是其用事廣大。出言不易,是以穆公以此言戒之。必易傳以戎為汝者,孫毓云:“戎之為汝,詩人通訓。言大雖小子,于文不便,箋義為長。”
民亦勞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國,國無有殘。賊義曰殘。箋云:王愛此京師之人,則天下邦國之君不為殘酷。無縱詭隨,以謹繾綣。式遏寇虐,無俾正反。繾綣,反覆也。○繾綣,上音遣,下起阮反,字或作“卷”。覆,芳服反。
王欲玉女,是用大諫。箋云:玉者,君子比德焉。王乎!我欲令女如玉然,故作是詩,用大諫正女。此穆公至忠之言。○令,力呈反。
[疏]傳“賊義曰殘”。○正義曰:《孟子》云:“賊仁曰賊,賊義曰殘。”言是賊敗仁義之事。○傳“繾綣,反覆”。○正義曰:昭二十五年《左傳》:“繾綣從公,無通外內。”則繾綣者,牢固相著之意,非善惡之辭,但施于善則善,施于惡則惡耳。此云“以謹繾綣”,是人行反覆為惡,固著不舍,常為惡行也。
《民勞》五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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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凡伯刺厲王也。凡伯,周同姓,周公之胤也。入為王卿士。○板音版。
[疏]《板》八章,章八句。○箋“凡伯”至“卿士”。○正義曰:僖二十四年《左傳》曰:“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知為王卿士者,以經云:“我雖異事,及爾同寮。”是為王官也。以其伯爵,故宜為卿士。《瞻仰》,凡伯之刺幽王。《春秋》隱七年,“天王使凡伯來聘”。世在王朝,蓋畿內之國。杜預云:“汲郡共縣東南有凡城。”共縣于漢屬河內郡,蓋在周東都之畿內也。
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出話不然,為猶不遠。板板,反也。上帝,以稱王者也。癉,病也。話,善言也。猶,道也。箋云:猶,謀也。王為政反先王與天之道,天下之民盡病,其出善言而不行之也。此為謀不能遠圖,不知禍之將至。○卒,子恤反。僤,本又作“癉”,當但反,沈本作“𤺺”。出如字,徐尺遂反。話,戶快反,《說文》云:“會合善言也。”靡聖管管,不實于亶。管管,無所依也。亶,誠也。箋云:王無聖人之法度,管管然以心自恣,不能用實于誠信之言,言行相違也。○亶,丁旦反。行,下孟反。
猶之未遠,是用大諫。猶,圖也。箋云:王之謀不能圖遠,用是故我大諫王也。
[疏]“上帝”至“大諫”。○毛以為,尊比上帝之王者,其為政教反又反也。既反于先王,又反于天道。以此之故,天下之民蒙其惡政,盡皆困病矣。假使王出嘉善話言,則不肯是而用行之,如此則王之所為之道不能長遠,唯趨于淺近,不知禍之將至也。又王之所為惡,無重聖人之法,管管然以心自恣,無所依據,不能用實于誠信之言。既不依聖人之法,不實誠信之言,以此圖事,不能至遠。我以王所圖之事未能及遠,恐王將有禍難,以是之故,用大諫正王。○鄭唯以“猶”皆為“謀”為異。餘同。○傳“板板”至“猶道”。○正義曰:《釋訓》云:“板板,僻也。”邪僻即反戾之義,故為反也。上帝以稱王者,謂假上帝之尊稱之以比王者。若實指上天,則天無所反,故知以斥王也。“癉,病。話,善言。猶,道”,皆《釋詁》文。彼“猶”作“繇”,義同也。○箋“猶謀”至“將至”。○正義曰:“猶,謀”,《釋詁》文。以言不遠,則為不能深知遠事,故易傳以猶為謀。以重言反反,則反有二事,故云“王為政反先王與天道”。王者為政,當遵用先王,上承天意,故知所反有二事,反先王與天也。以其先違舊章,乃失天意,故后言天也。其出善言不行之,謂王自出而不行也。小人之言雖不盡善,亦知愛其善時復言之,但言之易,行之難,不能行之耳。知非他人,為王說善言、王不能行者,他人之言則是諫諍,經不得言出也。不用他言,則是不從,箋不得言不行也。以此知是王自出言不能行之。人必深謀遠慮,乃能預防患禍。王之為謀,不能遠圖,是不知禍之將至也。○傳“管管”至“亶誠”。○王義曰:以“管管”與“靡聖”同文,既無聖法,故知無所依系。“亶,誠”,《釋詁》文。○箋“王無”至“相違”。○正義曰:以無聖而言管管,是違法任情,故知以心自恣。不能用實于誠信之言,謂意欲為善,終不能行,是于言為虛,故云“不能用實于誠信之言”。有言不行,是言行相違也。此不實于亶,還是上出話不然也。下言猶之未遠,還是上為猶不遠也。作者反覆重言耳。○傳“猶,圖”。○正義曰:《釋言》文。圖即謀也。箋言王之謀者,申傳意耳。言大諫,謂其諫之深。自此以下,是大諫也。
天之方難,無然憲憲。天之方蹶,無然泄泄。憲憲,猶欣欣也。蹶,動也。泄泄,猶沓沓也。箋云:天斥王也。王方欲艱難天下之民,又方變更先王之道。臣乎,女無憲憲然,無沓沓然為之制法度,達其意,以成其惡。○憲,許建反。蹶,俱衛反。泄,徐以世反。《爾雅》云:“憲憲、泄泄,制法則也。”《說文》作“呭”,云:“多言也。”為,于偽反。
辭之輯矣,民之洽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輯,和。洽,合。懌,說。莫,定也。箋云:辭,辭氣,謂政教也。王者政教和說順于民,則民心合定。此戒語時之大臣。○輯音集,又七入反。繹音亦,本亦作“懌”。說音悅。下同。語,魚庶反。
[疏]“天之”至“莫矣”。○正義曰:王之為惡,侵亂下民,則有諂佞之臣助為惡政。此又責以王之尊比于上天,故謂王為天。言王之方行暴虐之政,以艱難天下之民,汝臣等無得如是欣欣然喜樂而勸之。王之方欲動變先王之道,而行邪僻之政,汝臣等無得如是沓沓然隨從而助之。戒之使無得為王制作法度,以通達其意,使王成惡。故又言己之意,所以不欲令臣制作法度者,以國之安危在于出令。王者若出教令,其辭氣之和順矣,則下民之心相與合聚矣。其辭氣之悅美矣,則下民之心皆得安定矣。言民合定在于王教,故汝臣等不得為王制虐政以亂下民也。○傳“憲憲”至“沓沓”。○正義曰:《釋訓》云:“憲憲、泄泄,制法則也。”李巡曰:“皆惡黨為制法則也。”孫炎曰:“厲王方虐,諂臣幷為制作法令。”此直解詩人言此之意,而不解其狀,故傳解憲憲、泄泄之義。憲憲猶欣欣,喜樂貌也,謂見王將為惡政而喜樂之。泄泄猶沓沓,競進之意也,謂見王將為惡政競隨從而為之制法也。“蹶,動”,《釋詁》文。○箋“天斥”至“其惡”。○正義曰:戒臣不令助之,故天斥王,非斥上天也。方者,未至之辭,故言方欲,謂將為教令之時也。難是困苦之事,故知艱難天下之民。動為變改之事,故知變更先王之道。以下云“及爾同寮”,故知是責臣之辭。達其意者,謂君意始發,往通達其心,與之合和,為作法以成其惡也。定本、《集注》皆作“達其意”,俗為“逢”者,誤也。○傳“輯和”至“莫定”。○正義曰:“輯,和。洽,合。莫,定”,《釋詁》文。又云:“懌,悅樂也。”俱訓為樂,故以懌為悅。○箋“辭辭”至“大臣”。○正義曰:《論語》云:“出辭氣。”故以此辭為辭氣也。此辭加于下民,故知謂政教也。知此大臣者,以凡伯卿士而云“與己同寮”,且非大臣不得與王制法,故知是戒語時之大臣也。
我雖異事,及爾同寮。我即爾謀,聽我囂囂。寮,官也。囂囂,猶謷謷也。箋云:及,與。即,就也。我雖與爾職事異者,乃與女同官,俱為卿士。我就女而謀,欲忠告以善道。女反聽我言,謷謷然不肯受。○僚,字又作“寮”,力雕反。囂,五刀反。謷,五報反。道音導。下“牖道”、“道民”皆同。
我言維服,勿以為笑。先民有言:“詢于芻蕘。”芻蕘,薪采者。箋云:服,事也。我所言,乃今之急事,女無笑之。古之賢者有言,有疑事當與薪采者謀之。匹夫匹婦或知及之,況于我乎!○芻,初俱反。蕘,如謠反,《說文》云:“蕘,草薪也。”知音智,又如字。
[疏]“我雖”至“芻蕘”。○正義曰:上言戒語大臣,而大臣不受。此又責之,言我雖與汝異其所職之事,要乃與汝同其官寮。以同官之類,當相用其言語。我今就汝謀慮,告此以善道,而汝聽我言,反囂囂然不肯受用。何也?我之所言,維是當今急事,汝勿以為非而笑之。先世上古之民,賢者有善言,云我有疑事,當詢謀于芻蕘薪采者。以樵采之賤者,猶當與之謀,況我與汝之同寮,不得棄其言也?○傳“寮官”至“謷謷”。○正義曰:“寮,官”,《釋詁》文。言同寮者,謂同為王官。文七年《左傳》荀林父謂先蔑曰:“同官為寮。吾嘗同寮,敢不盡心乎!”是寮為同官也。囂囂者,是不聽之狀。《釋訓》云:“囂囂,傲也。”謂傲慢其言而不聽之,故言猶謷謷。○箋“及與”至“肯受”。○正義曰:“及,與”,《釋詁》文。我即爾謀,謂往與之謀,故知即為就。《周禮》六官,各有所掌,故異職而同官也。《論語》說朋友之交云:“忠告而善道之。”故知就與之謀,是其忠誠之心。告之以善道,即上章所云“勿為王制法度”,是也。○傳“芻蕘,薪采者”。○正義曰:言詢于芻蕘,謂謀于取芻取蕘之人,非謀于草木,故云“芻蕘,薪采者”,是賤人也。《說文》云:“薪,蕘也”。蕘即薪也。然則芻者飼馬牛之草,蕘者供燃火之草,蕘是薪耳。以薪者亦是采取,故連言之。○箋“服事”至“我乎”。○正義曰:“服,事”,《釋詁》文。知所言是急事者,凡伯責其不聽,明是事之急切。以其惡急,故責汝無笑之。先民者,是古昔之民耳,但以其言傳于后世,為人所效習,故知是古之賢者。親取薪采,則是賤者,故云“匹夫匹婦或知及之,況于我乎”。《中庸》云:“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彼言夫婦,即此箋所謂“匹夫匹婦”也。庶人無妾媵,唯夫婦相匹,故稱匹也。
天之方虐,無然謔謔。老夫灌灌,小子蹻蹻。謔謔然,喜樂。灌灌,猶款款也。蹻蹻,驕貌。箋云:今王方為酷虐之政,女無謔謔然以讒慝助之。老夫諫女款款然,自謂也。女反蹻蹻然如小子,不聽我言。○謔,虛虐反。灌,古亂反。蹻,其略反。樂音洛。
匪我言耄,爾用憂謔。多將熇熇,不可救藥。八十曰耄。熇熇然,熾盛也。箋云:將,行也。今我言非老耄有失誤,乃告女用可憂之事,而女反如戲謔,多行熇熇慘毒之惡,誰能止其禍?○耄,莫報反。熇,徐許酷反,沈又許各反,《說文》云:“火熱也。”
[疏]“天之”至“救藥”。○正義曰:又責大臣,言比天之王者,方為酷虐之政,將害于民。汝等大臣,無得如是謔謔然喜其所為,而以讒慝助之。我老夫教諫汝,其意乃款款然情至意盡,何為汝等而未知!幼弱之小子,反蹻蹻然自驕恣而不聽用我之言乎!汝不用我言,豈不以我為老也?非我之言為老耄有所失誤,乃告汝可憂之事,汝何為反用可憂之事以為戲謔而慢我?汝既不用我言,反助王為惡,多行慘毒之惡,熇熇然使惡加于民,不可救止而藥治之。言王之為惡,皆大臣之由,故責之。○傳“謔謔”至“驕貌”。○正義曰:此言謔謔,猶上憲憲。見王為惡如喜樂之,故為喜樂也。《釋訓》云:“灌灌,憂無告也。”解其言灌灌之意耳,非解灌灌之義,故云:“猶款款”。言己至誠款實而告之,但彼不受用,即是無所告耳。《釋訓》又云:“蹻蹻,驕也。”孫炎曰:“謂驕慢之貌。”○箋“今王”至“我言”。○正義曰:謔謔直是喜樂之貌,而云以讒慝助之者,《釋訓》云:“謔謔、謞謞,崇讒慝也。”舍人曰:“謔謔、謞謞,皆盛烈貌。”孫炎曰:“厲王暴虐,大臣謔謔然喜,謞謞然盛,以興讒惡也。”是以讒惡助之事也。下云“匪我言耄”,則凡伯老矣,故云“老夫諫汝款款然”者,是凡伯“自謂也”。小子是幼弱無知之稱,以其不可教誨,故謂之小子,言“汝反蹻蹻然如小子,不聽我言”也。○傳“八十”至“熾盛”。○正義曰:“八十曰耄”,《曲禮》文。熇熇是氣熱之氣,故為熾盛也。○箋“今我”至“其禍”。○正義曰:老耄,老人言多惛忘,故云非我言耄有其失誤。此“爾用憂”三字皆“言耄”之下,與“謔”字共文,則是凡伯自言。我告汝可憂之事,而汝反用此可憂之事而好為戲謔,故箋分之以見此意。熇熇是熾盛之貌,而言不可救止,故知是多行慘酷毒害之惡,誰能止其禍。如人病甚,不可救以藥。
天之方懠,無為夸毗。威儀卒迷,善人載尸。懠,怒也。夸毗,體柔人也。箋云:王方行酷虐之威怒,女無夸毗以形體順從之,君臣之威儀盡迷亂。賢人君子則如尸矣,不復言語。時厲王虐而弭謗。○懠,才細反。疾,怒也。夸,苦花反。復,扶又反。弭,彌耳反,止也。
民之方殿屎,則莫我敢葵。喪亂蔑資,曾莫惠我師。殿屎,呻吟也。蔑,無。資,財也。箋云:葵,揆也。民方愁苦而呻吟,則忽然無有揆度知其然者。其遭喪禍,又素以賦斂空虛,無財貨以共其事。窮困如此,又曾不肯惠施以周贍眾民,言無恩也。○殿,都練反,郭音坫,《說文》作“念”。屎,許伊反,郭音香惟反,《說文》作“吚”。呻音申。吟如字,本又作“唫”,同。度,待洛反。斂,力艷反。共音恭,本亦作“恭”。施,式豉反。周音周。贍,市艷反。
[疏]“天之”至“我師”。○正義曰:此又責群臣。言比天之王者,方欲威怒行酷虐之害,汝等無得為此夸毗,足恭前卻,以體從之。君既為惡,臣又從之,則上下威儀盡迷亂矣。其善人君子則如尸然,不復言語矣。故今天下之民方欲愁苦而呻吟矣,汝君臣忽然則莫有察我民敢能揆度知其情者。此民又遭虐政之喪禍、重斂之危亂,其室空虛,無有資財,而汝等君臣亦曾莫有肯惠施我之眾人欲周贍之者。言愁貧幷至,民困之甚,而上無恩恤,故以刺之。○傳“懠怒”至“柔人”。○正義曰:“懠,怒”,《釋言》文。舍人曰:“懠,怒聲也。”《釋訓》云:“夸毗,體柔也。”李巡曰:“屈己卑身,求得于人,曰體柔。”然則夸毗者,便僻其足,前卻為恭,以形體順從于人,故云以體柔人。○箋“君臣”至“弭謗”。○正義曰:尸謂祭時之尸,以為神象,故終祭而不言。賢人君子則如尸,不復言語,畏政故也。時厲王虐而弭謗,事見《周語》。弭,止也。止人之謗己者。○傳“殿屎,呻吟”。○正義曰:《釋訓》文。孫炎曰:“人愁苦呻吟之聲也。”○箋“葵揆”至“無息”。○正義曰:“葵,揆”,《釋言》文。民愁苦而呻吟,是無所告訴也。無有揆度知其然,謂君臣幷不察民也。君行既惡,則致天災,故民有遭喪禍者。政亂則稅民無藝,故又責以賦斂也。內供喪費,外充稅斂,故空虛無資財以供其事用也。定本、《集注》“責以賦斂”,“責”字皆作“素”。俗本為“責”,誤矣。素者,先也,謂先重賦斂,故困窮也。
天之牖民,如塤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攜。牖,道也。如塤如篪,言相和也。如璋如圭,言相合也。如取如攜,言必從也。箋云:王之道民以禮義,則民和合而從之如此。○塤,許元反。篪音池。攜,下圭反。和,如字,又胡臥反。
攜無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無自立辟。辟,法也。箋云:易,易也。女攜掣民東與西與,民皆從女所為,無曰是何益為。道民在己,甚易也。民之行多為邪辟者,乃女君臣之過,無自謂所建為法也。○孔易,鄭音亦,注“易,易也”,上字同,又以豉反。多辟,匹亦反,邪也。注同。立辟,婢亦反。注同。易也,以豉反。下同。𤸪,本又作“掣”,尺制反。與幷音餘。行,下孟反。邪,似嗟反。
[疏]“天之”至“立辟”。○正義曰:自此以上,言政惡民困。此言可反之使善。言天王之導民也,如塤然,如篪然,言民必應君命,如塤篪之相和也。如璋如圭然,言民必同君心,如圭璋之相合也。又如往取物,如手攜物,言其必從君化,如攜取之隨人君也。若然,民之從己,如手攜之。汝王無曰是何益與,勿謂如手攜無益。王者之導民甚易,言上為善政,民必為善,是甚易也。汝當行善以化之。令民之所行皆多邪僻,乃汝君臣之過,汝無自謂所建立者為法,當更改行以化民,無得行此惡政也。○傳“牖道”至“必從”。○正義曰:牖與誘,古字通用,故以為導也。塤篪俱是樂器,其聲相和,以喻民之應君,故云“相和”也。半圭為璋,合二璋則成圭,以喻民合君心,故云“言相合”也。取謂物在他處,行往取之。攜謂物在地上,手舉攜之。人所攜取,必從手而來,故云“言必從”也。塤、篪,圭、璋,相類之物,故言“相也”。取、攜,謂人攜取物,而物名不見,與上不類,故變言“必從”,而不言相也。○傳“辟,法”。○正義曰:《釋詁》文。○箋“易易”至“為法”。○正義曰:以韻當為改易之易,故轉之為難易之易也。上有六“如”,獨言攜者,以攜文最處末,故乘而反之,以比攜民之東西。
價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屛,大宗維翰。價,善也。藩,屛也。垣,墻也。王者天下之大宗。翰,干也。箋云:價,甲也。被甲之人,謂卿士掌軍事者。大師,三公也。大邦,成國諸侯也。大宗,王之同姓之適子也。王當用公卿諸侯及宗室之貴者為藩屛垣干,為輔弼,無疏遠之。○價音界,《說文》同,鄭作“介”。藩,方元反。大師,音泰,注“大師”同。垣音袁。翰,胡旦反,徐音寒。被,皮寄反。適,丁歷反。下同。遠,于萬反。
懷德維寧,宗子維城。無俾城壞,無獨斯畏。懷,和也。箋云:斯,離也。和女德,無行酷虐之政,以安女國,以是為宗子之城,使免于難。遂行酷虐,則禍及宗子,是謂城壞。城壞則乖離,而女獨居而畏矣。宗子,謂王之適子。○難,乃旦反。
[疏]“價人”至“斯畏”。○毛以為,上既令王施法,此言立法之事。言王當用善人為官,維以為藩鄣。又用大師之大臣,維以為垣墻。又用大邦諸侯,維以為屛蔽。王又身為大宗,維當施政,為之楨干。又和安汝德,以施于民,無行酷虐之政,維安汝之國矣。不但安汝之國,亦與汝之宗子,維以為城。言其可以蔽身,又得蔽子。王必常行此德,無使宗子之城壞,又無得疏遠藩屛之人,令王獨居,此則王有所畏矣。○鄭以為,當用此被甲卿士之人,維為其藩鄣;太師三公之大臣,維為垣墻;大邦成國之諸侯,維為藩蔽;大宗同姓之宗適,維為楨干,皆近而任之,令為王用,無得疏遠之。下四句同,唯訓“斯”為“離”。○傳“價善”至“翰干”。○正義曰:“價,善”,《釋詁》文。藩者,園圃之籬,可以屛蔽行者,故以藩為屛也。垣者,小墻之名,故云垣墻,亦是屛蔽之義也。以太師是三公之官,大邦是諸侯之國,大宗文在其下,則是天子之身,故云“王者,天下之大宗”。以禮有大宗、小宗,為其族人所尊,故稱宗子。天子則天下所尊,故謂之大宗也。傳以藩、垣、屛皆防衛之名,干是施法之稱,言以善人及三公、諸侯鄣蔽寇難,天子居內設法而撫安之。“價人”總言用善,則百官皆是,故文在“大師”之上。諸侯非王朝之人,故退“大邦”之文于下。“翰,干”,《釋詁》文。○箋“價甲”至“遠之”。○正義曰:箋以詩戒王,使親其官人,不勸王擇人為官,故不從以價為善也。價者,甲之別名,故以價為甲。以其身被甲,故稱甲人,君言宗人、宰人也。被甲之人謂卿士掌軍事者,于《周禮》,司馬之卿也。以兵甲之事,國之所重,且舉司馬,以明六卿,猶言太師以顯三公也。《尙書·周官》曰:“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是太師為三公也。以言大邦,則不兼小國,故知為成國諸侯也。《大宗伯》云:“五命賜則。”注云:“則,未成國之名。”又云:“七命賜國。”則伯以上為成國也。襄十四年《左傳》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周為六軍,諸侯之大者,三軍可也。《明堂位》注“成國之賦千乘”,則侯地四百里以上始為成國,其伯未成國也。此言大邦成國,當亦侯以上也。以天子諸侯皆絕其宗名,且以上文類之,不得為王之身。大者眾多之辭,宗者與王同族,故知大宗,王之同姓世適子也。此價人、大師、大邦、大宗,皆王宜親愛,故總之云“王當用公卿諸侯及宗室之貴者為藩屛垣干,為輔弼,無疏遠之”也。文次如此者,卿雖卑于公,而親掌職事,又兵甲事重,故先公言之。大邦非在王朝,太宗未為官職,尊卑次之也。箋以公親于卿,故便文而先言公耳。○傳“懷,和”。○正義曰:懷之為訓,思也,來也,止也。思、止亦和之義,故為和也。○箋“斯離”至“適子”。○正義曰:“斯,離”,《釋言》文。以上章刺王酷虐,故知“懷德維寧”謂和汝德,無行酷虐之政,以安汝國也。“懷德”之下,即言“宗子維城”,明以此懷德為宗子之城。宗子,王之適子也,有天下者皆欲福及長世,恐子孫之不安,故言以德為城,使免于患難。城可以御寇難,故以城喻焉。又解城懷之意,若其不和汝德,遂行酷虐之政,則民不堪命,禍及宗子,是謂城壞。宗子之城既壞,則群臣乖離,而汝王獨居,而有所畏懼矣。以是欲王之親輔弼之臣,使不乖離,固宗子之城,使不傾壞,則令己無獨畏之憂也。以上言大宗謂同姓之適。此言宗子,嫌與上同,故辨之云:“宗子,謂王之適子也。”《周語》曰:“彘之亂,宣王在召公之宮。國人圍之,召公以其子代宣王。”是禍及宗子也。《雨無正》曰:“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勩。”是君臣乖離也。昭二十六年《左傳》曰:“至于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于彘。”是獨居而畏也。是賢人之言,皆有征矣。
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戲豫,逸豫也。馳驅,自恣也。箋云:渝,變也。○渝,用朱反。
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王,往。旦,明。游,行。衍,溢也。箋云:及,與也。昊天在上,人仰之皆謂之明,常與女出入往來,游溢相從,視女所行善惡,可不慎乎!○昊,胡老反。曰音越。下同。羨,餘戰反,溢也,一音延善反,本或作“衍”。
[疏]“敬天”至“游衍”。○正義曰:上既勸王和德以安國,故又言當畏敬上天,當敬天之威怒,以自肅戒,無敢忽慢之而戲謔逸豫。又當敬天之災變,以常戰栗,無敢忽之而馳驅自恣也。天之變怒,所以須敬者,以此昊天在上,人仰之皆謂之明,常與汝出入往來,游溢相從,終常相隨,見人善惡。既曰若此,不可不敬慎也。○傳“戲豫”至“自恣”。○正義曰:戲豫,謂戲而逸豫;馳驅,謂馳騁自恣,皆謂非禮而動。反道違天如此者,則上天罰之,故戒王使敬天也。“孔子迅雷風烈必變”,注云:“敬天之怒。”則天之怒者,謂暴風疾雷也。《周禮》大怪異災則去樂徹膳,則天之變者,謂大怪異災也。言上天之道,有此變怒之時,故常須敬戒,非謂當此變怒之時,獨禁逸豫自恣也。○箋“渝,變”。○正義曰:《釋言》文。○傳“王相”至“衍溢”。○正義曰:以“王”與“出”共文,故為往也。既有出往,則亦有入來,故箋言出入往來。此出王游衍,還是上戲豫馳驅之事,故云游行衍溢,亦自恣之意也。
《板》八章,章八句。
《生民之什》十篇,六十五章,四百三十三句。
大雅·蕩之什 蕩 | 返回目錄 |
《蕩》,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厲王無道,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故作是詩也。○蕩蕩,唐黨反。召,時照反,本又作“邵”。卷內“召公”、“召作”皆同。
[疏]“《蕩》八章,章八句”至“是詩”。○正義曰:《蕩》詩者,召穆公所作,以傷周室之大壞也。以厲王無人君之道,行其惡政,反亂先王之政,致使天下蕩蕩然,法度廢滅,無復有綱紀文章,是周之王室大壞敗也,故穆公作是《蕩》詩以傷之。傷者,刺外之有餘哀也,其恨深于刺也。《瞻仰》、《召旻》皆云“刺幽王大壞”,此不言刺厲王,而云“傷周室”者,幽王承宣王之后,父善子惡,指刺其身。此則厲王以前,周道未缺,一代大法,至此壞之,故言“傷周室大壞”。此經八章,皆是大壞之事。首句言蕩蕩,為下之總目,故序亦述首句,以為一篇之義。言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綱紀文章,謂治國法度,聖人有作,莫不皆是。此經所傷,傷其盡廢之也。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上帝以托君王也。辟,君也。箋云:蕩蕩,法度廢壞之貌。厲王乃以此居人上,為天下之君,言其無可則象之甚。○之辟,必亦反。注同。沈云:“毛音婢益反。”疾威上帝,其命多辟。疾病人矣,威罪人矣。箋云:疾病人者,重賦斂也。威罪人者,峻刑法也。其政教又多邪辟,不由舊章。○辟,匹亦反,本又作“僻”。注同。斂,力艷反。駿,荀閏反,本亦作“峻”。邪,似嗟反。
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諶,誠也。箋云:烝,眾。鮮,寡。克,能也。天之生此眾民,其教道之,非當以誠信使之忠厚乎?今則不然,民始皆庶幾于善道,后更化于惡俗。○烝,之承反。諶,市林反。鮮,息淺反。注同。道音導,本亦作“導”
[疏]“蕩蕩”至“有終”。○正義曰:穆公傷厲王無道,壞滅法度。言今蕩蕩然廢壞法度者,上帝之君王,乃以此無法度,而為下民之君也。又言王無法度之事,重賦斂以疾病人,峻刑法以威罪人。如此者,是上帝之君王,又其下政教之命甚多邪僻。言其無法度,不由舊章也。元本天之生此眾民,其使人君為政化之,命以教導之,非欲使之誠信乎?言天欲使之誠信。今王以邪僻教之,故民皆無復誠信。無不有其初心,欲庶幾慕善道,少能有其終行,今皆化從惡俗,是違天生民立教之意,故所以傷之也。○傳“上帝”至“辟君”。○正義曰:上帝者,天之別名。天無所壞,不得與蕩蕩共文,故知上帝以托君王,言其不敢斥王,故托之上帝也。《板》傳曰:“上帝以稱王者。”《桑柔》傳曰:“昊天斥王。”然則王稱天稱帝,《詩》之通義。而言托者,以下章不敢斥言,乃假文王咨商,明知此亦不斥,故變言托耳。其實稱帝亦斥王。此下諸章皆言“文王曰咨”,此獨不然者,欲以蕩蕩之言,為下章總目,且見實非殷商之事,故于章首不言文王,以起發其意也。“辟,君”,《釋詁》文。○箋“蕩蕩”至“之甚”。○正義曰:蕩蕩是廣平之名,非善惡之稱,若《論語》云:“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洪范》云:“王道蕩蕩。”言其無復惡事善事,廣平是蕩蕩為善也。此序言蕩蕩無綱紀文章,言其除去善事,知此蕩蕩是法度廢壞之貌。《釋訓》云:“蕩蕩,僻也。”孫炎曰:“蕩蕩,法度廢壞之僻。”取此箋為說也。○箋“疾病”至“舊章”。○正義曰:此申說傳意也。人以財貨而生,財盡則人困病,故知疾病人者,重賦斂也。君以刑法威人,法峻則人得罪,故知威罪人者,峻刑法也。君之于人,唯此而已,故知是此二事也。峻者,高險之名,謂重其科禁,不可登陟,如山之陵阪然。其政教又多邪僻,不由舊章,不依周公所制典禮、先王所行舊法也。○傳“諶,誠”。○正義曰:《釋詁》文。○箋“烝眾”至“惡俗”。○正義曰:“烝,眾。鮮,寡”,皆《釋詁》文。“克,能”,《釋言》文。言天意欲使人君發命教民,當以誠信忠厚。既本天意,又傷今政。言當今之民皆有始無終,是由人君不施忠厚之命,而下邪僻之教,故民化于惡俗,教之使然。以王政不順天,故反覆言之。民始皆庶幾于善道,言民生自有此性。后更化于惡俗,謂君政令之變改。言“靡不”為盡然之辭,“鮮克”為少有之稱,文不同者,容有君子不改其操,故言鮮以見之。
文王曰咨,咨汝殷商!曾是彊御,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咨,嗟也。彊御,彊梁御善也。掊克,自伐而好勝人也。服,服政事也。箋云:厲王弭謗,穆公朝廷之臣,不敢斥言王之惡,故上陳文王咨嗟殷紂以切刺之。女曾任用是惡人,使之處位執職事也。○御,魚呂反。掊,蒲侯反,聚斂也,徐又甫垢反。好,呼報反。朝,直遙反。下“朝廷”同。
天降滔德,女興是力。天,君。滔,慢也。箋云:厲王施倨慢之化,女群臣又相與而力為之。言競于惡。○滔,他刀反,漫也。漫,亡諫反,本亦作“慢”,又作“嫚”。下同,一音亡半反。倨,居庶反。
[疏]“文王”至“是力”。○正義曰:穆公傷王之惡,又不敢斥,言昔文王,以紂政亂,數嗟嘆之,故穆公假為之辭,以責厲王。言文王恨紂,始言曰咨。咨嗟乎,汝殷商之君,汝為人君,當任用賢者,何曾以是彊梁御善之人,何曾以是矜掊好勝之人。曾任用二者,惡人使之在位,執職事乎?既責其君任非其人,又責此臣助君為惡。言比天之王者,此倨慢之德化已自惡矣,汝等何為起是氣力而佐助之?以其同惡相成,故至于大壞,所以傷之也。○傳“咨嗟”至“政事”。○正義曰:咨是嘆辭,故言嗟以類之,非訓為嗟也。彊梁者,任威使氣之貌。御善者,見善事而抗御之。是心不向善,不從教化之人也。自伐解倍,好勝解克。定本“倍”作“掊”,掊即倍也。倍者,不自量度,謂己兼倍于人而自矜伐。《論語》云“原無伐善”,是也。克者,勝也。己實不能恥于受屈,意在陵物必勝而已,如此者,謂之克也。《釋詁》云:“服,事也。”且“在服”與“在位”對文,故知服政事,謂非徒備官,又委任之也。○箋“厲王”至“職事”。○正義曰:《民勞》亦穆公所作,皆斥王惡。此篇獨畏弭謗,不斥言者,《民勞》之詩泛論王惡,欲王惠中國以綏四方,其惡非深,不須假托。《蕩》則陳王兇暴,將至滅亡,號呼沉湎,俾晝作夜,其言既切,故假文王。至如家父作誦,自著己名,凡伯、芮伯直言不諱者,其人既異,所作有殊。二章箋獨言厲王者,以假托文王咨嗟殷紂,不得不言厲王。六章以下言殷紂者,以“小大近喪”,顛覆滅亡之事,故指言殷紂。又經之設文,須有足句。四言“曾是”,其義為一,故箋幷言之。汝曾任用是惡人,使之處位執職事也,言曾者,謂何曾如此。今人之語猶然。○傳“天,君。滔,慢”。○正義曰:“天,君”,《釋詁》文。以言“汝興是力”責臣,明是人君,非上天也。虐君所下,明是慢人之德,故以滔為慢也。○箋“厲王”至“于惡”。○正義曰:此箋言厲王,自下單言王,省文也。在身為德,施行為化,內外之異耳。“相與而力為之”,定本作“相興而力為之”。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彊御多懟。流言以對,寇攘式內。對,遂也。箋云:義之言宜也。類,善。式,用也。女執事之臣,宜用善人,反任彊御眾懟為惡者,皆流言謗毀賢者。王若問之,則又以對。寇盜攘竊為奸宄者,而王信之,使用事于內。○懟,直類反。攘,如羊反。宄音軌。
侯作侯祝,靡屆靡究。作、祝,詛也。屆,極。究,窮也。箋云:侯,維也。王與群臣乖爭而相疑,日祝詛求其兇咎無極已。○作,側慮反。注同。本或作“詛”。祝,周救反。
[疏]“文王”至“靡究”。○毛以為,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秉執政事之臣,宜用善人,何為不用善人,反更信任彊御眾懟為惡之人,為流言以遂成其惡事者,又寇盜攘竊為奸宄之人,王信任之,使用事于內。小人用事,數相謗毀,遂令君臣乖爭,以致相疑。維為是詛,維為是祝,求告鬼神,令加兇咎,無有終極窮已之時。置小人于朝,以祝詛求言,是綱紀廢滅,可傷之甚。○鄭唯流言以對為異。言此彊御眾懟為惡之人,作此流言,謗毀賢者。若王問賢人,則以此謗毀而對,使王不得用之。餘同。○傳“對,遂”。○正義曰:《釋言》文。○箋“義之”至“于內”。○正義曰:凡言義者,允于事宜,故云義之言宜。以義為宜,則而為汝矣。“類,善”,《釋詁》文。“式,用”,《釋言》文。眾懟為惡者,懟謂很戾。戾非一人,故言眾也。此彊御眾懟之人,不但很戾而已,又皆流言語以謗毀賢者。王若問之,則又以對,謂就此眾懟之人問賢人之行,則又以謗毀之言對王,令王不用之,使賢者黜退也。既退賢者,乃進其黨類,故寇盜攘竊為奸宄者,進在王朝而信之,使用事于內也。上言執事,下言用事于內,則執事者亦在內矣。但執事者,舊在王朝用事者。后來之人,以小人后至,而自外入內,故云“式內”以充之。言寇攘者,《費誓》注云:“寇,劫取也。因其亡失曰攘。”盜竊則總名,故箋以盜竊配之。○傳“作祝”至“究窮”。○正義曰:作即古詛字。詛與祝別,故各自言侯。傳辨“作”為“詛”,故言“作、祝,詛也”。“屆,極。究,窮”,皆《釋言》文。○箋“侯維”至“極已”。○正義曰:《釋詁》云:“維,侯也。”故侯得為維。上言用惡人在官,此言詛祝,明是王與群臣乖爭相疑而祝詛也。“靡屆靡究”,言其無窮已之時,故知日日為之也。詛者,盟之細事,用豕犬雞三物告神而要之。祝無用牲之文,蓋口告而祝詛之也。皆是情不相信,聽以明神,若有犯約,使加之兇禍,故云“求其兇咎無極已”。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為德。炰烋,猶彭亨也。箋云:炰烋,自矜氣健之貌。斂聚群不逞作怨之人,謂之有德而任用之。○炰,白交反。烋,火交反。亨,許庚反。逞,敕領反。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背無臣,側無人也。箋云:無臣、無人,謂賢者不用。
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無陪貳也,無卿士也。○陪,本又作“培”,蒲回反。
[疏]“文王”至“無卿”。○正義曰:言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既官不得人,徒彭亨然自矜莊以為氣健在于中國,斂聚此志意不逞好作怨之人,以為有德而任用之,由其任用惡人以為德,故不光明汝王之德也。正由背后無良臣,傍側無賢人也,故又言汝王之德所以不光明者,以其無陪貳大德之公,無干事明哲之卿故也。王何故聚此小人,使之用事?○箋“炰烋”至“用之”。○正義曰:炰烋是人之形狀,故言自矜莊氣健之貌,與傳彭亨一也。上章言用惡人在官,下章言傍無賢人,故知斂怨以為德,謂聚群不逞作怨之人,謂之為有德而任用之。“群不逞”,襄十年《左傳》文。逞,快也。謂志意不快,好作怨禍者也。○傳“無陪”至“卿士”。○正義曰:陪貳,謂副貳王者,則三公也。卿士,謂六卿也。昭三十二年《左傳》曰:“物有陪貳,天生季氏,以貳魯侯。”諸侯以上卿為貳,則知天子陪貳唯三公也。冢宰雖亦貳王治事,當從卿士之列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義,宜也。箋云:式,法也。天不同女顏色以酒,有沉湎于酒者,是乃過也,不宜從而法行之。○湎,面善反,徐莫顯反。飲酒齊色曰湎,《韓詩》云:“飲酒閉門不出客曰湎。”
既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使晝為夜也。箋云:愆,過也。女既過沉湎矣,又不為明晦,無有止息也,醉則號呼相效,用晝日作夜,不視政事。○愆,本又作“愆”,起連反。號,戶刀反。注同。呼,火胡反,又火故反。注同。崔本作“呼”。或一本作“或號或呼”。卑,必爾反,使也,本亦作“俾”。后皆同。耽,本或作“湛”,都南反。不為,于偽反。
[疏]“文王”至“作夜”。○正義曰:上言任非其人,此言其共從行非度。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君臣何為耽荒如是,天不湎然同汝顏色以酒,汝乃自耽此酒,使色同耳。此乃過誤之事,不宜從而法行之。汝沉湎如是,既巳愆過于汝之容止,又無明無晦而飲酒不息,及其醉也,用是叫號,用是歡呼,使晝日作夜,不嘗視事,此所以大壞。○箋“天不”至“行之”。○正義曰:《酒誥》注云:“飲酒齊色曰湎。”然則湎者,顏色湎然齊一之辭,故云“天不同汝顏色”,亦謂湎為同色也。湎者,人之所為,非天生之物。聖人用酒,所以祭祀養賢。周公作戒,使德將無醉。是湎然而醉者,人自為之,非天為之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蜩,蟬也。螗,蝘也。箋云:飲酒號呼之聲,如蜩螗之鳴。其笑語沓沓,又如湯之沸,羹之方熟。○蜩音條。螗音唐。沸,方味反。蟬,市延反,《字林》云:“蟪蛄。”蝘音偃,蟬屬也,《草木疏》云:“一名虭蟟,青徐謂之螇螰,楚人名之蟪蛄,秦燕謂之蛥蚗,或名之蜓蚞。”郭云:“俗呼為胡蟬,江南謂之螗𧋘。”沓,徒答反。小大近喪,人尙乎由行。言居人上,欲用行是道也。箋云:殷紂之時,君臣失道如此,且喪亡矣。時人化之甚,尙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近喪,附近之近,又如字。注同。
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奰,怒也。不醉而怒曰奰。鬼方,遠方也。箋云:此言時人忄犬于惡,雖有不醉,猶好怒也。○奰,皮器反,舊音備。覃,徒南反。忄犬,市制反,又時設反,《說文》云:“習也。”好,呼報反。
[疏]“文王”至“鬼方”。○毛以為,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君臣飲酒,其號呼如蜩之聲,如螗之鳴,言其讙嘩之無次也。其笑語如湯之沸,如羹之熟,言其噂沓無節也。王者所行,無小無大,莫不皆近喪亡。以此行居人之上,于是猶欲下民用行此道也。由君欲民行,故天下化之,惡及四遠。王初奰然,不醉而怒,在于中國。但人皆效之,此奰然惡行乃延及中國之外,至于鬼方之遠鄉,言其惡化之廣也。○鄭唯小大近喪,謂君臣失道,近于喪亡。時人化之甚,猶尙于是欲從而行之。言舉世皆不知其惡也。○傳“蜩,蟬。螗,蝘”。○正義曰:《釋蟲》云:“蜩,螂蜩,螗蜩。”舍人曰:“皆蟬也。方語不同,三輔以西為蜩梁,宋以東謂蜩為蝘,楚地謂之蟪蛄。《楚辭》云‘蟪蛄鳴兮啾啾’,是也。”陸機《疏》云:“螗,一名蝘虭。《字林》虭或作蟟也。青徐人謂之螇螰。”然則螗蝘亦蟬之別名耳。○箋“飲酒”至“方熟”。○正義曰:文承號呼之下,蜩螗多聲之蟲,故知號呼之聲如蜩螗也。沸無食名,故知唯是沸湯。羹熟則停,故知其欲熟。以羹湯非蟬之類,故以比笑語。《禮》有“燕笑語兮”,但不得沓沓無節耳。○傳“言居”至“是道”。○正義曰:如傳此言,則以尙為上,由為用。“言居人上,欲用行此道”,謂欲使天下民從己之行。○箋“殷紂”至“其非”。○正義曰:以言“近喪”,紂實喪亡。鬼方,殷之諸侯,則其言施于紂世,故云殷紂之時。以“覃及鬼方”,是化流于遠,故易傳以為“時人化之甚,尙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由人效其非,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故惡及遠地,為文之次也。○傳“奰怒”至“遠方”。○正義曰:《西京賦》云:“巨靈奰屭,以流河曲。”則奰者,怒而自作氣之貌,故為怒也。怒不由醉,而云“不醉而怒”者,以其承上醉事,嫌是醉時之怒,故辨之焉。此雖怒時不醉,乃是醉醒而怒,亦由酒醉所致,故既言飲酒無節,即又責其奰怒也。中國是九州,覃及是及遠,故知“鬼方,遠方”,未知何方也。《易·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乃克。《象》曰:憊也”。言疲憊而后克之。以高宗之賢,用師三年,憊而乃克,明鬼方是遠國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箋云:此言紂之亂,非其生不得其時,乃不用先王之故法之所致。雖無老成人,尙有典刑。箋云:老成人,謂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屬。雖無此臣,猶有常事故法可案用也。○扈音戶。
曾是莫聽,大命以傾。箋云:莫,無也。朝廷君臣皆任喜怒,曾無用典刑治事者,以至誅滅。
[疏]“文王”至“以傾”。○正義曰: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汝所以將至滅亡者,非為上帝生之使不得其時,乃由汝殷紂自不用先王舊故之法所致耳。又言其不用舊故之事,今時雖無年老成德之人,若伊陟之類,猶尙有先王常事故法可案而用之。汝今君臣皆任喜怒,以自專恣,曾于是常事故法莫肯聽受用之,由此汝之大命以致傾覆而誅滅。今王何不以紂為戒,自改悔乎?○箋“老成”至“案用”。○正義曰:以殷不用舊章,即以殷臣言之,故云“老成人,謂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屬”。于厲王則周、召、毛、畢之倫也。《君奭》曰:“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巫咸。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注云:“伊尹名摯,湯以為阿衡。以尹天下,故曰伊尹,至太甲改曰保衡。”則伊尹、保衡一人也。伊陟,伊尹之子,據《君奭》之文,從上言之,盡臣扈三人以下,猶有巫咸、巫賢、甘盤,故言“之屬”以包之。○箋“朝廷”至“誅滅”。○正義曰:以莫為總辭,故知朝廷君臣也。不用典刑,則是自制威福,故云“皆任喜怒”。《雲漢》云:“大命近止。”謂民之性命。此言“大命以傾”,亦謂君臣性命,故云“以至誅滅”。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顛,仆。沛,拔也。揭,見根貌。箋云:揭,蹶貌。撥,猶絕也。言大木揭然將蹶,枝葉未有折傷,其根本實先絕,乃相隨俱顛拔。喻紂之官職雖俱存,紂誅亦皆死。○顛,都田反。沛音貝。揭,紀竭反。撥,蒲末反。仆,蒲比反,又音赴。拔,皮八反,又半末反。見,賢遍反,謂樹根露見。王如字,言可見。蹶,其厥反,沈居衛反,一音厥。
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箋云:此言殷之明鏡不遠也,近在夏后之世,謂湯誅桀也。后武王誅紂。今之王者,何以不用為戒!○夏,戶雅反。注同。
[疏]“文王”至“之世”。○正義曰:文王曰咨,咨嗟汝殷商,古之賢哲之人亦有遺言云:樹木將欲顛仆傾拔之時,其根揭然而見。此時枝葉未有折傷之害,而根本實先斷絕。但根本既絕,枝葉亦從而絕。以喻王位將欲傾覆喪亡之時,而其勢微弱而危。此時群臣未有死亡之害,而王身實先誅滅。王身既滅,群臣亦隨之而滅。汝若不信,則殷之所鑒鏡者非遠耳,止近在往前夏后之世。言桀為成湯所誅,紂惡亦當為周人所殺。汝何以君臣同惡,不用典刑也?此意欲令厲王以紂為鑒,改修德教故也。○傳“顛仆”至“根貌”。○正義曰:顛是倒頓之名,仆是偃僵之義,故以顛為仆,謂樹倒也。沛者,忽遽離本之言。此論木事,故知為拔,謂樹枝也。揭者,蹶倒之意,故以為見根貌。此“顛沛之揭”,正謂樹將倒拔,而已見其根,但未絕耳。○箋“揭蹶”至“皆死”。○正義曰:傳言見根,不辨根之所見,故以揭為蹶貌。蹶謂倒也,樹倒故根見,與傳同。撥者,撥去之,去其餘根,故云“猶絕也”。揭實已倒,故云蹶貌。但倒不至地,根猶未盡,故枝葉未有折傷。本實先絕,枝葉乃與根相隨俱拔,喻紂未滅之前,官職雖俱存,紂誅則與之皆死也。稱人亦有言者,《牧誓》文亦如此,注云:“以古賢之言為驗。”是苦其不信,故引古以為證也。
《蕩》八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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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自警者,如彼泉流,無渝胥以亡。○抑,于力反。抑,密也。警,居領反。
[疏]“《抑》十二章,上三章章八句,下九章章十句”至“自警”。○正義曰:《抑》詩者,衛武公所所作,以刺厲王也。雖志在刺王,亦所以自警戒己身。以王之為惡,將致滅亡,群臣隨之,己亦淪陷,故箋指而言之。○箋“自警”至“以亡”。○正義曰:言無如泉水相率俱亡,是則己亦恐亡,自警之意,故以此句當之。《楚語》云:“昔衛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于國曰:‘自卿以下,至于師長,苟在朝者,無謂我耄而舍我。’于是乎作《懿》以自儆。”韋昭云:“昭謂《懿》,《詩·大雅·抑》之篇也。抑讀曰懿。《毛詩序》曰:‘《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如昭之言,武公年耄,始作《抑》詩。案《史記·衛世家》,武公者,僖侯之子,共伯之弟。以宣王三十六年即位。則厲王之世,武公時為諸侯之庶子耳。未為國君,未有職事,善惡無豫于物,不應作詩刺王。必是后世乃作追刺之耳。正經美詩有后王時作,以追美前王者,則刺詩何獨不可后王時作,而追刺前王也?詩之作者,欲以規諫前代之惡,其人已往,雖欲盡忠,無所裨益。后世追刺,欲何為哉!詩者,人之詠歌,情之發憤,見善欲論其功,睹惡思言其失,獻之可以諷諫,詠之可以寫情,本原申己之心,非是必施于諫。往者之失,誠不可追,將來之君,庶或能改。雖刺前世之惡,冀為未然之鑒,不必虐君見在,始得出辭,其人已逝即當杜口!《雨無正》之篇,鄭為流彘后事,既出居,政不由己,雖欲箴規,亦無所及。此篇、彼意于義亦同。以此知韋氏之言為得其實。若然,自警者,群臣為惡,恐禍及己。若前人已死,則非禍所及。而箋所以責厲王之臣,為武公自警者,以人之得失,在于朋儕。武公雖非厲王之臣,亦是朝廷之士,淪胥以敗,無世不然,冀望遠彼惡人,免其患禍,雖文刺前朝,實意在當代,故誦習此言,以自肅警。侯包亦云:“衛武公刺王室,亦以自戒。行年九十有五,猶使臣日誦是詩,而不離于其側。”其意亦取《楚語》為說,與韋昭小異。
抑抑威儀,維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抑抑,密也。隅,廉也。靡哲不愚,國有道則知,國無道則愚。箋云:人密審于威儀抑抑然,是其德必嚴正也。古之賢者,道行心平,可外占而知內。如宮室之制,內有繩直,則外有廉隅。今王政暴虐,賢者皆佯愚不為,容貌如不肖然。○喆,本又作“哲”,亦作“悊”,陟列反,智也。下同。則知,音智。
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職,主。戾,罪也。箋云:庶,眾也。眾人性無知,以愚為主,言是其常也。賢者而為愚,畏懼于罪也。
[疏]“抑抑”至“斯戾”。○正義曰:此時厲王弭謗,賢者佯愚。言人有此抑抑然密審之威儀,維為德之廉隅矣。言內有其德,則外有威儀,與德之為廉隅也。若外無威儀,則內無德行,是為愚人矣。古之賢人有言曰:無道之世,無有一哲人而不為愚者。言當時賢哲,皆故毀威儀,而佯為愚人也。若眾庶凡人之為此愚,亦主由維有疾病故耳。今哲人之為此愚,亦維乃畏懼于時之罪戾,非性然也。由王酷虐,濫罰無罪,故賢哲之人皆佯為愚病,言王虐之甚也。○傳“抑抑”至“則愚”。○正義曰:“抑抑,密”,《釋訓》文。舍人曰:“威儀靜密也。”隅者,角也。廉者,棱也。角必有棱,故云廉隅。《集注》、定本“廉”下皆無“隅”字,其義是也。哲者,智也。愚者,癡也。上智下愚,不移之定分,而云靡哲不愚,故解之云:國有道則智,國無道則愚。《論語》說寧武子之行為然也。○箋“人密”至“不肖然”。○正義曰:此以屋之外角,喻人之外貌,由內方而外正,故觀外而知內,故人能密審于威儀抑抑然,是其德必嚴正也。《緜》曰“其繩則直”,是內有繩直也。《斯干》曰“如矢斯棘”,毛以棘為棱廉,是外有廉隅也。宮室可入內而觀之,人則不可忖度而知之,故言古之賢者可以外占而知內。○傳“職,主。戾,罪”。○正義曰:皆《釋詁》文。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四國順之。無競,競也。訓,教。覺,直也。箋云:競,強也。人君為政,無彊于得賢人。得賢人則天下教化,于其俗有大德行,則天下順從其政。言在上所以倡道。○行,下孟反。注同。倡,昌亮反。道,徒報反,本亦作“導”。下“教道”同。訏謨定命,遠猶辰告。訏,大。謨,謀。猶,道。辰,時也。箋云:猶,圖也。太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國都鄙也。為天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訏,況于反。謨,莫蒲反,沈云:本亦作“漠”,音莫。為,于偽反。篇末“今我為王”同。
敬慎威儀,維民之則。箋云:則,法也。
[疏]“無競”至“之則”。○毛以為,上言賢人不用,毀儀佯愚。此言宜用賢者,使之慎儀。言人君為國,無強乎維在得其賢人。若得賢人,則國家強矣。所以得賢則強者,以此賢人有德,四方之俗有不善者,其可使此賢人教訓之。此賢人可以教訓者,此賢者有正直大德行,四方之民得其教化,其皆慕仰而順從之。四方皆順,是為強也。又言施教之法,當豫大計謀,定其教命,為長遠之道,而以時節告民,施之王之朝廷。又當敬慎其舉動威儀,維與下民之為法則也。言王當如此,不得棄賢不用,使民無所法也。○鄭唯以猶為圖為異。餘同。○傳“無競”至“覺直”。○正義曰:以得賢則強,而云“無競”,故知反其言也。訓,教誨之別名,故為教也。《釋詁》云:“梏、較,直也”,與“覺”字異音同。○箋“競,強”。○正義曰:《釋言》文。○傳“訏大”至“辰時”。○正義曰:“訏,大。謨,謀。猶,道”,皆《釋詁》文。唯彼猶作繇耳。《釋訓》云:“不辰,不時也。”是辰為時。○箋“猶圖”至“施之”。○正義曰:以命既是道,故以猶為圖。既云謀定,而別云時告,則謀定時未告也。《太宰職》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國都鄙,乃縣治象之法于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小宰職》曰:“正歲,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周禮》言正歲者,皆謂夏之正月。《太宰》言正月懸之,《小宰》言正歲觀之,則是再懸之也,故彼注云:“正月,周之正月也。吉,謂朔日也。”《太宰》以正月朔日,布王治之事于天下,至正歲,又書而懸于象魏,使萬民觀焉。《周禮》六官,其存者五,惟《春官》無此事,其餘皆有之,唯所主異耳。然《春官》主禮,周公所制,永為定法,更不改張,故不須再懸。王之教命,不過六典,和之告之,二時不同,與謀定時告相合,故以大謀定命,謂正月始布政教于邦國都鄙是也。為天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即正歲懸之象魏是也。邦國謂畿外諸侯,都鄙謂畿內采邑。
其在于今,興迷亂于政。顛覆厥德,荒湛于酒。箋云:于今,謂今厲王也。興,猶尊尙也。王尊尙小人,迷亂于政事者,以傾敗其功德,荒廢其政事,又湛樂于酒。言愛小人之甚。○覆,苦服反。下“覆謂”、“覆用”幷注同。湛,都南反。注及下同。樂音洛。下文及注同。
女雖湛樂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紹,繼。共,執。刑,法也。箋云:罔,無也。女君臣雖好樂嗜酒而相從,不當念繼女之后人將效女所為,無廣索先王之道與能執法度之人乎?切責之也。○共,九勇反。注同。好,呼報反。嗜,市志反。效,戶教反。索,所白反。
[疏]“其在”至“明刑”。○正義曰:上言用賢可使四方順從,此言今之不能也。其在于今之厲王,不能用賢之故,而尊尙其小人,使迷亂于政教,以傾敗其功德,荒廢其政事,又耽樂于酒,是愛小人之甚也。汝雖好耽樂嗜酒而相從,縱令不慚于今時,何故弗念其繼汝之人,不慮子孫將效之也?汝何故無心欲廣索先王之道,及能執守明白法度之賢人而用之乎?責其不用賢者,而與小人荒耽。○箋“興猶”至“之甚”。○正義曰:興謂舉而用之,故為尊尙。以覆為傾敗,故云傾敗其功德。○傳“紹繼”至“刑法”。○正義曰:皆《釋詁》文。唯彼“共”作“拱”耳。
肆皇天弗尙,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淪,率也。箋云:肆,故今也。胥,皆也。王為政如是,故今皇天不高尙之,所謂仍下災異也。王自絕于天,如泉水之流,稍就虛竭,無見率引為惡,皆與之以亡。戒群臣不中行者,將幷誅之。○淪音倫。夙興夜寐,洒埽庭內,維民之章。洒,灑。章,表也。箋云:章,文章法度也。厲王之時,不恤政事,故戒群臣掌事者以此也。○洒,色解反。注同。又所寄反。埽,素報反。廷音庭。灑,色蟹反。
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逷,遠也。箋云:逷當作“剔”。剔,治也。蠻方,蠻畿之外也。此時中國微弱,故復戒將率之臣以治軍實,女當用此備兵事之起,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逷,他歷反,沈士益反。復,扶又反。將,子匠反。帥,所類反,本或作“率”。
[疏]“肆皇”至“蠻方”。○毛以為,上言王之耽亂,此又乘而責之。言由王耽亂如此,故今皇天不高尙王之所為,而下此災異,王將自絕于天,如彼泉水之流,稍稍以就虛竭。言今王漸漸將致滅亡也。又告語群臣,以自警戒。王既為惡,汝當行善,無相牽率為惡,皆以滅亡。既不聽為惡,即教之行善,當侵早而起,晚夜而寐,洒埽室庭之內,勤行政事,維與民之為表憲文章。又戒將帥之臣,當修治汝征伐之車馬,及弓矢與戎兵之器用,以此戒備,戎兵動作之處,當征伐之。又用此以驅遠蠻方之來內侵者,當逐令遠去,使不得來侵。○鄭唯用此以治蠻方之外不服者為異。餘同。○傳“淪,率”。○正義曰:《釋言》文。○箋“肆故”至“誅之”。○正義曰:“肆,故今也。胥,皆也”,皆《釋詁》文。天道遠,人道邇。言皇天不高尙王,當有其狀,故知謂仍下災異也。天之為災,所以譴告王者,冀其改悟。若欲養成其惡,則不復以災告之。今仍有災異,是天未絕于王,但王自絕于天,如彼泉水之流,稍稍就于虛竭也。泉之大者,則流行無窮,小者有時而虛竭,故以比王將至于滅亡。王既有惡,而臣亦同之,是相率為惡。武公惜其亡而戒之,故知戒群臣不中行者,恐將幷誅之也。及厲王之出,周、召共和,是不與同惡,則不誅。○傳“洒,灑。章,表”。○正義曰:洒埽者,以水灑地而掃之,故為灑,謂灑水濕地也。章者,在人之上,為之表憲,故云表也。○箋“章文”至“以此”。○正義曰:申傳為表之義,以有文章法度,故得為民之表也。戒之使為民之表章,則是戒朝廷大臣,非戒洒埽之人令埽地也。直以厲王之時,不恤政事,王綱不振,戒之使勤于職事。但職事在庭治之,故假庭內不埽,以見職事不理耳,故云戒群臣掌事者。掌事,謂六卿也。○傳“逷,遠”。○正義曰:《釋詁》文。○箋“逷當”至“不服者”。○正義曰:以“用戒戎作”,謂兵戎備之,則“用逷蠻方”,謂遠方不服則剔治之,故知逷當作剔。剔謂治毛發,故為治也。《周禮》九服,六服之內為中國,七服以外為夷狄,而第六者,《大行人》謂之“要服”。《職方氏》謂之“蠻服”,《大司馬》謂之“蠻畿”。此經有二義。用戒戎,作為中國,則用剔蠻方為夷狄,且蠻方與彼蠻畿同,故知蠻方是蠻畿之外也。用兵是將帥之事,故知戒將帥之臣,以治軍實也。掌主兵事,唯司馬耳。其出師也,則六卿皆為軍將。此戒將帥,總戒將兵之人,不必獨戒司馬也。軍實者,即車馬弓矢戎兵是也。弓矢即戎兵,而又言戎兵,容戈盾矛戟之類,軍之所用皆是。隱五年《左傳》曰:“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楚語》曰:“射不過講軍實焉。”皆謂兵器也。言汝當用備兵事之起,謂備之于國,隨其所須。中國起者,即用之也。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謂治夷鎮蕃。三服,《大行人》既列其服朝見之數,乃云:“九州之外,世一見。”是蠻畿以外為九州之外也。
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質,成也。不虞,非度也。箋云:侯,君也。此時萬民失職,亦不肯趨公事,故又戒鄉邑之大夫,及邦國之君,平女萬民之事,慎女為君之法度,用備不億度而至之事。○非度,待洛反。下“不億度”同。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話,善言也。箋云:言,謂教令也。柔,安。嘉,善也。○話,戶快反。
白圭之玷,尙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玷,缺也。箋云:斯,此也。玉之缺,尙可磨鑢而平,人君政教一失,誰能反覆之?○玷,丁簟反,沈丁念反,《說文》作“占刂”。鑢音慮。復音服,又豐服反,本亦作“覆”。
[疏]“質爾”至“可為”。○正義曰:此又戒鄉邑大夫及邦國之君,言汝等當平治汝民人之政事,敕汝為君之法度,用此以戒備將來不億度之事,謂非常警急,當豫防之。既戒臣事畢,又復諫王,當謹慎爾王所出之教令,又當恭敬爾在朝之威儀,使教令威儀無不安審美善。言使之皆安善也。又言教令尤須謹慎,白玉為圭,圭有損缺,猶尙可更磨鑢而平,若此政教言語之有缺失,則遂往而不可改。為王者安危,在于出令,故特宜慎之。○傳“質成”至“非度”。○正義曰:《釋詁》云:“質、平,成也。”則質者,平治成就之義,故傳以為成,箋以為平,其意同也。《釋言》云:“虞,度也。”不度者,非意所億度之事也。○箋“侯君”至“之事”。○正義曰:“侯,君”,《釋詁》文。詩之所戒,隨失而言,故知此時萬民失職,故令質爾民人也。不肯趨公事,故令“謹爾侯度”也。鄉邑之大夫,謂六卿與公邑,亦可以兼六遂與采地也。以所戒者廣,故知亦及邦國之君也。平汝萬民之事,即教令是也。慎爾為君之法度,即威儀是也。治民即是為君,故文兼鄉邑大夫,亦稱君焉。不億度而至之事,謂非常寇盜,君子安不忘危,故常豫戒。○箋“言謂”至“嘉善”。○正義曰:以此言人君為政之事,故知是教令之言。此文雖承戒鄉邑邦國之下,而與下章“無易由言”相接,以下皆是言王事,則此慎話、敬威儀,是使王身敬慎,非戒臣之辭。“柔,安。嘉,善”,皆《釋詁》文。○箋“王之”至“覆之”。○正義曰:政教一失,誰能反覆,謂已往者不可更反,《論語》所謂“駟不及舌”,是也。其言改過者,謂改將來過耳。此經申上“慎爾出話”之事,上文亦言威儀,不重述者,以言失為重,故特殷勤之。《孝經》重述法言,亦此類也。
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莫,無。捫,持也。箋云:由,于。逝,往也。女無輕易于教令,無曰苟且如是。今人無持我舌者,而自輕恣也。教令一往行于下,其過誤可得而已之乎!○易,以豉反。注同。捫音門。無言不讎,無德不報。惠于朋友,庶民小子。讎,用也。箋云:惠,順也。教令之出如賣物,物善則其售賈貴,物惡則其售賈賤。德加于民,民則以義報之。王又當施順道于諸侯,下及庶民之子弟。○讎,市由反,徐云:“鄭市又反。”售,市又反,一本作“讎”。此音則與毛同。賈,加霸反。下同。
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箋云:繩繩,戒也。王之子孫敬戒行王之教令,天下之民不承順之乎?言承順也。○靡,一本作“是”。
[疏]“無易”至“不承”。○毛以為,出言為重,又復戒之。言王無得輕易于此言語之教令,無得言曰,我出言苟且如是矣。假有不善人,無執特我舌而不聽我言者。實無人能執王之舌,要王苟且出言。不可使之往行于天下,往則不可復改,故特須慎之。必須慎者,王之所出,無有一言而不為人用。善惡人皆承而用之,無有恩德,而下不報答之。言王有善德,人必報王,故王當施行順道于朋友。謂諸侯及卿大夫等,下及庶民之子弟小子,王皆須以順道教之。王若教以順道,則民皆行之。若王之子孫,能繩繩然敬戒而行王之教令,則天下之眾民無有不承順而奉行之。言皆承順而奉行之。勸王使慎教令,為下民之法,施順道,為子孫之基也。○鄭唯以讎字為異。餘同。○傳“捫,持”。○正義曰:字書以捫為摸。摸索其舌,是手持之也。○箋“由于”至“已之乎”。○正義曰:“由,于。逝,往”,皆《釋詁》文。唯彼由作繇,音義同。《釋詁》云:“朕,我也。”自周以前,朕為通言,故皋陶曰“朕言惠”,屈原曰“朕皇考”,是也。秦始皇既平六國,制天子之法,號為皇帝,自稱曰朕,后代遂遵用之。宣十二年《公羊傳》何休注云:“天子自稱曰朕,以漢法言之也。”言不可往,明為往不可,故云教令一往行于天下,其過誤不可得而改也。定本無“天”字,又言“過誤可得而已之乎”,定本是也。○傳“讎,用”。○正義曰:相對謂之讎。讎者相與用言語,故以讎為用。○箋“教令”至“子弟”。○正義曰:箋以用非讎之正訓,且與報德連文,故以為讎報物價。《釋詁》云:“讎,匹也。”是匹敵相報,故應對物價謂之讎。其意言,王出教令,民則從其善惡,以答王也。武王謂諸侯云:“我友邦冢君是朋友。”謂諸侯亦可以兼群臣公卿也。小子,幼稚之稱,故為庶民子弟。庶民猶令及之,則以上無不及矣。○箋“繩繩,戒”。○正義曰:釋《訓文》。
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輯,和也。箋云:柔,安。遐,遠也。今視女諸侯及卿大夫,皆脅肩諂笑以和安女顏色,是于正道不遠有罪過乎。言其近也。○輯,徐音集,又七入反。䏩,本又作“脅”,香及反,又虛劫反,沈又于闔反。諂,敕檢反,趙岐注《孟子》云:“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近之,附近之近,一本無“之”字,近則依字讀。相在爾室,尙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西北隅謂之屋漏。覯,見也。箋云:相,助。顯,明也。諸侯卿大夫助祭在女宗廟之室,尙無肅敬之心,不漸媿于屋漏有神見人之為也。女無謂是幽昧不明,無見我者。神見女矣。屋,小帳也。漏,隱也。禮祭于奧,既畢,改設饌于西北隅而厞隱之處。此祭之末也。○相,息亮反,注同。媿,俱位反。屋如字,或云:“鄭于角反。”漏,魯豆反。覯,古豆反。奧,烏報反,西北隅謂之奧。饌,仕眷反。厞,扶味反,隱也。沈云:“許慎幾非反。”
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格,至也。箋云:矧,況。射,厭也。神之來至去止,不可度知,況可于祭末而有厭倦乎!○度,待洛反。注“度知”同。矧,申忍反。射音亦。
[疏]“視爾”至“射思”。○正義曰:上勸王惠于朋友,此言王朋友不忠。我今視汝王之所友諸侯及卿大夫之君子皆不忠正,但脅肩諂笑,以和安爾王之顏色,以求王愛,無能一匡諫王者。是于正道不遠其有罪過,言其近有罪過矣。此臣非但諂佞于王,又惰慢于事。其助祭于汝王宗廟之室,尙無肅敬之心,不慚媿于屋漏。祭當盡敬,尙無媿心,其于諸事怠惰,明矣。因即責此不媿之人,汝無得言曰,此屋漏幽闇不明之處,無有于我云能見之者。謂神不見,遂為此慢。以神之明,必見汝矣。何則?神之初來至思,不可度而知思,況于祭之所末,可得厭倦之思?言若能知其去來則可,神去乃倦。既不見來,亦不知其去,何得祭未疑去即厭之也?○箋“今視”至“其近”。○正義曰:此皆以王為文,故爾友為王之友,爾顏為王之顏也。脅肩諂笑,口柔之貌也。《孟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趙岐云:“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病,極也。”言其意苦勞極甚。于仲夏之月,治畦灌園之勤,是其事也。此正是罪過,而言其近者,為文之勢耳。○傳“西北隅謂之屋漏”。○正義曰:《釋宮》文。“覯,見”,《釋詁》文。○箋“相助”至“之末”。○正義曰:《釋詁》云:“相、助,慮也。”俱訓為慮,是為助也。又云:“顯,光也。”是顯得為明也。上言友君子有過,下句責其厭倦,則非王之身,故知是諸侯及卿大夫助祭之時無肅敬之心也。責令勿道神不我見,故知其意,言神見汝矣。《天官·幕人職》“掌帷幕幄帟”。注云:“幕以布、幄帟以繒為之。”《雜記》云:“諸侯行而死于道,緇布裳帷,素錦以為幄而行。”皆先言帷幕,而后言幄,則幄在帷幕之內。帷幕是大帳,則幄為小帳也。“漏,隱”,《釋言》文。禮之有帷幕,皆于野張之,以代宮室。其宮內不張幕也。幄則室內亦有之。屋漏者,室內處所之名,可以施小帳而漏隱之處,正謂西北隅也。言不媿屋漏,則屋漏之處有神居之矣,故言祭時于屋漏。有事之節,禮祭于奧中,既畢,尸去,乃改設饌食西北隅厞隱之處。此祭末之時事也。《特牲禮》尸謖之后云:“佐食徹尸薦俎,敦設于西北隅,幾在南厞,用筵納一尊。佐食闔牖戶,降。’注云:“厞,隱也。不知神之所在,或者遠人乎。”尸謖而改饌為幽闇,庶其饗之,是其事也。若然,當闔戶牖,則室中無人。而云在室不媿屋陋者,此群臣雖惰,非祭初即倦,當有事屋漏之時乃始倦耳。因當時屋漏有神,而責其不媿,非謂助祭之人在屋漏之處,言在室者,正謂在宗廟中耳。《爾雅》孫炎解屋漏云:“當室之白,日光所漏入。”非鄭義也。案《禮記·曾子問》云:“殤不備祭,何謂陰厭陽厭?”鄭注云:“祭成,人始設奠于奧,是謂陰厭。尸既謖之后,改饌于西北隅,是謂陽厭。若宗子為殤,唯有陰厭。若庶子適殤,宗子適殤,唯有陽厭。”案《特牲》士禮有陰厭陽厭。又此詩不媿于屋漏,則天子亦有陽厭。以上下言之,諸侯亦同,唯上大夫無陽厭,故《儀禮》、《少牢》祭末不徹饌于西北隅。鄭注云:“無陽厭者,為大夫當日賓月故也。”○傳“格,至”。○正義曰:《釋詁》文。○箋“矧況”至“倦乎”。○正義曰:“矧,況”,《釋言》文。“射,厭”,《釋詁》文。凡言況者,皆以輕況重。此經直言至于尸謖謂神實去矣,于此之時,乃有惰慢,故詩人之意,言神來不知其來,則尸去神未必去。屋漏之處,仍有祭事,則神猶在矣。祭初神實未來,尙不敢慢,況今祭末,神或未去,而可有厭倦乎?以此,故言“矧可射思”。箋申其意,故來至去止幷言之。不然,經止有來,不須言去也。
辟爾為德,俾臧俾嘉。淑慎爾止,不愆于儀。不僭不賊,鮮不為則。女為善則民為善矣。止,至也。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僭,差也。箋云:辟,法也。止,容止也。當審法度女之施德,使之為民臣所善所美,又當善慎女之容止,不可過差于威儀。女所行,不不信、不殘賊者少矣,其不為人所法。○譖,本亦作“僭”,子念反。注及下“我譖”同。鮮,息淺反,少也。投我以桃,報之以李。箋云:此言善往則善來,人無行而不得其報也。投,猶擲也。○擲,直赤反。
彼童而角,實虹小子。童,羊之無角者也。而角,自用也。虹,潰也。箋云:童羊,譬王后也,而角者,喻與政事有所害也。此人實潰亂小子之政。《禮》:“天子未除喪稱小子。”○虹,戶公反,鄭戶江反。潰,戶對反。
[疏]“辟爾”至“小子”。○毛以為,王當法度汝之所為施行之德,則使民善之,使臣美之。又當善慎汝心之所止,使常止仁信,不過于汝之威儀,令不差貳,不殘賊。王能如此少矣,而不為人所法則。言多為人所法則。人有投擲我以桃者,我必報之以李,善往則善來,無物不報。王若以善道施民,民必以善事報王也。王之所以不善者,彼童羊實無角而為有角,自用妄為,抵觸人。以喻王后本實無德,而為有德,自用橫干政事。此人實潰亂我王小子之政,使為不善,王何以不遠之乎?○鄭唯止為容止為異。餘同。○傳“女為”至“僭差”。○正義曰:傳解“辟爾為德”所以能“俾臧俾嘉”之意。由君為善,則民善之。“辟爾為德”,是汝為善也。“俾臧俾嘉”,是則民善也。止者,所居之名,故為至。至是所至之處也。“為人君止于仁”,至“止于信”,皆《大學》文也。彼既為此言,乃引此詩以證之,故傳依用焉。此說君事,唯當言止于仁耳,因彼成文而盡引之。譖毀人者,是差貳之事,故云“僭,差”。箋言“不信”,義亦同也。○箋“止,容止”。○正義曰:以經言“淑慎爾止,不愆于儀”,即是慎其容止,得威儀不過耳,故易傳以止為容止。○箋“此言”至“其報”。○正義曰:以經之文,是為善來則善往,而箋反之者,逐便而言耳。○傳“童羊”至“虹潰”。○正義曰:言童知是羊者,童者未冠之名,猶畜之無角,其文即云“而角”,明此物之類,有有角者,有無角者。畜之如此者,唯羊耳。言童而角,是無角而為有角自用也。“虹,潰”,《釋言》文。○箋“童羊”至“小子”。○正義曰:上文說政事,此言而角以潰小子。小子是王之稱,此人特能潰之,則是專恣之人能亂朝政者也。人臣則不堪如此,此唯王后乃能然,故知童羊譬王后也。言而角,則是用角矣。用角抵觸,則于物有所害,故云于政事有所害,此人實亂小子之政也。定本、《集注》“于政事有所害”,“于”字皆作“喻與”,其理是也。《禮》,“天子未除喪稱小子”,《下曲禮》文。引之以證“稱王為小子”之意。在喪之稱小子,以其未理政事,為無知之辭。下言“亦聿既耄”,則厲王非復在喪,但欲見王之無知,故假在喪之稱以名之。《民勞》云“戎雖小子”者,言王意以小子自遇,非臣之稱君,故箋不引《禮記》。
荏染柔木,言緡之絲。溫溫恭人,維德之基。緡被也。溫溫,寬柔也。箋云:柔忍之木荏染然,人則被之弦以為弓。寬柔之人溫溫然,則能為德之基止。言內有其性,乃可以有為德也。○荏,而甚反。染,而漸反。荏染,柔意。緡,亡巾反。共音恭,本亦作“恭”。被,皮寄反。下同。忍音刃,本亦作“刃”。
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僭,民各有心。話言,古之善言也。箋云:覆,猶反也。僭,不信也。語賢知之人以善言則順行之,告愚人反謂我不信,民各有心,二者意不同。○話,戶快反。《說文》作“詁”,云:“詁,故言也。”語,魚慮反,下“面語之”同。知音智。
[疏]“荏染”至“有心”。○正義曰:上既教王行德,此言王不可教。有荏染然柔忍之木,是維可以為弓之干。我乃緡被之以絲,則有弦而成弓,可以為弓明矣。亦猶溫溫然寬柔之人,是維可以為德之基。我乃教訓之以學,則有能而成德,可以為法矣。但人性不同,有可教以否。若其維賢哲之人,告之以善言,則順其道德之行而行之。若其維愚蔽之人,告之以善言,則反謂我言不信而拒之。是為民之賢愚,各自其有本心。言王無本性,不可教也。○傳“緡被”至“寬柔”。○正義曰:《釋言》云:“緡,綸也。”綸則繩之別名。言緡之絲,正謂以絲為繩,被之于木,故云緡被,不訓緡為被。《釋訓》云:“溫溫,柔也。”故為寬柔。○箋“柔忍”至“為德”。○正義曰:以荏染猶溫溫,柔木猶恭人,則言緡之絲與維德之基互相足。維德之基猶維弓之干,言緡之絲猶言訓之以學,二者資于本性,故云“內有其性,乃可以為德”。
於呼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箋云:臧,善也。“于乎”,傷王不知善否。我非但以手攜掣之,親示以其事之是非。我非但對面語之,親提撕其耳。此言以教道之孰,不可啟覺。○于乎,上音烏,下音呼。凡此二字相連,皆放此。臧否,音鄙。注同。臧,善也。否,惡也。提音啼。掣,尺世反,拽也。撕音西。借曰未知,亦既抱子。借,假也。箋云:假令人云:王尙幼少,未有所知,亦已抱子長大矣,不幼少也。○借,子夜反。注及下同。知如字,沈音智。下“夙知”亦同。令,力呈反。少,時照反。長,丁丈反。
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莫,晚也。箋云:萬民之意,皆持不滿于王,誰早有所知而反晚成與?言王之無成,本無知故也。○莫音慕,本亦作“暮”。與音餘。
[疏]“于乎”至“莫成”。○正義曰:此又言王不可教。于乎!此小子之厲王,其心未能識知于善否。我非但以手攜掣之,我乃親示以其事之是非,庶其睹之而悟也。我又非但對面命語之,我又親提撕其耳,庶其志而不忘。言己教導之孰,而不可啟悟。假令有人言曰:王尙幼少,未有所知,亦既抱子矣。已為人父,非復幼少也。今萬民之意,皆持不滿于王,謂才智褊小,不能滿足其意。望王更益才智,晚有所成,故解其意,誰復早有所知而晚成者也?明早知則早成,晚知則晚成。今王晚亦無知,是終無所成也。○箋“萬民”至“知故”。○正義曰:王為天下之主,德度當滿民心。今王無所知,則民意不滿,故言萬民之意,皆持不滿于王,嫌王才度之淺近也。上言借曰未知,冀其長大,有識此言。人意不滿,亦望在后更益,是冀王有晚成之意。即又解之,誰早有所知而晚有成乎?
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夢夢,亂也。慘慘,憂不樂也。箋云:孔,甚。昭,明也。昊天乎,乃甚明察。我生無可樂也,視王之意夢夢然,我心之憂悶慘慘然。愬其自恣,不用忠臣。○樂音洛。注同。夢,莫空反,沈莫登反。注同。慘,七感反。愬音素。后皆同。
[疏]傳“夢夢”至“不樂”。○正義曰:夢夢,亂也。《釋訓》文。孫炎曰:“夢夢,昏昏之亂也。”然則夢夢者,言王政昏亂之意也。《釋訓》又云:“慘慘,慍也。”李巡曰:“慘慘,憂怒之慍。”然則慘慘者,憂慍憔悴之貌,故為憂不樂也。○箋“孔甚”至“忠臣”。○正義曰:“孔,甚”,《釋言》文。《釋詁》云:“昭,光也。”故為明。言昊天明察者,以其明察,庶知己情,故以我生訴之也。上言其不可教誨,下言誨而不入,故知訴其自恣,不用忠臣。
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匪用為教,覆用為虐。藐藐然,不入也。箋云:我教告王,口語諄諄,然王聽聆之藐藐然忽略,不用我所言為政令,反謂之有妨害于事,不受忠言。○諄,字又作“訰”,之純反,又之閏反,《說文》、《埤蒼》幷云:“告曉之熟。”藐,美角反。《爾雅》云:“悶也。”聆音零。
[疏]傳“藐藐然,不入”。○正義曰:藐藐者,王不聽受之貌。是諫者之言,不入王心,故言其不入也。《釋訓》云:“藐藐,悶也。”舍人曰:“憂悶也。”謂王不受之,言者憂悶也。
借曰未知,亦聿既耄!耄,老也。○耄,莫報反。
[疏]傳“耄,老”。○正義曰:《曲禮》云:“八十、九十曰耄。”是耄為老也。箋、傳皆不解“聿”之義。《爾雅》之訓聿為述也,亦為自也。《緜》箋以“聿”為“自”,以此宜從自。“借曰未知”者,冀王更有長進。詩人解其意,言王亦將從此既昏耄矣,無有所知。昭元年《左傳》曰:“所謂老將知而耄及之。”是耄則無智也。
于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箋云:舊,久也。止,辭也。庶,幸。悔,恨也。天方艱難,曰喪厥國。箋云:天以王為惡如是,故出艱難之事,謂下災異,生兵寇,將以滅亡。○曰喪,上音越,下息浪反。《韓詩》作“聿喪”。
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箋云:今我為王取譬喻不及遠也,維近耳。王當如昊天之德有常,不差忒也。王反為無常,維邪其行為貪暴,使民之財匱盡而大困急。○忒,他得反。遹,于橘反。邪,似嗟反。行,下孟反。匱,求位反。
[疏]“于乎”至“大棘”。○正義曰:自上以來,諫王之情已極于此,自言諫意以結之。于乎,可嘆傷者小子,無知之我王,告汝以久故往昔之道止。言己所陳,皆先世舊章也。汝若聽用我之計謀,幸望無大罪責而恨者,王何故不用之乎?天以王為惡之故,方下艱難之事于王,謂使之有災異,生兵寇,其意言曰,當欲喪滅其國。我憂王將滅,故為王謀,而取譬不為深遠而難知,唯淺近耳。王之為政,當如昊天之德,寒暑有常,不為差忒。王何以不效昊天有常,反為無常,而邪僻其德,貪暴稅斂,而使下民資財皆盡,甚大困急。我以是故而諫王也。○箋“天以”至“滅亡”。○正義曰:以言“曰喪厥國”,是稱天之意,故知艱難謂下災異、生兵寇也。此“曰”為辭,故《韓詩》作“聿”。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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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芮伯刺厲王也。芮伯,畿內諸侯,王卿士也,字良夫。○芮,如銳反,國名。
[疏]《桑柔》十六章,上八章章八句,下八章章六句。○箋“芮伯”至“良夫”。○正義曰:《書序》云:“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時也。《顧命》“同召六卿,芮伯在焉”,成王時也。桓九年“王使虢仲、芮伯伐曲沃”,桓王時也。此又厲王之時。世在王朝,常為卿士,故知是畿內諸侯,為王卿士也。《書敘》注云:“芮伯,周同姓國,在畿內。”則芮伯姬姓也。杜預云:“芮國在馮翊臨晉縣。”則在西都之畿內也。《顧命》注“芮伯入為宗伯”。畿內而言入者,入有二義:若對畿內,則畿外為入,衛武公入相于周是也;若對在朝無封爵者,則有國者亦為入。畢國亦在畿內,《顧命》注亦云“畢公入為司馬”,是也。文元年《左傳》引此云:“周芮良夫之詩曰:‘大風有隧。’”且《周書》有芮良夫之篇,知字良夫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興也。菀,茂貌。旬,言陰均也。劉,爆爍而希也。瘼,病也。箋云:桑之柔濡,其葉菀然茂盛,謂蠶始生時也。人庇陰其下者,均得其所。及已捋采之,則葉爆爍而疏,人息其下,則病于爆爍。興者,喻民當被王之恩惠,群臣恣放,損王之德。○菀音郁。注同。又于阮反。旬如字,又音荀。捋,力活反。注同。瘼音莫。陰,于鴆反,本亦作“蔭”。下同。爆,本又作“暴”,同,音剝。下同。爍,本又作“樂”,或作“落”,同,音洛,郭盧角反。濡,而轉反。庇,必寐反,又音秘,本亦作“芘”,同。被,皮寄反。不殄心憂,倉兄填兮。倉,喪也。兄,滋也。填,久也。箋云:殄,絕也。民心之憂無絕已,喪亡之道滋久長。○倉,初亮反。注同。兄音況。注同。本亦作況。填音塵。
倬彼昊天,寧不我矜!昊天,斥王者也。箋云:倬,明大貌。昊天乃倬然明大,而不矜哀下民怨愬之言。○倬,陟角反。
[疏]“菀彼”至“我矜”。○毛以為,菀然而茂者,彼桑也。其葉稚而柔濡,故菀然茂盛。于此之時,人息其下,維均得蔭,皆無暑熱之患。及其捋而采之,其枝之葉劉然爆爍而稀疏,不復能蔽蔭,炎日則病此其下所息之民矣。以興王有明德,天下之民均得其恩。若有群臣放恣,損王之德,則困苦天下之民矣。今厲王之臣,皆以放恣損王,侵害下民,故使天下之民不能絕已其心中之憂。民所以不絕者,以民之喪亡之道滋益久長耳。言上行虐政不已,是民之亡道益長,所以心憂不復絕。又告王而訴之,倬然而尊大,譬彼昊天之王者,汝居民上,為民之父母,寧不于我而矜哀之?何為忍之而行此喪亡之政乎?○鄭唯“倬彼昊天”為訴之上天為異。餘同。○傳“旬言”至“瘼病”。○正義曰:《釋言》云:“洵,均也。”某氏引此詩,李巡曰:“洵,遍之均也。”則旬是均之義,故云“言蔭均也”。《釋詁》云:“毗、劉、爆,爍也。”舍人曰:“毗、劉、爆,爍之意也。木枝葉稀疏不均為爆爍。”郭璞曰:“謂樹木葉缺落蔭疏爆爍也。”劉者,葉之稀疏爆爍之意,故云“爆爍而稀也”。“瘼,病”,《釋詁》文。○箋“桑之”至“之德”。○正義曰:箋以菀彼捋采為異時之事,故以柔濡謂蠶始生時,爆爍謂過蠶之后。均得其所,謂俱蒙蔭覆。病于爆爍,謂苦于炎熱也。捋采是其人采之,非蔭先薄,故以喻群臣恣損王,非王本惡也。然厲王之惡,實出本心,非必臣能損之,初時亦無所善。作者以君臣一體,助君為惡,故歸咎于臣,以刺君耳。○傳“倉喪”至“填久”。○正義曰:倉之為喪,其義未聞。況訓賜也,賜人之物則益滋多,故況為滋也。《釋言》云:“烝,塵也。”孫炎曰:“烝物久之塵。”則塵為久義。古者塵、填字同,故填得為久。○箋“殄絕”至“久長”。○正義曰:“殄,絕”,《釋詁》文。民心之憂,憂此喪亡之道有時而遇,則民憂可與絕已之期。今滋益久長,故憂不絕已。此喪亡之道,正謂君之虐政。虐政方行不止,是喪亡之道滋益久長也。○傳“昊天,斥王者”。○正義曰:傳以蕩蕩上帝皆斥君王,故以此亦斥王者。○箋“倬明”至“之言”。○正義曰:箋以倬為明大之貌。此厲王暗亂,不得稱倬然彼昊天,故易傳以天為上天。此是下民怨訴上天之言。
四牡騤騤,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騤騤,不息也。鳥隼曰旟,龜蛇曰旐。翩翩,在路不息也。夷,平。泯,滅也。箋云:軍旅久出征伐,而亂日生不平,無國而不見殘滅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適長寇虐。○騤,求龜反。旟音輿。旐音兆。偏音篇,本亦作“翩”。泯,面忍反,又名賓反,徐又音民。隼,荀允反。適長,上丁歷反,下丁丈反。
民靡有黎,具禍以燼。黎,齊也。箋云:黎,不齊也。具,猶俱也。災餘曰燼。言時民無有不齊被兵寇之害者,俱遇此禍,以為燼者,言害所及廣。○黎,力奚反。藎,才刃反,本亦作“燼”,同。
于乎有哀,國步斯頻!步,行。頻,急也。箋云:頻,猶比也。哀哉,國家之政,行此禍害比比然。○比,毗志反,又如字。下同。《廣雅》云:“頻,比也。”
[疏]“四牡”至“斯頻”。○毛以為,上文以喪亂憂心,此言可憂之事。厲王無道,妄行征伐,乘四牡之馬騤騤然,建旟旐之旗有翩翩然,在于道路,常不息止。王本用兵,欲以除亂,但伐不得罪,而亂日生,不復能平之。王既不能平之,諸侯自相攻伐,無有一國而不見殘滅,民悉被兵。今民或死或生,無有能齊一平安者。假有存者,俱是遭禍災以為餘滅燼耳。言其時民眾死多于生,以此故嘆而傷之。于乎,有是可哀痛哉!國家行此困急于民之道,是可哀痛也。○鄭唯以黎為不齊,言其時之民,無有不齊被兵寇者。又以頻為比,言國家行此禍害比比然,言其行之不已也。餘同。○傳“騤騤”至“泯滅”。○正義曰:騤騤,馬行之貌。言其常行,則是不息也。“鳥隼曰旟,龜蛇曰旐”,《春官·司常》文。翩是旌旗行而舒張之貌,故重言翩翩也。旌旗止則納之弢中,言其行而翩翩,是在路不息。以旗、馬事異,故再言不息。《曲禮》云:“在丑夷不爭。”夷是齊等之言,故為平也。《釋詁》云:“泯、滅,盡也。”俱訓為盡,故泯得為滅。○箋“軍旅”至“寇虐”。○正義曰:四牡、旟旐是軍行之物,亂生國滅是加兵之辭,故知此言軍旅久出征伐也。王既不能平亂,則遍殘諸國。諸侯強弱相陵,小者滅亡,大者殘破,無國而不見殘滅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適所以益長寇虐也。○傳“黎,齊”。○正義曰:黎,眾也。眾民皆然,是齊一之義。○箋“黎不齊”至“及廣”。○正義曰:箋以黎為不齊,但義勢當然,言無有不齊被兵寇加者耳。燼是燋燭既然之餘,以比兵寇災害民之餘,故云“災餘曰燼”,言其時之民得存性命者,皆死亡之餘。天下之民齊皆如此,言其害之所及者廣也。○傳“步,行。頻,急”。○正義曰:步者,人舉足,故為行也。事有頻頻而為者,皆急速,故為急也。○箋“頻猶”至“比比然”。○正義曰:頻頻正是次比之義,故云“猶比”。上言喪亡之道滋益久長,此“斯頻”副成上文,故為行此禍害比比然。
國步蔑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云徂何往?疑,定也。箋云:蔑,猶輕也。將,猶養也。徂,行也。國家為政,行此輕蔑民之資用,是天不養我也。我從兵役,無有止息時。今復云行,當何之往也?○傳“疑,定”。○正義曰:疑音凝。凝者,安靖之義,故為定也。○蔑音滅。疑,魚陟反。復,扶又反。下”不復考慎“同。
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競,強。厲,惡。梗,病也。箋云:君子,謂諸侯及卿大夫也。其執心不強于善,而好以力爭。誰始生此禍者,乃至今日相梗不止。○梗,古杏反。好,呼報反。爭,爭斗之爭。下同。
[疏]傳“梗,病”。○正義曰:言其誰生厲階,明是病于此惡,故以梗為病。箋云“相梗不止”,亦謂為病不已耳。
憂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宇,居。僤,厚也。箋云:辰,時也。此士卒從軍久,勞苦自傷之言。○慇,于巾反,樊光于謹反,《爾雅》云:“憂也。”僤,都但反,本亦作“亶”,同。卒,尊忽反。
多我覯痻,孔棘我圉。圉,垂也。箋云:痻,病也。圉當作“御”。多矣,我之遇困病。甚急矣,我之御寇之事。○痻,武巾反,一音昏。注同。圉,魚呂反。
[疏]“憂心”至“我圉”。○毛以為,上言不知所往,此言在役而憂。我既不得還歸,故皆懷憂,其心殷殷然顧念我之鄉土居宅也。既不得歸,故自傷我之生也不得時節,正逢天之厚怒,使我從西而往于東,無所安定而居處。是逢天怒時,故遭此勞役也。又自嘆傷,多矣,我之所遇之病。言遇貧困之病多也。甚急矣,我之在于邊垂。言己守邊之勞甚也。○鄭唯“圉”為“御寇”為異。餘同。○傳“宇,居。僤,厚”。○正義曰:屋宇所以居人,故宇為居。僤、亶音相近,義亦同。《釋詁》云:“亶,厚也。”某氏曰:“《詩》云:‘俾爾亶厚。’是僤、亶同也。○箋“此士”至“之言”。○正義曰:既是士卒自傷,則念土宇者,自念己之鄉土居宅也。王肅云:“乃念天下居土之不安。”其意以為,詩人廣念天下。傳既無說,箋意不然。○傳“圉,垂”。○正義曰:《釋詁》文。舍人曰:“圉,拒邊垂也。”孫炎曰:“圉,國之四垂也。”此是行役所傷,自傷在邊垂也。○箋“痻病”至“之事”。○正義曰:痻字從病,而以昏為聲,是昏忽之病。箋讀圉為御者,若守邊垂,不得為無所定處,且云“我垂”,于文不足,故以為御寇之事。
為謀為毖,亂況斯削。毖,慎也。箋云:女為軍旅之謀,為重慎兵事也。而亂滋甚于此,日見侵削,言其所任非賢。○毖音秘。削,相略反。告爾憂恤,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濯,所以救熱也。禮,亦所以救亂也。箋云:恤,亦憂也。逝,猶去也。我語女以憂天下之憂,教女以次序賢能之爵,其為之當如手持熱物之用濯,謂治國之道,當用賢者。○濯,直角反。語,魚據反。
其何能淑,載胥及溺。箋云:淑,善。胥,相。及,與也。女若云:此于政事,何能善乎?則女君臣皆相與陷溺于禍難。○難,乃旦反。下“患難”同。
[疏]“為謀”至“及溺”。○正義曰:此以王無賢輔,欲教之用賢。言觀汝王為軍旅之謀,為重慎兵事,雖心欲重慎,而謀慮不長,更使亂亡滋甚于此,日見侵削,皆由所任非賢,行之失理故也。故今告汝以憂天下之憂,誨汝次序賢能之爵,但能用賢人則無憂,可矣。所以然者,誰能執火熱之物而去之不以水濯手者乎?言以水濯手,則可以止熱以興。誰能處危亂之國而治之不用賢人行禮者乎?以禮任賢則可以止亂。汝若謂我此言其于政事何能善乎?則汝君臣皆相與陷溺于禍難矣。以其拒諫無謀,故當至于滅亡。○傳“毖,慎”。○正義曰:《釋詁》文。○箋“女為”至“非賢”。○正義曰:以承上軍旅之事,故知謀為軍旅之謀,慎為重慎兵事也。厲王謀則失機,師出多敗,為人所陵,故為亂滋甚,日見侵削。言其所任非賢也。○傳“濯所”至“救亂”。○正義曰:襄三十一年《左傳》引此詩乃云:“禮之于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是以濯救熱,喻以禮救亂也。必賢人乃能行禮,故箋云“治國之道當用賢”,以申足傳意也。○箋“女若”至“禍難”。○正義曰:王肅以為,如今之政,其何能善,但君臣相與陷溺而已。如此,理亦可通。箋不然者,以此文承上告教之言,宜為不受之勢,故以為假設拒已之辭,示之不可之狀,以相者非一人之言,故以為君臣俱陷于禍難。
如彼溯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穡,力民代食溯,鄉。僾,唈。荓,使也。“力民代食”,代無功者食天祿也。箋云:肅,進。逮,及也。今王之為政,見之使人唈然,如鄉疾風,不能息也。王為政,民有進于善道之心,當任用之,反卻退之,使不及門。但好任用是居家吝嗇,于聚斂作力之人,令代賢者處位食祿。明王之法,能治人者食于人,不能治人者食人。《禮記》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聚斂之臣害民,盜臣害財。”○溯音素。僾音愛。荓,字又作“逬”,音普耕反,徐補耕反,本或作“拼”,同。逮音代,一音大計反。好,呼報反。注“但好”同。家,王申毛音駕,謂耕稼也。鄭作“家”,謂居家也。下句“家穡惟寶”同。穡,本亦作“嗇”,音色。王申毛謂收穡也。鄭云:“吝嗇也。”尋鄭“家嗇”二字本皆無“禾”者,下“稼穡卒癢”始從“禾”。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下同。唈,烏合反。令,力呈反。食,“不能治人者食人”,音嗣。
稼穡維寶,代食維好。箋云:此言王不尙賢,但貴吝嗇之人,與愛代食者而已。
[疏]“如彼”至“維好”。○毛以為,王不任賢,政教暴虐,此傷而戒之。言王之為政,使人見之如彼向于疾風之時,亦甚可為之唈然,使人傷氣而不能息。言王政之虐,逆于人心之甚也。此由王不任賢,故又陳而戒之。民有進于善道之心,王當任用,反卻退之使去,不得及門,而維任小人,甚可傷也。又教王用人之法,當愛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有功于民者,使之代無功者食天祿,如此則王政善矣,民心樂之。所以然者,此知稼穡之事者,維為國之寶也。使能者代不能者食祿,維使政之好也,王何不擇任之乎?○鄭唯下四句為異。王既退賢者,使不及門,但好任是居家吝嗇及聚斂作力之人,令代賢者處位食祿。又言王愛小人之甚。王見此居家吝嗇之人,維以為寶,使此作力之人代賢者食祿,維以為好,以此故使政亂而民憂。○傳“僾唈”至“天祿”。○正義曰:“僾,唈”,《釋言》文。孫炎曰:“心唈也。”郭璞曰:“嗚唈,短氣也。”“荓,使”,《釋詁》文。《夏官·司勛》云:“治功曰力。”則“力民”謂善人有力功加于民者也,故知“力民代食”,謂使代無功者食天祿也。祿是君之所授,而謂之天者,以上天不自治人,立官以治之,居官乃得食祿,是祿亦天之所與,故謂之天祿矣。“力民代食”,傳既如此,則“好是稼穡”亦異于鄭,當謂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也。《論語》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無逸》云:“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是君上之美事,故勸王好之也。王肅云:“當好知稼穡之艱難,有功力于民,代無功者食天祿。”是也。○箋“肅進”至“害財”。○正義曰:“肅,進。逮,及”,皆《釋詁》文。唈者,風唈人氣,故云“使人不能息”。息謂喘息。《論語》云“屛氣似不息者”,是也。民有肅心,是民之善者,責王不能用善,故知“荓云不逮”者,是使之不得及門也。以仕進者得入君門,故謂不居位者為不得及門。《論語》云“從我于陳、蔡,皆不及門者”,是其事也。鄭以文勢“荓云不逮”是退賢,則“好是家嗇”為進惡,故以家嗇為居家吝嗇。箋不言稼當為家,則所授之本先作家字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居家吝嗇,為人之惡行,不宜好之也。聚斂作力之人而用心作力也,直言力民,不言作力之事,而知于聚斂之事作力者,《論語》曰:“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是孔子大疾聚斂之臣也。《禮記》云:“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是聚斂之臣,臣之惡行者也。以厲王貪而重賦斂,故知所愛力民,其為已作力于民。為君作力于人,唯聚斂耳,故知“力民代食”是使聚斂作力之人代賢者食祿也。明王之法,能治人者食于人,謂居官受祿,取食于人也。不能治人者食人,謂出其賦稅,養食賢人也。此文《孟子》有其事。言此者,解惡人不宜代賢人食祿之意也。所引《禮記》者,《大學》文也。盜者避忌主人,有時而竊。聚斂則恃公作威,征責不已,故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何者?聚斂之臣則害民,盜臣則止害財。財輕于民,斂甚于盜,然則聚斂之臣,王政之大害。而《樂記》云:“君子聽笙竽簫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復思得之”者,彼謂在官主掌畜積受納輸稅,若載師、倉人之類,非冉求之輩橫斂下民。且《樂記》云“畜聚”,不言“聚斂”,與此異也。○箋“此言”至“而已”。○正義曰:重舉此文,明是責王之貴好之也。傳于上文既異于鄭,則此亦不同矣。王肅云:“能知稼穡之事,唯國寶也。使能者代不能者食祿,則政唯好。”傳意當然。
天降喪亂,滅我立王。降此蟊賊,稼穡卒癢。箋云:滅,盡也。蟲食苗根曰蟊,食節曰賊。耕種曰稼,收斂曰穡。卒,盡。癢,病也。天下喪亂,國家之災,以窮盡我王所恃而立者,謂蟲孽為害,五谷盡病。○蟊,莫侯反,《說文》作“蟊”。庠音羊。孽,魚列反,《說文》作“”,云:“衣服歌謠:草木之怪謂之妖,禽獸蟲蝗之怪謂之。”
哀恫中國,具贅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贅,屬。荒,虛也。穹蒼,蒼天。箋云:恫,痛也。哀痛乎,中國之人,皆見系屬于兵役,家家空虛,朝廷曾無有同力諫諍,念天所為下此災。○侗音通,本又作“恫”。贅,之芮反,又拙稅反。穹,起弓反。朝,直遙反。下皆同。與音餘。下“所行者惡與”同。
[疏]“天降”至“穹蒼”。○正義曰:言天以王貪酷之政,故下此死喪亂國之災,以滅盡我所恃立以為王者之物,謂災害五谷也。又說災害之事,降此蟊賊殘食苗稼之蟲,食民所斂種之稼穡,莫不盡被病害,是滅我立王也。既天災如此,以致兵亂。可哀痛哉,今中國之人,俱見系屬于兵役,家家盡皆空虛,是深可哀矣。何謂汝之朝廷群臣,無有欲眾力一心,共諫爭王,以念止此穹蒼上天所下之災者乎!○箋“滅盡”至“盡病”。○正義曰:“滅,盡”,《釋詁》文。“蟲食根曰蟊,食節曰賊。”《釋蟲》文。“卒,盡。癢,病”,亦《釋詁》文。以此經文勢相接于“滅我立王”之下,即言蟲災病谷,則知滅我立王者,是滅谷也。故箋辨之,窮盡我王所恃而立者,正謂蟲災為害五谷。盡病以言盡,故知總五谷也。○傳“贅屬”至“蒼天”。○正義曰:贅,猶綴也,謂系綴而屬之。《長發》云:“為下國綴旒。”襄十六年《公羊傳》曰:“君若綴旒。”然是贅、綴同也。《孟子》曰:“太王屬其耆老。”《書傳》云:“贅其耆老。”是贅為屬。《漢書》謂男子在婦家為贅婿,亦此義也。“穹蒼,蒼天”,《釋天》文。李巡曰:“古時人質,仰視天形穹隆而高,色蒼蒼然,故曰穹蒼。”是也。○箋“恫痛”至“此災”。○正義曰:“恫,痛”,《釋言》文。以贅是系屬,民所系屬唯兵耳,故知系于兵役。家家盡空虛矣,言悉從行也。旅訓眾也,故知“靡有旅力”,責朝廷曾無眾同力諫爭,念天所為下此災也。眾力則非一人所能,故總之而云“靡有”者,責其無有發此心者。
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慎其相。相,質也。箋云:惠,順。宣,遍。猶,謀。慎,誠。相,助也。維至德順民之君,為百姓所瞻仰者,乃執正心,舉事遍謀于眾,又考誠其輔相之行,然后用之。言擇賢之審。○相,毛如字,鄭息亮反。遍音遍。下同。行,下孟反。下“荼毒之行”、“悖逆之行”、“民之行”皆同。
維彼不順,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箋云:臧,善也。彼不施順道之君,自多足獨謂賢,言其所任之臣皆善人也。不復考慎,自有肺腸行其心中之所欲,乃使民盡迷惑如狂,是又不宣猶。○肺,本又作“胇”,芳廢反。
[疏]“維此”至“卒狂”。○毛以為,上責王不任賢,此言不能任意。維此至德順民之君,為百姓民人之所瞻仰者,乃執正其心,遍謀于眾,又稽考誠信,用其賢明之有美質者以為臣。維彼不施順道于民之君,自獨用己心,謂己所任使之臣皆為善人,不復詳考善惡,更求賢人,自以己有肺腸,行心所欲,不謀于眾人,任用惡人,乃使下民化之,盡皆迷惑如狂人,是不謀于眾,無可瞻仰也。○鄭唯考誠其輔相之行為異。餘同。○傳“相,質”。○正義曰:傳讀“相”如金玉其相,故以為質,謂大賢之人有美質者。其考慎之義亦當與箋同。○箋“惠順”至“之審”。○正義曰:“惠,順。宣,遍”,《釋言》文。“慎,誠”,《釋詁》文。以相為相導之相,故為助也。秉訓為執,猶訓為謀。君之用臣,必謀之朝廷,故云“執正心舉事必謀于眾”。假使眾雖同舉,或言非誠信,又當考察誠信其輔相之行,知其實善,然后用之。言其擇賢之審,謂順民之君能如此也。○箋“臧善”至“宣猶”。○正義曰:“臧,善”,《釋詁》文。此經之“順”猶上“惠”也。上言惠君,知此不順者,不施順道之君也。獨者,自以巳身獨有才智,謂眾人之所不及,故云“自多足獨謂賢”。言此人自多其事,以己為足,無所假人,獨自謂己賢,若皇父、孔聖是也。身實不賢,專己自任,則迷于是非,不知善惡。所使實非善人,信其諂諛之語,即言所任使之人皆為善人,不如惠君考慎也。肺腸,五臟之物,言之以表其心,故云“自有肺腸,行其心之所欲”。但所欲不得于道,以之行化,使之迷惑如狂,是又不如惠君宣猶之也。言“又”者,對不考慎為文也。上先宣猶,而后考慎,此反上文而倒者,以此二者經文大小不類。上云“民人所瞻”,此當有民人不瞻之意。此云“俾民卒狂”,上應有使民得理之意。文既不同,故互相先后。臣實不善而謂之為善,是不考慎。自行所欲,不謀于眾,是不宣猶。故箋隨文所反而引以譬之,故與上文倒也。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譖,不胥以谷。甡甡,眾多也。箋云:譖,不信也。胥,相也。以,猶與也。谷,善也。視彼林中,其鹿相輩耦行,甡甡然眾多。今朝廷群臣皆相欺背,皆不相與以善道,言其鹿之不如。○甡,所巾反,《聲類》云:“聚貌。”譖,子念反,本亦作“僭”。“相輩”,一本作“相配”。背音佩。卒章同。
人亦有言:“進退維谷。”谷,窮也。箋云:前無明君,卻迫罪役,故窮也。○罪役,一本作“罷役”。罷音皮。
[疏]“瞻彼”至“維谷”。○正義曰:此責臣不相信,令百姓困窮。言視彼中林之處,乃見甡甡然眾多者,是其群鹿。鹿乃走獸,猶以其類相善,輩偶而行,以喻朝廷群臣,亦當以善相與,共處官位。何為今汝群臣朋友,皆以此僭差,情不相信,不肯相告以善道者?是乃鹿之不如也。既政惡如此,上下有害。古之賢人亦有言曰:無道之世,其民前無明君,卻迫罪役。其進與退,維皆困窮。此即今時是也。○傳“甡甡,眾多”。○正義曰:甡即詵字。詵詵,群聚之貌,故為眾多也。○箋“譖不”至“不如”。○正義曰:讒僭是偽妄之言,故為不信也。“胥,相”,《釋詁》文。“以,猶與”者,解“以谷”之義也。“谷,善”,亦《釋詁》文。事有相對,勢有相反。言朋友不信,不相與善道,則鹿之甡甡者為相親善矣,故言鹿相輩類偶匹,為相親善之意。群臣皆相欺背,不相與善,是則不能甡甡,故言鹿之不如。○傳“谷,窮”。○正義曰:谷謂山谷,墜谷是窮困之義,故云谷,窮。○箋“前無”至“故窮”。○正義曰:人君是施政之本,民心所向,故以為前。罪役是既施之后,民心所畏,故以為卻。以此,故進退有窮也。王肅云:“進不遇明君,退不遇良臣,維以窮。”箋不然者,以臣之佐君,共成其惡,不宜分之為二,故以施政本末為進退。
維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瞻言百里,遠慮也。箋云:聖人所視而言者百里,言見事遠而王不用。有愚闇之人,為王言其事,淺且近耳,王反迷惑信用之而喜。○覆,芳服反。下及注除“覆蔭”字皆同。狂,王居況反,鄭求方反。為,于偽反。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箋云:胡之言何也。賢者見此事之是非,非不能分別皂白言之于王也。然不言之,何也?此畏懼犯顏得罪罰。○別,彼列反。皂,在早反。
[疏]“維此”至“畏忌”。○正義曰:此又言王親愚遠聖,而賢者不敢言之。維此聖而通知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知于百里之事,而王不寵用之。維彼愚而蔽闇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不過知于分寸之理,今王反迷惑以歡喜用之。賢者見王如是,實能辯其善惡,非是言之不能,其實能辯言之,而不肯言之者,何乎?此乃畏懼犯顏得罪,故不敢言之。刺王寵愛愚人,虐而拒諫。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迪,進也。箋云:良,善也。國有善人,王不求索,不進用之。有忍為惡之心者,王反顧念而重復之,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迪,徐徒歷反。索音色。
[疏]傳“迪,進”。○正義曰:《釋詁》文。○箋“國有”至“小人”。○正義曰:王不求索者,謂不肯求訪搜索而覓之,假得,又不肯進用之,故分為二也。顧念,謂初即見顧眷而念愛之,既用為官,又復重而升進之,故亦分為二。維顧小人,不求進賢者,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
民之貪亂,寧為荼毒。箋云:貪,猶欲也。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欲其亂亡,故安為苦毒之行,相侵暴慍恚使之然。○荼音徒。慍,紆運反。
[疏]箋“貪猶”至“之然”。○正義曰:貪欲皆是意之所思,故云貪猶欲也。民性本好安寧,今所以貪欲亂亡者,以疾苦王者之政,欲使天下之亂,得喪滅此王也。荼,苦,葉毒者。螫蟲、荼毒皆惡物,故比惡行。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民欲其亂亡,故安然而為此惡行,以相侵暴,謂強陵弱,眾暴寡也。此非民之本性,乃由慍恚王者使之然也。
大風有隧,有空大谷。隧,道也。箋云:西風謂之大風。大風之行,有所從而來,必從大空谷之中。喻賢愚之所行,各由其性。○大,毛如字,鄭音泰。隧音遂。
維此良人,作為式谷。維彼不順,征以中垢。中垢,言闇冥也。箋云:作,起。式,用。征,行也。賢者在朝則用其善道,不順之人則行闇冥,受性于天,不可變也。○垢,古口反。
[疏]“大風”至“中垢”。○正義曰:上言王用惡人,此又云惡有本性,不可變改。言大風所從之來,自有其道,乃從彼有空大谷而來也。以喻賢愚所為之行,亦自有其本,乃由彼有稟天性而然。由善惡自有本性,所行各依其本。維此善德順道之人,其所起為之事,皆用其善道,行昭明之德。維彼反道不順之人,其所行作之事,皆不以其善,用闇冥之行。是各受天性,不可改移。刺王用此不移之惡,使行政亂民。○傳“隧,道”。○正義曰:隧者,道之別名。襄二十五年《左傳》曰:“當陳隧者,井堙木刊。”謂當陳道也。○箋“西風”至“其性”。○正義曰:“西風謂之大風”,《釋天》文。彼大作泰。孫炎曰:“西風成物,物豐泰也。”以下文說良人與不順之人性行,故知喻賢愚各由其性。○傳“中垢,言暗冥”。○正義曰:垢者,土處地中而有垢,故以中垢言暗冥也。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類,善也。箋云:類,等夷也。對,答也。貪惡之人,見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則冥臥如醉。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敗,伯邁反。注同。應,應對之應。
匪用其良,覆俾我悖。覆,反也。箋云:居上位而不用善,反使我為悖逆之行,是形其敗類之驗。○悖,蒲對反。
[疏]“大風”至“我悖”。○毛以為,大風之來也有道,以喻貪人之所為也有性。貪人有此惡行,敗于善道,又言其敗善之事。見彼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則眠臥如醉。居上而為此行,令使下民效之,非能聽用其言,反使我下民效之為悖逆之行,是以惡行敗善也。○鄭唯類為等夷為異。餘同。○傳“類,善也”。○正義曰:《釋詁》文。○箋“類等”至“效之”。○正義曰:箋以貪者惡行,自然反善,不宜言敗善也。類者比類,故為等夷,謂尊卑齊平朝廷之人。《禮記》注引四皓曰:“陛下之等夷。”亦謂尊卑等也。聽言與誦言相對,誦言是誦習《詩》、《書》之言,則聽言非典法之言,故以為道聽之言,即《論語》所謂“道聽涂說”者也。貪人之識,不能鑒遠聞。淺近之言,合其志意,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非心所解,則眠臥如醉。《樂記》魏文侯自言端冕而聽古樂,唯恐臥。《史記》稱商鞅說秦孝公以帝道,孝公睡而弗應。皆是心所不悟,如醉然也。民之所為,皆效君上,故云“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言或者,容其不必盡然。○箋“居上”至“之驗”。○正義曰:居上位而不用善,即上“誦言如醉”,是也。由其不能用善,幷皆用惡,此惡行以教下民,令民效之,是使我為悖逆之行。詩人言此事者,是以形見其敗類之驗也。敗類者,謂敗其朝廷等類。此使民為惡行,則非其等類,而以此為敗類驗者,以善人與惡人為類,善人欲教人為善,今惡人教人為惡,是善者敗也,故為敗驗。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箋云:嗟爾朋友者,親而切瑳之也。而猶女也。我豈不知女所行者,惡與直知之。女所行如是,猶鳥飛行自恣東西南北時,亦為弋射者所得。言放縱久無所拘制,則將遇伺女之間者,得誅女也。○間如字,又音閑。
既之陰女,反予來赫。赫,炙也。箋云:之,往也。口距人謂之赫。我恐女見弋獲,既往覆陰女,謂啟告之以患難也,女反赫我,出言悖怒,不受忠告。○陰,鄭音蔭,覆蔭也。王如字,謂陰知之。赫,毛許白反,光也。與“王赫斯怒”同義。本亦作“嚇”,鄭許稼反。《莊子》云:“以梁國嚇我。”是也。難,乃旦反。
[疏]“嗟爾”至“來赫”。○正義曰:上既言貪人敗善,故又責此貪人。嗟乎!汝朋友謂朝廷臣等,我豈不知汝之所行者為惡與?言已知其惡也。為惡不已,如彼翻飛之蟲,恃其羽翮之力,自恣東西南北,有時亦為弋者所獲。言貪人恃此詐偽之智,自恣侵害良善,有時亦將為所誅。恐汝見誅之,故既以善言往覆蔭汝,謂告之患難,使之改行。汝何為反于我來嚇然而拒我也?言其不受忠告,必將誅滅。○箋“嗟爾”至“誅女”。○正義曰:此言朋友還是上之貪人,貪人非詩人所親,而謂之朋友者,意欲親而切瑳之,故以朋友言之。經言飛蟲,箋言飛鳥者,為弋所獲,明是飛鳥。蟲是鳥之大名,故羽蟲三百六十,鳳皇為之長,是鳥之稱蟲者也。放縱久無所拘制,謂侵害善人,作惡不已,則將有人伺汝之閑暇誅汝。謂知其間隙,發揚其罪,告王使誅之也。○傳“赫,炙”。○正義曰:來赫者,言其拒己之意,故轉為嚇,與“王赫斯怒”義同,是張口瞋怒之貌,故箋以為口拒人謂之嚇。定本、《集注》毛傳云:“赫,炙也。”王肅云:“我陰知汝行矣,乃反來嚇炙我,欲有以退止我言者也。傳意或然。俗本誤也。
民之罔極,職涼善背。涼,薄也。箋云:職,主。涼,信也。民之行失其中者,主由為政者信用小人,工相欺違。○涼,毛音良,鄭音亮。下同。為民不利,如云不克。箋云:克,勝也。為政者害民,如恐不得其勝,言至酷也。○酷,口毒反。
民之回遹,職競用力。箋云:競,逐也。言民之行維邪者,主由為政者逐用強力相尙故也。言民愁困,用生多端。○邪,似嗟反。
[疏]“民之”至“用力”。○毛以為,上既為不善政,使民俗亦敗。言下民之為此,無中和之行,主為偷薄之俗,唯善于相欺背之事,是由上行惡政,故使之然。在上行政,為民所不利者,如云恐畏不勝其人者然。言其盡力為酷,唯恐不勝也。上以虐政臨下,下則奸巧避責。今下民之行皆邪僻矣,主為競逐用力。言民皆以力相陵,由上化然也。○鄭以為,民之無中正者,主由在上信用小人之工善于相欺背者。下二句言民之所以邪僻,主由為政競逐用力,唯以強力相尙,務勝其民,故下民愁苦,皆為邪僻也。餘同。○傳“涼,薄”。○正義曰:涼者,薄之別名。莊三十二年《左傳》曰:“虢多涼德。”謂虢君薄德,是涼為薄也。王肅云:“民之無中和,主為薄俗,善相欺背。”傳意當然。此傳以涼為薄,職謂民所主為,則下云“職競”、“職盜”,皆是民之所主,不得與鄭同。○箋“職主”至“欺違”。○正義曰:“職,主。諒,信”,皆《釋詁》文。箋以民之為惡,由政不善,則所言職者,皆主由君政,不宜為民意所主,故易傳以諒為信。由為政者信用小人之工相欺違者,以此故下民皆無中正,學相欺違也。善其事曰工,故以工解善。○箋“競逐”至“多端”。○正義曰:《釋言》云:“競、逐,強也。”俱訓為強,故競得為逐。逐用強力相尙者,謂有強力,能威服下民者,則尊尙之。以此相尙,則在位者皆競為強,故下民愁困。用此之故,各生多端。多端即邪僻是也。毛以職競用力為民所主為,則是民主相與競用力為邪僻也,故王肅云“今民之為邪僻,乃主相與競用力為之”,是也。
民之未戾,職盜為寇。戾,定也。箋云:為政者主作盜賊為寇害,令民心動搖不安定也。○令,力呈反。涼曰不可,覆背善詈。箋云:善,猶大也。我諫止之以信,言女所行者不可。反背我而大詈。言距已諫之甚。○詈,力智反。
雖曰匪予,既作爾歌。箋云:予,我也。女雖抵距己言,此政非我所為。我已作女所行之歌,女當受之而改悔。○抵距,都禮反。距或作拒。
[疏]“民之”至“爾歌”。○毛以為,由上非理化民,故下民之心未能安定矣。今民心皆主作盜賊,相為寇害,是未得安定矣。以民之不定,故我以信言諫王曰:汝所行者,于理不可。望王受而用之,反背我而大罵詈,拒己作此惡事,云非己所為。汝雖言曰:此惡政非我所為。我知汝實為之,已作汝所為之歌,歌汝之過。汝當受而改之。○鄭唯上一句為異。餘同。○傳“戾,定”。○正義曰:《釋詁》云:“戾、定,止也。”俱訓為止,是戾得為定。○毛以職盜為寇,為民所主行,則是民自作盜賊相寇害也。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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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內有撥亂之志,遇烖而懼,側身脩行,欲銷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復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仍叔,周大夫也。《春秋》魯桓公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烈,餘也。○雲漢,天河也。自此至《常武》六篇,宣王之《變大雅》。仍,而升反。撥,半末反。行,下孟反。銷音消。去,起呂反。復,扶又反。下注“復重”幷篇末注同。見憂,幷如字。徐“憂,于救反”。
[疏]“《雲漢》八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雲漢》詩者,周大夫仍叔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承其父厲王衰亂之餘政,內有治亂之志,遇此旱災,而益憂懼,側己身以修德行,欲以善政而銷去之。天下之民見其如此,喜于王者之化復得施行。百姓見王所憂矜,故仍叔述民之情,作是《雲漢》之詩以美之也。必本之于厲王之烈者,為撥亂張本,明宣王悼父之非,自力為善,己有撥亂之心志,遇災而益憂懼,見其憂民之情深也。撥亂者,以前有衰亂,欲治理之。哀十四年《公羊傳》曰:“撥亂世,反諸正,莫近于《春秋》。”何休云:“撥猶治也。其意言,《春秋》撥亂而作,欲治此亂世,使反諸正道。”是撥亂為治亂也。遇災,謂旱災,即經“旱既太甚”,是也。側者,不正之言,謂反側也。憂不自安,故處身反側,欲行善政以消去此災也。喜于王化復行者,厲王之亂,王化不行,宣王施布王化,故喜其復行。經稱憂其旱災,為之祈禱,即是王化行也。王之憂旱,正為百姓,是天下百姓見被憂矜,非百官也。宣王遭旱早晚及旱年多少,經傳無文。皇甫謐以為,宣王元年,不藉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天下大旱,二年不雨。至六年乃雨。以為二年始旱,旱積五年。謐之此言,無所憑據,不可依信。經八章皆言王之憂旱,百姓喜之之事。○箋“仍叔”至“烈餘”。○正義曰:仍氏,叔字。《春秋》之例,天子公卿稱爵,大夫則稱字。此言仍叔,故知大夫也。桓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則《春秋》經也。引之者,證此仍叔是天子大夫也。以《史記》考之,桓之五年,上距宣王之崩七十六年,至其初則百餘年也,未審此詩何時而作。為別人可也。何則?《春秋》之世,晉之知氏世稱伯,趙氏世稱孟,仍氏或亦世稱,字叔,為別人可也。“烈,餘”,《釋詁》文。
倬彼雲漢,昭回于天。回,轉也。箋云:雲漢,謂天河也。昭,光也。倬然天河水氣也,精光轉運于天。時旱渴雨,故宣王夜仰視天河,望其候焉。○倬,陟角反,王云:“著也。”《說文》云:“著,大也。”愒,苦蓋反,貪也,本又作“渴”,苦葛反。篇末同。王曰于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薦,重。臻,至也。箋云:辜,罪也。王憂旱而嗟嘆云:何罪與,今時天下之人!天仍下旱災,亡亂之道,饑饉之害,復重至也。○饑音饑,又音機。饉,其靳反。薦,在見反。臻,側巾反。重,直用反。下同。與音餘。下“所困與”、“精誠與”、“殺我與”同。
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箋云:靡、莫,皆無也。言王為旱之故,求于群神,無不祭也。無所愛于三牲,禮神之圭璧又已盡矣,曾無聽聆我之精誠而興云雨。○聽,依義吐定反,協句吐丁反。為,于偽反。下“為旱”同。聆音零。
[疏]“倬彼”至“我聽”。○正義曰:于時旱災已甚,王憂念下民,夜仰視天,瞻望雨候,見倬然而明大者,彼天之雲漢,其水氣精光轉運于天,未有雨征。王乃言曰:于乎,可嗟嘆,我何罪乎!我今時之人何罪而為天所罰?乃使上天下此喪亂之災,使饑饉之害頻頻重至也。無罪,故以訴之。又言己為旱之故,祈禱明神,無有神不求而舉祭之者。言其遍祭群神。又無愛于此三牲,言其不吝牲物。又禮神圭壁既已盡矣,言己牲玉不愛,精誠又甚。何為諸神曾無于我而見聽聆、欲加佑助者,而使其旱災若此也!○箋“雲漢”至“候焉”。○正義曰:此雲漢與《大東》天漢為一,故云天河也。“昭,光”,《釋詁》文。《河圖括地象》云:“河精上為天漢。”是天河河水光之精氣也。望其候者,謂望天之星辰及風云之氣,冀見雨之征候也。惟言望雲漢者,以天河水氣與雨為類,睹天之水氣,傷地之無雨。宣王意在天河,故作者持言焉。○傳“薦,重。臻,至”。○正義曰:《釋言》云:“薦,再也。”僖十三年《左傳》曰:“晉薦饑。”《釋天》云:“仍饑為薦。”此薦與薦,字異義同,故為重也。“臻,至”,《釋詁》文。○箋“辜罪”至“重至”。○正義曰:“辜,罪”,《釋詁》文。天仍下旱災亂亡之道,正謂旱是亂亡之道理也。定本、《集注》“仍”字皆作“乃”字。宣王遭旱,非止一年,故皇甫謐以為旱積五年。五年之言,未知信否。要言饑饉薦臻,必是連年不熟,故云“饑饉之害,復重至也”。○箋“言王”至“云雨”。○正義曰:求于群神,無所不祭,即下經所陳上天下地,從郊至宮之類也。《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有一曰索鬼神”。注云:“荒,兇年也。鄭司農云:‘索鬼神者,求廢祀而修之。《雲漢》之詩所謂靡神不舉,靡愛斯牲,是也。’”下傳亦云:“國有兇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是遭遇天災,必當廣祭群神。神皆用牲祭之,故言“靡愛斯牲”。遍祈群神,所祭者廣。天地五帝,當用特牲。其餘諸神,或用太牢,或用少牢。三牲皆用,故言無所愛于三牲也。祭神又用玉器,《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典瑞》云:“四圭有邸以祀天,兩圭有邸以祀地,祼圭有瓚以祀先王,圭璧以祀日月星辰,璋邸射以祀山川。”皆是祭神所用,故云“禮神之圭璧已盡矣”。禮神之圭器,自有多名,言圭璧為其總稱。以三牲用不可盡,故言“無愛”。圭璧少而易竭,故言“既盡”。莊二十五年《左傳》曰:“凡天災有幣無牲。”而此云“靡愛斯牲”者,設文之意,各有所主。彼因日食大水而發。此言天之見異,所以譴告人君,只欲令改過修善,非為求人飲食而降此災異。于時魯不罪己修政,謂天求飲食,而用牲祭之,望天不為咎,故傳據正禮,諸侯當用幣于社以告請,上公伐鼓于朝退以自責,不宜用牲于社與之飲食,故云“有幣無牲”,謂救止天災,告社之法不當用牲也。至于水旱薦至,禱祀群神,以祈福祥,遏止災沴者,則不得不用牲也。何則?司徒荒政索鬼神,謂祭祀之也。若不以牲祭,索之何也?《祭法》曰:“堙少牢于泰昭,祭時也。禳祈于坎壇,祭寒暑也。王宮,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禜,祭星也。雩禜,祭水旱也。”注云:“凡此以下,皆祭用少牢。寒暑不時,或禳之,或祈之。”是說祈禱之祭用牲也。又《春官·太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類、造、禬、禜、攻、說”。注云:“造、類、禬、禜皆有牲。攻、說用幣而已。”是天災祈禱有用牲也。歲或水旱,皆是上天之為,假祭群神,未必能已。聖王制此禮者,何哉?將以災旱不熟,必至于死。人君為之父母,不可忍觀窮厄,固當責躬罪己,求天禱神,罄忠誠之心,為百姓請命。聖人緣人之情,而作為此禮,非言祈禱必能止災也。徒以民情可矜,不得不為之禱。禱而無雨,不得不訴于神耳。
旱既大甚,蘊隆蟲蟲。蘊蘊而暑,隆隆而雷,蟲蟲而熱。箋云:隆隆而雷,非雨雷也,雷聲尙殷殷然。○大音泰,徐他佐反。下“大甚”幷同。蘊,紆粉反。本又作“熅”,紆文反。《韓詩》作“郁”,同。蟲,直忠反,徐徒冬反,《爾雅》作“{火蠱}”,云“熏也”。郭又徒冬反。《韓詩》作“烔”,音徒東反。殷,于謹反,或如字。然一本作“雨雷之聲當殷殷然”。不殄禋祀,自郊徂宮。上下奠瘞,靡神不宗。上祭天,下祭地,奠其禮,瘞其物。宗,尊也。國有兇荒,則索鬼神而祭之。箋云:宮,宗廟也。為旱故潔祀不絕,從郊而至宗廟,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言遍至也。○奠,徒薦反。瘞,于例反,埋也。索,色白反。齊,側皆反,本亦作“齋”。遍音遍。
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丁,當也。箋云:克當作刻。刻,識也。斁,敗也。奠瘞群臣而不得雨,是我先祖后稷不識知我之所困與?天不視我之精誠與?猶以旱耗敗天下,為害曾使當我之身有此乎?先后稷,后上帝,亦從宮之郊。○耗,呼報反,《韓詩》云:“惡也。”斁,丁故反,《說文》、《字林》皆作“殬”。
[疏]“旱既”至“我躬”。○毛以為,皆述宣王之辭。言天雨不降,旱勢已太甚矣。其暑氣蘊蘊然,雷聲隆隆然,熱氣爞爞然。酷熱如此,無復雨意,故我勤于請禱,不絕其潔敬之祭。既祀天于郊,又從郊而往至宗廟之宮,以次而祭,未嘗絕已。其祭之禮,則上祭天,下祭地,而天則奠其禮,地則瘞其物。從此以至于百靈,無神而不齋肅尊敬之者。言皆尊敬之。我精誠如此,雨澤不降,是先祖后稷不能福佑我也,皇天上帝不能臨饗我也。若稷能佑我,天意臨我,則應助我以福,何故以此旱災,耗敗天下土地之國,曾使正當我身有此旱乎?○鄭唯不克、不臨為異。餘同。○傳“蘊蘊”至“而熱”。○正義曰:蘊蘊,暑氣附人之氣,故云“而暑”。溫字定本作“蘊”。隆隆是雷聲不絕之狀,故云“而雷”。爞爞是熱氣蒸人之貌,故云“而熱”。以蘊、隆貌狀宜重言,故復言之也。暑熱大同。蘊,平常之熱,爞爞又甚熱,故暑熱異其文。《釋訓》云:“爞爞,薰也。”郭璞曰:“旱熱薰炙人也。”○箋“隆隆”至“殷殷然”。○正義曰:以雷雨相將,嫌旱不得有雷,故辨之云“非雨雷”,取“殷其靁”以證之,明雷同而事別也。○傳“上祭”至“祭之”。○正義曰:以郊為祭天,即此上也。上既為天,下與之對,故知是地也。奠謂置之于地,瘞謂堙之于土。禮與物皆謂為禮事神之物,酒食牲玉之屬也。天言奠,其禮見燔其物。地言瘞,其物亦奠其禮也。天地各舉其一,互以相通。國有兇荒,則索鬼神而祭之,即《司徒》荒政索鬼神是也。言此者,解“靡神不宗”之意。○箋“宮宗”至“遍至”。○正義曰:以言祭事而云宮,故知宮為宗廟也。祭郊、祭廟,不以同日為之,而云“自郊徂宮”,為相因之勢者,明其不絕之意也。“靡神不宗”與“奠瘞”別句,則所宗者,天地之外,其餘百神。而箋連其文,云“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以奠瘞即是尊敬之事,明其餘群臣亦奠瘞之。“無不”者,廣及之辭,言其祭祀遍至也。○傳“丁,當”。○正義曰:《釋詁》文。毛無破字之理,必不與鄭同。蓋以克為能。王肅云:“后稷不能福佑我邪?上帝不能臨饗我邪?天下耗敗,當我身邪?”傳意或然。則能與臨異文者,以后稷是己之先祖,心必助之,但苦其不能耳。天則非己之親,故云不臨。○箋“克當”至“之郊”。○正義曰:以“上帝不臨”者,上帝不視下。則“后稷不克”者,當謂后稷不知己,故轉克為刻。刻削所以記識,故云“刻,識也”。《洪范》云:“彝倫攸斁。”斁是毀敗之義,故為敗也。不知困苦,不視精誠,其意亦同。正以困苦欲其知,精誠欲其見,故分屬之耳。上云不絕禋祀,即云從郊往宮。此先言后稷,后言上帝,與上郊至宮文倒,明又見從宮至郊,為不絕之義也。
旱既大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有孑遺。推,去也。兢兢,恐也。業業,危也。孑然遺失也。箋云:黎,眾也。旱既不可移去,天下困于饑饉,皆心動意懼,兢兢然,業業然,狀如有雷霆近發于上,周之眾民多有死亡者矣。今其餘無有孑遺者,言又餓病也。○推,吐雷反。注同。兢,本又作“矜”,居陵反。業如字,郭五答反。霆音庭,又音挺,一音徒佞反。孑,居熱反。去,起呂反。下同。恐,丘勇反。下同。
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摧,至也。箋云:摧當作“嗺”。嗺,嗟也。天將遂旱,餓殺我與?先祖何不助我恐懼,使天雨也?先祖之神于嗟乎!告困之辭。○相,毛如字,鄭息亮反。摧,在雷反,又子雷反,鄭作“嗺”,子雷反。
[疏]“旱既”至“于摧”。○毛以為,宣王言旱熱已太甚矣,不可令之移去矣。天下困于饑饉,心動意懼,皆兢兢然而恐怖,業業然而憂危。其危恐也,如有霆之鼓于天,如有雷之發于上。言其恐怖之甚也。以此故周之民多死亡矣。其餘不死之眾民,無有孑然得遺漏而不餓病者。言死亡之餘,又皆饑困也。昊天上帝如此酷旱,則不于我民使有遺留,其意將欲盡殺我民也。先祖之神,見天如此,何不助我畏此旱災,使天雨也?天若不雨,民將餓死,先祖之神,于何所歸而至乎?言民盡餓死,則神無所歸,欲令先祖助己憂也。此“胡不相畏”,責先祖不助己,則“先祖”之文,宜在“胡不”之上,但下之與“于摧”共句耳。○鄭唯以于摧為嗟嘆告困苦之辭為異。餘同。○傳“推去”至“遺失”。○正義曰:推是遠離之辭,故為去也。《釋訓》云:“兢兢,戒也。”以恐怖而后戒懼,故為恐也。“業業,危”,《釋訓》文。孑然,孤獨之貌。言靡有孑遺,謂無有孑然得遺漏。定本及《集注》皆云“孑然遺失也”。俗本有“無”字者,誤也。○箋“黎眾”至“餓病”。○正義曰:“黎,眾”,《釋詁》文。以旱災殺人,而言周餘眾民,故知餘是死亡之餘。既言有餘,則是有民存矣,而復言靡有孑遺。無有孑遺,乃是悉盡之言,故知無有孑遺謂餓病也。其意言死者已死,在者又餓,無有孑然不餓病者,非謂盡死無孑然也。○傳“摧,至”。○正義曰:《釋詁》文。孫毓云:“我今死亡,先祖之神于何所至?”言將無所歸也。今以孫為毛說。○箋“摧當”至“之辭”。○正義曰:箋以先祖于至,于辭不安,故轉“摧”為“嗺”。嗺者,咨嗟告困之辭。以上言死亡者已死,遺餘者復病,是天意遂欲餓殺我也,解“則不我遺”之意。相訓助也,畏是懼也,故言“何為不助我恐懼,使天雨也”。責其不助己者,責先祖也。先言所責之意乃呼之,既呼即吁嗟告困,故先祖與于嗺共句,為文勢然。
旱既太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沮,止也。赫赫,旱氣也。炎炎,熱氣也。大命近止,民近死亡也。箋云:旱既不可卻止,熱氣大盛,人皆不堪言。我無所庇陰而處,眾民之命近將死亡,天曾無所視,無所顧,于此國中而哀閔之。○沮,在呂反。炎,于廉反,本或作“惔”,音同。近,附近之近。芘音秘,又必二反,本亦作“庇”。蔭,于鴆反,本亦作“廕”
群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予!先正,百辟卿士也。先祖文、武,為民父母也。箋云:百辟卿士雩祀所及者,今曾無肯助我憂旱。先祖文、武,又何為施忍于我,不使天雨。○辟音璧。下同。雩音于,祭名。
[疏]“旱既”至“忍予”。○正義曰:宣王立,旱勢既已太甚,則不可止卻之矣。故使旱之為勢赫赫然,氣盛炎炎然薰熱,其時之人不能堪之,皆云:我欲避之,無庇陰處所。是旱熱之甚。以此之故,令多大眾民之命近將死亡。言其去死不遠。上天何曾無肯瞻察,無肯顧念而哀閔之也?既言怨天不顧念,又復廣訴明神。古者有德之群公,及先世之長官百辟卿士之等,何曾不于我民助憂此旱,令天降雨也?其為民之父母者,先祖文王、武王,如此聖德,應能動天,何曾施忍于我,不使天雨?是欲不為民之父母,棄此民,故訴之。○傳“沮止”至“死亡”。○正義曰:沮者,止壞謀慮之言,故為止也。赫赫,燥熱之狀,故為旱氣。《釋訓》云:“炎炎,薰也。”郭璞曰:“旱熱薰炙人。”是炎炎為熱氣也。命者,人所稟受之度,死則謂之命盡。今言“大命近止”,言期不遠將澌,故為民近死亡。大者,多眾之辭,故箋以為眾民之命。○傳“先正”至“父母”。○正義曰:正者,長也。先世為官之長,又與群公相配,故知是百辟卿士也。凡在民上,皆欲為民父母,但他人稱之,唯謂受命安民者也。于民則為父母,于周則為先祖,故言先祖文、武。以其為民父母,故稱父母,欲見先祖父母為一,故先解先祖。必知先祖唯文、武者,以此詩所訴,皆所祭之神。周立七廟,親廟四,非受命立功,不足遍訴。上章已言后稷,明此唯文、武耳。○箋“百辟”至“天雨”。○正義曰:解其訴先正不助之意,由雩祀所及故也。《月令》“仲夏,乃命百官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注云:“百辟卿士,古之上公以下,若勾龍、后稷之類。”彼以經無群公之文,故鄭注百辟之文兼群公矣。此則群公與先正別文,故以先正為卿士以下。凡有采地,皆稱曰君。舉眾言之,故謂之百辟。鄭唯言百辟卿士雩祀所及,不言群公。群公亦是雩祀所及,即《月令》注云“上公”,是也。但乘傳而說,又據《月令》成文,故不言群公耳。百辟卿士,訴其不助我憂旱;先祖文、武,言施忍于我,不使天雨,二文不同,互以相足。
旱既太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我心憚暑,憂心如熏。滌滌,旱氣也。山無木,川無水。魃,旱神也。惔,燎之也。憚,勞。熏,灼也。箋云:憚,猶畏也。旱既害于山川矣,其氣生魃而害益甚。草木燋枯,如見焚燎然。王心又畏難此熱氣如灼爛于火,言熱氣至極。○滌,徒歷反。魃,蒲末反。惔音談,《說文》云:“炎燎也。”徐音炎。焚,本又作“樊”,同,扶云反。憚,毛丁佐反,《韓詩》云:“苦也。”鄭徒旦反。熏本又作“燻”,許云反。燎,力皎反,又力照反。燋,子消反。難,乃旦反。
群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遯。箋云:不我聞者,忽然不聽我之所言也。天曾將使我心遜遯慚愧于天下,以無德也。○遯,本亦作“𨔵”,徒困反。
[疏]“旱既”至“我遯”。○毛以為,宣王言旱勢巳太甚矣,其旱氣乃滌滌然害及于山川,使山無木,川無水也。又熱氣積聚,生此旱魃之神,為此虐害,旱更益甚也。今草木燋枯,如炎之惔燒,如火之焚燎然也。我王之心又勞于暑熱之氣,憂在于心,如為火所熏灼于己。以旱熱之極,又告訴明神群公先,正曾不于我有所聞察,而告知其精誠邪?而不使天雨。昊天上帝,何曾使我心遜遯慚媿于天下也?以無德不能致雨,故王心所以慚媿。○鄭唯以憚暑為畏懼此暑為異。餘同。○傳“滌滌”至“熏灼”。○正義曰:此皆為旱而言,故知滌滌是旱氣也。旱氣之害于山川者,故為山無木,川無水,蓋以少而不茂,非全無也。魃字從鬼,連旱言之,故知旱神。《神異經》曰:“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遇者得之,投溷中即死,旱災消。”此言旱神,蓋是鬼魅之物,不必生于南方,可以為人所執獲也。焚燎皆火燒之名,下有“如焚”,故以惔為燎也。定本經中作“如惔如焚”。“憚,勞”,《釋詁》文。毛讀為憚丁佐反,故為勞也。熏、灼俱焚炙之義,故為灼也。○箋“憚猶”至“至極”。○正義曰:箋以暑熱人之所畏,故讀為憚徒旦反。憚猶畏也。此與上章同言旱事,而先輕后重,使稍稍益甚,故至于此章,言害及山川,又生魃鬼,為加增于前,故箋言“而害益甚”。上言云“我無所”,直是民無所庇,此言王心畏憚,似見其甚于前也。以天子之尊,寒暑有備,尙云畏難,此言熱氣至極也。
旱既太甚,黽勉畏去。胡寧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箋云:瘨,病也。黽勉,急禱請也。欲使所尤畏者去。所尤畏者,魃也。天何曾病我以旱,曾不知為政所失而致此害。○黽,彌忍反,又音湎。瘨,都田反,沈又都薦反,《韓詩》作“疹”,恥吝反,云:“重也。”憯,七感反,曾也。禱,丁老反,或都報反。
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悔,恨也。箋云:虞,度也。我祈豐年甚早,祭四方與社又不晚,天曾不度知我心,肅事明神如是,明神宜不恨怒于我,我何由當遭此旱也?○莫音暮,本亦作“暮”。“明祀”本或作“明神”。怒,協韻乃路反。度,待洛反。下同。
[疏]箋“瘨病”至“此害”。○正義曰:以瘨字從病類,故為病也。黽勉者,勉力事神,是急于禱,請承上章旱魃之下,故知所尤畏者魃也。水旱之災,多由政失,故言曾不知為政所失而致此害。○箋“我祈”至“不晚”。○正義曰:《月令》“孟春祈谷于上帝,孟冬祈來年于天宗”,是也。祭四方與社,即“以社以方”,是也。
旱既太甚,散無友紀。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馬師氏,膳夫左右。歲兇,年谷不登,則趣馬不秣,師氏弛其兵,馳道不除,祭事不縣,膳夫徹膳,左右布而不修,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箋云:人君以群臣為友,散無其紀者,兇年祿餼不足,又無賞賜也。鞫,窮也。庶正,眾官之長也。疚,病也。窮哉病哉者,念此諸臣!勤于事而困于食,以此言勞倦也。○鞫,居六反。疚音救,本或作“㝌”,又作“究”,同。趣,七口反。趣馬,官名。秣音末,谷馬也。《說文》作“䬴”。施,式氏反,本又作“弛”同。縣音玄。餼,許氣反。長,丁丈反。下“之長”同。勞,力報反。靡人不周,無不能止。周,救也。無不能止,言無止不能也。箋云:周當作“賙”。王以諸臣困于食,人人賙給之,權救其急。后日乏無,不能豫止。○賙音周。
瞻卬昊天,云如何里!箋云:里,憂也。王愁悶于不雨,但仰天曰:當如我之憂何!○卬音仰,本亦作“仰”。下同。里如字,憂也,本亦作“㾖”,《爾雅》作“悝”,幷同。王曰:“㾖,病也。”
[疏]“旱既”至“何里”。○毛以為,上言訴不得雨,此言殺禮救厄。宣王言,今旱既太甚矣,歲兇如此,汝群臣宜且離散,無復群臣朋友之綱紀。王者班爵賜祿,所以綱紀群臣。今祿餼不足,是無綱紀也。祿既不足,故設辭閔之。窮困哉,汝眾官之長。饑病哉,汝冢宰及趣馬、師氏、膳夫、左右之官。所以令汝窮困者,汝等諸臣,無有一人而不賙救。其百姓困急者,謂諸臣之中,無有自言不能周救而止不為者。以此分貧恤寡之故,使汝等益困也。王見群臣之困如此。乃瞻望而仰視昊天,訴之云:如之何使我如此憂也?欲令天知其憂愁得釋。○鄭唯靡人不周,言我王于汝眾臣,無人不且賙給之,以權救其急難,雖后日乏無,不能豫止,而不賙給。言王竭其所有,欲與群臣俱困,不自留以為餘糧也。餘同。○傳“歲兇”至“不樂”。○正義曰:《釋天》云:“夏曰歲,周曰年。”孫炎曰:“四時一終曰歲,取歲星行一次也。年取谷一熟也。”然則歲之與年,異名而實同。歲兇,謂此歲兇也。年谷不登,登,成也。謂此年之谷不成熟也。此即兇年之實,故言歲兇為之目。于此之時,則趣馬之官不以粟秣養其馬;師氏之官弛廢其兵,而不用所驅馳之大道,不使人除治之;祭祀之事,不懸其樂;膳夫之官,減徹王之膳食;左右之官,布列于位,不令有所修造;大夫不得食谷米;士飲酒之時,不得作樂。此當先有成文,故傳引之,以明兇年之禮。雖經無其事,以類言之,其歲兇,年谷不登,馳道不除,祭事不縣,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下曲禮》有其事。其餘不知所出也。《曲禮》又有君膳不祭肺,馬不食谷,與此徹膳、不秣意同而文異耳。左右,君之左右,總謂諸臣不修者,無所修作。《谷梁傳》曰:“百官布而不制。”是也。歲兇者,總辭,而其兇有大小,故《谷梁傳》又曰:“一谷不升謂之嗛,二谷不升謂之饑,三谷不升謂之饉,四谷不升謂之康,五谷不升謂之大侵。”皆是歲兇也。趣馬主馬,故言不秣。師氏掌使其屬率四夷之隸,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且蹕朝在野外則守列,是掌其近王之兵,故令弛其兵也。《大司徒》荒政,其十有二曰“除盜賊”。注云:“除之者,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則當用兵。”此言弛之者,弛謂舍力不役之耳。其除盜賊之兵,不得廢也,故《春秋》僖二十一年旱,《左傳》稱臧文仲慮無道之國因兇加兵,勸僖公使修城郭。明兇年盜賊益預防之。彼以春秋之世,強弱相陵,文仲度時而言勸修城郭,不是兇荒之年必須修城也。馳道不除者,《曲禮》注云:“為妨民取蔬食故也。”《谷梁傳》大侵之禮亦云“道不除”,四谷不升以上,道或仍除之。《地官·均人》注云:“人食二釜之歲,猶云旬用一日。”是小兇之年,猶有道渠之役也。言祭事不懸,則有事但不懸樂耳。《谷梁傳》又曰:“大侵之禮,禱而不祀。”然則此云祭者,正謂祈禱之祭,不用樂也。《司徒》荒政,“九曰蕃樂”。杜子春云:“蕃謂藏樂器而不作。”是兇年吉事皆無樂也。徹膳者,天子日食太牢,今減損之也。《曲禮》云:“君膳不祭肺。”注云:“不祭肺則不殺。”以人君之于兇年,令不殺矣。而《谷梁》大侵之禮又云:“君食不兼味。”《白虎通》云:“五谷不熟,故王者為之不盡味。”《大戴禮》云:“不備牲。”言不兼、不盡、不備,是猶有牲肉,但不備之耳。然則鄭云“則不殺”者,謂不如常法曰日殺之耳,非是常不殺也。其非大侵者,《大戴禮》、《白虎通》皆云:“一谷不升徹鶉鷃,二谷不升去鳧雁,三谷不升去雉兔,四谷不升去囿獸。”是兇有大小,所徹不等也。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亦明皆飲酒而不樂也。○箋“人君”至“勞倦”。○正義曰:《尙書》武王稱“我友邦冢君”,《抑》云“視爾友君子”,是人君謂群臣為友也。君臣之義不可廢,而云“散無綱紀”者,由祿餼不足,又無賞賜,皆困于饑,不能如常相紀領,故謂之散。非即分散去朝也。眾官之長者,周官三百六十,每官各有其長。“疚,病”,《釋詁》文。經言“鞫哉庶正”,是總言群臣。又言疚病哉,乃歷數其人。疚哉之文,通及于下。冢宰以下,亦是庶正,故箋總之云:“窮哉病哉,念此諸臣!勤于事而困于食,故以此言勞倦之。”以旱則無食乃病,故先窮后病,重言為深閔之辭。○傳“周故”至“不能”。○正義曰:以救而念之周備,故周為救也。無不能止者,無為不能救人而自止,故解其意言,朝廷之臣悉皆救人,無止而不能者。王肅云:“靡人而不周其急也。無不能而止者,其發倉廩,散積聚,有分無,多分寡,無敢有不能而止者。言上下同也。”○箋“周當”至“豫止”。○正義曰:以周救于人,其字當從貝,故轉為賙。以上言王之于臣祿餼不足,則此言當謂王救群臣,不宜為群臣救人,故易傳以為王雖不得如常豐年依法祿賜,以諸臣困于食,故人人亦賙給之,權時救其人急苦,言王盡恩于臣也。○箋“里,憂”。○正義曰:《釋詁》文。彼“里”作“悝”,音義同。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棄爾成。嘒,眾星貌。假,至也。箋云:假,升也。王仰天見眾星順天而行,嘒嘒然,意感,故謂其卿大夫曰:天之光耀,升行不休,無自贏緩之時。今眾民之命,近將死亡,勉之助我,無棄女之成功者,若其在職,復無幾何,以勸之也。○嘒,呼惠反。假音格,沈云:“鄭古雅反。”贏音盈。幾,居豈反。何求為我,以戾庶正。戾,定也。箋云:使女無棄成功者何,但求為我身乎?乃欲以安定眾官之長,憂其職事。○為,于偽反。注同。
瞻卬昊天,曷惠其寧!箋云:曷,何也。王仰天曰:當何時順我之求,令我心安乎?渴雨之至也,得雨則心安。○令,力呈反。
[疏]“瞻卬”至“其寧”。○毛以為,上閔群臣同恤此,又勸以終之。宣王以旱之故,遂瞻望仰視于昊天,唯見有嘒然光明之眾星。以天星炳耀,未有雨征,遂感而言曰:汝卿大夫之君子所同恤者,當昭見其至誠于天下,無敢有私贏而不敷散。所以然者,多大眾人之命皆近于死亡止,汝當救以全之,無得贏而不救,以棄汝之成功。言能救而全之,則功成也。又云:令汝必救之者何?止求為我欲存于民困乎?乃以安定汝之所居,為此眾官之長。以其為官之長,則與君同憂,故勸使救民,以自安定。王既勸群臣仍憂民困,又瞻望仰視昊天,訴之云:昊天何時當順我所求,其令我心得安寧?言求而得雨,則心安也。○鄭以為,王既賙救群臣,又勸其勉力助己。王瞻仰昊天,見有嘒嘒然其星順天而行,無時止息,因而意感,謂群臣卿大夫之君子,此天之光耀升行至極,無自贏緩之時,今眾民之命近將死亡,汝等亦當去天無贏,助我求雨,無得解怠,棄汝成功。言天不應盡殺眾民,雨將不久。若其得雨,即是功成,故勸令勉力。餘同。○傳“嘒眾”至“假至”。○正義曰:以“嘒”文連“星”,故為星貌。“假,至”,《釋詁》文。王肅云:“大夫君子,公卿大夫也。昭其至誠于天下,無敢有私贏之而不敷散。大夫君子所以無私贏者,以民近死亡,當賑救之,以全汝之成功。”傳意或然。觀此文勢,上章或亦不同,令以毛無別訓,遂作同解。○箋“假升”至“勸之”。○正義曰:“假,升”,《釋詁》文。以承天星之下,宜為天星光耀升行,故易傳也。仰天見星,即戒大夫君子,故知見眾星順天而行,意感也。以天星升行不休,謂人亦當然,因此而勸之。言無棄爾為戒勸之辭,故知令勉之助我也。又解助己求雨,所以得為成功者,以天之生民,終無盡殺之理。今民命近死,若其民當存生,復無幾何時,必應得雨,故以此言勸之。○箋“使女”至“職事”。○正義曰:此眾官之長,爵位已高,體國情深,助王憂雨,于己職事不能安定。今勸令助己亦所以安定其身,故云何但求為我身乎?乃欲安定汝眾官之長,憂其職事。
《雲漢》八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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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褒賞申伯焉。尹吉甫、申伯,皆周之卿土也。尹,官氏。申,國名。○崧,胥忠反。《釋名》云:“崧,竦也”。甫,本又作“父”,音同。后人名字放此。復音服,又扶又反。褒,保毛反。
[疏]“《崧高》八章,章八句”至“伯焉”。○正義曰:《崧高》詩者,周之卿士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厲王之亂,天下不安。今宣王興起先王之功,使天下復得平定,能建立邦國,親愛諸侯,而褒崇賞賜申國之伯焉。以其褒賞得宜,故尹吉甫作此《崧高》之詩以美之也。《易·比卦·象》曰:“先王建萬國,親諸侯。”桓二年《左傳》云:“天子建國。”《祭法》曰:“天下有王,分地建國。”建國皆謂天子分割土地,造立邦國,以封人為諸侯也。唯《周禮》“惟王建國”,鄭以為建立王國,與此異耳。此與《易》皆親、建相對。封立謂之建,賞勞謂之親。建謂立其國,親謂親其身也。褒賞者,錫賚之名。車馬衣服,是褒賞之物也。何休云:“有土加之曰褒,無土建國曰封。”《中候·考河命》曰:“褒賜群臣,賞爵有分。稷、契、皋陶,益土地。”然則益之土地,褒也。此申伯舊國已絕,今改而大之。據其新往謝邑,是為初建。論其舊有國土,亦為褒崇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雖為申伯發文,要是總言宣王之美。其褒賞申伯,乃敘此篇之意。經八章,皆是褒賞申伯之事。其“南國是式”,“式是南邦”,“錫爾介圭”,“路車乘馬”,是褒賞之實也。○箋“尹吉”至“國名”。○正義曰:《六月》言宣王北伐,吉甫為將。禮,軍將皆命卿也。此美申伯云:“維周之翰。”明亦身為王官,故言周之卿士也。知非三公者,以三公必兼六卿,故舉卿士言之。伊摯尹天下謂之伊尹,《洪范》曰“師尹惟日”,《立政》云“三亳阪尹”,楚官多以尹為號。《左傳》稱“官有世功則有官族”,今尹吉甫以尹為氏,明其先嘗為尹官而因氏焉,故云“尹,官氏”。《外傳》有“申呂”,《王風》云“戍申”,故知申為國名。
崧高維岳,駿極于天。維岳降神,生甫及申。崧,高貌。山大而高曰崧。岳,四岳也。東岳岱,南岳衡,西岳華,北岳恆。堯之時,姜氏為四伯,掌四岳之祀,述諸侯之職。于周則有甫、有申、有齊、有許也。駿,大。極,至也。岳降神靈,和氣以生,申甫之大功。箋云:降,下也。四岳,卿士之官,掌四時者也。因主方岳巡守之事,在堯時姜姓為之,德當岳神之意,而福興其子孫,歷虞、夏、商,世有國土,周之甫也、申也、齊也、許也,皆其苗胄。○岳,字亦作岳,魚角反。《白虎通》云:“岳者何?桷功德也。”駿音峻。守音狩,本亦作“狩”。夏,戶雅反。下同
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翰,干也。箋云:申,申伯也。甫,甫侯也。皆以賢知入為周之楨干之臣。四國有難,則往捍御之,為之蕃屛。四方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甫侯相穆王,訓夏贖刑,美此俱出四岳,故連言之。○翰,戶旦反,又音寒。蕃,方元反。知音智,本或作“哲”。楨音貞。難,乃旦反。捍,戶旦反。相,息亮反。贖音樹,一音常欲反。
[疏]“崧高”至“于宣”。○正義曰:此方美申伯之見賞,本其先祖所由之興。言有崧然而高者,維是四岳之山。其山高大,上至于天。維此至天之大岳,降其神靈和氣,以福佑伯夷之后,生此甫國之侯及申國之伯。以伯夷常掌其神祀,故佑助其后,使其國則歷代常存,子孫則多有賢智。維此申伯及此甫侯,維為周之卿士,楨干之臣。若四表之國,有所患難,則往捍御之。為之蕃屛,四方之處,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使沾王化。是由神所佑,故有此賢智也。○傳“崧高”至“大功”。○正義曰:崧者,山形竦然,故為高貌。劉熙《釋名》云:“崧,竦也。亦高稱也。”“山大而高曰崧”,《釋山》文。李巡曰:“高大曰崧。”郭璞曰:“今中岳崧高山,蓋依此名,是也。”《白虎通》云:“岳者何?桷也。桷功德也。”《風俗通》云:“岳,桷考功德黜陟也。”然則以四方方有一山,天子巡狩至其下,桷考諸侯功德而黜陟之,故謂之岳也。傳言“岳,四岳”,謂四方之岳也。又解此岳降神生申甫之意。當堯之時,有姜氏者,為四方王官之伯,掌此四岳之祭祀,述其岳下諸侯之職,德當岳神之意,故此岳降神,助其子孫,使之歷代有國于周之世,則有甫、有申、有齊、有許。此四國,皆姜氏之苗裔也。“駿,大。極,至”,《釋詁》文。又解四國,而獨言申、甫者,岳降神靈和氣,以生申伯、甫侯二人,有德能成大功,是岳神生申甫之大功,故特言申、甫也。經典群書多云五岳,此傳唯言四岳者,以堯之建官,而立四伯主四時四方之岳而已,不主中岳,故《堯典》每云“咨四岳”,而不言五也。《周語》說伯夷佐禹云:“共工之從孫四岳佐之。”又曰:“祚四岳,國命為侯伯。”皆謂伯夷為四岳。此將言伯夷之事,故指言四岳也。其云五岳者,即此四與崧高而五也。《孝經·鉤命決》云:“五岳:東岳岱,南岳衡,西岳華,北岳恆,中岳崧高。”是五岳又數崧高之文也。故王肅之注《尙書》,服虔之注《左傳》,鄭于《大宗伯》注,皆然。《春官·大司樂》云:“五岳四鎮崩,令去樂。”注云:“四鎮,山之重大者,謂楊州之會稽,青州之沂山,幽州之醫無閭山,冀州之霍山。五岳:岱在兗州,衡在荊州,華在豫州,岳在雍州,恆在幷州。”《司樂》、《宗伯》,同是《周禮》,而《司樂》之注不數崧高者,蓋鄭有所案據,更見異意也。《釋山》發首云:“河南華,河西岳,河東岱,河北恆,江南衡。”陳此五山之名,不復更言餘山。雖不謂此五山為五岳,明有為岳之理。鄭緣此旨,以《司樂》之文連言四鎮五岳,幷之正九,當九州各取一山以充之。而《夏官·職方氏》九州皆云其山鎮曰某山,每州曰其大者,而其文有岳山,無崧高。《爾雅》河西岳在五山之例,取岳山與岱、衡、恆、華為五岳之數,以其餘四者為四鎮,令《司樂》、《職方》自相配足,見一州之內最大山者。其或崩圮,王者當謂之變容。岳山得從五岳之祀,故傅會《爾雅》、《職方》之文,以見此意,非謂五岳定名取岳山也。其正名五岳,必取崧高,《宗伯》之注是定解也。或以為《雜問志》有云:“周都豐鎬,故以吳岳為西岳。”周家定以岳山為西岳,不數崧高。知不然者,以《宗伯》亦是《周禮》,而以華為西岳,安得至于《司樂》即云華非西岳也?若必據己所都,以定方岳,則五岳之名,無代不改。何則?軒居上谷處恆山之西,舜居蒲坂,在華陰之北,豈當據己所在,改岳祀乎?五岳之名,隨時變改,則都之所在,本無方岳。《尙書》之注,何云周處五岳之外乎?《雜問》之志,首尾無次,此言或有或無,不可信也。且《釋山》又云:“泰山為東岳,華山為西岳,霍山為南岳,恆山為北岳,崧高為中岳。”若五岳之山,每代一改,《爾雅》何當定此五者,永為岳名乎?若然,何知此言崧高非中岳,而以崧為高貌?廣舉四岳者,此詩之意,言此岳降神,佑助姜氏,姜氏不主崧高,故知“崧高維岳”謂四岳也。傳言四岳之名,東岳岱,南岳衡。《爾雅》及諸經傳多云泰山為東岳,霍山為南岳者,皆山有二名也。《風俗通》云:“泰山山之尊,一曰岱宗。岱,始也。宗,長也。萬物之始,陰陽交代,故為五岳長。王者受命,恆封禪之。衡山一名霍,言萬物霍然大也。華,變也,萬物成變由于西方也。恆,常也,萬物伏北方有常也。崧,高也,言高大也。”是解衡之與霍,泰之與岱,皆一山而有二名也。若然,《爾雅》云“江南衡”,《地理志》云“衡山在長沙湘南縣”,張揖《廣雅》云“天柱謂之霍山”,《地理志》云“天柱在廬江潛縣”,則在江北矣。而云衡、霍一山二名者,本衡山一名霍山。漢武帝移岳神于天柱,又名天柱亦為霍,故漢、魏以來,衡、霍別耳。郭璞《爾雅》注云:“霍山,今在廬江潛縣西南,別名天柱山。漢武帝以衡山遼曠,移其神于此。今其土俗人皆呼之為南岳。”南岳本自以兩山為名,非從近也。而學者多以霍山不得為南岳,又言從漢武帝始乃名之。如此言,為武帝在《爾雅》前乎?斯不然矣。竊以璞言為然。何則?孫炎以霍山為誤,當作衡山。案《《書傳》·虞夏傳》及《白虎通》、《風俗通》、《廣雅》幷云霍山為南岳,豈諸文皆誤?明是衡山一名霍也。《周語》說堯使禹治水,四岳佐之。帝嘉禹德,賜姓曰姒,氏曰有夏。祚四岳國為侯伯,氏曰有見。此一王四伯。韋昭云:“一王,謂禹也。四伯,謂四岳也。”為四岳伯,故稱四伯。是當堯之時,姜氏為四伯也。《周語》唯云四岳,不言名字。其名則《鄭語》所云“伯夷能禮于神,以佐堯”者也。言禮于神,是掌禮之官。舜命群官,使伯夷典禮,則伯夷于堯之時已掌禮也。掌禮之官,舜時為秩宗,于周則宗伯也。宗伯掌天神人鬼地祇之禮,總主諸神,故掌四岳之祀。《堯典》注云:“堯之末年,庶績多闕,羲和之子則死矣。于時分四岳置八伯。四岳,四時之官,主方岳之事。”然則堯時四岳,內典王朝之職,如周之六卿;外掌諸侯之事,如周之牧伯,故又述諸侯之職。然述職者,述其所主之方耳。其掌四岳之祀者,則四岳皆掌之。由掌四岳,故獨得四岳之名。伯夷所掌,遍掌四岳,則此詩所言“維岳降神”,亦總謂四岳,故傳廣以四岳解之,明不偏指一山。言岳降神靈和氣,以生申、甫者,正謂德當神意,山神佑之,使有賢子孫耳。非言山氣憑人以生之也。何則?神氣之所憑依,不由先祖掌祀,與乙卵、大跡不相類也。○箋“降下”至“苗胄”。○正義曰:“降,下”,《釋言》文。傳唯言掌四岳之祀,而不辯官之尊卑,故云“四岳,卿士之官”。又解其名為四岳之意。掌四時,因主方岳巡守之事,故稱岳也。立四伯,既主四時,又主方岳,蓋因其時而主其方。春官主東,夏官主南也。身在王朝,外治岳事,及掌天子巡守之事,在堯時姜姓為之,謂于四岳之中而為其一。為四岳之一,而獨得四岳之名者,雖同為岳官,而又特主岳祀,故《外傳》、《史記》特稱伯夷為四岳,由主岳祀故也。傳言“姜氏”,箋言“姜姓”者,姜實是姓,對則氏、姓有異,散則以姓配氏。《春秋》稱“夫人姜氏”,是其事也。以伯夷主岳而降生申甫,故知德當岳神之意,而福興其子孫,故稱使之世有賢才也。《周語》稱“大姜之侄逢伯陵為殷之諸侯”。《史記·齊世家》云:“太公望,其先祖嘗為四岳,佐禹有功,虞、夏之際封于呂,或封于申。”是歷虞、夏商而世有國土也。《周語》云:“齊、許、申、呂由大姜。”言此四國,是大姜之宗,故知皆是苗胄。《說文》云:“胄,胤也。”《禮》謂適子為胄子。言此四國皆四岳之后,或是其枝苗,或是其適胄也。○箋“申申伯”至“言之”。○正義曰:以下章乘此“維申”文,轉之以為“申伯”,則知申、甫幷指其人,不指其國,故云“申,申伯。甫,甫侯”。入為周之楨干之臣,謂為卿士也。蕃者,障蔽寇難,故云“有難則往捍御之”。宣者,播揚王澤,故知“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難則自彼所有,從我往屛之。恩由王而出,就彼宣布之。有彼此之異也。又解此詩主美褒賞申伯,而言及甫侯之意,由甫侯佐相穆王,以王年老耄荒,恐其重行刑罰,故教訓王行夏時贖罰之刑,功加百姓,為前世賢臣。美此甫侯與申伯,上世俱出于四岳,故連言之。甫侯訓夏贖刑,即今《尙書·呂刑》之篇是也。訓王不以周刑,而用夏者,以王者用刑,世輕世重,而周刑重于夏,欲矯穆王之太重,故舉夏之輕刑以訓之,所謂匡救其惡也。《尙書》作《呂刑》,此作甫侯者,孔安國云:“呂侯,后為甫侯。《詩》及《禮記》作甫,《尙書》與《外傳》作呂,蓋因燔《詩》、《書》,字遂改易,后人各從其學,不敢定之故也。”此箋定以甫為甫侯,而《孔子閑居》引此詩注以甫為仲山甫者,案《外傳》稱樊仲山甫,則是樊國之君,必不得與申伯同為岳神所生,注《禮》之時,未詳詩意故耳。
亹亹申伯,王纘之事。于邑于謝,南國是式。謝,周之南國也。箋云:亹亹,勉也。纘,繼。于,往。于,于。法,式也。亹亹然勉于德不倦之臣有申伯,以賢人為王之卿士,佐王有功。王又欲使繼其故諸侯之事,往作邑于謝,南方之國皆統理施其法度。時改大其邑,使為侯伯,故云然。○亹,亡匪反。纘,祖管反,《韓詩》作踐。踐,任也。
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執其功。召伯,召公也。登,成也。功,事也。箋云:之,往也。申伯忠臣,不欲離王室,故王使召公定其意,令往居謝,成法度于南邦,世世持其政事,傳子孫也。○離,力智反。下“欲離”同。令,力呈反。下皆同。傳,直傳反。
[疏]“亹亹”至“其功”。○正義曰:言亹亹然勉力于德行之不倦者,申伯也。以其行德不倦,王使之繼其故諸侯之事,令往作邑于謝之地,以統理南方之國,于是施其法度以治之。又以申伯忠臣,不欲離背王室,當先營彼國,以安定其心,故王乃命召伯,先營謝邑,以定申伯往居之處,得使申伯居之,以成是法度于南方之邦國,世世恆執持其政教之事,傳之子孫。○傳“謝,周之南國”。○正義曰:經言南國者,謂謝傍諸國,解其居謝邑而得南國法之,故云謝是周之南國。杜預云:“申國在南陽宛縣。”是在洛邑之南也。○箋“亹亹”至“云然”。○正義曰:“亹亹,勉也。纘,繼”,《釋詁》文。以文勢宜為往邑于謝,故上“于”為“往”,下“于”為“于”。以申伯之賢,當使南國法之,故以“式”為“法”。言申伯以賢入為王之卿士,則申伯先封于申,來仕王朝,又言王欲使繼其故諸侯之事,往作邑于謝者,蓋申伯本國近謝,今命為州牧,故改邑于謝,取其便宜。若申伯不先為諸侯,不得云入為卿士。下言“我圖爾居,莫如南土”者,言餘處不如汝舊居之南方,故還封之于南方。言申伯當是伯爵,出封于謝,當自理其國而已。而云“南國是式”,則為一州之牧,故知改大其邑,不同舊時。又解詩人言“南國是式”之意,以其使為侯伯,故云然。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又二十八年《左傳》曰:“王命王子虎策命晉侯為侯伯,其策文云:王曰:‘叔父用州牧之禮。’”是謂州牧為侯伯。此言侯伯,亦謂為州牧也。《旄丘》箋云:“侯為牧。”此申伯伯爵,而得為牧者,侯伯七命,伯亦得為牧,故《大宗伯》云:“八命作牧。”注云:“謂侯伯有功德者,加命得專征伐于諸侯。”是侯之與伯,俱得為牧也。且申伯雖舊是伯爵,今改封之后,或進爵為侯。《史記·周本紀》云:“申侯與西戎共攻幽王。”彼申侯者,不過是此申伯子之與孫耳。明此時得進為侯。箋言“改大其邑”,或亦褒進其爵矣。○傳“召伯”至“功事”。○正義曰:以《常武》之序,知召伯是召穆公也。“登,成”,《釋詁》文。又云:“績,功也。”轉以相訓,是功得為事。○箋“之往”至“子孫”。○正義曰:“之,往”,《釋詁》文。封諸侯者,當即使其人自定居處,不必天子為筑城邑然后遣之。此宣王獨先命召公定申伯往居之宅,故解其言定之意。王以申伯忠臣,不欲遠離王室,使召伯先繕治其居,欲以定申伯之意,故言定也。定其意者,以營筑城郭。其事既了,知已不得不去,則向國之意定也。必使召公往營之者,王肅云:“召公為司空,主繕治。”案《黍苗序》云:“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職。”然則營筑城郭,召伯所主,其事或如肅言。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庸。”庸,城也。箋云:庸,功也。召公既定申伯之居,王乃親命之,使為法度于南邦。今因是故謝邑之人而為國,以起女之功勞,言尢章顯也。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徹,治也。箋云:治者,正其井牧,定其賦稅。○牧,手又反,又如字。后放此。
王命傅御,遷其私人。御,治事之官也。私人,家臣也。箋云:傅御者,二王治事,謂冢宰也。
[疏]“王命”至“私人”。○毛以為,王既命召伯,令定申伯之居,又告申伯以將封之意,王乃命諸申伯云:我欲使汝為法度于是南方之國,今因是故謝邑之人,以改作汝之國城也。召公于時猶尙未發,王又命召伯云:汝往謝邑,非徒營立申伯之居宅而已,又當治理申伯國內土田,使之正其井牧,定其賦稅也。王于是又命傅御于王者治事之臣,謂冢宰也。令使冢宰遷徙其申伯之私人。謂申伯私家之臣在京師者遷之。使從申伯共歸其國也。○鄭唯以作爾庸為異。餘同。○傳“庸,城”。○正義曰:傳以下云“有俶其城”,故以庸為城。○箋“庸勞”至“章顯”。○正義曰:“庸,勞”,《釋詁》文。以王命申伯,當意在顯其功勞,不宜直言為其作城而已,故易傳也。召公既定申伯之居,謂王既命之使定耳,其居未是定也。下言“寢廟既成”,乃為定耳。王親命之,亦謂告語申伯,以為作國之意,未是命遣之也。下言“我圖爾居”,乃是命遣之辭。王朝之臣,有大功德,乃出封為國君,則封之大國,可以起發其功,故云“以起汝之功勞”,言尤欲使之彰顯也。○箋“治者”至“賦斂”。○正義曰:《公劉》之箋以徹為稅名,此從傳為治者,以召伯先往治之,未即征稅,故為治也。《地官·小司徒職》曰:“乃經土地,而非牧其田野,而令貢賦。”凡稅斂之事,是為國之法,當先正井牧,定賦稅,故知治其土田,指謂此也。襄二十五年《左傳》曰:“井衍沃,牧隰皋。”舊說以衍沃之地九夫為井,隰皋之地九夫為牧,二牧而當一井。鄭于《小司徒》之注取以為說云:“授民田,有不易,有一易,有再易,通率二而當一,是之謂井牧。”然則正其井牧者,觀其地之肥磽為等級以授民也。定其賦稅者,豫制其所出之多少也。此時召伯未發,但王先命召伯使定申伯之宅,即告申伯使知其意,然后以此言更命召伯,故再言王命召伯也。○傳“御治”至“家臣”。○正義曰:王之所命,明是官人,訓御為治,故云“御,治事之官”。私人者,對王朝之臣為公人,家臣為私屬也。《有司徹》云:“主人降獻私人。”注云:“大夫言私人。”明不純臣。此申伯雖是王之卿士,亦是不得純臣,故稱私人也。王命使遷其私人,告令其人使之裝載耳。其遷猶與申伯同行也。○箋“傅御”至“冢宰”。○正義曰:三公有大傅,知此非者,以王之所命,當有職事,三公無職,故知非也。僖二十八年《左傳》曰“鄭伯傅王”,是謂輔相王事者為傅也。副貳于王,以治國事者,唯冢宰為然,故知謂冢宰也。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其城,寢廟既成。俶,作也。箋云:申伯居謝之事,召公營其位而作城郭及寢廟,定其人神所處。○俶,木又作“㐼”,尺叔反。
既成藐藐,王錫申伯。四牡蹻蹻,鉤膺濯濯。藐藐,美貌。蹻蹻,壯貌。鉤膺,樊纓也。濯濯,光明也。箋云:召公營位,筑之已成,以形貌告于王。王乃賜申伯,為將遣之。○藐,亡角反。蹻,渠略反。濯,直角反,沈士學反。樊,步丹反。為,于偽反。
[疏]“申伯”至“濯濯”。○正義曰:此說往營謝邑訖而告王,言申伯居謝之事,乃召伯于是營其位。處于營之處有所作者,其是謝邑之城郭也。既作其城,又作寢廟。寢廟既已成矣,此既成之形貌,藐藐然而美也。王知其美,將遣申伯,乃賜申伯以四牡之馬,蹻蹻然而強壯。又賜以在首之金鉤,在膺之樊纓,濯濯然而光明。將欲遣之,故賜以此物也。○傳“俶,作”。○正義曰:《釋詁》文。○箋“申伯”至“所處”。○正義曰:亦訓功為事,故言居謝之事是營之。下乃云“有俶”,是先營而后作之,故云“營其位而作城郭”。此“有俶”之文,下通“寢廟”,其“既成”之文,上兼“其城”,明其皆作成也。墻垣廄庫,無所不為,而獨言寢廟者,主言定其人神所處故也。寢,人所處。廟,神所處,神亦有寢。但此宜總據人神,不應獨言廟事,故以為人寢也。廟先作,而文在“寢”下,不說作之次第,從便言也。○傳“藐藐”至“光明”。○正義曰:鉤者,馬婁頷之鉤,是器物之名。膺者,直是馬之膺前,非是器物。以鉤類之,明言膺者,謂膺上有飾,故取《春官·巾車》之文以足之,謂膺有樊纓也。案《巾車》金路、鉤、樊纓九就同姓以封。申伯異姓而得此賜者,以其命為侯伯,故得車如上公。
王遣申伯,路車乘馬。“我圖爾居,莫如南土。乘馬,四馬也。箋云:王以正禮遣申伯之國,故復有車馬之賜。因告之曰:我謀女之所處,無如南土之最善。○乘,繩證反。注同。復,扶又反。下同。錫爾介圭,以作爾寶。寶,瑞也。箋云:圭長尺二寸謂之介,非諸侯之圭,故以為寶。諸侯之瑞圭自九寸而下。○介音界。
往近王舅,南土是保。”近,已也。申伯,宣王之舅也。箋云:近,辭也。聲如“彼記之子”之記。保,守也,安也。○近音記。
[疏]“王遣”至“是保”。○毛以為,王于是發遣申伯,令使之國,故贈送之以大路之車及乘駟之馬,因告之曰:我謀度汝之所居,無如謝邑之最善。汝宜往居之。又特賜汝以大圭,謂桓圭九寸者也,以為汝之執瑞。既賜其物,又嘆而送之。往去已,此王之舅也,當于南方之土,于是安居之矣。皆命遣之辭。○鄭唯介圭謂長尺二寸之圭,以作國之珍寶為異。餘同。○箋“王以”至“最善”。○正義曰:王者之封諸侯,必以車服賜之,是禮之正也,故云“以正禮遣申伯之國,故復有車馬”。上既賜以四牡鉤膺,是王之私恩。此又以正禮賜之,故言復也。言無如南土之最善,示己厚之意。○傳“寶,瑞”。○正義曰:《春官·典瑞》“掌玉瑞玉器”。注云:“人執以見曰瑞,禮神曰器。瑞,符信也。”則瑞謂所執之玉。《堯典》云:“輯五瑞。”即五等諸侯之圭璧也。此賜介圭賜申伯,令執之。言介者,大于常圭,故王肅云:“寶,瑞也。桓圭九寸,諸侯圭之大者,所以朝天子。”是也。○箋“圭長”至“而下”。○正義曰:《釋器》云:“珪大尺二寸謂之介。”長、大,一也,引之而變其文也。長尺二寸,則非諸侯所當執。又寶者,居守之辭,非瑞信之語,故云“非諸侯之圭,故以為寶”。又言“諸侯之瑞圭自九寸”,明其無尺二寸不得稱介,示己所以易傳之意。孫毓云:“特言賜之以作爾寶,明非五等之玉。且申伯受侯伯之封,當信圭七寸,又不得受上公之制。九寸桓圭而謂之介。箋義為長。”○傳“近已”至“之舅”。○正義曰:以命往之國,不復得與之相近,故傳為已,以為辭也。近得為已,其聲相近,故箋申之云:如彼己之己也。下云王之元舅,此則宣王命之,故知宣王之舅。如鄭意,厲王之后曰艷妻,而得申伯為王舅者,蓋艷妻無子,姜氏生宣王。
申伯信邁,王餞于郿。郿,地名。箋云:邁,行也。申伯之意不欲離王室,王告語之復重,于是意解而信行。餞,送行飲酒也。時王蓋省岐周,故于郿云。○餞,賤淺反,沈祖見反,一音賤,《字林》子扇反,云:“送去食也。”郿,亡悲反,又亡冀反,地名,屬扶風,今為縣。語,魚據反。重,直用反。解音蟹。申伯還南,謝于誠歸。箋云:還南者,北就王命于岐周而還反也。謝于誠歸,誠歸于謝。
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箋云:粻,糧。式,用。遄,速也。王使召公治申伯土界之所至,峙其糧者,令廬巿有止宿之委積,用是速申伯之行。○疆,居良反。畤如字,本又作“峙”,直紀反,兩通。粻音張。遄,巿專反。委,于偽反。積,子賜反。
[疏]“申伯”至“其行”。○正義曰:申伯初意不欲離王,王告語復重,心開意解,申伯于是信實欲行。王乃以酒餞之于郿,申伯乃旋反而南行。此南方謝國申伯于是誠實歸之矣。言其不得顧戀也。又言先者,申伯未發之時,王豫命召伯,令治申伯之國土界所至之疆境,又以峙具其糧食,謂自京至國,在道所須,令皆預備委積,用是以速其申伯之行。由在道無所闕乏,故得疾至。言王厚申伯也。俗本峙作“時”者,誤也。○傳“郿,地名”。○正義曰:于漢屬右扶風,在鎬京之西也。○箋“邁行”至“郿云”。○正義曰:“邁,行”,《釋言》文。此言信行,則往前心未欲行,于時乃信,故解其意,言王告語復重,于是意解而信行也。上歷言“以作爾庸”、“我圖爾居”、“往近王舅”,是復重也。申在鎬京之東南,自鎬適申,涂不經郿。解其得餞郿之意,時宣王蓋省視岐周,申伯從王至岐。自岐遣之,故餞之于郿也。《江漢》箋云:“岐周,周之所起為其先祖之靈。”以有先祖之靈,故時省之。言省者,王自須省視,非為申伯故往。《江漢》言“于周受命”,是為召公故往,是以經云“于周”,與此異也。○箋“還南”至“于謝”。○正義曰:以言還者,回反之辭,故云“北就王命于岐周而還反也。”蓋王先在岐,得召公之報,知營謝已訖,召申伯于鎬,至岐周而命之也。申伯既受命,王餞還歸于謝而后適申,故云北就還南也。言“謝于誠歸”,正是誠心歸于謝國。古人之語多倒,故申明之。誠歸者,決意不疑之辭。○箋“粻糧”至“之行”。○正義曰:“粻,糧。式,用”,《釋言》文。“遄,速”,《釋詁》文。治申伯土界之所至者,謂治理申國之四境,豫定封疆,令申伯至國之時,不與四鄰爭訟也。峙其糧者,謂自京至謝,所在道路以具其糧食,使申伯所舍所宿,須則有之,不乏絕也。令廬巿有止宿之委積者,《地官·遺人》云:“掌道路之委積。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巿,巿有候館,候館有積。”注云:“廬若今野候,徒有庌也。宿可止宿,若今亭有室矣。候樓可以觀望者也。一巿之閑,有三廬一宿。”是也。此復云王命召伯者,召伯營謝既成,遣使報王。王知城郭既了,又復命以此事,蓋遣使命之,不必召伯親來而復往也。欲速申伯之行,唯峙其糧一事耳。徹申伯土疆,非是速申伯之事,于此言之者,前命召伯,唯使定其居宅,治其土田,未命之使正其疆界,故于是乃命之。既命正定其疆界,因令具糧以待申伯耳。
申伯番番,既入于謝,徒御嘽嘽。番番,勇武貌。諸侯有大功則賜虎賁徒御。嘽嘽,徒行者、御車者嘽嘽喜樂也。箋云:申伯之貌有威武番番然,其入謝國,車徒之行嘽嘽安舒,言得禮也。禮,入國不馳。○番音波。嘽,吐丹反。賁音奔。樂音洛。周邦咸喜,戎有良翰。箋云:周,遍也。戎,猶女也。翰,干也。申伯入謝,遍邦內皆喜曰:女乎,有善君也。相慶之言。○翰,協句音塞。遍音遍。下同。
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不顯申伯,顯矣申伯也。文武是憲,言有文有武也。箋云:憲,表也。言為文武之表式。
[疏]“申伯”至“是憲”。○毛以為,此言申伯至國之事,言申伯有勇武之貌番番然,謂在路之時,有此威貌也。既已入于謝邑,其徒行者、御車者皆嘽嘽然安舒得宜,不妄馳騁。謝人觀其儀貌,知是賢君,遍邦之內,悉皆喜悅,而相慶曰:今有大良善干事之君申伯,既受封而為民所悅如是,豈不光顯申伯乎!言實光顯矣。又嘆美申伯,此王之長舅,文人武人皆于是以為表憲而法則之也。言申伯有文有武,可為人之表式也。○鄭唯戎為汝為異。餘同。○傳“番番”至“喜樂”。○正義曰:以“番番”之文在“入謝”之上,則是在道之容,故為勇武貌。箋云“威武”,義亦同也。又以申伯為天子大臣,出封下國,美國君之貌,不應言身之有勇,故辨之云:諸侯有大功,則天子賜之虎賁之士,為之武備,故道路觀之則番番然。總言其行從之勇,非其身也。申伯有女功,受州牧之禮,故得虎賁之賜。徒行御車,謂申伯之從也。嘽嘽,安舒之狀。行則安舒,貌則喜樂,與箋相接成也。箋云“入國不馳”,《曲禮》文。○箋“周遍”至“之言”。○正義曰:周匝是遍之義,故為遍也。“翰,干”,《釋詁》文。汝者,相于之辭,故知是相慶之言。以申伯新為之君,故遞相慶賀也。毛于“戎”字皆訓為“大”,知此亦與鄭不同。○傳“不顯”至“有武”。○正義曰:文武是憲,謂文人武人以申伯為表式,故解其意,言由申伯有文有武,故得與文武之人為表式。箋以其略,故申成之。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萬邦,聞于四國。箋云:“揉,順也。四國,猶言四方也。”○揉,本亦作“柔”,汝又反,又如字,一音柔。注同。聞音問。
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吉甫,尹吉甫也。作是工師之誦也。肆,長也。贈,增也。箋云:碩,大也。吉甫為此誦也。言其詩之意甚美大,風切申伯,又使之長行善道。以此贈申伯者,送之令以為樂。○風,福鳳反,注同。王如字,云:“音也。”贈,《詩》之本皆爾,鄭王申毛幷同。崔《集注》本作“贈,增也”,崔云:“增益申伯之美。”
[疏]“申伯”至“申伯”。○正義曰:此章以申伯歸謝事終,總嘆其美,且言作詩之意。言申伯之德,安順而且正直,以此順直之德,揉服此萬邦不順之國,使之皆順。其善聲譽皆聞達于彼四方之國。是申伯之德實大美矣。今吉甫作是工師之誦,其詩之意甚美大矣,其風切申伯又使之長行善道,故以此詩增長申伯之美。言使申伯歌誦此詩,見人言己之美,更復自強不息,以增德行也。鄭唯贈送一字別。○箋“揉,順”。○正義曰:《易》稱“揉木為耒”,謂屈橈之也。有不如意,揉之使善,是為順之義。言揉萬邦使順善也。周無萬國,因古有萬國,舉大數耳。○傳“吉甫”至“贈增”。○正義曰:吉甫,尹吉甫。毛不注序,故于此詳之。詩者,工師樂人誦之以為樂曲,故云作是工師之誦,欲使申伯之樂人常誦習此詩也。肆者,陳設之言,是進長之義,故以肆為長。凡贈遺者,所以增長前人,贈之財,使富增于本,贈之言,使行增于善,故云“贈,增也”。○箋“碩大”至“為樂”。○正義曰:“碩,大”,《釋詁》文。言風切申伯,使之長行善道者,言其善事使之自強也。其詩之意甚美大者,述其善事,令更增長,是美大也。君子之道,貴在謙虛,而言吉甫作詩自述,云甚美者,欲使前人聽受其言,故美大以入之。令以為樂者,令使申伯常歌樂此詩,以自規戒也。如此言,則此詩之作,主美申伯而已。申伯有德,王能建之,美申伯亦所以美宣王,故為宣王詩也。
《崧高》八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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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
[疏]“《烝民》八章,章八句”至“中興焉”。○正義曰:《烝民》詩者,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能親任賢德,用使能人,賢能在官,職事修理。周室既衰,中道復興,故美之也。任賢使能者,任謂委仗之,使謂作用之,雖大意為同,而細理小別。有德謂之賢,有伎謂之能,故太宰八統,“三曰進賢,四曰使能”。注云:“賢,有善行者也。能,多才藝者也。”是賢能相對為小別,散則皆相通也。經八章,皆言仲山甫有美德,王能任用之,是任賢使能也。褒賞申伯,指斥其人。此不言任用山甫者,見王所使任非獨一人而已,故言賢能以廣之。《韓奕》之序,不言錫命韓侯,義亦然。《崧高》之序,已有建國、親諸侯為之廣大,故指言申伯焉。由其任賢使能,故得周室中興。中興之事,于經無所當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烝,眾。物,事。則,法。彝,常。懿,美也。箋云:秉,執也。天之生眾民,其性有物象,謂五行仁、義、禮、智、信也。其情有所法,謂喜、怒、哀、樂、好、惡也。然而民所執持有常道,莫不好有美德之人。○彝音夷。好,呼報反。注皆同。知音智。樂音洛。惡,烏路反。
天監有周,昭假于下。保茲天子,生仲山甫。仲山甫,樊侯也。箋云:監,視。假,至也。天視周王之政教,其光明乃至于下,謂及眾民也。天安愛此天子宣王,故生樊侯仲山甫,使佐之。言天亦好是懿德也。《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假音格。注同。
[疏]“天生”至“山甫”。○正義曰:言天生其眾民,使之心性有事物之象,情志有去就之法,既稟此靈氣而有所依憑,故民之所執持者有常道,莫不愛好是美德之人以為君也。民之所好如是,天亦從民所好,故天乃監視有周之王政教善惡。見此周王,其政教之光明,乃行而施至于下民矣。即王有懿德,天亦愛之。天乃安愛此天子之宣王,乃為之生樊侯仲山甫大賢之人,使佐以興之。○傳“烝眾”至“懿美”。○正義曰:“烝,眾。則,法。夷,常。懿,美”,皆《釋詁》文。凡言萬物,則萬事也,故以物為事。○箋“秉執”至“之人”。○正義曰:“秉,執”,《釋詁》文。以言“好是懿德”,所好出于情性,然上言“有物有則”,即是情性之事。物者,身外之物,有象于己。則者,己之所有,法象外物,其實是一,從內外而異言之耳。因經物、則異文,故箋分性、情為二。性為五性,情為六情以充之。五性本于五行,六情本于六氣。《洪范》五行:水、火、金、木、土。《禮運》曰:“人者,天地之心,五行之端。”是人性法五行也。昭元年《左傳》曰:“六氣:陰、陽、風、雨、晦、明也。”昭二十五年《左傳》“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是六情法六氣也。《孝經·援神契》曰:“性者,生之質。命者,人所稟受也。情者,陰之數精內附著生流通也。”又曰:“性生于陽以理執,情生于陰以系念。”是性陽而情陰。五行謂仁、義、禮、智、信者,鄭于《禮記》之說,以為“木行則仁,金行則義,火行則禮,水行則智,土行則信”,是也。六情有所法者,服虔《左傳》之注以為,“好生于陽,惡生于陰,喜生于風,怒生于雨,哀生于晦,樂生于明”。是也。此數情有六,經傳亦多言六情。唯《禮運》云:“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獨言七者,六是其正,彼依附而異文耳。愛即好也。欲即樂也。懼蓋怒中之別出,己情為怒,聞彼怒而懼。是怒之與懼,外內相依,以為彼此之異,故分之為七。大意猶與此同也。人之情性,共稟于天,天不差忒,則人亦有常,故民所執持有常道,莫不好美德之人。下句言天見民意,好此美德,故天亦愛此天子之事。此言好美德之人,謂好之以為君也。若然,物以同聲相應,人以同志相親。聖明之君,乃愛賢臣。無道之世,惡人得寵。古先帝代莫不盡然。君既如此,則民亦如之。惡人當愛惡君矣,而云同好美德之人者,人之本意,皆欲愛善,雖則逐臭之夫,當時不以為惡,但識鑒不同,謂為善耳,未有故知是其惡而愛之者也。且民之愛君,為被其政教,雖則愚民,亦知愛善君矣。○傳“仲山甫,樊侯”。○正義曰:言仲山甫是樊國之君,爵為侯,而字仲山甫也。《周語》稱“樊仲山甫諫宣王”,是山甫為樊國之君也。韋昭云:“食菜于樊。”僖二十五年《左傳》說“晉文公納定襄王,王賜之樊邑”,則樊在東都之畿內也。杜預云:“經傳不見畿內之國稱侯男者,天子不以此爵賜畿內也。”如預之言,畿內本無侯爵。傳言樊侯,不知何所案據。○箋“監視”至“聰明”。○正義曰:“監,視。假,至”,《釋詁》文。上句言民好有德之君,故以此明至于下,為周之政教光明,至于天下,正謂宣王政教明也。但天子之文見于下句,故直言有周耳。上言民好有德,此言天愛宣王,為生賢佐,言天亦好是懿德,亦猶民也。引《書》曰者,《泰誓》文也。彼注云:“天之所謂聰明有德者,由民也。”言天所善惡,與民同。引之者,證天從民意也。案序云“任賢使能,周室中興”,是由有賢臣佐王,政始得光明。此文乃言由王政教光明,天乃為生賢佐。先后不同者,宣王之明,與山甫之賢,皆是上天為之。山甫之年未必不長于宣王,非是宣王既明,始生山甫。但作者見明君而有賢臣,為天愛王之勢,非實事也。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箋云:嘉,美。令,善也。善威儀,善顏色容貌,翼翼然恭敬。
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古,故。訓,道。若,順。賦,布也。箋云:故訓,先王之遺典也。式,法也。力猶勤也。勤威儀者,恪居官次,不解于位也。是順從行其所為也。顯明王之政教,使群臣施布之。○道音導。解,佳賣反,本又作“懈”。下文“匪解”同。
[疏]“仲山甫”至“使賦”。○正義曰:上言天生山甫,此言生而有德,言此仲山甫之德如何乎?柔和而美善,維可以為法則。又能善其動止之威儀,善其容貌之顏色,又能慎小其心翼翼然恭敬。既性行如是,至于為臣,則以古昔先王之訓典,于是遵法而行之,在朝所為之威儀,于是勤力而勉之。以此人隨天子之所行,于是從行而順之。既天子為善,山甫順之,故能顯明王之教命,使群臣施布行之。群臣奉行王命,由于山甫,故得為此明君,中興周室。○傳“古故”至“賦布”。○正義曰:古是舊故之義,故以古為故也。“訓,道”,《釋詁》文。“若,順”,《釋言》文。賦與人物是布散之義,故以賦為布也。○箋“故訓”至“布之”。○正義曰:古訓者,故舊之道,故為先王之遺典也。是力者,勤力為之,故云“勤威儀者,恪居官次”,謂恆常恭敬,居于官之次舍,不解怠于其職位也。“恪居官次”,襄二十三年《左傳》文。“不解于位”,《假樂》篇也。是順謂從其所為言。君須為善,從君之意以成善事也。顯明王之政教,使群臣施布之。身為大臣,故得使在下者布行王政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纘戎祖考,王躬是保。戎,大也。箋云:戎,猶女也。躬,身也。王曰:女施行法度于是百君,繼女先祖先父始見命者之功德,王身是安。使盡心力于王室。○辟音璧。
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喉舌,冢宰也。箋云:出王命者,王口所自言,承而施之也。納王命者,時之所宜,復于王也。其行之也,皆奉順其意,如王口喉舌親所言也。以布政于畿外,天下諸侯于是莫不發應。○出納幷如字。納亦作內,音同。喉音侯。應,應對之應。
[疏]“王命”至“爰發”。○毛以為,王命此仲山甫曰:汝可以為長官,施其法度于是天下之百君,當繼而光大爾之祖考,又奉承汝王之身,于是而安寧之。仲山甫既受命為官,乃施行職事,于是出納王之教命。王有所言,出而宣之。下有所為,納而白之。作王之咽喉口舌,布其政教于畿外之國。政教明美,所為合度,四方諸侯被其政令,于是皆發舉而應之。美其出言而善,人皆應和也。○鄭唯戎字為異。餘同。○箋“戎猶”至“王室”。○正義曰:戎之為大,雖是正訓,于理不愜,故易以為汝。汝施法度于是百君,謂百辟卿士,通畿外諸侯。下云“賦政于外”,明百辟之言兼畿外矣。言繼汝先祖,明其先有功。先祖有功,必是始封之君,故云始見命者之功德也。言盡心力于王室者,發舉由心,施行在力,令盡心力,使為至忠也。○傳“喉舌,冢宰”。○正義曰:上句云“式是百辟”,與百君為法,則王朝上卿,故為冢宰。舜命龍作納言云:“出納朕命”。彼特立納言之官,以典王命出入,即今之納言也。與此出納王命者異。○箋“出王”至“發應”。○正義曰:以出從于王,故為王口所自言。納自外來,故為時之所宜。復于王,復,白也。《太宰職》曰:“王視治朝則贊聽治。”注云:“治朝在路門外,群臣治事之朝。王視之,則助王平斷焉。”是出王命也。又曰:“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會,聽其致事,而詔王廢置。”注云:“平其事來至者之功狀而奏白王。”是納王命也。《宰夫》“掌諸臣之復”。注云:“復之言報也,反也。反報于王,謂朝廷奏事。”是謂奏事為復也。天下諸侯于是莫不發應,即《易》所謂“出其言善,千里之外應之”,是也。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將,行也。箋云:肅肅,敬也。言王之政教甚嚴敬也,仲山甫則能奉行之。若,順也。順否,猶臧否,謂善惡也。○否音鄙,惡也。注同。舊方九反,王同,云:“不也。”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箋云:夙,早。夜,莫。匪,非也。一人,斥天子。○莫音暮。
[疏]“肅肅”至“一人”。○正義曰:肅肅然甚可尊嚴而畏敬者,是王之教命。嚴敬而難行者,仲山甫則能奉行之。畿外邦國之有善惡順否,在遠而難知者,仲山甫則能顯明之。能內奉王命,外治諸侯,是其賢之大也。既能明曉善惡,且又是非辨知,以此明哲,擇安去危,而保全其身,不有禍敗。又能早起夜臥,非有懈倦之時,以常尊事此一人之宣王也。
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箋云:柔,猶濡毳也。剛,堅強也。剛柔之在口,或茹之,或吐之,喻人之于敵強弱。○茹音汝,又如庶反,《廣雅》云:食也。濡,如朱反,一音如宛反。毳,昌銳反,本又作脆,七歲反。強,其良反。下同。或其丈反。
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御。矜,古頑反。
[疏]“人亦”至“彊御”。○正義曰:上既言明哲勤事,此又言其發舉得中。人亦有俗諺之常言,說人之恆性,莫不柔濡者,則茹食之。堅剛者,則吐出之。喻見前敵寡弱者則侵侮之,彊盛者則避畏之。言凡人之性,莫不皆爾。維有仲山甫則不然,雖柔亦不茹,雖剛亦不吐,不欺侮于鰥寡孤獨之人,不畏懼于彊梁御善之人。不侮不畏,即是不茹不吐。既言其喻,又言其實以充之。茹者,啖食之名,故取菜之入口名為茹。《禮》稱茹毛,亦其事也。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儀,宜也。箋云:輶,輕。儀,匹也。人之言云:德甚輕然,而眾人寡能。獨舉之以行者,言政事易耳。而人不能行者,無其志也。我與倫匹圖之,而未能為也。我,吉甫自我也。○輶,餘久反,又音由。鮮,息淺反。我義,毛如字,宜也,鄭作“儀”,儀,匹也。易,以豉反。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愛,隱也。箋云:愛,惜也。仲山甫能獨舉此德而行之,惜乎莫能助之者,多仲山甫之德,歸功言耳。袞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有袞冕者,君之上服也,仲山甫補之,善補過也。箋云:袞職者,不敢斥王之言也。王之職有闕,輒能補之者,仲山甫也。○袞,古本反,冕服名。
[疏]“人亦”至“補之”。○毛以為,人亦有俗諺之常言:德之在人,此于無德之時,非復益重,其輕如毛,然其輕如毛,行之甚易,要民無其志,寡能舉行之者。我以人之此言,實得其宜,乃圖謀之,觀誰能行德,維仲山甫獨能舉此德而行之。其德義深遠而隱,莫有能助行之者。山甫既無人助,獨行之耳。故服袞冕之人,職事有所廢闕,維仲山甫能補益之。以此,故可任用,以致中興。○鄭唯儀為匹、愛為惜為異。餘同。○箋“輶輕”至“自我”。○正義曰:“輶,輕”,《釋言》文。“儀,匹”,《釋詁》文。然則鄭讀為儀,故以為匹。以言圖之,當與前人共謀,故易傳也。《表記》稱“仁之為器也重,其為道也遠,舉者莫能勝也,行者莫能致也”。則德當重矣,而云輕如毛者,若論德所施行,實為重大,若言在人身體,則于人不重,故為輕也。言如毛者,舉輕物以喻其輕之甚耳,其實輕于毛也,故《中庸》引此云:“毛猶有倫。”是怪其所比為重也。舉者,提持之言。既以重輕為喻,故以舉言之。舉謂施行之,故云“舉之以行”。既引人言,乃云我圖,故知“我,吉甫自我也”。○傳“愛,隱”。○正義曰:《釋言》文。○箋“愛惜”至“言耳”。○正義曰:愛者,吝惜之言,故為惜也。惜其無助,則為嘆傷之深,故易傳也。宣王之臣,賢哲多矣,而云莫能助之,辭為太甚,故云“多山甫之德,歸功言之也”。○傳“有袞”至“補過”。○正義曰:傳以天子之服,其名多矣,而獨言袞職之意。以衣服之中有袞冕者,是人君之上服,故舉袞以表君也。若然,天子以大裘之冕為尊,故《覲禮》謂袞冕為裨冕。而言上服者,以大裘之冕無旒,事天乃服,以示質耳,非與人君行禮之正衣,故以袞為上也。善補過者,《易·系辭》文。言善補袞職之人過也。宣二年《左傳》引此,乃云“能補過也”。○箋“袞職”至“山甫”。○正義曰:袞職,實王職也。不言王而言袞,不敢指斥而言,猶律謂天子為乘輿也。王之職有缺,輒能補之,謂有所不可則諫爭之。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懷靡及。言述職也。業業,言高大也。捷捷,言樂事也。箋云:祖者,將行犯軷之祭也。懷私為每懷。仲山甫犯軷而將行,車馬業業然動,眾行夫捷捷然至,仲山甫則戒之曰:既受君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而相稽留,將無所及于事。○捷,在接反。軷,步葛反,道祭也。四牡彭彭,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東方,齊也。古者諸侯之居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蓋去薄姑而遷于臨災也。箋云:彭彭,行貌。鏘鏘,鳴聲。以此車馬命仲山甫使行,言其盛也。○將,七羊反,本亦作“鏘”,同。逼,本亦作“{亻逼}”,彼側反。隘,于懈反。災,側其反。臨災,地名。
[疏]“仲山甫”至“東方”。○正義曰:既言在內佐王,又說外行述職。言仲山甫既受王命,將欲適齊,出于國門,而為祖道之祭,止陳車騎而人觀之,見其所乘之駟牡業業然動而高大,所從眾人之行夫捷捷然敏而樂事于其祖。而既餞,仲山甫則戒其從人曰:爾等既受君命,當須速行。若每人懷其私而相稽留,將無所及于事也。既戒,乃乘其駟牡之馬彭彭然而行,八鸞之聲又鏘鏘然而鳴。所以為此行者,王命仲山甫以此車馬令乘之而行,往筑城于彼東方之國,謂使之城齊也。○傳“言述”至“樂事”。○正義曰:仲山甫為王之卿士,職當眺省諸侯。言此出行者,述其卿士之職也。業業,動之貌,言高大者,見其高大而動,故業業然。捷捷者,舉動敏疾之貌。行者或苦于役,則舉動遲緩,故言捷捷以見其勸樂于事也。○箋“祖者”至“于事”。○正義曰:以行者既祖,乃即于路,故云“將行犯軷而祭也”。“每懷靡及”,在“征夫”之下,而與《皇皇者華》文同,故亦依彼取《外傳》而徑破之云:懷私為每懷。此征夫是山甫從人,故知山甫戒之,恐其無及于事也。《皇皇者華》傳以“懷”為“和”,箋破“和”為“私”,以申傳意。其義不異于傳,故知此箋之意亦與傳同也。但毛傳省略,彼王肅為之作說,亦云己與毛同。未知誰得毛旨,此亦當然。王肅云:“仲山甫雖有柔和明知之德,猶自謂無及。”傳意未必不然也。○傳“東方”至“臨災”。○正義曰:下言“徂齊”,故知“東方,齊也”。又解王命城齊之意,由古者諸侯之居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時齊居逼隘,故王使仲山甫往城而定之也。既言所定,不知定在何處,故云“蓋去薄姑,而遷于臨災也”。毛時書籍猶多,去聖未遠,雖言蓋為疑辭,其當有所依約而言也。《史記·齊世家》云:“獻公元年,徙薄姑都治臨災。”計獻公當夷王之時,與此傳不合,遷之言未必實也。○箋“彭彭”至“其盛”。○正義曰:承上出祖之后,則是在道之事,故以彭彭為行貌。馬動則鸞鳴,故言鏘鏘為鳴聲也。既言車馬,乃云王命,明王以此車馬命山甫使行。以王命所賜,而作者言其貌狀,知是言其車馬之盛。
四牡騤騤,八鸞喈喈。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騤騤,猶彭彭也。喈喈,猶鏘鏘也。遄,疾也。言周之望仲山甫也。箋云:望之,故欲其用是疾歸。○騤,求龜反。喈音皆。
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清微之風,化養萬物者也。箋云:穆,和也。吉甫作此工歌之誦,其調和人之性,如清風之養萬物然。仲山甫述職,多所思而勞,故述其美以慰安其心。
[疏]“四牡”至“其心”。○正義曰:此言周人欲山甫之速歸,幷說己作詩之意。言仲山甫乘王命之四牡騤騤然壯健,八鸞之聲喈喈然而鳴。仲山甫乘此車馬,以往于齊。周人欲山甫用此壯健車馬,疾其在路而早歸也。山甫既行役如此,故我吉甫作是工師之誦,其調和人之情性,如清微之風化養萬物,使之日有長益也。以仲山甫述職,日月長久,而多所思,故述其美以慰安其心,欲使之自忘勞也。○傳“騤騤”至“山甫”。○正義曰:此所陳者,還是上之車馬,故猶之也。《釋詁》云:“遄,速。”即疾也。欲使之速歸者,言山甫有德,周人愛之,不用使久在于外,故云“式遄其歸”。言周人思望仲山甫也。○傳“清微”至“萬物”。○正義曰:解詩而比風之意,以清微之風化養萬物,故以比清美之詩可以感益于人也。清微者,言其不暴疾也。化養萬物,謂谷風、凱風也。○箋“穆和”至“其心”。○正義曰:穆是美之貌,故為和也。穆下即云“如清風”,是穆為清之用,故和為調和人之性也。
《烝民》八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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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梁山于韓國之山最高大,為國之鎮,祈望祀焉,故美大其貌奕奕然,謂之韓奕也。梁山,今左馮翊夏陽西北。韓,姬姓之國也,后為晉所滅,故大夫韓氏以為邑名焉。幽王九年,王室始騷。鄭桓公問于史伯曰:“周衰,其孰興乎?”對曰:“武實昭文之功,文之祚盡,武其嗣乎?武王之子應韓不在其晉乎?”○奕音亦。韓,姬姓國也。梁山奕奕然,為韓國之鎮,故曰韓奕。翊音翼。騷,素刀反,動也。祚,徂路反。
[疏]“《韓奕》六章,章十二句”至“諸侯”。○正義曰:《韓奕》詩者,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美其能錫命諸侯,謂賞賜韓侯,命為侯伯也。不言韓侯者,欲見宣王之所錫命,非獨一國而已,故變言諸侯以廣之。錫謂與之以物,二章是也。命謂授之以政,首章是也。經、序倒者,經先言受命以顯其美,序先言賜者,欲見命亦是賜。《春秋》有來錫公命,是命為賜也。三章言韓侯得賜而歸。四章說其娶妻之事。五章言其得妻之由。卒章言其得命歸國,施行政事。既美其人言泛及之,主為錫命而作,故序言“錫命”以總之。○箋“梁山”至“晉乎”。○正義曰:此經雖有韓有奕,而文非共句,故解其名篇之意也。知梁山于韓國之山最高大者,以韓后屬晉,《釋山》云:“梁山,晉望也。”孫炎曰:“晉國所望祭也。”晉為大國,尙以為望,明于韓地最高大也。《夏官·職方氏》每州皆云其山鎮曰某山,是其大者謂之為鎮,故知梁山為韓國之重鎮也。《禮》,諸侯之于山川,在其地祭,以祈福。山必望而祀之,故云“祈望祀焉”。經云“奕奕梁山”,是美其貌奕奕然。以其韓國之奕,故謂其篇為《韓奕》也。又辨其處,云“今在左馮翊郡夏陽縣之西北”也。漢于長安畿內立三郡,謂之三輔,京兆在中,馮翊在東,扶風在西。外郡之長謂之太守,此三輔者謂之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左右猶外郡之名太守也。計此,止須言馮翊耳,不須言左。但《漢書》稱馮翊、扶風之人,皆幷言左、右,故鄭亦連言左。范曄《后漢書》始于馮翊、扶風之人不言左、右耳,以前皆幷言左、右。服虔《左傳解贊》云“右扶風賈君”是也。又辨韓國興滅之由。襄二十九年《左傳》說晉滅諸國,云“霍、揚、韓、魏,皆姬姓也”。以此知韓是姬姓之國,后為晉所滅也。此韓是武王之子,以卒章之傳已言韓侯之先祖武王之子,故直辨其姬姓也。故大夫韓氏以為邑名焉,謂食邑于韓,以韓為氏也。桓三年《左傳》云:“曲沃武公伐翼,韓萬御戎。”服虔云:“韓萬,晉大夫曲沃桓叔之子,莊伯之弟。”晉為大夫,以韓為氏也。襄、昭之間,有韓宣子,六國之韓王,是此韓為之后也。晉之滅韓,未知何君之世。宣王之時,韓為侯伯。武公之世,萬已受之。蓋晉文侯輔平王為方伯之時滅之也,故韋昭云:“近宣王時,命韓侯為侯伯,其后為晉所滅,以為邑,以賜桓叔之子萬,是為韓萬。”則其亡在平王時也。“幽王九年”以下,皆《鄭語》文。韋昭云:“騷,謂適庶交爭也。武,武王也。文王子孫,魯、衛是也。祚盡,謂衰也。嗣,繼也。武王子孫當繼之而興。不在者,言不在應韓,當在晉也。”引此者,證幽王之時,韓仍在也。彼先言桓公之問,史伯之對,下言九年王室始騷。此引之,而與彼文倒者,彼文先說史伯之言,于后歷陳事驗,故始騷之文列之于后。此則略取其意,辨其問答之年。故進之于上。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奕奕,大也。甸,治也。禹治梁山,除水災。宣王平大亂,命諸侯。有倬其道,有倬然之道者也。受命,受命為侯伯也。箋云:梁山之野,堯時俱遭洪水。禹甸之者,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貢賦于天子。周有厲王之亂,天下失職。今有倬然者,明復禹之功者,韓侯受王命為侯伯。○甸,毛徒遍反,鄭繩證反,或云鄭亦徒遍反。倬,陟角反,明貌,《韓詩》作“晫”,音義皆同。王親命之:“纘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解,虔共爾位。戎,人。虔,固。共,執也。箋云:戎,猶女也。朕,我也。古之恭字或作”共“。○解音懈。共,毛九勇反,鄭音恭,云:“古恭字。“
朕命不易,干不庭方,以佐戎辟。”庭,直也。箋云:我之所命者,勿改易不行,當為不直,違失法度之方,作楨干而正之,以佐助女君。女君,王自謂也。○干,古旦反。辟音壁,君也。為,于偽反。楨音貞。
[疏]“奕奕”至“戎辟”。○毛以為,此奕奕然高大之梁山,其傍之野,本遭洪水之災,維為禹所治之,謂決除其災,使成平田,而貢賦于天子也。今居其地,復禹之功有倬然著明其道德者,韓侯也。韓侯以此明德,受天子之命為侯伯也。王身親自命之,云:汝當紹繼光大其祖考之舊職,復為侯伯,以繼先祖,無得棄我之教命而不用之。其在職也,當早起夜臥,非有解怠。用心堅固,執持汝此侯伯之職位。我之所命汝者,不得改易而不行,以此為楨干,有違道不直之方,以此佐助汝大君之天子。此是王命辭之略也。○鄭以甸為丘甸之甸,戎為汝,共為恭敬。言繼汝祖考之舊職,恭于汝職,以助汝君為異。餘同。○傳“奕奕”至“侯伯”。○正義曰:以其言山之形,而云奕奕,故知大也。甸者,田也。治為平田,故云“甸,治”。大禹之功,功在治水,故知治梁山,除水災,謂治山傍之地,有水之處,使成平田也。又本韓侯受命之意,宣王平大亂,謂平定厲王之亂政,而命諸侯,謂擇諸侯賢者而命之,故有倬然之道者韓侯,受命為侯伯也。以其命之,使“干不庭方”,又言“因以其伯”,故知為侯伯,謂為州牧也。以其言“奄受北國”,知非東西大伯也。言宣王平大亂者,本其命諸侯所由耳。不以平亂比治水也。○箋“梁山”至“侯伯”。○正義曰:以言其甸之,施于平地之辭,故言“之野”。言梁山者,表韓國所在,亦猶“信彼南山”,其意在于原隰也。言俱遭洪水者,堯時洪水,非獨梁山之傍,梁山與天下俱遭之耳。見禹之所治,不獨梁山。上言禹治梁山,下言韓侯受命,則“維禹甸之”,言亦為韓侯而發。《信南山》“維禹甸之”下,云“曾孫田之”,美成王能復禹之功。然則此“維禹甸之”之下,又云“有倬其道”,亦美韓侯復禹之功也。禹與成王俱為天子,養民之情既同,其功可以相復。今韓侯非禹之類,而亦言復禹功,則所復之事,有異于成王,故箋辨之。禹能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其貢賦于天子。今韓侯居禹所治之地,修理其田,供其貢賦于天子。禹定其制,韓侯奉行,以此為復禹之功也。周有厲王之亂,天下失職,謂諸侯不修臣職,不貢賦也。今有倬然著明之道,復禹之功,謂韓侯修臣職,奉貢賦也。下云“介圭”、“入覲”,即是著明之事。韓侯以此著明,故得受命為侯伯。有倬然受命,皆是韓侯之事。韓侯之文處其中,使得上下俱兼也。以《信南山》之箋甸為“丘甸之”,知此使成平田,定貢賦,亦是丘甸之也。定本、《集注》“貢賦”上皆無“定”字。○傳“戎,大。虔,固。共,執”。○正義曰:皆《釋詁》文。彼唯“共”作“拱”耳。傳讀為拱,故為執也。○箋“朕我”至“作共”。○正義曰:“朕,我”,《釋詁》文。言古之恭字或作“共”,則為恭敬之義,以為恭字義強,故易傳也。○傳“庭,直”。○正義曰:《釋詁》文。
四牡奕奕,孔脩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于王。脩,長。張,大。覲,見也。箋云:諸侯秋見天子曰覲。韓侯乘長大之四牡,奕奕然以時覲于宣王。覲于宣王而奉享禮,貢國所出之寶,善其尊宣王以常職來也。《書》曰:“黑水西河,其貢璆琳瑯玕。”此覲乃受命,先言受命者,顯其美也。○見,賢遍反。下同。“黑水西河”一本“黑”上有“書曰”二字。璆,其樛反,又其休反。琳,字又作“玪”,音林。孔安國云:“璆、玪,美玉也。”鄭注《尙書》云:“璆,美玉。玪,美石。”瑯音郎。玕音干。瑯玕,珠也。
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衡,玄袞赤舄,鉤膺鏤鍚,鞟鞃淺幭,鞗革金厄。淑,善也。交龍為旂。綏,大綏也。錯衡,文衡也。鏤鍚,有金鏤其鍚也。鞟,革也。鞃,軾中也。淺,虎皮淺毛也。幭,覆式也。厄,烏蠋也。箋云:為韓侯以常職來朝享之故,故多鍚以厚之。善旂,旂之善色者也。綏,所引以登車,有采章也。簟茀,漆簟以為車蔽,今之藩也。鉤膺,樊纓也。眉上曰鍚,刻金飾之,今當盧也。鞗革,謂轡也,以金為小環,往往纏搤之。○綏,本亦作“緌”,毛如誰反,鄭音雖。簟,徒點反。茀音弗。錯,七各反,雜也,沈采故反。舄音昔。鏤音漏。鍚音羊。鞟,苦郭反,皮去毛曰鞟。鞃,苦弘反,沈又音泓,亦作“䡌”,胡肱反,又苰,三同。幭,莫歷反,一音蔑,本又作“懷”,同。鞗音條。鞗革,謂轡也。厄,于革反。蠋音蜀,《爾雅》作“蠋”。蠋,桑蟲也。《韓子》云:“大如指,似蠶。”沈音晝字。為,于為反。朝,直遙反。藩,方袁反,本作“蕃”,同。樊,步丹反。搤,于革反,一本作“厄”。
[疏]“四牡”至“金厄”。○毛以為,上言王命韓侯,乃由朝而得命,故又本其來朝,幷言所賜之物。言四牡之馬奕奕然,其形甚長而且高大。韓侯在道乘之,將以入而朝覲也。既行到京師,乃以其所執之大圭,入行覲禮而見于王。言其朝覲之得禮也。王于是鍚賚韓侯以美善所畫交龍之旂,而建旂之竿,其上又有大綏以為表章。以方文漆簟為車之蔽,錯置文采為車之衡。又賜身之所服以玄為衣而畫以袞龍,足之所履配以赤色之舄。馬則有金鉤之飾,其膺亦有美飾,謂樊纓也。又以鏤金加于馬面之鍚,又以皮革鞃于軾中,虎皮淺毛幭覆其軾,鞗皮為轡首之革。此革之末,以金飾之如厄蟲。言韓侯有德,見命而受此厚賜也。○鄭以為,四牡高大者,韓侯乘之以入京師。行朝覲之禮既畢,乃以其國所有寶玉大圭復入而享覲于王,言以常職來朝,依禮貢獻也。又以綏章為車上所引之綏,有采章金厄為小環纏搤之,以此為異。餘同。○傳“脩長”至“覲見”。○正義曰:《禮》稱廣脩,皆謂長為脩,故脩為長也。物之小者,張之使大,若《左傳》稱張公室,謂使公室強大,是張為大之義也。諸侯秋見天子曰覲,是覲為見也。毛于《崧高》以介圭為所執之瑞,則此言介圭亦為瑞也。以其介圭入覲于王,謂正行覲禮,則上句言韓侯入覲,其在路之時,言其將欲入覲,非正覲時也。執圭入覲,禮之常也,而詩人言此者,美韓侯之德,能稱此命圭,至京師而即得見王。○箋“諸侯”至“其美”。○正義曰:“諸侯秋見天子曰覲”,《大宗伯》有其事。以朝者四時通名,覲則唯是秋禮,以非通名,故特解之。《駁異義》云:“朝,通名也。秋之言覲。據時所用禮。”是鄭意以韓侯秋來見王時行覲禮也。下云“奄受北國”,則韓侯是北方諸侯,而得秋覲王者,諸侯之朝天子,四方時節,其文不明,說《周禮》者,賈逵以為一方四分之,或朝春,或覲秋,或宗夏,或遇冬。藩屛之臣,不可虛方俱行,故分趣四時,助祭也。馬融以為,在東方者朝春,在南方者宗夏,在西方者覲秋,在北方者遇冬。是由經無正文,故先儒為此二說。鄭于《大宗伯》注云:“六服之內,四方以時分來,或朝春,或宗夏,或覲秋,或遇冬。名殊禮異,更遞而遍。”《秋官·大行人》注云:“六服以其朝歲,四時分來,更遞而遍。”二注幷言分來,則是從賈之說,一方而分為四時也。韓侯雖是北方諸侯,其在北方為西偏,蓋于時分之,使當秋覲也。若然,《明堂位》注云:“魯在東方,朝必以春。”似東方諸侯皆朝春者,正以彼記魯之祭禮云:“夏礿、秋嘗、冬烝。”獨無春祀,明為朝王闕之,故云朝必以春。魯在東方,尤為東偏,蓋亦分之使春朝,故嘗闕春祭也。箋以經再云“入覲”,故分之為二。韓侯入覲,為行覲禮。入覲于王,為行享禮。行享而云介圭,則圭是為享之物。《大行人》陳諸侯見王之禮云:“廟中將幣三享。”注云:“享皆束帛加璧。庭實惟國所有。”朝事儀曰:“奉國地所出重物,明臣職也。”是朝覲之禮,既以朝禮見,又以享禮見王,故再云入覲也。言三享者,初享以馬若皮,其餘以國地所有之物,分之為二,以備三享。享者,獻也,貢獻已國所出之寶,是諸侯事天子之常禮,故又云“善其尊宣王,以常職來朝”,解其備言覲享之意也。引《書》曰者,《禹貢》文。彼注云:“球,美玉也。琳,美石也。瑯玕,珠也。”引此者,以西河之地,法當貢玉。韓在西河之西,故以介圭入覲。介圭當是奇異之大玉,可以為圭璧也。以所寶善圭,故以圭為眾寶之稱,不必獨獻一圭也。案《禹貢》黑水西河之下云:“惟雍州。”注云:“州界自黑水而東至于西河。”然則箋本云“雍州貢球、琳、瑯玕”,是矣。不言雍州,而云“黑水西河”者,以《禹貢》大界,略言所至地形,不可如圖境界互相侵入。且堯與周世州境不同,命韓侯言“奄受北國”,則是北方之國,非雍州也。《夏官·職方氏》正北曰幷州,韓屬幷州矣。以韓國實在西河,而非雍州,故唯得言西河,不得言雍州也。箋又怪其文倒,故解之云:“此覲乃受命。先言受命,顯其美。”以受命為美事,故先言以顯之也。○傳“淑善”至“烏蠋”。○正義曰:“淑,善”,《釋詁》文。“交龍為旂”,《司常》文。“綏,大綏”者,即《王制》所謂“天子殺下大綏”者,是也。《天官·夏采》注云:“徐州貢夏翟之羽,有虞氏以為綏。后世或無染鳥羽,象而用之。或以旄牛尾為之,綴于幢上,所謂‘注旄于竿首’者。”然則綏者,即交龍旂竿所建,與旂共一竿,為貴賤之表章,故云“綏章”。王肅云:“章所以為表章。”是也。《說文》云:“鞟,革也。”獸皮治去其毛曰革。是鞟者,去毛之皮也。軾者,兩較之間,有橫木可憑者也。鞃為軾中蓋,相傳為然。言鞟鞃者,蓋以去毛之皮,施于軾之中央,持車使牢固也。幭字《禮記》作“幦”,《周禮》作“衤冥”,字異而義同。《玉藻》言“羔幦、鹿幦”,《春官·巾車》言“犬衤冥,犴衤冥”,皆以有毛之皮為幦。此云“淺幭”,則以淺毛之皮為幭也。獸之淺毛者,唯虎耳,故知淺是虎皮淺毛者。《月令》“其蟲裸”,注云:“虎豹之屬恆淺毛。”是虎為獸中之最淺毛者也。此幭與《天官·冪人》之字異,其義亦同。彼《冪人》之官掌以巾布覆器,是冪為覆蓋之名。《少儀》說御車之法云:“負良綏,申之面,拖諸幦。”前授綏而云“拖諸幦”,明在軾上,故知覆軾也。《禮注》謂之“覆軨”,軨即軾傍之立木。此幭亦覆之,故彼此各言其一也。“厄,烏蠋”,《釋蟲》文。郭璞曰:“大蟲如指,似蠶。”《韓子》云:“蠶似蠋。”毛以厄為厄蟲,則金厄者,以金接轡之端,如厄蟲然也。○箋“王為”至“搤之”。○正義曰:旂雖同畫交龍而為之,有惡有善,故曰“善旂”。旂之善者,以此經所陳,其事各別,若綏是大綏,則共旂一物,淑旂可以兼之,不應重出其文,故易傳以綏為所引登車者,即《少儀》所謂“執君之乘車,仆者負良綏”。注云:“良綏,君綏。”是也。此綏是升車之索,當以采絲為之,故云“綏章”,謂有采章也。茀者,車之蔽。簟者,席之名。言簟茀,正是用席為蔽。而知漆簟以為車蔽者,以《巾車》云“王之喪車五乘”,皆有蔽。其一曰“木車蒲蔽”,未有采飾。其五曰“漆車藩蔽”,既以漆為車名,明藩亦漆之,故注云“漆席以為之”。此車,禫所乘也。禫將即吉,尙以漆席為茀,明吉車之等漆之也。鉤膺樊纓者,以膺文連鉤,與《巾車》“金路,鉤,樊纓”同,故知膺者見膺上有飾,即樊纓是也。《巾車》注云:“鉤,婁頷之鉤。”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纓。今馬鞅鉤,以金為之。樊及纓皆以五采罽飾之。案《釋言》云:“牦,罽也。”郭璞云:“牦音貍。”舍人曰:“牦謂毛也。罽,胡人續羊毛而作。”然則罽者,織毛為之,若今之毛氍毹,以衣馬之帶鞅也。知五采色者,以之為飾,明雜色也。《風》有“子之清揚”,“抑若揚兮”,是揚者人面眉上之名,故云“眉上曰鍚”。人既如此,則馬之鏤鍚,施鏤于揚之上矣。《釋器》云:“金謂之鏤。”故知刻金為飾,若今之當盧。《巾車》注亦云:“鍚馬面,當盧刻金為之。”所謂鏤鍚當盧者,當馬之額盧,在眉眼之上。所謂鏤鍚,指此文也。案《巾車》“玉路,鍚,樊纓。金路,鉤,樊纓”,注云:“金路無鍚有鉤。”計玉路非賜臣之物,此言鉤膺,必金路矣。而得有鏤鍚者,蓋特賜之,使得施于金路也。《釋器》云:“轡首謂之革。”故知鞗革謂轡也。此不言如厄,則非比諸外物,不得為蟲,故易傳以金為小環,往往纏搤之。往往者,言其非一二處也。
韓侯出祖,出宿于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壺。屠,地名也。顯父,有顯德者也。箋云:祖將去而犯軷也。既覲而反國,必祖者,尊其所往,去則如始行焉。祖于國外,畢乃出宿,示行不留于是也。顯父,周之卿士也。餞送之,故有酒。○屠音徒。父音甫,本亦作“甫”。注同。其殽維何?炰鱉鮮魚。其蔌維何?維筍及蒲。其贈維何?乘馬路車。蔌,菜殽也。筍,竹也。蒲,蒲蒻也。箋云:炰鱉,以火熟之也。鮮魚,中膾者也。筍,竹萌也。蒲,深蒲也。贈,送也。王既使顯父餞之,又使送以車馬,所以贈厚意也。人君之車曰路車,所駕之馬曰乘馬。○肴,戶交反,本亦作“殽”,同。炰,鄭薄交反,徐甫九反。鱉,卑滅反。蔌音速。筍,字或作“筍”,恤尹反。乘,繩證反。注同。下“百乘”亦同。蒻音弱。膾,古外反。
籩豆有且,侯氏燕胥。箋云:且,多貌。胥,皆也。諸侯在京師未去者,于顯父餞之時,皆來相與燕,其籩豆且然榮其多也。○且,子餘反,又七敘反。胥,思徐反,又思呂反。
[疏]“韓侯”至“燕胥”。○正義曰:此言韓侯既受賜而將歸,在道餞送之事也。言韓侯出京師之門,為祖道之祭。為祖若訖,將欲出宿于屠地。于祖之時,王使卿士之顯父以酒餞送之,其清美之酒乃多至于百壺,言愛韓侯而送酒多也。于此餞飲之時,其殽饌之物,維有何乎?乃有以炰之鱉與可膾鮮魚也。其蔌菜之物,維有何乎?維有竹萌之筍及在水深蒲也。不但以酒送之,王又以物贈之。其贈之物,維有何乎?乃有所乘之四馬與所駕之路車。言王以厚意送之也。其時所盛脯醢之籩豆,有且然而多。其在京師未去之諸侯,于是飲燕而皆在,言其愛樂韓侯,俱來餞送之也。○傳“屠地”至“德者”。○正義曰:以屠可止宿,故知地名。又解于時餞者當眾而獨言顯父者,以顯父有顯德者,故特言之。父者,丈夫之稱,以有顯德,故稱顯父。廣言有美德者,非止一人也。○箋“祖將”至“有酒”。○正義曰:始行而為祖祭者,為尊其往也。反則自歸其國,非復所尊,而亦作祖祭,故解之云:“尊其所往,故去則如始行焉。”言其來為尊王,歸亦謹慎,故反國亦為祖祭也。祖與所宿,不是一處,故云“祖于國外,畢乃出宿”。餞訖然后出宿。今出宿之文在餞之上者,示行不留于是也,故于祖之下即言出宿也。諸侯反國,為王臣所送,送者唯卿士耳,故知顯父周之卿士也。送行飲酒曰餞,故云“餞送之,故有酒”,解其酒多之意也。○傳“蔌菜”至“蒲蒻”。○正義曰:蔌者,菜茹之總名。《釋器》云:“菜謂之蔌。”故云“蔌,菜殽”。對肉殽,故云菜殽,謂為菹也。若平常蔌亦兼肉,故《周易·鼎卦》云:“鼎折足,覆公蔌。”鄭注以蔌為“八珍所用”,是也。《天官·醢人》“加豆之實,有深蒲筍菹”。是菹有筍有蒲也。言“筍竹、蒲蒻”,亦謂“竹萌、深蒲”,但傳文略耳。○箋“炰鱉”至“曰乘馬”。○正義曰:案字書,“炰,毛燒肉也。缹,烝也”。服虔《通俗文》曰:“燥煮曰缹。”然則炰與缹別,而此及《六月》云炰鱉者,音皆作缹,然則炰與缹,以火熟之,謂烝煮之也。新殺謂之鮮,魚喂則不任為膾,故云“鮮魚,中膾者”。《六月》云“膾鯉”,此云“鮮魚”,欲取魚字為韻,因言鮮以見新殺也。“筍,竹萌”,《釋草》文。孫炎曰:“竹初萌生謂之筍。”蒲,深蒲,謂蒲蒻入水深。《醢人》注云:“深蒲,蒲始生水中。”是也。陸機《疏》云:“筍,竹萌也。皆四月生。唯巴竹筍八月、九月生。始出地,長數寸,鬻以苦酒,豉汁浸之,可以就酒及食。蒲始生,取其中心入地蒻,大如匕柄,正白。生啖之,甘脆。鬻而以苦酒浸之,如食筍法。”是說筍、蒲菹之法也。贈者,以物送人之名,故云“贈,送也”。于酒殽之下,始言“其贈維何”,則是王使人至餞飲之處贈之,故曰“既使顯父餞之,又使送以車馬,所以贈厚意也。”《采菽》及此言乘馬路車,皆以賜諸侯,故知人君之車曰路車,所駕之馬曰乘馬。又《巾車》五路,止云“以封諸侯”,不以賜人臣。其卿大夫以下,則謂之服車。是人君謂之路車也。《箴膏盲》引《采薇》“彼路斯何?君子之猶”,言大夫亦得為路車者,以路名本施人君,因其散文,卿大夫亦得稱路耳。于卿大夫亦未有乘馬、路車幷言之者,故知唯于人君言此者。以贈在餞之下,文與其殽、其蔌相類,嫌是顯父所贈。卿大夫無乘馬、路車之名,則非顯父贈之。言此以明車馬是王贈之意。○箋“且多”至“其多”。○正義曰:以配百壺,故知且為多貌。“胥,皆”,《釋詁》文。言侯而不言韓侯,且韓侯一人,不足稱皆,故知“侯氏燕胥”,諸侯在京師未去者,于是之時,皆來相與燕也。“其籩豆且然榮其多”,言作者以多為榮故言有且也。
韓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汾,大也。蹶父,卿士也。箋云:汾王,厲王也。厲王流于彘,彘在汾水之上,故時人因以號之,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也。妒妹之子為甥。王之甥,卿士之子,言尊貴也。○取,七喻反,本亦作“娶”。下注同。汾,符云反。蹶,居衛反。彘,直例反。梨音離,又力兮反,又作“黎”。比音毗。梨比、莒,君號也。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里,邑也。箋云:于蹶之里,蹶父之里。百兩,百乘。不顯,顯也。光,猶榮也,氣有榮光也。○將,七羊反,本亦作“鏘”。
諸娣從之,祁祁如云。韓侯顧之。爛其盈門。祁祁,徐靚也。如云,言眾多也。諸侯一取九女,二國媵之。諸娣,眾妾也。顧之,曲顧道義也。箋云:媵者必娣侄從之,獨言娣者,舉其貴者。爛爛,粲然鮮明且眾多之貌。○娣,大計反,妻之女弟為娣。從,才用反。注同。又如字。祁,巨移反。靚音靜,又才性反。媵音孕,又繩證反。“曲顧”,一本作“回顧”。道如字,又音導。
[疏]“韓侯”至“盈門”。○毛以為,既言韓侯能受王之賜命,因言韓侯有可美之事。言韓侯之娶妻也,乃娶得尊大天王之外甥,是卿士蹶父之子女,韓侯親自迎之于彼蹶父之邑里。其迎之時,則有百兩之車彭彭然而行,每車皆有八鸞之聲鏘鏘然而鳴也。車馬之盛,禮備如此,可謂不顯其禮之有光榮乎?言顯其有光榮也。其妻出于蹶父之門,諸娣隨而從之。其行徐靚祁祁然如云之眾多也。韓侯于是曲顧而視之,見其鮮明粲爛然而其盈滿于蹶父之門也。此韓侯娶妻,未必受命之后始取,但作者先言受命,乃次及之耳。○鄭唯以汾王為居汾水之王為異。餘同。○傳“汾大”至“卿士”。○正義曰:《釋詁》云:“墳,大也。”傳意以墳、汾音同,故亦為夫也。王肅云:“大王,王之尊稱也。”知蹶父卿士者,以韓侯娶妻,必于貴家。蹶,氏。父,字。不書國爵,則非諸侯。下言“靡國不到”,則是為王聘使之人,故知卿士也。○箋“汾王”至“尊貴”。○正義曰:箋以汾作汾水之汾,不得訓之為大。且作者當舉其實,不宜漫言大王,故以為厲王在汾,因號厲王為汾王也。《左傳》稱王流于彘,于漢則河東永安縣也。永安西臨汾水,故云“在汾水之上”。以其久在汾地,時人因以號之。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亦以所居之地而號之也。《左傳》于昭公之世有莒郊公,襄公之世有黎比公。箋先言郊公者,以其文單,令與莒相配,使黎比蒙莒文也。莒在東夷,不為君謚,每世皆以地號公。此外猶有茲丕公、著丘公之等。以二者足以明義,不復遍引之也。“姊妹之子為甥”,《釋親》文。王肅雖申毛專以汾王為大王,其意亦為厲王之甥。此無其文,正以經稱汾王,是指他王也。若是宣王之甥,當如上篇言王之元舅,不宜別言王號,故知非宣王之甥。宣王之前唯厲王耳,故箋、傳之意皆以為厲王。○傳“祁祁”至“道義”。○正義曰:既言從之,則祁祁如云是行動之貌,故以為徐靚也。莊十九年《公羊傳》曰:“媵者何?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侄者何?兄之子。娣者何?女弟也。”諸侯一娶九女,是一娶九女,二國媵之之事也。眾妾之名,有侄有娣有媵,媵又自有侄娣,其名不盡為娣,而言諸娣眾妾者,箋云:“獨言娣者,舉其貴。”以眾妾之中,娣為最貴,故舉娣以言眾妾。明諸言可以兼侄娣也。以君子不妄顧視,而言“韓侯顧之”,則于禮當顧,故云“曲顧道義”,謂既受女揖,以出門及升車授綬之時,當曲顧以道引其妻之禮義,于是之時,則有曲顧也。本或“曲”為“回”者,誤也。定本、《集注》皆為“曲”字。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韓姞相攸,莫如韓樂。姞,蹶父姓也。箋云:相,視。攸,所也。蹶父甚武健,為王使于天下,國國皆至。為其女韓侯夫人姞氏視其所居,韓國最樂。○為韓,于偽反。注同。姞,其一反,又其乙反,又音佶。相,息亮反。注同。樂音洛。注及下文注同。使,所吏反。
[疏]傳“姞,蹶父姓”。○正義曰:以婦人稱姓,今以姓配夫之國,謂之韓姞,故知姞是蹶父之姓也。○箋“相視”至“最樂”。○正義曰:“相,視”,《釋詁》文。“攸,所”,《釋言》文。蹶父為王卿士,人臣不得外交,故知無國不到,是為王使也。昏禮男先求女,而蹶父為女擇夫者,《禮》陽倡陰和,固當男行女隨,但男女長幼賢愚當取其敵匹。女家意相許可,然后遣媒,故女家亦擇男也。天下之國多矣,非一人所能盡到,不必韓國之樂,實能特勝他邦。作者為與奪之勢,見深美之言耳。
孔樂韓土,川澤訏訏。魴鱮甫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羆,有貓有虎。訏訏,大也。甫甫然大也。噳噳然眾也。貓,似虎淺毛者也。箋云:甚樂矣,韓之國土也。川澤寬大,眾魚禽獸備有,言饒富也。○訏,況甫反。魴音房。鱮音序。麀音憂。噳,愚甫反,本亦作“麌”,同。熊音雄。羆,彼皮反。貓如字,又武交反,本又作“苗”,音同,《爾雅》云:“虎竊毛曰虦貓。”虦音仕版反。慶既令居,韓姞燕譽。箋云:慶,善也。蹶父既善韓之國土,使韓姞嫁焉而居之,韓姞則安之,盡其婦道,有顯譽。○令,力呈反,使也。又力政反,命也。王力政反,善也。燕,于遍反,又于顯反,安也。譽,協句音餘。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師,眾也。箋云:溥,大。燕,安也。大矣彼韓國之城,乃古平安時,眾民之所筑完。○溥音普。燕,于見反。注同。徐云:“鄭于顯反。”王肅、孫毓幷烏賢反,云:“北燕國。”完音桓。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韓侯之先祖,武王之子也。因時百蠻,長是蠻服之百國也。追、貊,戎狄國也。奄,撫也。箋云:韓侯先祖有功德者,受先王之命,封為韓侯,居韓城,為侯伯。其州界外接蠻服。因見使時節,百蠻貢獻之往來。后君微弱,用失其業。今王以韓侯先祖之事如是,而韓侯賢,故于入覲,使復其先祖之舊職,賜之蠻服追貊之戎狄,令撫柔。其所受王畿北面之國,因以其先祖侯伯之事盡予之,皆美其為人子孫,能興復先祖之功。其后追也、貊也,為玁狁所逼,稍稍東遷。○追如字,又都回反。貊,武伯反,《說文》作“貉”,云:“北方人也。”長,張丈反。令,力呈反。獫,本亦作“玁”,音險。允如字,本亦作“狁”。實墉實壑,實畝實藉。實墉實壑,言高其城、深其壑也。箋云:實當作“寔”,趙、魏之東,實、寔同聲。寔,是也。藉,稅也。韓侯之先祖微弱,所受之國多滅絕。今復舊職,興滅國,繼絕世,故筑治是城,浚脩是壑,井牧是田畝,收斂是賦稅,使如故常。○實,毛如字,鄭作“寔”,市力反。下同。壑,火各反,城池也。浚音峻,深也。
獻其貔皮,赤豹黃羆。貔,猛獸也。追、貊之國來貢,而侯伯總領之。○貔,本亦作“貔”,音毗,即白狐也,一名執夷。《草木疏》云:“似虎,或曰似熊,遼東人謂之白羆。”
[疏]“溥彼”至“黃羆”。○正義曰:此言韓侯既受賜,歸國行政之事也。可美大矣,彼韓國所居之城,乃于古昔平安之時,天下眾民之所筑完。言其城有之已久矣。宣王以此韓侯之先祖嘗受王命,為一州侯伯,既治州內之國,因又使之時節百蠻之國,其有貢獻往來,為之節度也。以韓侯先祖如此,故今王賜韓侯北方有其追、貊之夷狄,亦令時節之也。使之撫安其所受王畿北面之國。因以其先祖為侯伯之事而盡與之,言韓侯之賢能,復先祖舊職也。既為侯伯,以時節百蠻,韓侯于是令其州內所有絕滅之國,高筑是城,浚深是壑,正是田畝,定是稅籍,皆使之復于故常。又今百蠻追貊獻其貔獸之皮及赤豹、黃羆之皮,韓侯依舊法而總領之。美韓侯之賢,而王命得人也。○箋“溥大”至“筑完”。○正義曰:“溥,大”,《釋詁》文。燕禮所以安賓,故燕為安也。此言溥,猶《生民》之言“誕”,故云大矣。為嘆美之辭。韓城之言,為下而發,則韓侯先祖亦居此城,故知燕師所完,是古昔平安之時,眾民共筑而完之。據于時尙不毀壞,故言完也。本于“古”上或有“太”,衍字也。定本亦無“太”字。○傳“韓侯”至“奄撫”。○正義曰:僖二十四年《左傳》曰:“于刂、晉、應、韓,武之穆也。”是韓侯之先祖,武王之子也。以言先祖受命,故本之始封之君。言初為韓君者,受此侯伯之命也。言因時百蠻者,本立侯伯,主治州內,因主外夷,故云因也。因時百蠻者,與百蠻為時節,是為之宗長以總領之,故云“長此蠻服之百國也”。四夷之名,南蠻、北狄,散則可以相通,故北狄亦稱蠻也。《周禮》要服,一曰蠻服,謂第六服也。言蠻服,謂蠻夷之在服中。于《周禮》,則夷服、鎮服非《周禮》之蠻服也。何則?《周禮》蠻服猶在九州之內,自當州牧主之,非復時節而已,且不得言“因”。此言“因時”,則非州內,故知于《周禮》為夷鎮之服,即《大行人》所云“九州之外,謂之蕃國”,是也。《皋陶謨》云:“外薄四海,咸建五長。”《下曲禮》云:“其在東夷、北狄、西戎、南蠻,雖大曰子。”注云:“謂九州之外長也。天子亦選其賢者,以為之子。子猶牧也。”然則蠻夷之內,自有長牧以領之。而此又言中國之侯伯長之者,夷中雖自有長,而國在九州之外,來則由于中國其時節早晚、執贄多少之宜,皆請于所近州牧,由之而后至京。以非專屬,故云“因時”。以其統之,故稱“長”也。知追貊戎狄之國者,以貊者四夷之名。《論語》云:“蠻貊之邦。”《魯頌》云:“淮夷蠻貊。”是貊為夷名,而追與之連文,故知亦是戎狄。此追、貊是二種之大名耳。其種非止一國,亦是百蠻之大總也。奄者,撫有之言,故以為撫,謂撫柔之也。○箋“韓侯”至“東遷”。○正義曰:以韓侯先祖嘗為侯伯,以是之故,命韓侯。亦由韓侯有德,能復祖舊業。此一經皆言得王命、復舊職之事。為下四句施政張本,于先祖言“因時百蠻”,則今命韓侯,亦時百蠻也。“其追其貊”,即是百蠻之國。百蠻言“因時”,明追貊亦因時也。于韓侯言“奄受北國”,則先祖亦受北國,以文見于下,故上空其文也。末言“因以其伯”,謂因以先祖伯事與之,是今之韓侯盡復舊矣。韓是武王之子,其封當在成王之時。其命為侯伯,或成或康,未知定何時也。因見使之,時節百蠻,明州界外接蠻服也。時節百蠻貢獻往來,謂來則使人致之于王,往則使人送之返國,制其貢獻之數,而為其來去之節也。今王復命韓侯,明是往前失職,故云“后君微弱,用失其業”,謂不得為侯伯也。不知何世失之,故漫言后君耳。若使韓侯之先不為侯伯,今王未必命此韓侯。若使此韓侯不賢,自然王不賜命。此則今古相須,故云“今王以韓侯先祖之事如是,而韓侯賢,故于入覲,使復其先祖之舊職也”。上言百蠻,下言追貊,則知追貊即百蠻,故云“賜之蠻服追貊之戎狄”。《夏官·職方氏》正北曰幷州,言受王畿北面之國,當是幷州牧也。以其先祖侯伯之事盡與之,正謂撫北國,時百蠻,是侯伯之事盡得之也。皆美其為人子孫,能興復先祖之功,總解一經之意也。“言其后追也貊也為玁夷所逼,稍稍東遷”者,以經傳說貊,多是東夷,故《職方》掌四夷九貊。《鄭志》答趙商云:“九貊即九夷也。”又《秋官·貊隸》注云“征東北夷,所獲是貊”者,東夷之種,而分居于北,故于此時貊為韓侯所統。《魯頌》云:“淮夷蠻貊,莫不率從。”是于魯僖之時,貊近魯也。至于漢氏之初,其種皆在東北,于幷州之北,無復貊種,故辨之。獫狁,夷之最強,故知為獫夷所逼。定本、《集注》皆作“獫狁”字。○傳“實墉”至“其壑”。○正義曰:墉者,城也,故云“高其城”。壑即城下之溝,《釋言》云:“隍,壑也。”舍人曰:“隍,城池也。壑,溝也。”李巡曰:“隍,城池,壑也。”《易·泰卦》“上六,城復于隍。”注亦云:“隍,壑也。”○箋“實當”至“故常”。○正義曰:凡言實者,已有其事,可后實之。今此方說所為,不宜為實,故轉為“寔”,訓之為“是”也。趙、魏之東,實、寔同聲。鄭以時事驗之也。《春秋》桓六年,“州公寔來”,而《左傳》作“實來”,是由聲同故字有變異也。宣十五年《公羊傳》曰:“什一而籍。”是籍為稅之義也。上論韓城既完,則“實墉實壑”非韓之城壑,自然是所部諸國之城壑也。今言修之,明是往前絕滅,今韓侯既復舊職而興繼之也。厲王之時,斬伐四國,韓之所部,又近于獫夷,明有絕滅者也,故美韓侯能筑城修壑,治田收斂,使如故常也。若然,州牧擇州中賢者為之,不必繼世為牧。韓之先祖自微,他國當自為之,而得使諸侯絕滅者,以夷厲之時,天子不明,亦無賢伯,《公羊傳》所謂“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是也。○傳“貔猛”至“領之”。○正義曰:《釋獸》云:“貔,白狐,其子谷。”郭璞曰:“一名執夷,虎豹之屬。”陸機《疏》云:“貔似虎,或曰似熊,一名執夷,一名白狐,遼東人謂之白羆。赤豹,毛赤而文黑謂之赤豹,毛白而文黑謂之白豹。羆有黃羆,有赤羆,大于熊。其脂如熊白而粗理,不如熊白美也。”“貔皮”之上言“獻其”,則豹、羆亦獻之。貔言皮,則豹、羆亦獻皮也。《禹貢》“梁州貢熊羆狐貍”,是中國之常貢,此則北夷,自以所有而獻之,所謂“各以貴寶”也。
《韓奕》六章,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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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召公,召穆公也,名虎。○江、漢,二水名。
[疏]“《江漢》六章,章八句”至“淮夷”。○正義曰:《江漢》詩者,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承厲王衰亂之后,能興起此衰,撥治此亂。于時淮水之上有夷不服,王命其臣召公為將,使將兵而往平定淮夷,故美之也。淮夷不服,是衰亂之事,而命將平定,是興撥之事也。此實平定淮夷耳,而言興衰撥亂者,見宣王之所興撥,非獨淮夷而已,故言興撥以廣之。經六章,皆是命召公平淮夷之事。○箋“召公召”至“名虎”。○正義曰:經言召公,皆召康公也,嫌此亦為康公,故辨之。經云“王命召虎”,是名虎也。于《世本》,穆公是康公之十六世孫。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來求。浮浮,眾強貌。滔滔,廣大貌。淮夷,東國,在淮浦而夷行也。箋云:匪,非也。江、漢之水,合而東流浮浮然。宣王于是水上命將率,遣士眾,使循流而下滔滔然。其順王命而行,非敢斯須自安也,非敢斯須游止也,主為來求淮夷所處。據至其竟,故言來。○滔,吐刀反。浦音普。夷行,下孟反。將,子匠反。帥,所類反,或作“率”。循流,如字,本亦作“順流”。為,于偽反。下“主為”同。竟音境,本亦作“境”,同。
既出我車,既設我旟,匪安匪舒,淮夷來鋪。鋪,病也。箋云:車,戎車也。鳥隼曰旟。兵至竟而期戰地。其日出戎車建旟,又不自安不舒行者,主為來伐討淮夷也。據至戰地,故又言來。○鋪,普吳反,徐音孚。
[疏]“江漢”至“來鋪”。○正義曰:宣王之時,淮夷皆叛。王于是至江漢之水浮浮然合流眾強之處,親自命其將帥勇武之夫滔滔然多而廣大者,令之順此東流,以行征伐。武夫既受王命,急趍其事。行也非敢斯須自安,非敢斯須游止。所以不敢安游者,以己本為淮夷來求討伐之故也。既至淮夷之境,克期將戰。至于期日,此武夫既已自陳出我征伐之戎車,既已張設我將帥之旂旟,以往對陣戰,又非敢自安,非敢寬舒。所以不敢安舒者,以己主為淮夷而來,當討而病之故也。言其肅將王命,所以克勝也。○傳“浮浮”至“夷行”。○正義曰:浮浮,實江漢之貌,而言眾強者,以其合而東流,是水之眾而強大也。下云“武夫洸洸”,與此“滔滔”相類。傳以“洸洸”為武貌,則此言“滔滔,廣大”者,亦謂武夫之多大,故侯苞云:“眾至大也。”《禹貢》“導淮自桐柏,東入于海”,其傍之民,不盡為夷,故辨之云:“淮夷,東國,在淮之崖浦而為東夷之行者也。”知在東國者,《禹貢》“徐州淮夷玭珠”,則淮夷在徐州也。春秋時,淮夷病杞,齊桓公東會于淮以謀之。《左傳》謂之東略,是淮夷在東國。昭四年,楚子會諸侯于申,而淮夷與會,是淮夷為國號,其君之名姓則《書傳》無文。○箋“江漢”至“言來”。○正義曰:《禹貢》“嶓冢導漾水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入于江”。是至大別之南,漢與江合而東流也。《漢書·地理志》大別在廬江安豐縣界,則江、漢合處在揚州之境也。下云“江漢之滸,王命召虎”,故知宣王于是水上命將帥也。幷云遣士卒者,明武夫之文兼有將帥也。宣王不于京師命之,而于江、漢之上命者,蓋別有巡省,或親送至彼也。言順水流而下者,以水東流,兵亦東下,故云順流而下,非乘舟浮水而下也。滔滔,武夫之貌,非水之貌也。何則?士眾陸行,不在于水,故言非安非游,不得云水之滔滔也。淮在江北,相去絕遠,夷在淮上,兵當適淮,而云順流下者,命將在江、漢之上,蓋今廬江左右,江自廬江亦東北流,故順之而行,將至淮夷,乃北行鄉之也。如此,則召公伐淮夷,當在淮水之南,魯僖所伐淮夷,應在淮水之北,當淮之南北皆有夷也。“淮夷來求”,正是來求淮夷,古人之語多倒,故箋言“來求淮夷所處”,倒其言以曉人也。凡言來據,自彼至此之辭。今命將始往,而言來求,故解之“據至淮夷之境,故言來”。敘武夫之情,言已來也。○傳“鋪,病”。○正義曰:《釋詁》文。彼“鋪”作“痡”,音義同。○箋“車戎”至“言來”。○正義曰:“鳥隼曰旟”,《春官·司常》文也。上言來求,已至淮夷之境,此承其下云出車、設旟,明至境之后出之、設之,是為戰而言,故云“兵至境而期戰地,至期日而出車建旟”也。兵法止則有壘,謂從營壘而出陳之也。旌旆無事則納之于弢,故將戰乃建之也。
江漢湯湯,武夫洸洸,經營四方,告成于王。洸洸,武貌。箋云:召公既受命伐淮夷,服之。復經營四方之叛國,從而伐之,克勝,則使傳遽告功于王。○湯,書羊反。洸音光,又音汪。復,扶又反。傳,張戀反,以車曰傳。遽,其據反,以馬曰遽。鄭注《玉藻》云:“以車馬給使。”
四方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爭,王心載寧。箋云:庶,幸。時,是也。載之言則也。召公忠臣,順于王命,此述其志也。○爭,爭斗之爭。
[疏]“江漢”至“載寧”。○正義曰:上章既言臨戰,此又本其命已而言戰勝之事。言王初于江、漢之水湯湯然流盛之處,命此勇武將帥之夫洸洸然武壯者,使之征伐。今既伐淮夷而克之,又以戰勝之威,經營于四方之國,有不服者則從而伐之,每有所克,則使傳遽之驛,告其成功于宣王也。召公既遣人告,又自言其事。今四方既已平服,王國之內幸應安定。時既無有叛戾乖爭者,我王之心于是則安寧矣。言王以四方不服,故遣己出伐。今王國既定,冀王心永安,是召公盡忠之言,述其志也。○箋“召公”至“于王”。○正義曰:上言來至戰地,此言經營四方,明是既戰而勝,乃經營四方之叛國也。下云“王命召虎,式辟四方”,是王本命之使既克淮夷,更討不服也。言告成于王,是有成而告,故知伐之克勝,使傳遽告王也。《玉藻》云:“士曰傳遽之臣。”注云:“傳遽,以車馬給使者也,謂若今時乘驛遞傳而遽疾,故謂之傳遽也。”知非召公親告王者,以下章方云“于疆于理”,則是召公未還,且“王國庶定”,是未見王之辭也,故知使人告也。
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國來極。召虎,召穆公也。箋云:滸,水涯也。式,法。疚,病。棘,急。極,中也。王于江、漢之水上命召公,使以王法征伐開辟四方,治我疆界于天下,非可以兵病害之也,非可以兵急躁切之也。使來于王國,受政教之中正而已。齊桓公經陳、鄭之閑及伐北戎,則違此言者。○滸音虎,沈又音許。疆,居良反。注及下同。疚音救。“王命行伐”,一本作“王法征伐”。兵操,操音七刀反。一本無“兵”字,又一本“兵操”作“急躁”,躁音早報反。
于疆于理,至于南海。”箋云:于,往也。于,于也。召公于有叛戾之國,則往正其境界,修其分理,周行四方,至于南海,而功大成事終也。○分,符問反。
[疏]“江漢”至“南海”。○正義曰:既言淮夷平定,此又本其命辭,言王在江、漢之水崖,王親命召虎云:汝當以王法開辟四方之國。言有叛戾者,皆征之使服。又當治我疆界之土,令之修理土田,使遍達四境。其為之也,當優寬以禮,所經之處,非可以兵病害之,所與戰者,非可以兵急躁之,但以正道伐之,使于我王國來,復從受其政教之中正而已。召公既受此命,已定淮夷,復平叛戾之國,往正其疆界,往修其分理,周行四方,至于南海,言其功成事終,稱王之命也。○箋“滸水”至“此言者”。○正義曰:“滸,水崖”,《釋水》文。“疚,病”,《釋詁》文。“棘,急”,《釋言》文。彼“棘”作“悈”,音義同。以王法行征伐,謂以王者之正法,不妄殺以為功,不譎詐以求勝也。治我疆界于天下,謂畫其土境,正定其疆界也。上言“式辟四方”,則所為者廣。“匪疚匪棘”,其事非一,故以為二:非可以兵病害之,謂所過之處,不得厚斂資財,使民困病也;非可以兵急躁之,謂所與對戰,不得多所殺傷,殘害民命也。以病害、急躁,其言不同,明此為二事矣,故引齊桓二事以反之。經陳、鄭之間,取《左氏》之說,是病害之也。及伐北戎,取《公羊》之說,是急躁之也。宣王使行王法,齊桓則用霸道,霸道劣于王法,故違此言。僖四年《左傳》稱桓公率諸侯伐楚,楚既與齊盟,齊將還師,陳轅濤涂謂鄭申侯曰:“師出于陳、鄭之間,國必甚病。若出于東方,觀兵于東夷,循海而歸,其可也。”申侯曰:“善。”濤涂以告齊侯,許之。后知其詐而執之。其意以齊侯所經之處多有征發,陳、鄭二國當其軍道,去既過之,來又過之,則民將困病,故欲詐之使出于東方。是齊桓之兵病害人也。莊三十年,齊人伐山戎,《公羊傳》曰:“齊,侯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子司馬子曰:‘蓋以躁之為己蹙矣。’”何休云:“躁,迫也。已,甚也。蹙,痛也。蓋戰迫之而甚痛。”其意言齊桓殺傷過多,甚可痛蹙,是齊桓之兵急躁之也。鄭言急躁,意出于彼。本或作“慘戚之”者,誤也。定本云“非可急躁切之”,《公羊》為“躁”字,則“慘”非也。如彼年世之次,先伐山戎,后經陳、鄭。此倒其事者,依此“疚”、“棘”為次耳。○箋“于往”至“事終”。○正義曰:以召公承王命而往治之,故以“于”為“往”。凡言至于,明有從往之辭。上言“經營四方”,故知周行四方,乃至于南海。九州之外,謂之四海,至于南海,則盡天子之境,是其功大成。由此成功,故下章而賜之。本或“往”下有“于于”二字,衍也。定本、《集注》皆有“于于”二字。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旬,遍也。召公,召康公也。箋云:來,勤也。旬當作營。宣,遍也。召康公名奭,召虎之始祖也。王命召虎,女勤勞于經營四方,勤勞于遍疆理眾國。昔文王、武王受命,召康公為之楨干之臣,以正天下。為虎之勤勞,故述其祖之功以勸之。○來,毛如字,鄭音賚。下同。旬,毛音巡,又音荀,鄭作營。翰,戶旦反,又音寒。遍音遍。下同。奭音釋。為,于偽反。下“為虎”、“為其”同。
無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似,嗣。肇,謀。敏,疾。戎,大。公,事也。箋云:戎,猶女也。女無自減損曰我小子耳。女之所為,乃嗣女先祖召康公之功,今謀女之事,乃有敏德,我用是故,將賜女福慶也。王為虎之志大謙,故進之云爾。○肇音兆,《韓詩》云:“長也。”祉音恥,福也。大謙,音泰。
[疏]“王命”至“爾祉”。○毛以為,王以召公功成,將欲賞之。此陳其命之之言。王乃命召虎曰:汝勤勞于偏服四方,勤勞于宣揚王命。言其功實大,己悉知之。因又勸之云:昔我先王文王、武王受命之時,汝之先君召康公維為楨干之臣,以匡正于天下。汝亦當繼康公之業,不可憚勞也。而召虎謙退,不敢自同先君。王又進之云:汝無得言曰我小子耳。汝之所為者,乃召公之功是嗣。言其堪繼康公也。今我謀汝敏德大事,足繼先君,我用是之故,當賜汝之福慶也。○鄭唯以旬為營、宣為遍、戎為汝為異。餘同。○傳“旬遍”至“康公”。○正義曰:“旬,遍”,《釋言》文。彼“旬”作“徇”,音義同。毛既以旬為遍,則宣不復為遍,當謂宣布王命也。“召公,召康公”,嫌是召虎,故辨之。○箋“來勤”至“勸之”。○正義曰:“來,勤”,《釋詁》文。“宣,遍”,《釋言》文。上章云“經營四方,告成于王”,又言“于疆于理,至于南海”,則召虎大功在此二事而已。今王命召虎,稱其功勞則“來旬來宣”,當指此二事,且“宣”訓為“遍”,“旬”不宜亦訓為“遍”,旬之與營字相類,故知當為營。“來旬”,謂勤勞于“經營四方”;“來宣”,謂勤勞于遍理眾國,以統上二文也。○傳“肇謀”至“公事”。○正義曰:“肇,謀。戎,大。公,事”,皆《釋詁》文。孔安國《論語》注云:“敏,行之疾也。”《地官·師氏》三德有敏德,是敏為識解之疾也。
釐爾圭瓚,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釐,賜也。秬,黑黍也。鬯,香草也。筑煮合而郁之曰鬯。卣,器也。九命錫圭瓚秬鬯。文人,文德之人也。箋云:秬鬯,黑黍酒也。謂之鬯者,芬香條鬯也。王賜召虎以鬯酒一樽,使以祭其宗廟,告其先祖諸有德美見記者。○釐,力之反,沈又音賚。瓚,才旱反。秬音巨。鬯,敕亮反。卣音酉,又音由,中尊也,本或作攸。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諸侯有大功德,賜之名山土田附庸。箋云:周,岐周也。自,用也。宣王欲尊顯召虎,故如岐周,使虎受山川土田之賜,命用其祖召康公受封之禮。岐周,周之所起,為其先祖之靈,故就之。○錫,本或作“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者,是因《魯頌》之文妄加也。
虎拜稽首:“天子萬年!”箋云:拜稽首者,受王命策書也。臣受恩,無可以報謝者,稱言使君壽考而已。
[疏]“釐爾”至“萬年”。○正義曰:上言“用錫爾祉”,此言賜之之事。言王命召虎云:今賜汝以圭柄之玉瓚,又副以秬米之酒芬香條暢者一卣尊,汝當受之,以告祭于汝先祖有文德之人。王命辭如此。于此之時,又賜之以山川,使得專為其有。又加益以土田,令之大于故時也。召虎于時往于岐周之地,受王此命。王乃用召虎之祖康公受命之禮以命之也。虎既受命,即拜而稽首,稱言使天子得萬年之壽。臣蒙君恩,無以報答,故原君長壽而已。○傳“釐賜”至“之人”。○正義曰:“釐,賜”,《釋詁》文。“秬,黑黍”,《釋草》文。禮有郁鬯者,筑郁金之草而煮之,以和秬黍之酒,使之芬香條鬯,故謂之郁鬯。鬯非草名,而此傳言“鬯,草”者,蓋亦謂郁為鬯草。何者?《禮緯》有秬鬯之草,《中侯》有鬯草生郊,皆謂郁金之草也。以其可和秬鬯,故謂之鬯草。毛言鬯草,蓋亦然也。言筑煮合而郁之,謂筑此郁草,又煮之,乃與秬鬯之酒合和而郁積之,使氣味相入,乃名曰鬯。言合而郁積之,非草名。如毛此意,言秬鬯者,必和郁乃名鬯,未和不為鬯,與鄭異也。《釋器》云:“卣,中尊。”故云:“卣,器也。”案《春官·郁人》“掌和郁鬯以實彝而陳之”,則鬯當在彝,而此及《尙書》、《左傳》皆云“秬鬯一卣”者,當祭之時乃在彝,未祭則在卣。賜時未祭,故卣盛之。《王制》云:“三公一命袞若有加。”則賜三公八命,復加一命,乃始得賜是圭瓚之賜。九命乃有,故云九命然后賜圭瓚秬鬯也。文人,謂先祖有文德者,故云文德之人。○箋“秬鬯”至“見記”。○正義曰:以毛解秬鬯,其言不明,似必和郁乃名為鬯,故辨之。明黑黍之酒,自名為鬯,不待和郁也。《春官·鬯人》注云:“秬鬯,不和郁者。”是黑黍之酒即名鬯也。知者,以鬯人掌秬鬯,郁人掌和郁鬯,明鬯人所掌未和郁也,故孫毓云:“郁是草名,今之郁金,煮以和酒者也。鬯是酒名,以黑黍秬一秠二米作之,芬香條鬯,故名曰鬯。鬯非草名,古今《書傳》香草無稱鬯者。箋說為長。”賜之鬯酒,令之祭祀,是使遍祭宗廟,特云“告于文人”,故知告諸有德美見記者。○傳“諸侯”至“土田”。○正義曰:禮,名山大川不以封諸侯,有大功德乃得賜之,故云“諸侯有大功德,則賜之名山土田附庸”。案:召本岐山之陽采地之名,且為畿內之國。《書傳》無召穆出封之文,則益之土田,大于故耳,未成為大國也。此經無附庸,傳云附庸者,以土田即是附庸。定本、《集注》、毛傳皆有“附庸”二字。○箋“周岐”至“就之”。○正義曰:時實周世,而特言于周受命,明非京師。以召祖之故地在岐周,故知周為岐周也。又解其命不在京師,而向岐周之意,由宣王欲尊顯召虎,故如岐周。如,往也。以虎祖康公在岐周事文、武有功而受采地,今虎嗣其業,功與之等,故往岐周命之,明其復祖之業,所以尊顯之也。還用其祖召康公受封之禮,明虎之功與康公同也。《祭統》云:“賜爵祿必于太廟。”以岐是周之所起,為其有先王之靈,謂有別廟在焉,故就之也。禮,宗子去國,則以廟從。此周既徙都,仍得有廟存者,宗子去國,則所居之處非復己有,故以廟從。文、武雖則去岐,岐仍天子之地,故因留其廟為別廟焉。
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令聞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國。”對,遂。考,成。矢,施也。箋云:對,答。休,美。作,為也。虎既拜而答王策命之時,稱揚王之德美,君臣之言宜相成也。王命召虎用召祖命,故虎對王亦為召康公受王命之時對成王命之辭,謂如其所言也。如其所言者,“天子萬壽”以下是也。○休,許虬反。聞音問。施如字,《爾雅》作“弛”,式氏反。
[疏]“虎拜”至“四國”。○毛以為,上既受賜,今復謝之。言虎拜而稽首,遂稱揚王之德美,乃作其先祖召康公對王命成事之辭曰:使天子得萬年之壽。又令此明明顯盛之天子,其善聲聞長見稱誦,不復有已止之時。又施布其經緯天地之文德,以和洽此天下四方之國,使皆蒙德。本召公之答天子,其辭如此。今宣王以康公受命之法命召虎,故虎亦以康公答王之辭答宣王也。○鄭唯對為答為異。餘同。○傳“對遂”至“矢施”。○正義曰:傳以對為遂者,以為因事之辭,言君既命之,臣遂稱之。矢,施也,謂施陳文德。定本為“弛”字,非也。○箋“對答”至“下是”。○正義曰:箋以君臣共語,宜為應答,故以對為答。“休,美”,《釋詁》文。“作,為”,《釋言》文。以王命召虎用召祖命,故虎亦為召康公受命之時對成王命之辭,謂對王命舊事成辭,因而用之。謂如其召康公所言。“天子萬壽”以下是也。定本、《集注》皆云“對成王命之辭”。
《江漢》六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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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為戒然。戒者,“王舒保作,匪紹匪游,徐方繹騷”。○繹音亦。騷,素刀反,徐音蕭。
[疏]“《常武》六章,章八句”至“為戒然”。○正義曰:《常武》詩者,召穆公所作,以美宣王也。經無“常武”之字,故又解之云:美其有常德之故,以立此武功征伐之事,故名為《常武》。非直美之,又因以為戒,戒之使常然。定本、《集注》皆有“然”字。經六章,三章上五句以上,言命遣將帥,修戒兵戎,無所暴掠,民得就業,此事可常以為法,是有常德也。三句以下,言征伐徐國,使之來庭,克翦放命,服王威武,此事武功成立,是立武事也。其因以為戒,則如箋之所言“就常德之中,戒使常行之也”。宣王末年德衰,此云“有常德”者,是謂常時所行之德,可以為常,非言宣王終始有常,故因以為戒,戒王使之有常也。此章王肅述毛以為王不親行。王基述鄭為此章王自親行。王既親行,仍須命元帥以統領六軍,故《左傳》鄢陵之戰,楚王雖自親行,仍命子反將中軍,是也。○箋“戒者”至“釋騷”。○正義曰:“三事就緒”以上,命將帥之辭。“震驚徐方”以下,是往伐徐國之事。唯“赫赫業業”五句,說王之軍行,云舒緩而無懈怠,自然前敵恐動。是用兵之道,不假暴疾。雖美其實事,亦戒使常然,故以此言當之。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師皇父:“整我六師,以修我戎。赫赫然盛也。明明然察也。王命南仲于大祖,皇甫為大師。箋云:南仲,文王時武臣也。顯著乎,昭察乎,宣王之命卿士為大將也。乃用其以南仲為大祖者,今大師皇父是也。使之整齊六軍之眾,治其兵甲之事。命將必本其祖者,因有世功,于是尤顯。大師者,公兼官也。○赫,火百反,字又作“爀”。大祖,音泰,下及注“大師”、“大祖”皆同。將,子匠反。第一章注同。
既敬既戒,惠此南國。”箋云:敬之言警也。警戒六軍之眾,以惠淮浦之旁國。謂敕以無暴掠為之害也。每軍各有將,中軍之將尊也。○警音景。掠音亮。
[疏]“赫赫”至“南國”。○毛以為,今有赫赫然顯盛,明明然昭察者,宣王也。所以為盛察者,以王今命卿士南仲者于王太祖之廟,使之為元帥親兵。又命為太師之公者皇父,使之監撫軍眾。既使此二人為將為監,乃告之云:當整齊我六軍之眾,以治我甲兵之事,令師嚴器備。既已嚴備,當恭敬臨之。既已恭敬,又當戒懼而處之,施仁愛之心于此南方淮浦之傍國,勿得暴掠為民之害。此是王之顯察也。鄭以南仲為皇父遠祖,止命皇父一人而已。言王命卿士以南仲為大祖者,太師三公皇父也。此人為將,以整齊六師。又以敬為警,言既已警肅之,既已戒敕之。以此為異。餘同。○傳“赫赫”至“太師”。○正義曰:《釋訓》云:“赫赫,迅也。”孫炎曰:“赫赫,顯著之迅。”郭璞曰:“盛疾之貌。”是赫赫為盛之意也。“明明,察”,《釋訓》文。舍人曰:“明明,言其明甚。”孫炎曰:“明明,性理之察也。”言王命南仲于太祖,謂于太祖之廟命南仲也。皇父為太師,謂命此皇父為太師。毛蓋見其文煩,故以為二人。“南仲”、“卿士”,文在“太祖”之上,是先為卿士,今命以為大將。“太師皇父”在“太祖”之下,則于太祖之廟始命以為太師。其實皆在太祖之廟幷命之,故太祖之文處其中也。南仲為卿士,未知于六官何卿也。皇父新為太師,未知于舊何官也。正以二文不同,知皇父新命之耳。下章“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則此二人亦當尹氏命之矣。此言太祖,下言尹氏,互相足也。大師,三公之官,則是尊于卿士。先言王命南仲者,以南仲為上將,皇父為監。以皇父不親兵,故特言命南仲。王肅云:“皇父以三公而撫軍也。殊南仲,于王命親兵也。”○箋“南仲”至“兼官”。○正義曰:箋以王命卿士以為大將,止當命一人為元帥,不應幷命二人,故以為止命皇父而已。以《出車》之篇言之,知南仲,文王時武臣,是今所命者皇父之太祖,故本言之。命皇父為將,必遠本其祖者,因其有積世之功,尤欲使之彰顯故也。上言王命卿士,則皇父為卿士矣。太師,三公之名。復言“太師皇父”一人,是公兼官,謂三公而兼卿士之官。必易傳者,孫毓云:“宣王之大將復字南仲,傳無聞焉。且古之命將,皆于禰廟,未有于后稷太祖之廟者。又經言‘南仲太祖’,明以南仲為太祖,非命于太祖之文也。昔陳勝舉兵,稱項燕,命將本祖,古今有之。箋義為長。”陳勝舉兵者,《史記》、《漢書》皆有其事。《十月之交》皇父擅恣,若為厲王則在此之先,若為幽王則在此之后,皆相接連,與此皇父得為一人。或皇氏父字,傳世稱之,亦未可知也。○箋“敬之”至“尊也”。○正義曰:箋以戒為戒敕,則敬非戒類,不宜相配而言,故知敬之言警,承上六師之下,故云“警戒六軍之士眾”,軍之所行,多苦暴掠,故知施惠南國,是使無暴掠為之害也。又以天子六軍,軍各有將,今獨命皇父,使整六師,惠南國,不命餘將,故解之,“雖每軍各有將,中軍之將尊”,故特命之,使總攝諸軍也。《左傳》稱晉作諸軍,常以中軍之將為元帥,元帥是其尊也。諸侯三軍,分為左右,可得有中軍焉。天子六軍,而得有中軍者,亦當分之為三,中與左右各二軍也。《春秋》桓五年,“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左傳》曰:“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周公黑肩將左軍。”是天子之軍分為左右之事也。鄭轉敬言警,而毛不為傳,則毛不變敬字,當以敬為恭敬,戒為戒懼。使此二將恭敬以臨之,戒懼而處之,不得與鄭同也。
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尹氏掌命卿士,程伯休父始命為大司馬。浦,涯也。箋云:尹氏,天子世大夫也。率,循也。王使大夫尹氏策命程伯休父于軍將行治兵之時,使其士眾左右陳列而敕戒之,使循彼淮浦之旁,省視徐國之土地叛逆者。軍禮,司馬掌其誓戒。○陳如字,徐直覲反。行,戶剛反,列也。浦音普,涯也,《說文》云:“水濱也。”
不留不處,三事就緒。”誅其君,吊其民,為之立三有事之臣。箋云:緒,業也。王又使軍將豫告淮浦徐土之民云:不久處于是也,女三農之事皆就其業。為其驚怖,先以言安之。○為之,于偽反。下“為其”同。將,子匠反。下同。
[疏]“王謂”至“就緒”。○毛以為,上命將元帥,此命司馬。王謂其內史大夫尹氏,汝當為策書,命此程國之伯字休父者,謂命之為大司馬之卿也。即言所命之意,今軍出之時,使此司馬令其士眾左右陳力而為行,稱王之命,戒敕我六軍之師旅,往循行淮之浦崖,省視此徐之國土,有叛逆者從而討之。又當預告徐上之人,我兵之來也,不久留,不停處,直誅爾叛逆之君,為汝立三有事之臣,使就其事業。當即還師,勿驚怖也。○鄭唯“三事就緒”謂“三農之事皆就業”為異。餘同。○傳“尹氏”至“浦崖”。○正義曰:以王謂之而使命人,故知尹氏掌命卿士,即內史也。其職曰:“凡命諸侯及孤卿大夫則策命之。”是也。特云命之,知往前未為此官,始命之也。知為大司馬者,以《大司馬職》云:“若大師則掌其戒令。”此言“戒我師旅”,是司馬之事。又《楚語》云:“重黎氏世敘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后也。當宣王失其官守,而為司馬氏。”韋昭云:“程國,伯爵。休父,名也。失官,謂失天地之官,而以諸侯為大司馬也。”案:父宜是字,而昭以為名,未能審之。孫炎曰:“崖,水邊也。”《說文》云:“浦,水濱也。”則浦、崖一物,故云浦也。○箋“尹氏”至“誓戒”。○正義曰:此時尹氏當是尹吉甫也。下至春秋之世,天子大夫每有尹氏見于經傅,以此知天子世大夫也。吉甫,卿士也,而云大夫者,以吉甫身為卿士,其繼世者不必常得為卿,而大夫是其總號。且命臣者,內史之事,《周禮》內史中大夫,故以大夫言之。吉甫卿士而掌命臣者,蓋為卿而兼內史也。云于軍將行治兵之時者,軍禮“出曰治兵”,此行治兵之禮然后乃出,故行禮之時,敕戒師旅也。禮,軍行,司馬掌其誓戒者,即其職所云“大師掌其戒令”,是也。此經云“徐土”,下云“徐方”、“徐國”,其義一也,言其居在一方而有國土耳。此徐當謂徐州之地,未必即是春秋之世徐子之國。何則?春秋之世,徐國甚小,宣王之時,非能背叛而使王親征之。六軍幷出,則是強敵者也,明非春秋徐國,但不知于時之君何姓名耳。○傳“誅其”至“之臣”。○正義曰:告之以“不留不處”,是安慰民情之辭,故解其意,“誅其君,吊其民”。由吊愍其民,故不久留處而擾亂之。立三有事之臣,與《十月之交》“擇三有事”文同。彼傳云:“三有事者,國之三卿。”即此亦為之立三卿也。止言立卿,不言立君,舉其立臣,明亦為之立君。或擇此君之宗賢者而立之,或別封他人,無文可以明之。就緒者,王肅云:“就其事業。”亦當謂民得就業。○箋“緒”至“安之”。○正義曰:《釋詁》云:“業,緒也。”反覆相訓,故緒為業。連上命將之事,而王實未行,故知又使軍將豫告之也。以誅君吊民,使之就業。民之就業,唯農事耳,故知三事謂三農之事。太宰九職,“一曰三農,生九谷”。注云:“三農,原隰及平地。”則三農謂此也。《十月之交》云:“擇三有事。”是有事者三而擇立之。《雨無正》云:“三事大夫。”文連大夫,故得以為公卿。至于此者,言民就農事,不宜以為三卿,故易傳也。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游。徐方繹騷,赫赫然盛也。業業然動也。嚴然而威。舒,徐也。保,安也。匪紹匪游,不敢繼以敖游也。繹,陳。騷,動也。箋云:作,行也。紹,緩也。繹當作驛。王之軍行,其貌赫赫業業然,有尊嚴于天子之威,謂聞見者莫不憚之。王舒安,謂軍行三十里,亦非解緩也,亦非敖游也。徐國傳遽之驛見之,知王兵必克,馳走以相恐動。○嚴,毛魚檢反,鄭如字。紹如字,繼也,徐云:“鄭尺遙反。”繹音亦,鄭作“驛”,音同,謂傳驛也。騷如字,徐音蕭。“舒,序也”,一本作“舒,徐也”。憚,徒旦反。解音懈。傳,張戀反。恐,丘勇反。下同。
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箋云:震,動也。驛馳走相恐懼,以驚動徐國,如雷霆之恐怖人然,徐國則驚動而將服罪。○霆音庭。
[疏]“赫赫”至“震驚”。○毛以為,上言戒敕將帥,此言王軍往行。言赫赫然而盛,業業然而動,有儼然威武而為天子之容者,此宣王之軍也。以此而往征伐徐國之君,乃舒徐而安行,不為急疾。言其依于軍法,日行三十里耳。雖于禮舒行,又非敢繼之以敖游,言其不始而安行,末以敖游繼之,謂終常敬戒,不惰慢也。故徐土之方,斥候之使見其如此,乃陳說王之此威,往告以恐動之。其動驚此徐方之國,如雷之發聲,如霆之奮擊,以恐怖人然。故使徐方之國聞之,則皆動驚而將服罪。此事可常以為法,故美王能行之。○鄭以為,王之軍行,其儀貌赫赫然,有尊嚴于天子之威。王既其貌如此,出則舒而安行,亦非解緩,亦非敖游。由此徐方之國傳遽之驛見之,知王兵必克,馳走以相恐動。餘同。○傳“赫赫”至“騷動”。○正義曰:赫赫,盛貌。業業,動狀。軍行而又見其狀,故以業業為動也。儼然而有威,謂其軍儼然有可畏之貌。“舒,徐也”。定本云“舒序”,非也。《釋詁》云:“紹,繼也。”以紹、游共為一句,皆是不敢為之,故云“不敢繼以敖游”。以凡人之心,莫不初勤后惰,況今以安舒為始,或當以敖游繼之。而宣王能終始如一,故美其不敢繼以敖游。“繹,陳”,“騷,動”,皆《釋詁》文。○箋“作行”至“恐動”。○正義曰:此說軍已動發,故以為行。“匪紹匪游”,各自言匪每者一義,不得言繼以敖游也,故讀之為紹,訓之為緩。言“繹騷”,則騷由此驛,故知繹當作傳驛之驛。言有嚴天子為他人所尊嚴,故易傳言有嚴天子之威,謂聞見者莫不憚之。王舒安行,嫌其解緩,故云“亦非敖游也”。《左傳》稱“兵交,使在其間”。王將伐徐,必使候,故云徐國傳遽之驛見之,知王兵必克,歸以報其國,馳走以相恐動。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如虓虎。鋪敦淮濆,仍執丑虜。虎之自怒虓然。濆,涯。仍,就。虜,服也。箋云:進,前也。敦當作屯。丑,眾也。王奮揚其威武,而震雷其聲,而勃怒其色。前其虎臣之將闞然如虎之怒,陳屯其兵于淮水大防之上以臨敵,就執其眾之降服者也。○“如震如怒”,一本此兩“如”字皆作“而”。闞,呼減反,徐火斬反,又火敢反,一音啖。虓,火交反,虎怒貌。鋪,普吳反,徐音孚,陳也,《韓詩》作“敷”,云:“大也。”敦,王申毛如字,厚也,《韓詩》云“迫”,鄭作“屯”,徒門反。淮濆,符云反,鄭“大防也”。仍如字,本或作“扔”,音同。勃,步忽反。降,戶江反。
截彼淮浦,王師之所。截,治也。箋云:治淮之旁國有罪者,就王師而斷之。○截,才結反。斷,端亂反。
[疏]“王奮”至“之所”。○毛以為,既到淮浦,臨陣將戰,王乃奮揚其威武,其狀如天之震雷,其聲如人之勃怒其色。言嚴威之可懼也。即進而前,其虎臣之將闞然如虓怒之虎,令布陳敦厚之陣于淮水濆崖之上,就而執其眾所降服之虜。既敗其根本,又窮其枝葉,因復使人治彼淮浦之傍有罪之國,皆執而送之,來就王師之所而聽誓言,盡得其支黨也。○鄭唯以敦為屯為異。餘同。○傳“虎之”至“虜服”。○正義曰:此論武將之威,言如虓虎,故知虎之自怒虓然。《釋丘》云:“墳,大防。”李巡曰:“墳謂崖岸,狀如墳墓。”是墳為崖也。《釋詁》云:“仍,因也。”因是就之義也。虜者,囚系之名,為人虜獲,是屈服也。○箋“進前”至“服者”。○正義曰:以其臨陣當進而前之,故以進為前也。敦訓為厚,于義不協,故破之為屯。毛無破字之理,必以為厚,宜為布陳敦厚之陣也。“丑,眾”,《釋詁》文。言虎臣之將者,以虎臣稱臣,為王所特進,非廣言士卒,故知是將也。就執其降服者,此篇上下不言其戰,則是見敵即服,故就執之。
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嘽嘽然盛也。疾如飛,摯如翰。苞,本也。箋云:嘽嘽,閑暇有餘力之貌。其行疾,自發舉如鳥之飛也。翰,其中豪俊也。江漢以喻盛大也。山本以喻不可驚動也。川流以喻不可御也。○嘽,吐丹反。摯音至。閑音閑。
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綿綿,靚也。翼翼,敬也。濯,大也。箋云:王兵安靚且皆敬,其勢不可測度,不可攻勝。既服淮浦矣,今又以大征徐國,言必勝也。○綿如字,《韓詩》作“民民”,同。度,待洛反。
[疏]“王旅”至“徐國”。○正義曰:上既克定淮浦之國,此又進而伐徐,言王之師旅雖經淮夷,其師之盛嘽嘽然,間暇而有餘力也。其行動之疾也,如鳥之飛。其赴敵之速也,如摯之翰。其軍之眾多也,如江之廣,如漢之大也。其固守則不可驚動,如山之基本。其往戰則不可御止,如川之流逝。其行之時,綿綿然安靜,不行暴掠,翼翼然恭敬,各司其事。其形勢不可測度,不可克勝。以此嚴威武力,將大往而征此徐國,言其盛不可當,往必克敵也。○傳“嘽嘽”至“苞本”。○正義曰:嘽嘽,間暇之貌。由軍盛所以嘽嘽然,故云盛也。疾如飛,如鳥飛也。摯如翰者,摯,擊也,翰是飛之疾者。言其擊物尤疾,如鳥之疾飛者。“翰飛戾天”,飛、翰為一,此別言“如”,故為二事也。○箋“嘽嘽”至“可御”。○正義曰:此皆以傳大略,故申述之。鳥飛已是迅疾,翰又疾于飛,故云“翰,其中豪俊”者。若鷹顫之類摯擊眾鳥者也,故傳以為“摯如翰”,謂其擊戰之時也。江、漢以比盛大,即“漢之廣矣”,“江之永矣”,軍師之眾,其廣長似之也。兵法有動有靜,靜則不可驚動,故以山喻,動則不可御止,故以川喻。如川之流,取流為喻。“如江如漢”,不取其流,取其盛大耳。○傳“綿綿”至“濯大”。○正義曰:綿綿,舒緩之意,故為靜也。《釋訓》云:“翼翼,恭也。”故為敬。“濯,大”,《釋詁》文。○箋“王兵”至“必勝”。○正義曰:以上文說其勇猛,而勇猛失于殘害,故言安靜且敬以解之。兵法應敵出奇,故美其不可測度,不可攻勝,正謂他人不能勝己也。上已言“截彼淮浦”,此言“濯征徐國”,是既服淮浦之國,今又伐徐也。此篇與上篇事別,非召穆平淮夷之事,然則淮浦之國非淮夷也,未知何國。以強弱相懸,而云大征,故知言必勝也。
王猶允塞,徐方既徠。猶,謀也。箋云:猶,尙。允,信也。王重兵,兵雖臨之,尙守信自實滿,兵未陳而徐國已來告服,所謂“善戰者不陳”。○陳,直刃反。下同。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徠庭。來王庭也。
徐方不回,王曰還歸。箋云:回,猶違也。還歸,振旅也。
[疏]“王猶”至“還歸”。○毛以為,王師既盛如此,又王之謀慮信而誠實,用兵有常,伐得其罪,故兵未陣而徐方既已自來告服其罪,因此歸功于王。徐方來,與他國同服于王者,是天子之功使之然也。又四方既已平定,徐方又來在王庭,便是天下宴安,不須用武。徐方先嘗叛者,已不敢違命,則無復有事。王乃告之曰:可以還歸矣。是武事既立,故述而美之。○鄭唯以“猶”為“尙”為異。○傳“猶,謀”。○正義曰:《釋詁》文。○箋“猶尙”至“不陳”。○正義曰:箋以徐方畏威,望軍而服,不由計謀所致,故易傳以猶為尙,兵法,臨敵設權,王尙守信自實,所以為美也。不言對戰執虜,故知兵未陣,徐國已來告服。“善戰者不陳”,莊八年《谷梁傳》文。○傳“來王庭”。○正義曰:言來王庭,謂既降服,后朝京師而至王庭,不必在王軍之庭也。
《常武》六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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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壞也。凡伯,天子大夫也。《春秋》魯隱公七年,“冬,天王使凡伯來騁”。○卬音仰。此及《召旻》二篇,幽王之《變大雅》也。
[疏]“《瞻卬》七章,上二章與卒章章十句,次三章盡六章章八句”至“大壞”。○正義曰:幽王承父宣王中興之后,以行惡政之故,而令周道廢壞,故刺之也。經七章,所陳皆刺大壞之事。○箋“凡伯”至“來聘”。○正義曰:凡國,伯爵。禮,侯伯之入王朝則為卿,故《板》箋以凡伯為卿士。此言大夫者,大夫,卿之總稱也。所引《春秋》者,隱七年經也。引之者,證天子之臣有凡伯也。凡國伯爵,稱世稱之,不謂與此必為一人矣。
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填不寧,降此大厲。昊天,斥王也。填,久。厲,惡也。箋云:惠,愛也。仰視幽王為政,則不愛我下民甚久矣。天下不安,王乃下此大惡以敗亂之。○昊,戶老反。填音塵。下篇同。
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賊蟊疾,靡有夷屆。罪罟不收,靡有夷瘳。瘵,病。夷,常也。罪罟,設罪以為罟。瘳,愈也。箋云:屆,極也。天下騷擾,邦國無有安定者。士卒與民皆勞病,其為殘酷痛病于民,如蟊賊之害禾稼然,為之無常,亦無止息時。施刑罪以羅網天下而不收斂,為之亦無常,無止息時,此目王所下大惡。○瘵,側界反,《字林》側例反。蛑,本又作“蟊”,音牟。屆音界。罟音古。瘳,敕留反。卒,尊忽反。
[疏]“瞻卬”至“夷瘳”。○正義曰:言己瞻望而仰視此昊天,王者之為政,曾不于我百姓而施恩愛也。若愛百姓,當以善政安之。今甚久矣,天下不安。言不安以來已久也。王又乃下此大惡之政,以敗亂之。又說所下大惡之狀。王為虐政,天下騷擾,邦國無有定安者,士卒與民其盡勞病矣。其殘酷于民,如蟊賊之蟲病害于禾稼然。為此殘酷,無有常,又無有已止時也。其殺害于民,則施刑罪以網羅天下,一徑施行,不復收斂,為此殺害,無有常,又無瘳愈時也。言王降大惡如此,故下民所以不安。○傳“昊天”至“填久”。○正義曰:以“則不我惠”,謂王不愛民,故知昊天斥王。卒章昊天與“無不克鞏”文連,固于天位是王之事,故知卒章昊天亦斥王也。作者既假昊天以斥王,其言天事則單言天耳。天何以刺?“天之降網”,實論天事,嫌亦斥王,故不言昊,以異其文。《釋詁》云:“塵,久也。”古書填與塵同,故以為久。○箋“惠愛”至“亂之”。○正義曰:“惠,愛”,《釋詁》文也。言幽王為政,不惠愛我下民,正謂降此大厲,即是不愛之驗。先言不愛為目,乃覆說不愛之狀。甚久矣,天下不安來久。《鄭語》稱幽王九年,王室始騷。此言不安已久,蓋九年已后也。王下此惡以敗亂之,言其不安之意也。○傳“瘵病”至“瘳愈”。○正義曰:“瘵,病。夷,常”,《釋詁》文。彼“夷”作“彝”,音義同。罟非罪名,而云“罪罟”,故知設罪以為罟,謂多立科條,使人易犯,若設網以待鳥獸,是以謂之罟。云瘳謂病愈,愈亦止也。○箋“屆極”至“大惡”。○正義曰:“屆,極”,《釋言》文。極者,窮盡之義,故又轉為已。已,止也。邦國是畿外之辭,故云天下騷擾,謂王以虐政擾動之也。以士民連文,故云士卒與民。士卒即從軍者也。言為殘酷與施刑罪者,殘酷謂加害于民,施刑謂布陳科禁,雖害民是一,所從言之異,故重設其文也。蟊賊者,害禾稼之蟲。“蟊疾”,是害禾稼之狀。言王之害民,如蟲之害稼,故比之也。箋以蟊賊是損害之實,故以殘酷痛疾言之。罪罟是張設之言,故以施刑罪言之。不收者,以田設網罟,有收斂之期,王施刑禁,則不復收斂,故責其不收也。言目王所下大惡者,謂條目王惡。定本作“目”,俗本為“自”,誤也。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箋云:此言王削黜諸侯及卿大夫無罪者。覆猶反也。○覆,芳服反,服也。注及下同。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說之。收,拘收也。說,赦也。○說音稅。注同。一音他活反。
哲夫成城,哲婦傾城。哲,知也。箋云:哲謂多謀慮也。城,猶國也。丈夫,陽也。陽動故多謀慮則成國。婦人,陰也。陰靜故多謀慮乃亂國。○知音智,王申毛如字。喆音哲,本亦作“哲”。
[疏]“人有”至“傾城”。○正義曰:上八句言王之為惡皆由婦人,下二句謂婦人之言不可聽用。若謂智多謀慮之丈夫,則興成人之城國;若為智多謀慮之婦人,則傾敗人之城國。婦言是用,國必滅亡。王何故用婦人之言,為此大惡,故疾之也。○傳“哲,知”。○箋“哲謂”至“亂國”。○正義曰:“哲,智”,《釋言》文。智者役心以謀慮,故云哲謂多謀慮也。國之所在,必筑城居之,作者以城表國。箋以其有城居之嫌,故云城猶國也。箋以“丈夫,陽。陽動故多謀慮則成國。婦人,陰。陰靜故多謀慮則亂國”。由陰陽不等,動靜事異,故俱多謀慮而成傾有殊也。若然,謀慮苟當,則婦人亦成國,任、姒是也。謀慮理乖,雖丈夫亦傾城,宰嚭、無極是也。然則成敗在于是非得失,不由動靜。而云陰陽不同者,于時褒姒用事,干預朝政,其意言褒姒有智,唯欲身求代后,子圖奪宗,非有益國之謀,勸王不使聽用,非言婦人有智皆將亂邦也。
懿厥哲婦,為梟為鴟。箋云:懿,有所痛傷之聲也。厥,其也。其,幽王也。梟鴟,惡聲之鳥,喻褒姒之言無善。○懿,于其反。注同。沈又如字。梟,古堯反。姒音似。
婦有長舌,維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維婦寺。寺,近也。箋云:長舌喻多言語。是王降大厲之階,階所由上下也。今王之有此亂政,非從天而下,但從婦人出耳。又非有人教王為亂。語王為惡者,是惟近愛婦人,用其言故也。○寺,徐音侍,亦如字。近,附近之近。下“近愛”、“近川”同。上,時掌反。語,魚據反。
[疏]箋“懿有”至“無善”。○正義曰:懿與噫,字雖異,音義同。《金縢》云:“噫!公命我勿敢言。”與此同也。噫者,心有不平而為聲,故云有所痛傷之聲。痛傷褒姒亂國政也。“厥,其”,《釋言》文。此刺幽王,而褒姒是其婦,故知“其,幽王”也。○傳“寺,近”。○正義曰:寺即侍也。侍御者,必近其傍,故以寺為近。○箋“長舌”至“言故”。○正義曰:以舌動而為言,故謂多言為長舌。《論語》云“駟不及舌”,亦謂言為舌也。
鞫人忮忒,譖始竟背。豈曰不極,伊胡為慝?忮,害。忒,變也。箋云:鞫,窮也。譖,不信也。竟,猶終也。胡,何。慝,惡也。婦人之長舌者多謀慮,好窮屈人之語,忮害轉化,其言無常,始于不信,終于背違。人豈謂其是不得中乎?反云維我言何用為惡不信也?○鞫,居六反。忮,之豉反。忒,他得反。譖本又作“僭”,子念反。背音佩。注同。慝,他得反。好,呼報反。
如賈三倍,君子是識。婦無公事,休其蠶織。休,息也。婦人無與外政,雖王后猶以蠶織為事。“古者天子為藉千畝,冕而朱紘,躬秉耒。諸侯為藉百畝,冕而青紘,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敬之至也。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近川而為之,筑宮仞有三尺,棘墻而外閉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積,卜三官之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于蠶室,奉種浴于川,桑于公桑,風戾以食之。歲既單矣,世婦卒蠶,奉繭以示于君,遂獻繭于夫人。夫人曰:此所以為君服。與遂副褘而受之,少牢以禮之。及良日,后夫人繅,三盆手,遂布于三宮夫人世婦之吉者,使繅,遂朱綠之,玄黃之,以為黼黻文章。服既成矣,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箋云:識,知也。賈物面有三倍之利者,小人所宜知也。君子反知之,非其宜也。今婦人休其蠶桑織纴之職,而與朝廷之事,其為非宜亦猶是也。孔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賈音古。注同。《爾雅》云:“市也。”倍,蒲罪反。無與,音預。紘,獲耕反。耒,力對反。昕音欣。奉,芳勇反。下同。種,章勇反。戾,力計反,燥也。食音嗣。單音丹。繭,古顯反。君服與,音餘。褘音輝。副,首飾。褘是褘衣。少,詩照反。繅,素刀反,本亦作“縿”,同。盆,蒲門反。纴,女金反。而與,音預。朝,直遙反。下“朝廷”同。
[疏]“鞫人”至“蠶織”。○正義曰:上言長舌之惡,更說為惡之狀。此婦人之長舌多謀慮者,乃好窮屈人之言語,出言則為人患害,且又變化無常,所言以不信為始,終竟于后背而違之。豈肯自曰:我之此言不中正乎?反云:維我此言,何用為惡?惡而不知其非,故為可痛傷也。既云出言不善,又責其干亂朝政,如商賈之求利三倍,乃君子之人于是識知之,非其宜也。汝今婦人之不宜與朝廷公事,而休止養蠶織纴,干預男子之政,亦非宜也。○傳“忮,害。忒,變”。○正義曰:忮者,以心忮格前人,為之患害,故以忮為害也。《釋言》云:“爽,忒也。”孫炎曰:“忒,變雜不一。”是忒為變之義也。○箋“鞫窮”至“不信”。○正義曰:“鞫,窮”,《釋言》文。讒譖者,皆不信之言,故以譖為不信也。竟者,卒盡之義,故云竟猶終也。“胡,何。慝,惡”,皆詩之通訓。佞人似智,奸人亂德,皆自以為善。此刺褒姒自以為賢。“豈謂是不得中乎?反云維我言何用為惡不信”,自謂所行皆得中,疾時人謂之惡。不自嫌其不信,所以至亡而不改也。○傳“休息”至“之至”。○正義曰:“休,息”,《釋詁》文。傳解婦人無與外事,雖王后之貴,猶以蠶織為事,故引《禮記》以證之。自“古者天子”以下,皆《祭義》文也。謂之藉田者,《天官·甸師》注云:“藉之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蕓芓終之。”《月令》注云:“借民力所治之田也。”天子千畝,諸侯百畝,以事神有多少,因而為之等差也。冕者,祭服之冠。紘謂冕之下而仰屬者。止言服冕,而冕有等級,未知服何冕也。夫人受繭服副褘,則人君耕藉或亦用祭服,蓋天子以袞冕也。諸侯自祭其廟,用玄冕,耕藉之服不過用玄冕也。其紘,天子以朱,諸侯以青者,以朱,南方,太陽之色,故天子用之;青,東方,少陽之色,故諸候用之,所以下天子。天子藉田在南郊,諸侯藉田在東郊,亦此意也。躬秉耒耜,謂親耕之。《月令》孟春,“天子親載耒耜,躬耕帝藉”,是其事也。此文兼有天子諸侯,故云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總舉諸神以為言也。《祭義》作“先古”,注云:“先古,先祖。”定本作“先公”,涉下先公而誤耳。既言人君親耕,又言王后親蠶,見祭祀之禮,必夫婦致敬也。蠶室必近川者,《夏官·馬質》注引《蠶書》云:“蠶為龍精。”然則以龍是水物,故近川為之,取其氣勢也。筑宮,謂筑蠶宮之院墻也。七尺曰仞。言仞有三尺,則蠶宮之墻高一丈矣。《尙書夏傳》文與此略同,云“筑官有三尺”者,其文誤也。故彼注云:“‘官’當為‘宮’。雉長三丈,高一丈。度長以長,度高以高,則蠶宮高一丈。”《禮志》曰仞有三尺。七尺曰仞,彼文直云“宮有三尺”,“宮”下當脫“仞”字也。雉者,城墻之度,故鄭計雉之數以推之。又引《禮記》以證之,復言七尺曰仞,是仞有三尺,乃充一雉之度,明其宮不得高丈三矣。彼注或云“蠶宮高一丈三尺”者,衍“三尺”二字也。棘墻,謂墻上布棘,以禁人之逾越,不以御寇,故外閉之。大昕之朝者,彼注云:“季春朔日之朝也。知者,以既卜之下即言養蠶之事。季春始蠶,故知是季春也。昕者,朝旦之名。言大昕,明是朔日之朝也。”皮弁素積者,《士冠禮》注云:“皮弁者,白鹿皮為冠,象上古也。積,猶辟也。以素為裳,辟蹙其腰中。皮弁之衣,用布十五升,其色象焉。”是也。卜三宮之夫人世婦之吉者,謂天子則卜三夫人,諸侯則卜世婦也。《月令》注“留養蠶者,所卜夫人與世婦”。是天子之夫人親蠶事也。《周禮》王后六宮,言三宮者,亦據諸侯言之也,故彼注云:“諸侯夫人三宮,半王后也。”言三宮,據諸侯夫人有三宮。言三宮之夫人,亦容天子。三夫人,人各居一宮也。以文兼天子諸侯,故雜互陳之。奉種浴于川,文承大昕之下,則以三月浴之矣。《天官·內宰》云:“仲春,詔后率外內命婦始蠶于北郊。”《馬質》注云:“月直大火則浴其種。”以仲春浴之者,蓋二月浴之,至將生又浴之,故不同也。風戾以食之者,彼注云:“葉及早涼脆,采之風戾之,使露氣燥,乃可食蠶。蠶性惡濕也。”歲既單矣,單,盡,故彼注云:“歲單,謂三月月盡之后也。言歲者,蠶,歲之大功,事畢于此也。”世婦卒蠶,獻繭于夫人,據諸侯為說。若天子,則夫人卒蠶,獻于后。《夏傳》注云:“此諸侯之禮。天子則獻繭于后。”是也。于君言示,于夫人言獻,以繭是夫人之事,主獻夫人,故夫人受之。夫人而云副褘者,彼注云:“副褘,王后之服。而云夫人,記者容二王之后與?以記意或然,故言。”與為疑之辭,雖王后受繭,其服尊,不過亦副褘也。少牢以禮之者,設少牢之饌,以禮遇世婦也。彼注云:“禮之者,禮奉繭之世婦也。”繅三盆手者,彼注云:“三盆手者,三𦁏也。幾繅,每𦁏大總而手振之以出緒也。”《夏傳》注云:“手猶親也,言后夫人親以手總之也。”言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以文兼天子諸侯,故先王先公互言之。○箋“識知”至“于利”。○正義曰:利之多少,其數無常。必以三倍為言者,以三是三才之數,數之小成,故舉以言焉。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爾介狄,維予胥忌。刺,責。富,福。狄,遠。忌,怨也。箋云:介,甲也。王之為政,既無過惡,天何以責王見變異乎?神何以不福王而有災害也?王不念此而改修德,乃舍女被甲夷狄來侵犯中國者,反與我相怨。謂其疾怨群臣叛違也。○舍音舍。注同。介音界。狄,毛他歷反,鄭如字,謂夷狄。見,賢遍反。被,皮寄反。
不吊不祥,威儀不類。人之云亡,邦國殄瘁。類,善。殄,盡。瘁,病也。箋云:吊,至也。王之為政,德不至于天矣,不能致征祥于神矣,威儀又不善于朝廷矣。賢人皆言奔亡,則天下邦國將盡困病。○吊如字,又音的。瘁,似醉反。
[疏]“天何”至“殄瘁”。○鄭唯以介狄別解。餘皆同。○傳“刺責”至“忌怨”。○正義曰:刺譏者,皆責之辭,故刺為責也。言“何神不富”,則富是神之所加,故以富為福也。毛讀狄為逖,故為遠也,則介當訓為大,不得與箋同也。忌者,相憎怨之言,故以忌為怨也。王肅云:“舍爾大道遠慮,反與我賢者怨乎?”○箋“介甲”至“叛違”。○正義曰:以辭有與奪,意為彼此,言“維予胥忌”,是不當怨而怨,則“舍爾介狄”者,是當怨而舍之也。且幽王荒淫惑亂,將至滅亡,兵在其頸,尙不知悟,安能復知大道遠慮?又大道遠慮非幽王之所有,何云舍汝乎?何以者,問之辭,故云王之政無過惡,天何以責王也?既問天之刺責,又問神不福助,亞前為勢,故何在神上。天者,群臣之精,言天則神可知。去天以外而別言神,則謂人鬼地祗山川社稷之類也。天之所責,唯有妖變而已,故云見變異,若日食、星殞、山崩、川竭之屬也。神所不福,則是己有禍罰,故云有災害,謂水旱、蟲螟、霜雹、疫癘之等也。于時已有此等事,故責王不改修德教也。不應舍而舍,則是已來犯王,故知被甲夷狄來侵犯中國者,臣若阿諛順旨,必不為王所怨,故知反與我相怨,謂其疾怨群臣叛違也。以正直不肯從邪,故為王所怨。○傳“類,善。殄,盡。瘁,病”。○正義曰:皆《釋詁》文。○箋“吊至”至“困病”。○正義曰:“吊,至”,《釋詁》文。此經與上義相配成天,刺神不福,皆由政惡所致。以王之為政,德不至于天,故天以刺之。不能致征祥于神,故神不福之。威儀有不善于朝廷,故相與怨忌。
天之降罔,維其優矣。人之云亡,心之憂矣。優,渥也。箋云:優,寬也。天下羅罔以取有罪亦甚寬,謂但以災異譴告之,不指加罰于其身。疾王為惡之甚,賢者奔亡,則人心無不憂。○渥,于角反。譴,棄戰反。
天之降罔,維其幾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幾,危也。箋云:幾,近也。言災異譴告離人身近,愚者不能覺。○離,力智反。
[疏]“天之”至“悲矣”。毛以為,上既言天刺責王,賢人將去,此又言其可憂之狀。天之所下此災異之羅網,維其僥渥而多矣。賢人之言皆云已欲亡去。我天下之人其心為之憂愁矣。又丁寧言之,天之所下災異之羅網,維其危險而甚矣,賢人之言皆云欲亡去,我天下之人其心為之悲哀矣。○鄭唯以優為寬、幾為近為異。餘同。○傳“優,渥”。○正義曰:以優為優饒之義,故為渥也。《信南山》云:“既優既渥。”是優渥為豐多之意也。○箋“優寬”至“不憂”。○正義曰:以“天之降罔”,是羅網寬廣優饒者,寬容之義,故易傳以優為寬。天下羅網,以取有罪,正謂欲取王也。不指害其身,而微加譴告,是其寬也。。○傳“幾,危”。○正義曰:《釋詁》文。上言優者,謂自天降而多也。此言幾者,謂至人身而危。二者相接成也。○箋“幾,近”。○正義曰:《釋詁》文。上寬者,謂微加譴告,告而不改,則禍及其身,故離人近。二者亦相接成,但以忠臣諫君,宜稱禍近為切,故易傳也。
觱沸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寧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箋云:檻泉正出,涌出也。觱沸,其貌。涌泉之源,所由者深,喻己憂所從來久也。惡政不先己,不后己,怪何故正當之。○觱音必。沸音弗。觱沸,泉出貌。檻,胡覽反,徐音下斬反。藐藐昊天,無不克鞏。藐藐,大貌。鞏固也。箋云:藐藐,美也。王者有美德藐藐然,無不能自堅固于其位者,微箴之也。○藐,亡角反。鞏,九勇反。箴,之林反。
無忝皇祖,式救爾后。箋云:式,用也。后,謂子孫也。
[疏]“觱沸”至“爾后”。○正義曰:言觱沸然而涌出者,檻泉也。此泉濆涌而出,言其所從來維其深遠矣。喻天下之人心之憂悲,亦所由來久遠,寧從今日矣!我之所憂,憂此惡政。怨恨何故不從我之先,何故不從我之后,而正當我之身也?既言王政之惡,故以箴王。言人君有美大之德藐藐然,可以比于昊天,則無不能堅固于其位者。是守位者必由美德也。王當美德固之,無使辱汝君祖之先王,用此美德,以救汝后世之子孫,使之保守王位,無喪邦國也。○箋“檻泉正出,涌出”。○正義曰:《釋水》文也。李巡曰:“水泉從下上出曰涌泉。”○傳“藐藐”至“鞏固”。○正義曰:《釋詁》云:“藐藐,美也。”言大貌者,為美大之貌也。“鞏,固”,《釋詁》文。○箋“王者”至“箴之”。○正義曰:下云“無忝皇祖”,則知能固者,謂能固其王位也。不直言無德則不能固,而云有美德者無不能固,反言以見意,而文不指斥,是微箴之也。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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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壞也。旻,閔也,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旻,病也。○召旻,上時照反,下密巾反。下同。
[疏]“《召旻》七章,上四章章五句,下三章章七句”至“之臣”。○正義曰:《召旻》詩者,周卿士凡國之伯所作,以刺幽王大壞也。又解名篇之義,是閔傷當時天下無如文、武之世召康公之臣。以時無賢臣,深可痛傷,故以《召旻》名篇。其敘大壞之意,經七章皆大壞之事也。首章曰“旻天疾威”,卒章云“有如召公”,雖有召旻之字,而其文不次,作者錯綜以名篇,故《敘》特解經之旻天,自由天之閔下,以旻為天名,此《敘》轉為閔,箋訓為病,則與旻天之義其意小乖,是借名以見意,作者指言旻天,為此故也。先王佐命之臣,能開辟土地者蓋多矣,而獨言召公者,作者意所欲言,無他義也。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我饑饉,民卒流亡。箋云:天,斥王也。疾,猶急也。瘨,病也。病乎幽王之為政也,急行暴虐之法,厚下喪亂之教,謂重賦稅也。病中國以饑饉,令民盡流移。○瘨,都田反,沈又音殄,又音田。令,力呈反。一本作“令故民”。
我居圉卒荒。圉,垂也。箋云:荒,虛也。國中至邊竟以此故盡空虛。○圉,魚呂反。竟音境,本亦作“境”。
[疏]“旻天”至“卒荒”。○正義曰:言比旻天之王者,其為政教乃急疾而行此威虐之法。比天之王者,又厚下與民喪亂之教,而病害我國中以饑饉,令國中之民盡流移而散亡。以此故令我所居中國至于四境邊陲,民皆逃散而盡空虛,是王暴虐所致之。○箋“天斥”至“流移”。○正義曰:箋以此詩刺王大壞,而承以饑饉流亡,明是王使之然。于文勢非言上天,故以天為斥王,旻天亦斥王也,故箋即言“幽王之為政,急行暴虐之法,厚下喪亂之教”。以幽王文總二事,是經之二天皆斥王也。《小旻》云:“旻天疾威。”文與此同。彼箋云:“旻天之德,疾王者以刑罰威恐萬民。”則以天為上天,疾為疾惡。而此不然者,以此下云“天降罪罟”,承以“蟊賊內訌”。內訌是人自潰亂,非上天降之。文與下相類,故知疾威、降喪亦是王自行之,非天疾王,非天降之也。《小旻》之文連“敷于下土”,布政下土是王之所為,明天以是故疾惡于王。觀文而說,故與此異。《蕩》之“疾威”,與此不同,義亦然也。急行暴虐之法,厚下喪亂之教,所以為異者,以二句相連,疾與篤為類,則威為酷刑罰,喪為亂亡賦稅則。急者行之必速之辭,厚者為之加重之稱,則二者俱急而且重也。但以言疾則為行之理已著,言篤直是厚而近為行之理未彰,故又言降以見之。因此,故下單言“天降”以配而成句也,其實天與旻天俱斥王耳。箋又總解暴虐、喪亂之事,正謂重賦斂,病中國以饑饉,令盡流移也。○傳“圉,垂”。○正義曰:《釋詁》文。○箋“荒虛”至“空虛”。○正義曰:“荒,虛”,《釋詁》文。某氏曰:“《周禮》云:野荒民散則削之。”唯某氏之本有荒字耳,其諸家《爾雅》則無之。要《周禮》野荒必是虛之義也。居謂城中所居之處,圉謂邊境,以此故盡空虛以謂虐政故也。
天降罪罟,蟊賊內訌。訌,潰也。箋云:訌,爭訟相陷入之言也。王施刑罪,以羅罔天下眾為殘酷之人,雖外以害人,又自內爭相讒惡。○訌,戶工反,徐云:“鄭音工。”爭,爭斗之爭。下同,惡。烏路反。
昏椓靡共,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椓,夭椓也。潰潰,亂也。靖,謀。夷,平也。箋云:昏椓皆奄人也。昏,其官名也。椓,椓毀陰者也。王遠賢者,而近任刑奄之人,無肯共其職事者,皆潰潰然維邪是行,皆謀夷滅王之國。○椓,丁角反。共音恭。注皆同。潰,戶對反。遹音聿,一音述。奄如字,本又作“閹”。遠,于萬反。近,附近之近。邪,似嗟反。
[疏]“天降”至“我邦”。○正義曰:上言王以暴亂病民,此又言所病之事。今比天之王者,下此刑罰羅網之法于天下,諂佞之臣又助為此刑罰殘酷。其害于人,如蟊賊之害禾稼然,又內自潰亂梠陷以罪人也。又王所親任,是刑餘之人,此昏奄椓毀之小人,無供其職事者,皆潰潰然昏亂,其行邪僻,實謀滅我王之邦國,王何故信任之?○傳“訌,潰”。○正義曰:《釋言》文。○箋“訌爭”至“讒惡”。○正義曰:傳訌潰之義,以訌字從言,故知訌者是爭訟相陷入之言。由爭訟相陷,故至潰敗,故《爾雅》以訌為潰。訌言內,則蟊賊為外,故云眾為殘酷之人,雖外以害人,又內相讒惡。言惡人所在為害,又自不相親也。“天降罪罟”,是王所下之。知“蟊賊內訌”,是臣之眾殘酷之人為之者,以訌是相惡之言,若亦王所下之,不得言其相惡,故知臣之佞者,助王以殘酷害人,又內自相讒惡也。○傳“椓夭”至“夷平”。○正義曰:傳意亦以椓為去陰,但以《正月》云“天夭是椓”,夭謂夭殺。椓謂椓破,夭椓文連,故幷舉其類以曉人。潰潰,昏亂之意,故為亂也。“靖,謀”,《釋詁》文。“夷、平,易也”,俱訓為易,是夷得為平,言平殄而滅之。○傳“昏椓”至“王之國”。○正義曰:解名此人為昏椓之意,故云“皆奄人也”。《天官·閽人》注云:“閽人司昏晨以啟閉者。”是“昏,其官名也”。“椓,椓毀陰者”,為犯淫罪而刑之也。《書傳》曰:“男女不以禮交者,其刑宮。”《秋官·司刑》注云:“宮者,丈夫則割其勢,女子閉于宮中。”此椓毀其陰,即割勢是也。謂之奄者,《天官·酒人》注云:“奄,精氣閉藏者。”引《月令》“其器閎以奄”,是由割去其勢,精氣閉藏,故謂之奄人也。若然,《秋官·掌戮》云:“墨者使守門。”《閽人》之注引《掌戮》之文,則閽人乃是墨者,非奄人矣。而此箋以昏為奄者,案《周禮·序官》閽人上有內小臣,下有寺人。內小臣之與寺人,皆是奄人為之,閽人與之為類,官居其閑,則亦奄人也。《閽人》云:“王宮每門四人。囿游亦如之。”注云:“囿,禁院也。游,離宮也。”然則王宮之與囿游,所守門者,其官皆曰閽人,是閽之用人,非獨奄也。《掌戮》“墨者使守門,宮者使守內,刖者使守囿”。則墨、刖皆亦為閽,非獨宮刑者矣。但內門則用奄以守之,其外門則用墨耳。《閽人職》曰:“掌守王宮之中門之禁。”注云:“中門于外、內為中。天子五門,雉門為中門。”是雉門以內用奄,庫門以外用墨,其囿則用刖也。官與寺人為類,主以奄者為名。《月令》:“仲冬,命奄尹審門閭,謹房室。”是門房之守,皆奄為之,故知閽是奄人之官名也。奄者防守門閣,親近人主。凡庸之君,闇于善惡,以其少小慣習,朝夕給使,顧訪無猜憚之心,恩狎有可悅之色。且其人久處宮掖,頗曉舊章,常近床第,探知主意。或乃色和貌厚,挾術懷奸;或乃捷對敏才,飾巧亂實。于是邪正幷行,情貌相越,遂能迷罔視聽,因惑愚主,謂其智足匡時,忠能輔國,信而使之,親而任之,國之滅亡,多由此作。故詩人責王遠賢者而近刑奄之人也。原其本心,不欲滅國,但所謀不當,滅國之道也,故謂之謀滅王國也。
皋皋訿訿,曾不知其玷。皋皋,頑不知道也。訿訿,窳不供事也。箋云:玷,缺也。王政已大壞,小人在位,曾不知大道之缺。○皋音羔,《爾雅》云:“刺素食也。”訿音紫,《爾雅》云:“莫供職也。”玷,丁簟反。窳音庾。裴駰云:“病也。”《說文》云:“懶也。”一本又作“眾”。
兢兢業業,孔填不寧,我位孔貶。貶,隊也。箋云:兢兢,戒也。業業,危也。天下之人,戒懼危怖甚久矣,其不安也,我王之位,又甚隊矣。言見侵侮,政教不行。后犬戎伐之,而周與諸侯無異。○業如字,一音五答反。貶,彼檢反。隊,直類反,又作“墜”。
[疏]“皋皋”至“孔貶”。○正義曰:上言小人為謀,將滅王國。此言其致滅之狀。小人在位,皋皋然志識頑鈍而不知治道,訿訿然在公窳惰而不供職事。心頑力惰,自以為宜。王政已壞,曾不知其大道之玷缺也。臣既如此,害及天下,故今時之人皆兢兢而戒懼,業業然而危怖甚久矣。天下不安,言不安已久矣。民既不安,其我王之位又甚貶退,言其卑微與諸侯無異也。○傳“皋皋”至“供事”。○正義曰:《釋訓》云:“皋皋、琄琄,刺素食也。”舍人曰:“皋皋,不治之貌。”某氏曰:“無德而空食祿也。”無德不治而空食祿,是頑不知其道也。《釋訓》又云:“翕翕、訿訿,莫供職也。”是訿訿為窳不供其職也。《說文》云:“窳,懶也。”草木皆自豎立,唯瓜瓠之屬臥而不起,似若懶人常臥室,故字從宀,音眠。
如彼歲旱,草不潰茂,如彼棲苴。潰,遂也。苴,水中浮草也。箋云:“潰茂”之“潰”當作“匯”。匯,茂貌。王無恩惠于天下,天下之人如旱歲之草,皆枯槁無潤澤,如樹上之棲苴。○潰,毛戶對反,鄭作“匯”音謂。棲音西,謂棲息也。苴,鋤如反。槁,口老反。
我相此邦,無不潰止。箋云:潰,亂也。無不亂者,言皆亂也。《春秋傳》曰:“國亂曰潰,邑亂曰叛。”○相,息亮反。
[疏]“如彼”至“潰止”。○毛以為,言王無恩于民,致使下民如彼歲之大旱,其草不得申遂而盛茂,致使此草如彼水上棲止逐流之浮苴也。旱歲之草,如水上之苴,言其枯槁無潤。下民不得王恩,亦如是也。民不見德,禍亂將起,詩人閔之,言我視此王之邦國無有不亂,止言其必將亂也。后犬戎殺王,是此言之信。○鄭唯以潰為匯、棲苴謂樹上為異。餘同。○傳“潰遂”至“浮草”。○正義曰:草之生,當遂其生長之性。今言“草不潰茂”,故以潰為遂。苴是草之枯槁逐水流者,故云:“苴,水中之浮草。”如是,則棲為浮義,謂棲息于水上也。○箋“潰茂”至“棲苴”。○正義曰:潰茂連文,以潰為遂,于義不安,故易傳言“潰當作匯”。如《易·泰卦》“拔茅以匯”之字,匯是茂盛之貌也。箋不直言“潰當作匯”,而云“潰茂”之“潰”當作“匯”者,以下有“無不潰止”,嫌亦為匯,故連茂言之。又以棲者,居在木上之名,謂水上為棲,理亦不愜,故以為如樹上之棲苴。苴是草木之枯槁者,故在樹未落及已落為水漂皆稱苴也,此經再云“如”者,言民如旱草,草又如苴,見其枯槁之極,喻王無恩之甚也。○箋“春秋”至“曰叛”。○正義曰:僖四年《公羊傳》文也。引之者,證邦潰為國亂之意也。
維昔之富不如時。往者富仁賢,今也富讒佞。箋云:富,福也。時,今時也。維今之疚不如茲。今則病賢也。箋云:茲,此也。此者,此古昔明王。○疚音救,病也,字或作“㝌”。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職兄斯引。彼宜食疏,今反食精粺。替,廢。況,茲也。引,長也。箋云:疏,粗也,謂糲米也。職,主也。彼賢者祿薄食粗,而此昏椓之黨反食精粺。女小人耳,何不自廢退,使賢者得進?乃茲復主長此為亂之事乎?責之也。米之率:糲十,粺九,鑿八,侍御七。○粺,皮賣反。兄音況。下同。糲,蘭末反,沈音賴,又音厲。復,扶又反。下回。長如字,又張丈反。率,字又作“率”,音類,又音律,又所律反。鑿,子洛反,又音昨。《字林》云:“糲米一斛舂為八斗。”音子沃反。
[疏]“維昔”至“斯引”。○毛以為,邦國之亂,由遠賢者而任小人,故舉明王之政以幷之。言維昔明王之所富者,不如今之時。言昔時富賢人,今時富讒佞也。又言今時所以異于昔者,維今世之所病者,不如此明王,言明王富賢人,今世則病賢人,是其異于昔也。由病其賢者,故小人得進,故又責之。言彼宜食疏,今乃反食精粺之小人,由汝當路以病賢者。何不早自廢退,使賢者得進,乃復主為滋益此亂之事使更長也?言小人用事,益使亂長,故責之。○鄭唯“彼疏斯粺”為異。餘同。○傳“彼宜”至“引長”。○正義曰:以小人為彼,故云彼宜食疏,今食精粺。言其富小人也。“替,廢”,《釋言》文。《爾雅》之訓況為賜也。賜小人之物,使之益多,故以況為滋,滋又為益。“引,長”,《釋詁》文。○箋“疏粗”至“御七”。○正義曰:以疏封粺,則粗于粺也。粗于粺者,唯糲米耳,故知謂糲米也。“職,主”,《釋詁》文。以疏粺文稱彼此,則有相形之勢。上文責王病賢者富小人,則此亦相對,不得為一人,故易傳以賢者食粗,昏椓之黨食精也。“職況斯引”,職訓之為主。茲,此。引,長。言主為益此,使亂之長,故便而倒之云:“乃茲復主長此為亂之事,責之也。”言“米之率:糲十,粺九,鑿八,侍御七”者,其術在《九章》粟米之法。彼云:“粟率五十,糲米三十,粺二十七,鑿二十四,御二十一。”言粟五升,為糲米三升。以下則米漸細,故數益少。四種之米,皆以三約之,得此數也。言此,明糲粗于粺,故為疏也。
池之竭矣,不云自頻?頻,崖也。箋云:頻,當作“濱”。崖,猶外也。自,由也。池水之溢,由外灌焉。今池竭,人不言由外無益者與?言由之也。喻王猶池也,政之亂,由外無賢臣益之。○頻,舊云毛如字,鄭作“濱”,音賓,俱云崖也。案張揖《字詁》云:“瀕,今濱。”則瀕是古濱字者。與音餘。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泉水從中以益者也。箋云:泉者,中水生則益深,水不生則竭。喻王猶泉也,政之亂,又由內無賢妃益之。
溥斯害矣,職兄斯弘,不災我躬。箋云:溥,猶遍也。今時遍有此內外之害矣,乃茲復主大此為亂之事,是不災王之身乎?責王也。災謂見誅伐。○溥音普。災音災。遍音遍。下同。
[疏]“池之”至“我躬”。○正義曰:既言小人在朝,又傷王無輔助。言人見池水之竭盡矣,豈不言云由其外之濱崖無水以益之故也?以喻人見王政之喪亂矣,豈不言曰由其外之群臣無賢以佐之故也?人見泉水之枯竭矣,豈不言由其內之地中無水以生之故也?以喻人見王政危亂矣,豈不言曰由其內之妃后無德以助之故也?今王內無賢后,外無賢臣,溥遍有此內外無賢之害矣,而任政小人乃復主益此亂,使之更大亂漸益大,豈得不災害我身乎?言其必將害之。○箋“頻當”至“益之”。○正義曰:以水崖之濱,其字不應作頻,故破之也。傳作頻者,蓋以古多假借,或通用故也。池者,穿地引水。《家語》曰:“池水之大,魚鱉生焉,萑葦長焉,誰知其非泉也?”是池由自外引水而為之,故云“池水之益,由外灌焉”。上章刺王遠賢,故知以池竭喻外無賢臣益之也。既以池竭外無益以喻外無賢臣,故知下經以泉竭內無益以喻無賢妃也。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辟,開。蹙,促也。箋云:先王受命,謂文王、武王時也。召公,召康公也。言“有如”者,時賢臣多,非獨召公也。今,今幽王臣。○辟音辟。蹙,子六反。
于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尙有舊?箋云:哀哉,哀其不高尙賢者,尊任有舊德之臣,將以喪亡其國。○喪,息浪反。
[疏]“昔先王”至“有舊”。○正義曰:言日辟、日蹙,甚言之耳。不得一日之間,便有百里之校。于“蹙國”之上不言無賢臣者,以“不尙有舊”事見于下,故空其文,以下句互而知之。
《召旻》七章,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
《蕩之什》十一篇,九十二章,七百六十九句。
周頌·清廟之什 清廟 | 返回目錄 |
周頌譜《周頌》者,周室成功致太平德洽之詩。其作在周公攝政、成王即位之初。○正義曰:言致太平德洽,即成功之事。據天下言之為太平德洽,據王室言之為功成治定。王功既成,德流兆庶,下民歌其德澤,即是頌聲作矣。然周自文王受命,武王伐紂,雖屢有豐年,未為德洽。及成王嗣位,周公攝政,修文王之德,定武王之烈,干戈既息,嘉瑞畢臻,然后為太平德洽也。《書敘》“既黜殷命”之后,云“唐叔得禾,異畝同穎。王命唐叔,歸公于東。周公旅天子之命,作《嘉禾》。”是攝政之初,嘉禾生也。《書傳》曰:“三年踐奄。”《多方》曰:“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自此之后,無復征伐。《易》注云:“行誅之后致太平,自三年數也。故四年之封康叔,因欲營洛,以觀民心。”《康誥》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是德洽及民之事也。故《書傳》曰:“周公將作禮樂,優游之,三年不能作。君子恥其言而不見從,恥其行而不見隨。將大作,恐天下莫我知;將小作,恐不能揚父祖功烈德澤。然后營洛,以觀天下之心。于是四方諸侯,率其群黨,各攻位于其庭。周公曰:‘示之以力役且猶至,況導之以禮樂乎?’然后敢作禮樂。《書》曰‘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此之謂也。”如《書傳》此言,則周公以三年太平即應作禮樂,但為優游之故,至六年乃作。其禮樂自優游未作,頌聲乃人志所為,制禮之前,頌已作矣,故《周禮·太師》“教六詩,六曰頌”。《樂師》“帥學士歌徹”,謂歌《雝》也。制禮之時,得取頌詩為樂,是制禮之前有頌也。制禮之后,民俗益和,明頌聲乃作可知,故總云:“其作之時,在周公攝政、成王即位之初也。”史傳群書稱“成、康之間,四十餘年,刑措不用”,則成王終世太平。正言即位之初者,以即位之初,禮樂新定,其詠父祖之功業,述時世之和樂,宏勛盛事已盡之矣,以后無以過此,采者不為復錄。且檢《周頌》事跡,皆不過成王之初,故斷之以為限耳,不謂其后不得作頌也。故曰“成、康沒而頌聲寢”,不廢康王之時乃有其頌,但今詩所無耳。雅不言“周”,頌言“周”者,以別商、魯也。《周》蓋孔子所加也。何則?孔子以前,六詩幷列,故太師教六詩,是六詩皆別題也。《書敘》列《虞》、《夏》、《商》、《周書》各為一科,當代異其第。則《詩》本亦當代為別,《商頌》不與《周頌》相雜為次第也。周詩雖六義幷列,要先風、雅而后頌也。見事相因漸為,《商頌》不得在《周頌》之上,閑廁之也。《商頌》自以配樂,當如樂,貴者用前,賤者用后,不可以先伐之頌,在后代之下,必是獨行為一代之法。《國語》曰:“有正考甫者,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之太師,以《那》為首。”若在周詩之中,則天下所共,不須獨校于周之太師也,明不與周詩同處矣。商既不雜于周,不須有所分別,則知孔子以前未題周也。孔子論《詩》,雅、頌乃次魯、商于下,以示三代之法,故《魯譜》云:“孔子錄其詩之頌,同之王者后。”《商譜》云:“孔子錄詩,列之以備三頌。”是《商頌》者,孔子列之于《詩》末也。既有商、魯須題周以別之,故知孔子加周也。
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于是和樂興焉,頌聲乃作。○正義曰:此解名之為頌之意。頌之言容,歌成功之容狀也。“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堯典》文也。《左傳》:“季札見舞《韶簫》,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如地之無不載。’”是所據之文也。《尙書》說堯之德也,《左傳》說舜之德也。帝王之德,當為優劣,此引堯、舜之事以言周者,聖人示跡不同,所遇異時,故號有帝王,為優劣之稱。若乃至誠盡物,前聖后聖,其歸一也。故《中庸》說孔子之德,亦云“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明聖人之道同也。“噫嘻成王,既昭假爾”。《書傳》說越常之譯曰:“久矣,天之無烈風淫雨。”《中候·擿雒戒》云:“曰若稽古,周公旦,欽惟皇天,順踐祚即攝七年,鸞鳳見,蓂莢生,青龍御甲,玄龜背書。”是周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之事也。言頌聲者,詩各有聲,故《公羊傳》曰“什一而稅,頌聲作”是也。此頌聲由其時之君德洽于民而作,則頌聲系于所興之君,不系于所歌之主,故《周頌》三十一篇,左方中皆以為周公、成王之頌也。以其雖詠往事,顯祖業,昭文德,述武功,皆令歌頌述之,以美今時,不為祖父之頌矣。但祖父之功,由此以顯,顯其父祖之功,所以頌子孫也。故《時邁》之等,盡為武王之事,要歸頌聲于周公、成王也。若然,《清廟》祀文王,《執競》祀武王,非文、武之頌。而《那》祀成湯,《烈祖》祀中宗,《玄鳥》祀高宗,即為所祀之王頌者,頌既治平而興,文、武雖有盛德,時未太平,不可為頌。成王致太平,乃有頌,雖祀文王、武王,皆歌當時成功,告其父祖之神明,故《周頌》祀文王、武王者,皆非文、武之頌也。若殷之三王,既中興受命,本皆太平,明生時自有頌聲,但《商書》殘缺,無以言焉。今死而作頌,故系于所歌之王。因此而談,不廢成王崩后,亦有追頌,或本不錄,今《詩》無耳。祖父未太平,而子孫太平,頌聲之興,系于子孫,《周頌》是也。祖父未太平,而子孫未太平,則所頌之詩,系其父祖,《商頌》是也。若父祖子孫俱太平,作頌于子孫之時,論父祖之事者,則所系之主,由作者本意,無定準也。頌者,述盛德之容,至美之名,因此復有借其美名,因以指所頌者,《駉》頌僖公是也。止頌德政之容,無復告神之事,以位在諸侯,不敢輒作,雖非告神,又非風體,故曰“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頌”也。然《魯頌》之文,尤類小雅,比于《商頌》,體制又異,明三頌之名雖同,其體各別也。此《周頌》所頌之事,多在成王即位之前,今檢其作之早晚前后,亦參差不同。案《賚》序云:“大封于廟也。”箋云:“大封,武王伐紂時,封諸臣有功者。”宣十二年《左傳》:“昔武王克商而作頌:‘載戢干戈,載櫜弓矢。’又作《武》,其三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其文在《時邁》與《般》敘、《武》、《賚》、《桓》也。而《桓》說武王伐紂之事,《時邁》與《般》序言巡守。案《康王之詰》云:“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注云:“獨舉侯、甸、男、衛四服者,周公居攝六年,制禮,班度量,至此積三十年,再巡守,餘六年,侯、甸、男、要服正朝。要服國遠,既事遣之。衛服前冬來,以王有疾,留之。”如鄭此言,以攝政六年,而六服咸在,以為年端,則成王即位后十年乃巡守,是為攝政至成王之初無巡守也,明《時邁》與《般》,武王時也。此四篇皆武王時事也。《閔予小子》、《訪落》、《敬之》三篇序云“嗣王”,經稱“小子”,是成王除喪嗣位,未改喪中之稱,攝政之前事也。《有客》“微子來見祖廟”,箋云:“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代殷。后既受命,來朝而見也。”《尙書敘》微子之命在誅、管蔡之前,則微子來見,攝政二年之事也。凡此八篇,事皆在太平之前也。《雝》禘太祖,以魯禮言之,武王以成王年十歲十二月崩,則成王年十三祫于武王之廟,年十四禘于群廟,乃年十七攝政,三年而祫,至五年而禘。《雝》于《周禮》徹而歌之,則事在攝政六年之前。而攝政五年及成王十四時俱有禘,檢其篇中,二者無以可明,而《雝》箋云“得天下之歡心”,似五年之事也。《維天之命》“太平告文王”,箋云“告太平者,居攝五年之末”,則亦五年之事也。《明堂位》曰:“昔周公朝諸侯于明堂之位。”謂在洛邑也。《孝經》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然則朝諸侯、郊祀皆攝政六年所為。而《清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我將》“祀文王于明堂”,《思文》“后稷配天”,皆六年時事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不指年月,而郊祀,周公所定,《思文》頌所配之人,《昊天有成命》言感生之帝佑及后世,以事相況,蓋與《思文》同時也。《振鷺》“二王之后來助祭”,箋云:“二王,夏、殷也。其后,杞也,宋也。”微子攝政二年始為殷后,獨來見于祖廟。杞本先封,不當與宋俱至。今二王之后幷來助祭,則在《有客》之后也。杞、宋異服,不應幷朝,蓋亦周公朝諸侯于明堂之時,與天下俱至,則《振鷺》亦六年也。或者杞、宋一國,亦得云二王之后,如是,則其時不可知也。《酌》“告成《大武》”,亦六年之事,故箋云“其始成,告之而已”是也。既告,當作之以觀其和否。《有瞽》始作樂而合于太祖,云始作,明既告之后,合而觀之即告也。即告合,各有禮于廟,以樂初成,所以合而作之,故曰“既備乃奏,肅雍和鳴”,亦為六年時事也。朝明堂之時,諸侯及二王之后皆未去,故云“我客戾止,永觀厥成”。以此考之,事相符合也。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則《大武》之樂當奏之矣。而《酌》箋云“歸政成王,乃后祭于宋廟而奏之”者,以周公之作禮樂,主為成王,故據成王而言之,不言攝政之時已奏《大武》,則《武》詩之作,其時未可明也。《載見》箋云“諸侯始見君王”,謂見成王也。《小毖》曰:“予其懲而。”箋云:“我其創艾于往時矣。”皆成王即位之初也。《烈文》“成王即政”,檢成王除武王之喪,周公未攝之時,與周公致政之后,二者皆為即政。若除喪之時,事宜與《閔予》同時,而《閔予》三篇,與群臣謀事,稱“未堪家多難”,有求賢自退之志。今《烈文》之篇,申敕諸侯卿士,以賞罰為己任,亦宜為歸政之后,成王即位之初也,故服虔注《左傳》亦云“《烈文》,成王初即洛邑,諸侯助祭之樂歌”是也。其《維清》敘皆得為武王之事,俱敘云“奏”者,容周公、成王時,所奏述其事而為頌,故不可必定也。《噫嘻》曰“既昭假爾”,《臣工》曰“迄用康年”,《豐年》曰“多黍多稌”,《載芟》曰“萬億及秭”,《良耜》曰“其崇如墉”,《潛》曰“潛有多魚”,言豐年物多,以告神明,是論太平后事,但不知攝政三年之后定指何年耳。《天作》“祀先王先公”,事與《天保》“于公先王”文同,以禴祠烝嘗類之,是為時祭。《執競》“祀武王”,說武王生時之功。《絲衣》“繹賓尸”,說繹祭得禮之宜,推檢無以知其早晚,以祭乃繹是告神之作,亦宜其太平之年事也。所檢止知其事之早晚,而作者當時不必皆為。有事先而后作,有事后而先作者,不可以事定其作之時也。此云“頌聲乃作”,則頌自民之歌謠,而《外傳》引《思文》、《時邁》,皆言周文公之頌,所以周公之時,還得自頌者,以周公攝政,歸功成王,歌其先人之功,事由不涉于己,故得自為。風、雅比篇,既有義理,頌亦當有也。《武》,武王之事,不為頌首,不以事之先后必為次矣。《雝》作于制禮之前,而在《烈文》、《清廟》之后,又不以作之先后為次矣。《禮記》每云“升歌《清廟》”,然則祭宗廟之盛,歌文王之德,莫重于《清廟》,故為《周頌》之首。文王受命,為王者之端,武王即因其業,且俱為聖人,令父先于子,故頌以文王為首。其事盛者在先,所以先《清廟》也。次以《維天之命》者,言文王德與天同,溢于后世,周公收其道以制法,告其廟以太平,盛之次也。文王既道可為法,政致清明,故武王象其伐事,以制歌樂,故又次《維清》也。道既可法,諸侯當法而行之,故次《烈文》也。道為諸侯所法,可以祭祀先祖,故次《天作》也。人本于祖,推以配天,既祀于廟,又當郊天柴望,故次《昊天有成命》、《我將》、《時邁》也。雖告祭之歌,說武王能持強道,為神降福,故次《執競》也。武王之持強道,致牟麥之瑞,由后稷之功,故次《思文》也。由稷以致牟麥,牟麥為豐年之祥,故次《臣工》也。年之所康者,因祈谷而致福,故次《噫嘻》也。以祈谷大事,必有助祭,故次《振鷺》也。助祭得禮,以致年豐,當以報祭,故次《豐年》也。既獲年豐,天下和樂,故合諸樂,奏而聽之,故次《有瞽》也。既和樂年豐,萬物得所,信及潛逃,故次《潛》也。既樂作魚多,可以告神祭祖,故次《雝》也。說諸侯助祭之事,而諸侯之來朝有禮,故刺《載見》也。既朝祭得禮,則主所愛敬,故次《有客》也。以諸侯之來見,奏樂以示之,使知一代之功德,故次《武》也。《武》,武王之大事,周之最盛者也,但周推文德,以先文王,則武王為子道,故《武》詩不在《周頌》之初,故《禮記》每云“升歌《清廟》,下管《象》”,《象》謂《武》也。子道而在堂下,示上下之義。《武》詩主歌武王之功,而未致太平,王崩子幼,朝廟謀事,群臣進戒,故次《閔予小子》、《訪落》、《敬之》也。先朝廟而后諮謀,君訪問而臣進戒,事之次也。臣既進謀,君又求助,故次《小毖》也。既謀事求助,致敬民神,春祈秋報,故次《載芟》、《良耜》也。社稷雖國之貴神,卑于郊宗告祭,故次《時邁》之后,以所歌皆民事,非先王之盛德故也。既年豐民安,所以祭祀。祭則有明日之繹,以致胡考,故次《絲衣》也。天下所以年豐壽考,本以文王得用師之道,武王克定厥家,封功臣,陟四岳,祀河海,故次《酌》、《桓》、《賚》、《般》,以為和樂之終焉。《周頌》皆太平之歌,所論多告神之事,篇多而事相類,所次意不似風、雅。觀其大歸,《清廟之什》陳文、武盛德,郊宗柴望配禮之大者。《臣工之什》言助祭祈報合樂,朝見事劣于《清廟》。《閔予之什》傷家道之未成,創往時之禍難,又陳繹告之末祭,類禡之小禮,比《臣工》又差劣焉。大率《周頌》之次,雖其中有曲而變,要以盛者為先。《般》與《時邁》同為巡守,《般》非告祭之文,無明昭震疊之威,故同時而不次也。且社稷以祈報比篇,嗣王緣事義相類,郊宗由大禮類聚,繹禡為末祭群分,觀此則次有義矣,可以粗論難以精悉也。
《禮運》曰:“政也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正義曰:以頌者,告神之歌,由于政平神悅所致,故說政從神,下歌以報神,所以為頌之意,引《禮記》以證之。言藏身者,鄭云:“藏謂輝光于外而形體不見,若日月星辰之神。”言日月星神有光輝,形藏于中而不可見,猶人君施政教,身藏于中而不可害,猶日月星辰然。○是故夫政必本于天,殽以降命。○正義曰:既言藏身由政,又本政所由出,言“是故”,乘上文為勢也。以天為神之尊者,故先之本之者,即殽以降命也。殽之言效。鄭云:“效天之氣,以下教令。天有運移之期,陰陽之節也”,若賞以春夏,刑以秋冬,皆效天也。○命降于社之謂殽地,○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禮下者也,社者,土地之主。土會之法,有五地之物生。”此則教令本下于社,是謂效地之宜以下者也。教令由社,而云效地者,以社,五土之總神,為土地主也。《大司徒職》曰:“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宜皂物,二曰川澤宜膏物,三曰丘陵宜核物,四曰墳衍宜莢物,五曰原隰宜叢物。”是地有山川高下,物生各有所宜,人君當效之,亦順合所宜而任之。山者不使居川,渚者不使居中原之類,所效亦多矣。以上文因“政者,君之所以藏身”,即云“政必本于天”,既云本天,遂從天向下而言,故云“殽以降命”,則云降命者,自人君降之于民也。故鄭云“效天之氣,以下教令”,是君下之于民也。社廟以下,因前文亦政之所本,據今教令本之由于社廟,則所云降者,皆從社廟降于人君也,故鄭云:“教令由社下者,由社廟下于人君也。”隨文勢而互言之,皆神降于人君,君又降之于民也。降于祖廟之謂仁義,○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祖下者。《大傳》曰:“自禰率而上之至于祖遠者,輕仁也;自祖率而下之至于禰高者,重義也。”是祖廟有仁義降于人君,人君法之下于民。○降于山川之謂興作。○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山川下者。山川有草木禽獸,可作器物,供國事也。”言山川有材用,可以興作器物,有此法以降人君,人君所效,降興作之教令于民也。○降于五祀之謂制度。○正義曰:鄭云:“謂教令由五祀下者。五祀有中霤、門、戶、竈、行之神。”中霤謂室也。室及門,戶、竈、行,人之動作所由為,皆有制度。是五祀有制度以降人君,人君所以下于民為之制度也。上棟下宇,起自黃帝;有室則有門、戶矣;行是道涂所由;竈有爨烹之用。則五祀乃大之所為,而云降制度于人君者,以五祀雖人所為,要理自當有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創為之。既為其器,即立其神,神有制度,故可法象,猶社祀勾龍,廟祭先祖,亦人立之而效之。降命與此同。
又曰:“故祭帝于郊,所以定天位;祀社于國,所以列地利;祖廟,所以本仁;山川,所以儐鬼神;五祀,所以本事。”○正義曰:以上教令,皆降于郊社祖廟山川五祀,而此又祭之,見其為取法象焉,故云“所以本仁”,“所以本事”也。祭帝于郊,謂祭感生之帝,容五帝之兆也。天之法象,多不可指其所本,因其天象在上,而祭有處所,故云“定天位”也。祀社,土地之主,土地生物,人所利用,祭之而見有此利于民,故云“列地利”也。物雖資天所生,其見在地,所以將地言之。地之為利也博,故言其利,不言所本也。自祖廟以下不言祭,蒙上祭文,祖廟有仁有義,其仁可以總之。五祀本為制度,而制度興舉,即是事也,故云“本事”。山川亦有所本,因山川為神不明,故云“儐鬼神”。言賓敬山川鬼神而祭之,與本仁本事互見,敬鬼神而本之。
又曰:“禮行于郊,而百神受職焉。禮行于社,而百貨可極焉。禮行于祖廟,而孝慈服焉。禮行于五祀,而正法則焉。”○正義曰:上既言祭群神,此言祭得所之驗也,故鄭云:“信得其禮,則神物與人皆應之。”百神,列宿也。百貨,金玉之屬。如此為聖王既法象群神,人君誠心事之,禮行于神,則百神應而受職,百貨出而可盡,人服于孝慈,俗正其法則矣。知百神為列宿者,以系天言之,為天之諸神,分宿所主,各守所職,使不僭濫,寒暑節,風雨時,令萬物茂,百谷成也。“百貨,金玉”者,舉金玉言之。祭地得所,地不愛寶,山出器車,地生醴泉,銀甕丹甑金玉,百貨可盡為人用焉。又祖廟得所,則民化上,知孝于祖禰,慈愛子孫,而服于君之政教矣。五祀得所,則制度可法,是正法則矣。不言山川者,上既言儐鬼神,則已為禮行矣,故略之。
故自郊、社、祖廟、山川、五祀、義之修,禮之藏也。○正義曰:以此五者,聖王教令所法象,祭而事之,則神得而事治,義理由此以修飾,禮法從之而出見,是義興于此,禮藏其中,故鄭云:“修猶飾也,藏若其城郭然。”此言聖王之政,法象天地群神之為而為之政,政成而神得其所,神得其所,則事順人和而德洽于神舉矣。功大如此,可不美報乎?故人君必潔其牛羊,馨其黍稷,齊明而薦之,歌之舞之,所以顯神明,昭至德也。○正義曰:案今《周頌》郊社祖廟山川之祭,自以歲時之常,非為太平而報,而鄭云“功大如此,可不美報”者,人君是群神之主,故曰有天下者祭百神,其祭不待于太平也。但太平之時,人民和樂謳歌吟詠而作頌者,皆人君德政之所致也。以人君法神以行政,歸功于群神,明太平有所由,是故因人君祭其群神,則詩人頌其功德,故謂太平之祭為報功也。《時邁》、《般》、《桓》之祭,于時雖未太平,以其太平乃歌,亦為報也。歌之舞之,謂祭神之后,詩人歌之,非謂當祭之時即歌舞也,故《清廟》經曰“肅雍顯相”,“濟濟多士”,“駿奔在廟”,皆是既祭之后,述祭時之事,明非祭時即歌也。但既作之后常用之,故《書傳》說《清廟》云:“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澤,尊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是作后每祭嘗歌之也。頌之作也,主為顯神,明多由祭祀而為,故頌敘稱祀、告、澤及朝廟于廟之事亦多矣,唯《敬之》、《小毖》不言廟祀,而承謀廟之下,亦當于廟進戒、廟中求助者。然頌雖告神為主,但天下太平,歌頌君德,亦有非祭祀者。《臣工》、《有客》、《烈文》、《振鷺》及《閔予小子》、《小毖》之等,皆不論神明之事,是頌體不一,要是和樂之歌而已,不必皆是顯神明也。今頌,《昊天有成命》、《我將》、《思文》、《噫嘻》、《載芟》、《良耜》及《桓》,是郊社之歌也,其《清廟》、《維天之命》、《維清》、《天作》、《執競》、《雝》、《武》、《酌》、《賚》之等,為祖廟之祭也,其《烈文》、《臣工》、《振鷺》、《豐年》、《潛》、《有瞽》、《載見》、《有客》、《閔予小子》、《訪落》、《絲衣》之等,雖有祖廟之事,其頌德又與上異也。《時邁》與《般》有望祭河岳之事,是山川之祭也。唯五祀之祭,頌無其歌耳。頌為四始之主,歌其盛德者也。五祀為制度常事,非其盛,故無之。群神之中,亦有圓丘之天神,方澤之地祇,五方之帝,六宗之祀,今頌皆無者,以其頌者,感今德澤,上述祖父,郊以祖配,故其言及之。至于圓丘、方澤所配,非周之祖,不可歌之以美周德。五方之帝與六宗,同于天神所配之人,不異于《思文》與《我將》,詩人不為之頌,所以今皆無也。毛氏之義,傳訓不具,王肅準《鴟鴞》之傳而為之說,則周公攝政成王之事年,毛意或如王肅言也。《維天之命》傳曰“成王能厚行之”,為成王即政之后事也。成王年十四,周公攝政為元年。攝政三年春朝廟,《閔予小子》之篇是也。《有客》亦周公東征三年之后,來而始封,宜攝政四年之事,以“王來自奄”,非攝政時,與鄭異,不可約之為三年中也。三年除喪,明年禘于群廟,則《雝》為四年事。其餘則錯互不可盡檢,或與鄭同。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清廟者,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也,謂祭文王也。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詩也。廟之言貌也,死者精神不可得而見,但以生時之居,立宮室象貌為之耳。成洛邑,居攝五年時。○廟,本又作“廟”,古今字也,苗笑反。杜預云:“肅然清凈之稱也。”雒音洛,本亦作“洛”,水名,字從水。后漢都洛陽,以火德,為水克火,故改為“各”傍“隹”。朝,直遙反。
[疏]“《清廟》八句”至“王焉”。○正義曰:《清廟》詩者,祀文王之樂歌也。序又申說祀之時節,周公攝王之政,營邑于洛,既已成此洛邑,于是大朝諸侯。既受其朝,又率之而至于清廟,以祀此文王焉。以其祀之得禮,詩人歌詠其事,而作此《清廟》之詩,后乃用之于樂,以為常歌也。《周禮》四時之祭,其祭者,春曰祀,因春是四時之首,故以祀為通名。《楚茨》經云“烝嘗”,序稱“祭祀”,是秋冬之祭亦以祀目之。此祀文王,自當在春餘,序之稱祀,不必皆春祀也。以《王制》之法及《鄭志》所云:“殷禮:春礿、夏禘”,四時皆無祀名。而《商頌》之序亦稱祀者,子夏生于周世,因以周法言之。《那》與《烈祖》皆云“烝嘗”,而序稱為祀,是祀為通名也。案《召誥》經、序營洛邑者,乃是召公所為,而云周公既成洛邑者,以周公攝行王事,君統臣功,故以周公為主。既成洛邑,在居攝五年,其朝諸侯則在六年。《明堂位》所云“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于明堂”,即此時也。成洛邑后年始朝諸侯,而此系之成洛邑者,以洛邑既成之后,朝事莫此之先,故系之也。此朝諸侯在明堂之上,于時之位,五等四夷莫不咸在。言率之以祀文王,則朝者悉皆助祭。序雖文主諸侯,其實亦有四夷,但四夷世乃一見,助祭非常,故略而不言之耳。諸侯之朝,當依服數而至,明堂之位,得夷夏幷在者,以其禮樂初成,將頒度量,故特使俱至,異于常朝也。《顧命》諸侯見王之禮,召公率西方諸侯,畢公率東方諸侯,則率諸侯者皆二伯為之。此言率者,謂周公使二伯率之,以從周公祀文王也。文王之廟,雖四時常祀,而禮特異于常。諸侯皆在,祭事最盛,詩人述此祭而為此詩,故序備言其事。此經所陳,皆是祀文王之事。其言成洛邑,朝諸侯,自明祀之時節,于經無所當也。○箋“清廟”至“年時”。○正義曰:此解文王神之所居,稱為清廟之意。以其所祭,乃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宮,故謂之清廟也。此所祭者,止祭文王之神,所以有清明之德者,天德清明,文王象焉,以文王能象天清明,故謂其廟為清廟。《樂記》曰:“是故清明象天。”是天德清明也。《孔子閑居》曰:“清明在躬。”注云:“謂聖人之德亦清明也。”《易》稱“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是文王能象天也。賈逵《左傳注》云:“肅然清靜,謂之清廟。”鄭不然者,以《書傳》說《清廟》之義云:“于穆清廟,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澤,尊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說《清廟》而言功德,則清是功德之名,非清靜之義也。廟者,人所不居,雖非文王,孰不清靜,何獨文王之廟顯清靜之名?以此故不從賈氏之說也。言祭之而歌此詩者,謂周公之時,詩人述之,而作此《清廟》之詩。《墓門》云:“歌以訊之。”箋云“歌謂作此詩”是也。既作之后,其祭皆升堂歌之,以為常曲,故《禮記》每云“升歌《清廟》”,是其事也。立宮室象貌而為之者,言死者之宗廟,象生時之宮室容貌,故《冬官·匠人》所論宗廟及路寢,皆制如明堂。是死之宗廟,猶生之路寢,故云象貌為之。由此而言,自天子至于卿士得立廟者,其制皆如生居之宮矣。案《鄭志》說《顧命》,成王崩于鎬,因先王之宮,故有左右房,為諸侯制也。是文、武之世,路寢未如明堂。《樂記》注云:“文王之廟為明堂制。”則文王之廟,不類生宮,而云“象貌為之”者,文王以紂尙在,武王初定天下,其宮室制度未暇為天子制耳。若為天子之制,其寢必與廟同,亦是象王生宮也。若然,《祭法》注云:“宗廟者,先祖之尊貌也。”《孝經》注云:“宗,尊也。廟,貌也。親雖亡沒,事之若生,為立宮室,四時祭之,若見鬼神之容貌。”如此二注象先祖身之形貌者,以廟類生人之室,祭則想見其容,故彼注通言其意耳。作廟者為室不為形,必不得象先祖之面貌矣。知成洛邑,攝五年時者,《書序》云:“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誥》。”“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如是,則作洛邑與成周,同年營之矣。《書傳》說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故知洛邑亦以五年成之也。言此者,以成洛邑在五年,則朝諸侯在六年,明此朝諸侯與《明堂位》所朝為一事也。
于穆清廟,肅雍顯相。于,嘆辭也。穆,美。肅,敬。雍,和。相,助也。箋云:顯,光也,見也。于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禮儀敬且和,又諸侯有光明著見之德者來助祭。○于音烏,注同,后發句皆放此,以意求之。相,息亮反,注同。見,賢遍反,下“著見”同。
[疏]“于穆清廟”。○毛以為,于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祭之禮儀,既內敬于心,且外和于色。又諸侯有明著之德來助祭也。其祭之時,又有濟濟然美容儀之眾士亦來助祭。于此眾士等,皆能執持文王之德,無所失墜。文王精神已在于天,此眾士之行,皆能配于在天。言其行同文王,與之相合也。此明著諸侯與威儀眾士長奔走而來,在文王之廟,后世常然,供承不絕,則文王之德,豈不顯于天,豈不承于人?所以得然者,以文王之德,為人所樂,無見厭倦于人。斯由人樂之不厭,故皆奔走承之。○鄭唯以駿奔走三句為異。言諸侯之與多士大奔走而來,在文王之廟,豈不光明文王之德與?言其光明之。豈不承順文王之意與?言其承順之。餘同。○傳“于嘆”至“相助”。○正義曰:于乎、于戲,皆古之嗚呼之字,故為嘆辭。“穆,美”,《釋詁》文。《書傳》云:“穆者敬之。”言穆為敬之美也。《樂記》引《詩》云:“肅雍和鳴。”夫肅肅,敬也;雍雍,和也。夫敬與和,何事而不行,是肅為敬,雍為和也。《釋詁》云:“相、助,勴也。”俱訓為勴,是相得為助。○箋“顯光”至“助祭”。○正義曰:“顯,光”,《釋詁》文。定本、《集注》皆云“顯,光也,見也”,于義為是。以此祀文王之歌,美其祀不美其廟,故云“周公之祭清廟也”。其禮儀敬且和者,謂周公祭祀能敬和也。以“肅雍”承“清廟”之下,宜為祭祀之事,而“顯相”之文又在其下,明是相者肅雍,故屬于周公,唯顯相為諸侯耳。知顯相是諸侯者,序言“朝諸侯,率以祀文王”,于此經當有諸侯之事。而下文別言多士,多士非諸侯,則顯相是諸侯可知。于諸侯言相,明多士亦為相矣。此箋以肅雍屬周公,而《書傳》云“肅雍顯相”,注云“四海敬和,明德來助祭”,以敬和為諸侯者,義得兩通也。
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執文德之人也。箋云:對,配。越,于也。濟濟之眾士,皆執行文王之德。文王精神已在天矣,猶配順其素如存生存。
[疏]傳“執文德之人”。○正義曰:經云“秉文之德”,謂多士執文王之德,故傳申其意,言此多士皆是執文德之人也。亦與鄭同。○箋“對配”至“生存”。○正義曰:《釋詁》云:“妃、合、會,對也。”是對為配之義。“越,于”,《釋詁》文。濟濟之眾士,謂朝廷之臣也。執行文王之德,謂被文王之化,執而行之,不使失墜也。言在天,則是有物在天而非天,此祀文王之事,故知在天謂文王精神已在天也。文王在天,而云多士能配者,正謂順其素先之行,如其生存之時焉。文王既有是德,多士今猶行之,是與之相配也。序言“朝諸侯,率以祀文王”,止率諸侯耳。多士亦助祭,序不言率之者,王朝之臣,助祭為常,非所當率,故不須言也。以朝廷之臣親受文王之化,故言秉文之德,則外臣疏遠,言其自有光明,亦所以互相通也。
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于人斯。駿,長也。顯于天矣,見承于人矣,不見厭于人矣。箋云:駿,大也。諸侯與眾士,于周公祭文王,俱奔走而來,在廟中助祭,是不光明文王之德與?言其光明之也。是不承順文王志意與?言其承順之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駿音峻。下篇同。射音亦,厭也。見厭,于艷反。下同。與音餘。下同。
[疏]傳“駿長”至“于人矣”。○正義曰:“駿,長”,《釋詁》文。言長者,此奔走在廟,非唯一時之事,乃百世長然,故言長也。以文王精神已在于天,光顯文王,是顯于天也。此奔走助祭,是承事文王,故見承于人也。不見厭于人者,由文王德美,不為人厭,所以諸侯、多士奔走助之,結上助祭之意也。“見承于人”上,或有“不”字,衍字,與“不見厭”相涉為誤。定本、《集注》幷無“不”字。○箋“駿大”至“厭之”。○正義曰:“駿,大”,《釋詁》文也。以詩人所歌,據其見事,非是逆探后世,不宜以駿為長。此承諸侯、多士之下,總言奔走,則文兼上事,故云“諸侯與眾士,于周公祭文王,俱奔走而來,在廟中助祭”。以其俱來,故訓駿為大。大者,多而疾來之意。《禮記·大傳》亦云“駿奔走”,注“駿,疾也。疾奔走,言勸事也”。其意與此相接成也。又以上言“在天”者,見文王其身雖死,其道猶存,既言人能配行,故指在天為義。此言奔走在廟,主述祭時之事,無取于在天,故以為光明文王之德,承順文王之意。光明文王之德,雖亦得為顯之于天,但于文勢直言人所昭見,不當遠指上天,故易傳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即是不見厭于人,與傳同也。
《清廟》一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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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天之命》,大平告文王也。告大平者,居攝五年之末也。文王受命,不卒而崩。今天下大平,故承其意而告之,明六年制禮作樂。○維,《韓詩》云:“維,念也。”大音泰。后“大平”皆放此。
[疏]“《維天之命》八句”。○正義曰:《維天之命》詩者,大平告文王之樂歌也。以文王受命,造立周邦,未及大平而崩,不得制禮作樂。今周公攝政,繼父之業,致得大平,將欲作樂制禮。其所制作,皆是文王之意,故以大平之時,告于文王,謂設祭以告文王之廟。言今己大平,己將制作,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陳文王德有餘衍,周公收以制禮,順文王之意,使后世行之,是所告之事也。○箋“告大平”至“作樂”。○正義曰:《樂記》云:“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功成治定,即大平之事。此經所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是制作之意,明其將欲制作,有此告耳。制禮作樂,在六年之初,故知此告大平,五年之末也。又解所以必告文王者,文王受命,不卒而崩。卒者,終也。聖人之受天命,必致天下大平,制作一代大法,乃可謂之終耳。文王未終此事,而身已崩,是其心有遺恨。今既天下大平,成就文王之志,故承其素意而告之,冀使文王知之,不復懷悵故也。文王之不作禮樂者,非謂智謀不能制作,正以時未大平,故不為耳。今于五年之末,以大平告之,明己欲以六年成就之。言六年者,為制作成就之時,其始草創,當先于此矣。《明堂位》云:“六年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明是制作己就,故度量可頒,其禮亦應頒之,未即施用。《洛誥》說七年時事,周公猶戒成王,使肇稱殷禮,祀于新邑,則是成王即政,始用《周禮》也。武王亦不卒而崩,惟告文王者,當時亦應幷告,但以文王是創基之主,紂尙未滅,遺恨為深,周公之作《周禮》,稱為文王之意,故作者主于文王,辭不及武王。序亦順經之意,指言告文王焉。
維天之命,于穆不已。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而美周之禮也。”箋云:命猶道也。天之道于乎美哉!動而不止,行而不已。
[疏]“維天之命”。○毛以為,言維此天所為之教命,于乎美哉!動行而不已,言天道轉運無極止時也。天德之美如此,而文王能當于天心,又嘆文王,于乎!豈不顯乎?此文王之德之大。言文王美德之大,實光顯也。文王德既顯大,而亦行之不已,與天同功,又以此嘉美之道,以戒慎我子孫,言欲使子孫謹慎行其道。文王意既如此,我周公其當斂聚之,以制典法,大順我文王之本意。作之若成,當使曾孫成王厚行之,以為天下之法。周公以此意告文王,故作者述而歌之。○鄭以純為純美,溢為盈,曾孫通謂后世之王,唯此為異。其大意則同。○傳“孟仲”至“之禮”。○正義曰:文當如此。《孟子》云:齊王以孟子辭病,使人問。醫來,孟仲子對。趙岐云:“孟仲子,孟子從昆弟學于孟子者也。”《譜》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蓋與孟軻共事子思,后學于孟軻,著書論《詩》,毛氏取以為說。”言此詩之意,稱天命以述制禮之事者,嘆“大哉,天命之無極”,而嘉美周世之禮也。美天道行而不已,是嘆大天命之極。文王能順天而行,《周禮》順文王之意,是周之禮法效天為之,故此言文王,是美周之禮也。定本作“美周之禮”。或作“周公之禮”者,誤也。《譜》云“子思論《詩》,‘于穆不已’,仲子曰‘于穆不似’”。此傳雖引仲子之言,而文無不似之義,蓋取其所說,而不從其讀,故王肅述毛,亦為“不已”,與鄭同也。○箋“命猶”至“不已”。○正義曰:天之教命,即是天道,故云命猶道也。《中庸》引此詩,乃云:“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是不已為天之事,故云動而不已,行而不止。《易·系辭》云:“日往則月來,暑往則寒來。”《乾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天道不已止之事也。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純,大。假,嘉。溢,慎。收,聚也。箋云:純亦不已也。溢,盈溢之言也。于乎不光明與,文王之施德教之無倦已,美其與天同功也。以嘉美之道,饒衍與我,我其聚斂之,以制法度,以大順我文王之意,謂為《周禮》六官之職也。《書》曰:“考朕昭子刑,乃單文祖德。”○假音暇。溢音逸,徐云:“毛音謚。”慎,市震反,本或作“順”。案《爾雅》云:“毖、神、溢、慎也。”不作“順”字。王肅及崔、申、毛幷作順解也。明與音餘。單音丹。
曾孫篤之。成王能厚行之也。箋云:曾,猶重也。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是言曾孫,欲使后王皆厚行之,非維今也。○“厚之也”,一本作“能厚行之也”今或作“能厚成之也”。重,直龍反。
[疏]傳“純大”至“收聚”。○正義曰:“純,大;假,嘉;溢,慎”,皆《釋詁》文。舍人曰:“溢行之慎。”某氏曰:“詩云:‘假以溢我慎也。’”收者,斂聚之義,故為聚也。○箋“純亦”至“祖德”。○正義曰:《中庸》引此云:“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指說此文,故箋依用之。箋意言純亦不已,則不訓為大,當謂德之純美無玷缺,而行之不止息也。《孝經》云:“滿而不溢。”是溢為盈溢之言也。易傳者,以下句即云“我其收之”,溢是流散,收為收聚,上下相成,于理為密,故易之也。文王既行不倦已,與天同功,是其道有饒衍,至于滿溢,故言“以嘉美之道饒衍與我,我其聚斂之,以制法度”,謂收聚文王流散之德以制之也。其實周公自是聖人作法,出于已意,但以歸功文王,故言收文王之德而為之耳。文王本意欲得制作,但以時未可為,是意有所恨。今既太平作之,是大順我文王之本意也。欲指言所作以曉人,故言謂為《周禮》六官之職,即今之《周禮》是也。禮經三百,威儀三千,皆是周公所作,以《儀禮》威儀行事,禮之末節,樂又崩亡,無可指據,指以《周禮》,統之于心,是禮之根本,故舉以言焉。引《書》曰者,《洛誥》文也。《書》之意,言周公告成王云:今所成我明子成王所用六典之法者,乃盡是配文祖明堂之人,文王之德,我制之以授子,是用文王之德制作之事,故引以證此。彼注云:“成我所用明子之法度者,乃盡明堂之德。明堂者,祀王帝太皞之屬,為用其法度也。周公制禮六典,就其法度而損益用之。”如彼注,直以文祖為明堂。不為文王者,彼上文注云:“文祖者,周曰明堂,以稱文王。”是文王德稱文祖也。彼注更自觀經為說,與此引意不同,義得兩通故也。○傳“成王能厚行之”。○正義曰:傳以周公制禮,成王行之,乃是為成王而作,故以《信南山》經、序準之,以曾孫為成王也。厚行之者,用意專而隆厚,即《假樂》所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也。○箋“曾猶”至“維今”。○正義曰:箋以告之時禮猶未成,不宜偏指一人,使之施用一代法,當通后王,故知曾孫之王非獨成王也。曾猶重也。孫之子為曾孫也。孫是其正稱,自曾孫已下,皆得稱孫。哀二年《左傳》云:“曾孫蒯聵,敢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是雖歷多世,亦稱曾孫也。《小雅》曾孫唯斥成王,文各有施,不得同也。
《維天之命》一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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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清》,奏《象舞》也。《象舞》,象用兵時刺伐之舞,武王制焉。○刺,七亦反。
[疏]“《維清》五句。”○正義曰:《維清》詩者,奏《象舞》之歌樂也。謂文王時有擊刺之法,武王作樂,象而為舞,號其樂曰《象舞》。至周公、成王之時,用而奏之于廟。詩人以今大平由彼五伐,睹其奏而思其本,故述之而為此歌焉。《時邁》、《般》、《桓》之等,皆武王時事,成王之世乃頌之。此《象舞》武王所制,以為成王之時奏之,成王之時頌之,理亦可矣。但武王既制此樂,其法遂傳于后,春秋之世,季札觀樂,見舞《象》,是后于成王之世猶尙奏之,可知頌必大平乃為,明是睹之而作。又此詩所述,述其作樂所象,不言初成新奏,以此知奏在成王之世,作者見而歌之也。經言文王之法,可用以成功,是制《象舞》之意。○箋“象舞”至“制焉”。○正義曰:此詩經言文王,序稱《象舞》,則此樂象文王之事,以《象舞》為名,故解其名此之意。《牧誓》曰:“今日之事,不愆于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注云:“一擊一刺曰一伐。”是用兵之時,有刺有伐。此樂象于用兵之時刺伐之事而為之舞,故謂之《象武》也。知者,以其言象,則是有所法象。《樂記》說《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伐,明此《象舞》象文王之伐。知武王制焉者,以為人子者貴其成父之事,文王既有大功,武王無容不述。《中庸》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明武王有所述矣。于周公之時,已象伐紂之功,作《大武》之樂,不言復象文王之伐,制為別樂,故知《象舞》武王制焉。武王未及太平而作此樂。一代大典,須待大平。此象文王之功,非為易代大法,故雖未制禮,亦得為之。周公大作,故別為武樂耳。《春官·大司樂》六代之樂,唯舞《大武》,以享先祖。此《象舞》不列于六樂,蓋大合諸樂,乃為此舞,或祈告所用,《周禮》無之。襄二十九年,曾為季札舞之,則其有用明矣。案彼傳云:“見舞《象箾》、《南籥》者。”服虔曰:“《象》,文王之樂舞《象》也。《箾》,舞曲名。言天下樂削去無道。”杜預曰:“箾舞者,所執南籥以籥也。”其言箾為所執,未審何器。以箾為舞曲,不知所出,要知箾與南籥必是此樂所有也。傳直云“舞象”,“象”下更無“舞”字,則此樂名“象”而已。以其象事為舞,故此文稱“象舞”也。《象舞》之樂象文王之事,其《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事,二者俱是為象,但序者于此云“奏《象舞》”,于《武》之篇不可復言奏象,故指其樂名,言“奏,《大武》”耳。其實《大武》之樂亦為象也,故《禮記·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統》皆云“升歌《清廟》,下管《象》”。《象》與《清廟》相對,即俱是詩篇,故《明堂位》注“《象》謂《周頌·武》也”。謂《武》詩為《象》,明《大武》之樂亦為象矣。但《記》文于“管”之下別云“舞《大武》”,謂《武》詩則簫管以吹之,《武》樂則于戚以舞之,所以幷設其文,故鄭幷《武》解其意。于《文王世子》注云:“《象》,周武王伐紂之樂也,以管播其聲,又為之舞。”于《祭統》注云:“管《象》,吹管而舞《武象》之樂也。”皆《武》詩、《武》樂幷解之也。必知彼《象》非此篇者,以彼三文皆云“升歌《清廟》,下管《象》”,若是此篇,則與《清廟》俱是文王之事,不容一升一下。今《清廟》則升歌,《象》則下管,明有父子尊卑之異。《文王世子》于升歌下管之后,覆述其意云:“正君臣之位,貴賤之等,而上下之義行焉。”言君臣上下之義,明《象》非文王之事,故知下管《象》者,謂《武》詩,但序者避此《象》名,不言象耳。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典,法也。箋云:緝熙,光明也。天下之所以無敗亂之政而清明者,乃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文王受命,七年五伐也。○緝,七入反。熙,許其反。
[疏]“維清緝熙”。○正義曰:詩人既睹太平,見奏《象舞》,乃述其所象之事,而歸功于文王。言今日所以維皆清靜光明無敗亂之政者,乃由在前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其伐早晚為之,乃本受命始為禋祀昊天之時,以行此法,而伐紂之枝黨。言其祭天乃伐,其法重而可遵,故至今武王用之,伐紂而有成功,致得天下清明。是此征伐之法,維為周家得天下之吉祥矣,故武王述其事而制此舞,詩人見其奏而歌之焉。此“維清緝熙”是當時之事,作者先言時事,然后上本文王,又據文王說之而下,故其言不次。○傳“典,法”。○正義曰:《釋詁》云:“典、法,常也。”俱訓為常,是典得為法。○箋“緝熙”至“五伐”。○正義曰:《釋詁》緝熙皆為光也,但光亦明也,故連言之。無敗亂之政而清明者,雖伐紂之后,亦得為此。言要大為清明,必是太平之世。此當是周公、成王之時,見其清明,乃上本文王也。文王七年五伐,即《尙書傳》所云“二年伐于刂,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是也。
肇禋,肇,始。禋,祀也。箋云: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也。《周禮》以禋祀祀昊天上帝。○肇音召。禋音因,徐又音“煙”。
[疏]傳“肇,始。禋,祀”。○正義曰:“肇,始”,《釋詁》文。又云:“禋、祀,祭也。”是禋祭為祀。○箋“文王”至“上帝”。○正義曰:禋者,祭天之名,故云“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中候·我應》云:“枝伐弱勢。”注云:“先伐紂之枝黨,以弱其勢,若崇侯之屬。”是枝之文也。文王祭天,必在受命之后,未知以何年初祭。《皇矣》說伐崇之事云:“是類是禡。”類即祭天也。伐崇之后乃稱王,應伐崇之時始祭天耳。五伐容有未祭天而已伐者,但所伐唯崇為強,言祭天而伐,據崇為說也。《我應》云:“玄湯伐亂崇㜸首。王曰:‘于戲!斯在伐崇謝告。’”注云:“斯,此也。天命此在伐崇侯虎,謝百姓,且告天。”是祭天而伐,主為崇也。引《周禮》者,《大宗伯》文,引之以證禋為祭天也。文王之時,禘郊未備,所祭不過感生之帝而已。引昊天上帝者,取禋祀之成文。彼又云:“祀五帝亦如之。”雖祭感生帝,亦用禋也。
迄用有成,維周之禎。迄,至。禎,祥也。箋云:文王造此征伐之法,至今用之而有成功,謂伐紂克勝也。征伐之法,乃周家得天下之吉祥。○迄,許乞反。祺音其,《爾雅》云同。徐云:“本又作禎,音貞。”與,崔本同。
[疏]傳“迄至禎祥”。○正義曰:“迄,至”,《釋詁》文。“祺,祥”,《釋言》文。舍人曰:“祺福之祥。”厶氏曰:“《詩》云:‘維周之祺。’”定本、《集注》“祺”字作“禎”。○箋“文王”至“吉祥”。○正義曰:此詩之作,在周公、成王之時。以文王為古,故謂武王為今,自是辭相對耳,非言作詩之時為武王也。祥者,是征兆之先見者也。文王始造伐法,武王用以成功,是文王之法,為伐紂征兆,故為周家得天下之吉祥。
《維清》一章,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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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也。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禮祭于祖考告,嗣位也。○朝,直遙反。
[疏]“《烈文》十三句”。○正義曰:《烈文》詩者,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之樂歌也。謂周公居攝七年,致政成王,成王乃以明年歲首,即此為君之政,于是用朝享之禮祭于祖考,有諸侯助王之祭。既祭,因而戒之。詩人述其戒辭,而為此歌焉。經之所陳,皆戒辭也。武王崩之明年,與周公歸政明年,俱得為成王即政,但此篇敕戒諸侯,用賞罰以為己任,非復喪中之辭,故知是致政之后年之事也。《臣工》序云:“遣于廟。”此不言遺者,彼敕之使在國有事,來咨于王,又令及時教民農業,是將遣而戒,故言遣以戒之。此則戒以為君之法,其辭不為將遣,故不言遣。箋意于經亦有卿士,序不言者,以諸侯為重,故舉諸侯以總之。○箋“新王”至“嗣位”。○正義曰:解即政所以有祭,得為諸侯所助之意。以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禮,祭于祖考廟,告己今繼嗣其位。有此祭,故諸侯助之也。必知用朝享之禮者,以此告事而已,不得用時祭之禮。而《周禮》四時之閑祀有追享、朝享者。追享者,追祭遷廟之主,以事有所禱請,非即政所當用。朝享者,朝廟受政而因祭先祖,以月朔為之,即《春秋》文六年,“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祭法》天子親廟與太祖皆月祭之,是其事也。人君即政,必以月正元日,此日于法自當行朝享之禮,故知成王即政,用此禮以祭,而有諸侯助之也。新王即政,以歲首朔日,則是周正月矣。《臣工》箋:“周之季春,于夏為孟春。”諸侯之朝,在周之季春。此于周之孟春,得有諸侯在京助王祭者,以新王即政,故特命使朝。或去冬朝者,留得歲初也。鄭于《顧命》之注以居攝六年為年端,則此年未必六服盡來,蓋近者至也。案《洛誥》說周公致政之事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后。”注云:“歲,成王元年正月朔日也。用二特牛祫祭文王、武王于文王廟,使史逸讀所冊祝之書告神,以周公其宜為后,謂封伯禽也。”彼言正月朔日,與此祭祖告嗣同日事也。此言以朝享之禮,彼言祫祭文、武者,此言即政助祭,是王自祭廟,告己嗣位;彼祭文、武,謂告封周公。此二禮必不得同也。何則?身未受位,不可先以封人,明是二者各自設祭。當是先以朝享之禮,遍祭群廟,以告己嗣位。于祭之末,即敕戒諸侯事訖,乃更以禮合祭文、武于文王之廟,以告封周公也。必知彼與此非一祭者,此即政用朝享之禮,當各就其廟;彼封周公,唯祭文、武而已,故知不同也。彼注知合祭文、武于文王廟者,以彼經云“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即云“王命作冊”,是幷告二神,一處為祭,卑當就尊,故知在文王廟也。此祭祖者,則遍告群廟。而箋唯言祖考者,祖考總辭,可以兼諸廟也。
烈文辟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烈,光也。文王錫之。箋云:惠,愛也。光文百辟卿士及天下諸侯者,天錫之以此祉福也,又長愛之無有期竟,子孫得傳世,安而居之。謂文王、武王以純德受命定天位。○辟音壁。注下皆同。祉音恥。疆,居良反,竟也。傳,直專反。
[疏]“烈文辟公”。○毛以為,成王于祭之末,呼諸侯而戒之曰:汝等有是光明文章者,君人之辟公,我先君文王賜汝以此祉福也。言文王造始周國,此等作周藩屛,得為諸侯之福,乃是文王賜之。文王既賜以此福,又愛我此等諸侯無有竟已之時,令其子孫得常安之。言文王終常愛之,使得傳世不絕也。既言文王如此,又說武王亦然。我武王伐紂之后,以舊國皆應削滅,而我武王觀汝舊為君者,誠無大累于汝國,維我武王,其就封立之。言武王亦愛諸侯,不復貶退也。我文王、武王愛汝先人如此,汝當念此先人之大功,繼續父祖餘胤,序其美之,欲使之循行美政,以繼其先祖也。又為之陳武王之德,無疆乎維是得賢人,若得其賢,則國家強矣。四方有不率服者,其可訓導之。不顯乎維是有德,若能有德,此賢人則身必顯矣。百辟有無所法者,其可師此顯德而法象之。言武王有顯德,任賢人,能以訓四方,刑百辟,是武王之道至美矣。于乎我之前王,則此武王其道不可忘也。示之以武王之道,欲使法而行之。○鄭以為,助祭者有卿士與諸侯,公辭兼戒之。成王于祭之末,呼之曰:汝有光明文章者,百辟卿士與群公諸侯等,上天賜我文王,以此王天下之祉福,又愛我文王、武王,其愛之多無有疆畔,使其子孫常得安而居之,故我今得嗣守其位,制賞罰之柄。汝諸侯等,若無大罪惡累及于汝國,維我王家,其必寵而益厚之。謂增其爵命,加之土地也。汝卿大夫等,若能念此居官大功,勤事不廢,我則使汝繼世在位,得其次序。有殊勛異績,其出于外而君之。汝等當勤力為善也。又教之為善之法,汝辟公等,無疆乎維是得賢人,若得賢人,則國家強矣。四方鄰國知汝任賢,其皆順從之。汝卿士等,不明乎維是勤其德,若能勤德,則身明顯矣。百辟卿士知汝有德,其皆法則之。此任賢、勤德之事,事之美者,于乎我之前王,文王、武王能勤行此道之故,人稱誦之不忘。汝等宜法效前王,亦勤行之。○傳“烈光”至“錫之”。○正義曰:“烈,光”,《釋詁》文。以辟公之下,即言賜福,是賜之以福,使得為此辟公也。文王是周之創業之主,文王造此周國,此等得在周統內列為諸侯,乃是文王之所錫,故言文王錫之。其實武王封建,亦是武王賜之矣。傳以“錫茲祉福”為文王賜諸侯,則“惠我無疆”亦是文王愛諸侯。“子孫保之”,謂諸侯得繼世也。其文皆無卿士,則辟公謂君人之公,非百辟卿士矣。○箋“惠愛”至“天位”。○正義曰:“惠,愛”,《釋詁》文也。以《月令》云百辟是卿士之總稱,下有“爾邦”、“百辟”與此相承,則辟當下百辟,公當下爾邦,故分辟、公為二,即辟公謂卿士及天下諸侯也。此既分辟公為二,故下兩經亦分為二,皆上戒諸侯,下戒百辟,與此勢相成也。又以下云“爾邦”謂諸侯為“爾”,則此經云“我”,是成王自我,非我諸侯也,故易傳以為天賜祉福,謂賜文王、武王以王天下之福也。愛之無有期竟,謂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長遠無期竟也。先解經文,后指其事,故云“謂文王、武王以純德受命定天位也”。純德者,純美之德,即上篇所云“之德之純”是也。以文、武俱受天命,故連言之。
無封靡于爾邦,維王其崇之。念茲戎功,繼序其皇之。封,大也。靡,累也。崇,立也。戎,大。皇,美也。箋云:崇,厚也。皇,君也。無大累于女國,謂諸侯治國無罪惡也。王其厚之,增其爵土也。念此大功,勤事不廢,謂卿大夫能守其職,得繼世在位以其次。序其君之者,謂有大功,王則出而封之。○累,劣偽反。下同。
[疏]傳“封大”至“皇美”。○正義曰:定四年《左傳》云:“吳為封豕長蛇。”封與長為類,則封豕為大豕,故封為大也。靡謂侈靡,奢侈淫靡是罪累之事,故靡為累也。《釋詁》云:“崇,高也。”高是立之義,故以崇為立也。“戎,大。皇,美”,皆《釋詁》文。傳于此篇不言卿士,則此經所陳皆戒諸侯之事。上已言文王賜之,此又言維王立之,封立諸侯,始立于武王,則維王立之謂武王也。既陳文、武之愛諸侯,乃云“念此戎功”,則是戒諸侯使念父祖之大功也。諸侯各為一國之君,不得有次序之義。《釋詁》云:“敘,緒也。”則繼父祖之胤緒也。故王肅云:“武王得天下,因殷諸侯無大累于其國者,就立之。”序,繼也,思繼續先人之大功而美之。○箋“崇厚”至“封之”。○正義曰:以崇訓高也,高是厚義,故為厚也。“皇,后”,《釋詁》文。無大累于汝國,為王者勸誘之辭耳,其實小累亦不可也。若無罪累,則是有功。王者之于諸侯,有功則賞之,故知厚之謂增其爵土也。念此大功,勤事不廢,謂人臣守職,當念立所職之功,奉行不倦也。言大功者,為之總目,于大功之中,又為等級。功小者,猶得繼世在位,得其次序,謂卿之子為卿,大夫之子為大夫,守其祿位,不失舊業也。功尤大者,則其君之,謂出封為諸侯也。《春官·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其出封加一等。”是有大功者,王則出而封之。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于乎前王不忘!競,彊。訓,道也。前王,武王也。箋云:無疆乎維得賢人也,得賢人則國家彊矣,故天下諸侯順其所為也。不勤明其德乎,勤明之也,故卿大夫法其所為也。于乎先王,文王、武王,其于此道,人稱頌之不忘。○道音導。
[疏]傳“競彊”至“武王”。○正義曰:“競,彊”,《釋言》文也。教訓者,所以導誘人,故訓為道也。成王之前,唯武王耳,故知前王武王。傳以此篇皆戒諸侯之辭,此經所言,陳武王之事,使諸侯慕之也。○箋“無彊”至“不忘”。○正義曰:得賢國強,則四鄰畏威慕德,故天下諸侯順其所為。言諸侯得賢人,則其餘諸侯順之。“不顯維德”與上“無競維人”相當。箋云“不明乎維勤其德”,勤其德則身明矣。欲明其德,必勤行之,故箋從省文,通以為句耳,其意亦與上同也。人雖同在寮位,有德則尊,故卿大夫能勤明其德者,其餘卿大夫則法其所為也。文王、武王勤行此道,謂行此求賢、勤德之事,故人稱誦之不忘也。定本有“文王、武王”,俗本唯有“武王”,誤也。
《烈文》一章,十三句。
天作 | 返回目錄 |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王,謂大王已下。先公,諸盩至不窋。○大音泰。“大王”、“大祖”皆同。盩,直留反,又音侜。窋,陟律反。
[疏]“《天作》七句”。○正義曰:《天作》詩者,祀先王先公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祭祀先王先公,詩人以今太平是先祖之力,故因此祭,述其事而作歌焉。祀先王先公,謂四時之祭,祠、礿、嘗、烝。但祀是總名,未知在何時也。時祭所及,唯親廟與大祖,于成王之世為時祭,當自大王以下,上及后稷一人而已。言先公者,唯斥后稷耳。于王既總稱先王,故亦謂后稷為先公,令使其文相類。經之所陳,唯有先王之事,而序幷言先公者,以詩人因于祭祀而作此歌,近舉王跡所起,其辭不及于后稷。序以祭時實祭后稷,故其言及之。《昊天有成命》、經無地而序言地;《般》,經無海而序言海,亦此類也。○箋“先王”至“不窋”。○正義曰:周公之追王,自大王以下,此序幷云王、公,故辨之也。諸盩至不窋,于時幷為毀廟,唯祫乃及之。此言祀者,乃是時祭,其祭不及此等先公,而箋言之者,因以先公之言,廣解先公之義,不謂時祭皆及也。時祭先公唯后稷耳。若直言先公謂后稷,嫌此等不為先公。欲明此皆為先公,非獨后稷,故除去后稷而指此先公也。或緣鄭此言,謂此篇本為祫祭。案《玄鳥》箋云:“祀當為祫。”若鄭以為祫,亦當破此祀字,今不破祀字,明非祫也。《天保》云:“禴祠烝嘗,于公先王。”彼舉時祭之名,亦兼言公、王,此亦時祭,何故不可兼言公、王也?彼祭亦不盡及先公,而箋廣解先公,此何故不可廣解先公也?且此詩若是祫祭,作序者言祫于太祖,則辭要理當,何須煩文言先王、先公也?以此知所言祀者,正是時祭。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作,生。荒,大也。天生萬物于高山,大王行道,能大天之所作也。箋云:高山,謂岐山也。《書》曰:“道岍及岐,至于荊山。”天生此高山,使興云雨,以利萬物。大王自豳遷焉,則能尊大之,廣其德澤。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岐,其宜反。道音導。汧,口田反,又口見反。豳,彼貧反。
[疏]“天作高山”。毛以為,天之生此萬物,在于高山之上。大王居岐,脩其道德,使興云雨,長大此天所生者,即陰陽和,是其能長大之。下四句又說文王之德被萬民。居岐邦,筑作宮室者,文王則能安之。彼萬民又后往者,由此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下一句云由父祖之德若此,令子孫得保天位,前往者文王安之,后往者亦能安之。后往者,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德;前往者亦然,為互文也。○鄭上二句別具在箋。餘同。○傳“作生”至“所作”。○正義曰:作者,造立之言,故為生也。荒者,寬廣之義,故為大也。○箋“高山”至“其初”。○正義曰:以文王未徙豐之前,興大王皆在岐,故知高山謂岐山也。以云“天生高山”,不言天生萬物,故易毛也。引《書》曰“導岍及岐,至于荊山”,《禹貢》文。彼言禹所開導,從岍山及岐山至于荊山,皆舉大山以言,而岐山在其中,引之以證岐山為高山也。《祭法》稱山林川谷能出風雨。僖三十一年《公羊傳》云:“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其唯泰山乎。”是高山能興云雨而利萬物也。大王能尊大之,廣其德澤者,謂德及草木,使之茂殖。若《旱麓》云“榛楛濟濟”,是廣山之德澤也。山之德澤既廣,則山之為神益尊,是尊大之也。韋昭云:“大王秋祀之而尊大焉。”指謂祭之為大,未必然也。大王能廣山德澤,明其愛民甚矣,故民皆從之。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是由王之有德,故致然也。自“一年成邑”以下,《中候·稷起》之注亦與此同,當有成文,不知事何所出。《周禮》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左傳》曰:“邑有先君之宗廟曰都,無曰邑。”各自相對為文耳。此都、邑不與彼同也,邑是居處之名,都是眾聚之稱,都必大于邑,故一年即成邑,二年乃成都也。《書傳》說大王遷岐,周民束脩奔而從之者三千乘,止而成三千戶之邑,謂初遷時也。此云一年,當謂年終之時,其邑當不啻三千,但不知其定數耳。○鄭注《禹貢》,以為堯之時,土廣五千里;禹弼成五服,土廣萬里。王肅難鄭云:“禹之時,土廣三倍于堯,計萬里為方五千里者四。而肅謂三倍,則除本而三。此云五倍,蓋亦除本而五,幷本為六也。”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夷,易也。箋云:彼,彼萬民也。徂,往。行,道也。彼萬民居岐邦者,皆筑作宮室,以為常居,文王則能安之。后之往者,又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易》曰:“干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以此訂大王、文王之道,卓爾與天地合其德。○行如字,王、徐幷下孟反。夷易,羊豉反,下徐“《易》曰”皆同。佼,古卯反。干,其連反。川,苦魂反,字亦作“坤”。訂,待頂反,沈又直丁反,《說文》云:“評議也。”《譜》云:“參訂時驗,謂平比之也。”《字詁》云:“訂,平也。”
子孫保之!
[疏]傳“夷,易”。○正義曰:《釋詁》文。○箋“彼彼”至“其德”。○正義曰:彼徂為民往,則彼作為民作,徂、作皆是民事,故知“彼,彼萬民也”。“徂,往”,《釋詁》文。以道者人所行,故行為道也。徂謂新往者,則作為前至者。此“作矣”,即《緜》詩所謂“曰止曰時,筑室于茲”,故云皆筑作宮室,以為常居。言常者,見其心樂此居,不復移轉也。后之往者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者,謂此君其性佼健和易,愛民之情深,故歸之也。引“《易》曰”盡“賢人之業”,皆《系辭》文也。言干以佼易故為知,坤以凝簡故為能。人能佼易,則其情易知;凝簡,則其行易從。情易知則人親之,故易知則有親。行易從則功可就,故易從則有功。人以物不我親,不能以久,故有親則可久。由舉事無功,不能以大,故有功則可大。為物所親,事可長久,是為德有所成,故可久則賢人之德。舉事有功,道可廣大,是為業有所就,故可大則賢人之業。生人能事德業而已,易簡為之,無往不究,故彼又云:“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是天地之德,易簡而已。岐邦之君,亦有易簡之行,是與天地同功。訂者,比幷之言。卓然,高遠之稱。以此乾坤之義,比幷大王、文王之道,則此二王之德卓爾高遠,與天地合其德矣。若然,易簡之義,窮天下之精,則聖人乃能。而云“賢人之德”,“賢人之業”者,王弼云:“不曰聖人者,聖人體無不可以人名而名,故易簡之主,皆以賢人名之。”然則以賢是聖之次,故寄賢以為名。窮易簡之理,盡乾坤之奧,必聖人乃能耳。文王可以當之,大王則未能。而幷云“與天地合德”者,以大王是亞聖大賢,可以比于文王,褒美其事,故連言之。其實大王未能盡此妙也。《譜》云“參訂時驗”,是訂為比幷之言也。《論語》云:“如有所立卓爾。”是卓爾為高遠之稱。
《天作》一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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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疏]“《昊天有成命》七句”。○正義曰:《昊天有成命》詩者,郊祀天地之樂歌也。謂于南郊祀所感之天神,于北郊祭神州之地祇也。天地神祇佑助周室,文、武受其靈命,王有天下。詩人見其郊祀,思此二王能受天之命,勤行道德,故述之而為此歌焉。經之所陳,皆言文、武施行道德,撫民不倦之事也。所感天神者,周人木德,感蒼帝靈威仰而生,祭之于南郊。神州之神,則祭之于北郊。此二者,雖南北有異,祭俱在郊,故總言郊祀也。案《禮》,祭祀天地,非止一事。此言郊祀天地,不言所祀之神,但祭之于郊,而天地相對,唯有此二神耳。何者?《春官·大司樂職》曰:“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夏日至,于澤中之方丘,奏樂八變,則地祇皆出。”注云:天神則主北極,地祇則主昆侖。彼以二至之日祭之于丘,不在于郊。此言郊祀,必非彼也。《大司樂》又曰:“舞《云門》以祀天神,舞《咸池》以祭地祇。”注云:“天神謂五帝。王者又各以夏正月,祀其所受命之帝于南郊。地祇所祭于北郊,謂神州之神也。”《地官·牧人》云:“陽祀用騂牲毛之,陰祀用黝牲毛之。”注云:“陽祀祭天于南郊,陰祀祭地于北郊。”此二祀文恆相對。此郊祀天地俱言在郊,而天地相對,故知是所感之帝、神州之神也。其祀天南郊,鄭云“夏之正月”,其祭神州之月則無文。此序同言郊祀,蓋與郊天同,亦夏正月也。此經不言地,序云地者,作者因祭天地而為此歌,王者之有天下,乃是天地同助,言天可以兼地,故辭不及地。序知其因此二祭而作,故具言之。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二后,文、武也。基,始。命,信。宥,寬。密,寧也。箋云:昊天,天大號也。有成命者,言周自后稷之生而已有王命也。文王、武王受其業,施行道德,成此王功,不敢自安逸,早夜始信順天命,不敢解倦,行寬仁安靜之政以定天下。寬仁所以止苛刻也,安靜所以息暴亂也。○成王,王如字,徐于況反。其音基,本亦作“基”。宥音又。王功,于況反。解音懈,下同。苛音河。刻音克。
[疏]“昊天有成命”。○正義曰:此篇毛傳皆依《國語》,唯廣、固二字,鄭不為別訓而破以同已,則是不異于毛,但意不必有感生之帝,與鄭小異。今既無跡可據,皆同之鄭焉。言昊天蒼帝,有此成就之命,謂降生后稷,為將王之兆。而經歷多世,至于文、武二君,乃應而受之。二君既受此業,施行道德,以成此王功,而不敢暫自安逸,常早起夜臥,始于信順天命,不敢懈倦,行其寬仁安靜之政,以定天下。二君既能如此,于乎可嘆美也。此二君成王之德既光明矣,又能篤厚其心,而為之不倦,故于其功業終能和而安之。以此之故,得至于太平,是乃昊天之德,故因其祭而歌之。○傳“二后”至“密寧”。○正義曰:此以太平之歌,作在周公、成王之世。成王之前,有成其王功者,唯文、武耳,故知“二后,文王、武王”也。以二王俱受天命,共成周道,故連言之。自“基始”以下及下傳皆《周語》文也。《周語》稱叔向聘于周,單靖公與之語,說《昊天有成命》。叔向告單子之老曰:“《昊天有成命》,頌之盛德也。”即全引此篇,乃云:“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定武烈者,夫道成命者而稱昊天,翼其上也。‘二后受之’,讓于德也。‘成王不敢康’,敬百姓也。夙夜,恭也。基,始也。命,信也。宥,寬也。密,寧也。緝,明也。熙,廣也。亶,厚也。肆,固也。靖,和也。其始也,翼上德讓而敬百姓;其中也,恭儉信寬帥歸于寧;其終也,廣厚其心固和之。始于德讓,中于信寬,終于固和,故曰成王。”是全釋此篇之義也。古人說詩者,因其節文,比義起象,理頗溢于經意,不必全與本同。但檢其大旨,不為乖異,故傳采而用焉。此詩作在成王之初,非是崩后,不得稱成之謚。所言成王,有涉成王之嫌。韋昭云:“謂文武修己自勤,成其王功,非謂周成王身也。”鄭、賈、唐說皆然。是時人有疑是成王身者,故辨之也。○箋“昊天”至“暴亂”。○正義曰:以此郊天之歌,言其所感蒼帝。蒼帝非大帝,而云昊天,昊天與帝名同,故解昊天是天之大號,故蒼帝亦得稱之也。后稷以大跡而生,是天之精氣。《中候·苗興》稱堯受圖書,已有稷名在錄,言其苗裔當王。是周自后稷之生,已有王命,言其有將王之兆也。傳訓命為信,既有所信,必將順之,故言“早夜始信順天命”。經中之命巳訓為信,其言天命,鄭自解義之辭,故非經之命也。正以言信必所信有事。上言天有成命,故知所信順者,始信順天命也。言始者,王肅云:“言其修德常如始。”《易》曰:“日新之謂盛德。”義當然也。傳以密為寧,寧又訓為安也,故云“行寬仁安靖之政以定天下”。又解二后行寬安之意。寬者,體度弘廣,性有仁恩。己上行既如此,則其下效之,不復為苛虐急刻。安者,緩于御物,為政清靖,己上行既如此,其下效之,不復為殘暴擾亂。此寬仁所以止苛刻,安靜所以息暴亂,故二后勤行之。
于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緝,明。熙,廣。單,厚。肆,固。靖,和也。箋云:廣當為光,固當為故,字之誤也。于美乎,此成王之德也,既光明矣,又能厚其心矣,為之不解倦,故于其功終能和安之。謂夙夜自勤,至于天下太平。○單,都但反。注同。
[疏]箋“廣當”至“之誤也”。○正義曰:箋以《外傳》之訓與《爾雅》皆同,而《釋詁》云:“熙,光也。肆,故也。”則是聲相涉而字因誤,故破之。
《昊天有成命》一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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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祀文王于明堂也。
[疏]“《我將》十句”。○正義曰:《我將》詩者,祀文王于明堂之樂歌也。謂祭五帝之神于明堂,以文王配而祀之。以今之大平,由此明堂所配之文王,故詩人因其配祭,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陳周公、成王法文王之道,為神佑而保之,皆是述文王之事也。此言祀文王于明堂,即《孝經》所謂“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也。文王之配明堂,其祀非一。此言祀文王于明堂,謂大享五帝于明堂也。《曲禮》曰,“大饗不問卜”,注云:“大饗五帝于明堂,莫適卜。”《月令》“季秋,是月也,大享帝”,注云:“言大享者,遍祭五帝。”《曲禮》曰“大饗不問卜”,謂此也。是于明堂有總祭五帝之禮,但鄭以《月令》為秦世之書,秦法自季秋,周法不必然矣,故《雜問志》云:“不審周以何月,于《月令》則季秋正可。不審祭月必有大享之禮。”明堂是祀天之處,知大享當在明堂。又以《孝經》言之,明堂之祀,必以文王為配,故知祀文王于明堂,是大享五帝之時也。其餘明堂之祀,則法小于此矣。《玉藻》注云:“凡聽朔,必以特牲告其帝及神,配以文王、武王。”《論語》注云:“諸侯告朔以羊,則天子特牛焉。”是告朔之在明堂,其祭止用特牛。此經言“維牛維羊”,非徒特牲而已,故知非告朔之祭也。《雜問志》云:“四時迎氣于四郊,祭帝。還于明堂亦如之。”則四時迎氣,亦祀明堂,但迎氣于郊,已有祭事,還至明堂,不可不為禮耳。其盛乃在于郊,明堂之祭,不過與告朔同也。何則?《堯典》說巡守之禮云:“歸格于藝祖用特。”鄭以藝祖為文祖,猶周之明堂。巡守之歸,其告止用特牲,則迎氣之還,其祭亦不是過也,明亦用特牲矣。此之“維牛維羊”,則是祭之大禮,故知此祀明堂,是大享五帝,非迎氣告朔也。此經雖有“維牛”之文,不言其牛之色。《大宗伯》云:“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皆有牲幣,各放其器之色。”注云:“禮東方以立春,謂蒼精之帝。禮南方以立夏,謂赤精之帝。禮西方以立秋,謂白精之帝。禮北方以立冬,謂黑精之帝。”然則彼稱禮四方者,謂四時迎氣,牲如其器之色,則五帝之牲,當用五色矣。然則大享五帝,雖是施設一祭,必周五種之牲。《國語》云:“禘郊之事,則有全烝。”既總享五帝,明不用一,全烝而已。《論語》云:“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者,彼謂告天之祭,故用天色之玄,與此別。《祭法》云:“祖文王而宗武王。”注云:“祭五帝之神于明堂。”曰祖、宗,則明堂之祀,武王亦配之矣。此唯言祀文王者,詩人雖因祀明堂而作其辭,主說文王,故序達其意,唯言文王耳。郊天之祭,祭天而以后稷配也。《昊天有成命》指說天之命周,辭不及稷;《思文》唯言后稷有德,不述天功,皆作者之心有異,序亦順經為辭,此之類也。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將,大。享,獻也。箋云:將,猶奉也。我奉養我享祭之羊牛,皆充盛肥腯,有天氣之力助。言神饗其德而右助之。○將如字。享,許丈反,徐許亮反。右音又,注及下同,本亦作“佑”。肥腯,徒忽反,《說文》云:“羊曰肥,豕曰腯。”
[疏]“我將我享”。○毛以為,周公、成王之時,祀于明堂,言我所美大,我所獻薦者,維是肥羊,維是肥牛也。以此牛羊所以得肥者,維為上天其佑助之,故得無傷病也。我周公、成王善用法此文王之常道,日日用之,以謀四方之政。維天乃大文王之德,既佑助文王,于我周公、成王之祭又歆饗之也。善法文王之常道,而得為天所佑。我周公、成王,而今而后,其常早起夜臥,畏敬天之威怒,于是安之。言安行文王之道以為常法也。○鄭上三句唯一將字別,次四句云:我周公、成王則法象行此文王之常道,以日日施于天下,以治此四方之民,維我得受此嘏福于文王。此文王既佑助我而歆饗之,故所以與我嘏福也。餘同。○傳“將,大。享,獻”。○正義曰:皆《釋詁》文。○箋“將猶”至“助之”。○正義曰:以將與享相類,當謂致之于神,不宜為大。將者,送致之義,故云“猶奉養”。謂以此牛羊奉養明神也。牛羊充盛肥腯,有天氣之助。有其為天佑助,故無病傷。桓六年《左傳》云:“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其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彼傳言善于治民,不妄勞役,民之畜產無疾,故祭祀之牲得肥。明牛羊肥而無疾,是天之力助。天之助人,唯德是與,故云神饗其德而佑助之。維天佑之,當是佑助于人而已。為佑助牛羊者,以下句乃云“既佑饗之”,則此未是佑人,文連牛羊,知是佑助牛羊,亦是饗人之德,故助之也。此祀文王于明堂,則是祭天矣。《禮》稱郊用特牲,《祭法》云“燔柴于泰壇,祭天用騂犢”,則明堂祭天,亦當用特牛矣,而得有羊者,祭天以物莫稱焉,貴誠用犢,其配之人,無莫稱之義,自當用太牢也。《郊特牲》云:“帝牛不吉,以為稷牛。”是配者與天異饌,明其當用太牢。此祀有文、武為配,于禮得其有羊也。《夏官·羊人》云:“釁積,共羊牲。”注云:“積,積柴。”以祭天有羊牲者,彼釁在積上,明所云積柴非祭天,當謂槱燎祀司中、司命之等有羊也。
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饗之。儀,善。刑,法。典,常。靖,謀也。箋云:靖,治也。受福曰嘏。我儀則式象法行文王之常道,以日施政于天下,維受福于文王,文王既右而饗之。言受而福之。○嘏,古雅反,毛“大也”。
[疏]傳“儀善”至“靖謀”。○正義曰:皆《釋詁》文也。刑既為法,則式不復為法,當訓為用。毛于嘏字皆訓為大,此嘏亦為大也。王肅云:“善用法文王之常道,日謀四方,維天乃大文王之德,既佑助而歆饗之。”○箋“靖治”至“而福之”。○正義曰:“靖,治”,《釋詁》文。《特牲》、《少牢》皆祝以神辭嘏主人,與之以福,是受福曰嘏。儀者威儀,式者法式,故以儀式為則象,謂則象法行文王之常道也。以此能治四方,所以蒙佑,不宜為謀之,故以靖為治,謂施于天下也。既佑助饗之,是釋其所以致福之意,故云“言受而福之”,謂神受其德,故降與之福也。
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箋云:于,于。時,是也。早夜敬天,于是得安文王之道。
《我將》一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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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邁》,巡守告祭柴望也。巡守告祭者,天子巡行邦國,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禪也。《書》曰:“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巡音旬。守,手又反,本或作“狩”,注同。柴,士佳反,《說文》、《字林》作“祡”。行,下孟反,下“出行”同。禪,市戰反。遍音遍。
[疏]“《時邁》十五句”。○正義曰:《時邁》詩者,巡守告祭柴望之樂歌也。謂武王既定天下,而巡行其守土諸侯,至于方岳之下,乃作告至之祭,為柴望之禮。柴祭昊天,望祭山川。巡守而安祀百神,乃是王者盛事。周公既致太平,追念武王之業,故述其事而為此歌焉。宣十二年《左傳》云:“昔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明此篇武王事也。《國語》稱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明此詩周公作也。治天下而使之太平者,乃是周公為之。得自作頌者,于時和樂既興,頌聲咸作,周公采民之意,以追述先王,非是自頌其身,故得親為之。序不言周公作者,頌見天下同心歌詠,例皆不言姓名。經之所陳,皆述巡守告祭之事。指文而言,“時邁其邦”,是巡守之辭也;“懷柔百神,及河喬岳”,是告祭之事。柴望祭天,經不言天,百神以天為宗,其文可以兼之矣。○箋“巡守”至“群神”。○正義曰:此解巡守之名及告祭之意。天子封建諸侯以為邦國,令之為王者守土。天子以時往行其邦國,至于其方岳之下,為此告祭,而又為封禪禮焉,以此故有柴望之事也。“《書》曰”以下,《堯典》文。彼說舜受堯禪,即位之后巡守之事。其言柴望與此同,故引以證之。明此告祭柴望,是至方岳而祭也。所以為此巡守之禮者,以諸侯為王者守土,專制一國,告從令行。而王者垂帷端拱,深居高視,一日二日,庶事萬機,耳目不達于遠方,神明不照于幽僻。或將強以陵弱,恃眾以侵寡,擁遏王命,冤不上聞,而使遠道細民受枉。聖世聖王知其如是,故制為此禮,時自巡之。《大司馬職》曰:“及師,大合軍,以行禁令,以救無辜,伐有罪。”注云:“師謂巡守。若會同,是巡守之禮,有伐罪正民之事也。”《堯典》說巡守之禮云:“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王制》說巡守之禮云:“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命市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不敬者,君削以地。不孝者,君黜以爵。革制度衣服者為叛,叛者君討。有功德于民者,加地進律。”是其事也。王者代天理民,今既為天遠行,所至不可不告。五岳,地之貴神,今既來至其傍,又亦不可無禮,是故燔柴以告天,望祭山川。《白虎通》云:“巡守為祭天何?本巡守為天所告至也。”《王制》注亦云:“柴祭天,告至也。云望秩者,山川之神,望其所在,以尊卑次秩祭之。”《堯典》注云“遍以尊卑次秩祭之”是也。言至于方岳之下者,每至其方之岳,皆為告祭之禮,非獨東岳而已。告祭則四岳皆然。其封禪者,唯岱宗而已,餘岳不封禪也。聚土曰封,除地曰墠。變墠言禪,神之也。封禪必因巡守,而巡守不必封禪。何則?雖未太平,王者觀民風俗而可以巡守。其封禪,必太平功成,乃告成于天,非太平不可也。又封禪者,每一代唯一封而已。其巡守,則唐、虞五載一巡守,周則十二年一巡守,以為常,非直一巡而已。此其所以異也。封禪之見于經者,唯《大宗伯》云“王大封則先告后土”以外,更無封文也。《禮器》云:“因名山,升中于天,而鳳凰降,龜龍假。”雖不言封,亦是封禪之事,故注云:“升,上也。中,猶成也。謂巡守至于方岳,而燔柴祭天,告以諸侯之成功而太平,陰陽和而致象物。”是則功成瑞至,然后可以升中,明未太平必不可也。《白虎通》云:“王者易姓而起,必升封太山何?告之義也。始受命之時,改制應天,天下太平,功成封禪,以告太平也。所以必于太山何?萬物交代之處也。必于其上何?因高告高,順其類也。故升封者,增高也;下禪梁甫之山基,廣厚也。天以高為尊,地以厚為德。增太山之高以報天,附梁甫之基以報地,明天之所命,功成事就,有益于天地。若高者加高,厚者加厚矣。”是說封禪之義。若然,巡守不必封禪,封禪必待太平,則武王之時未封禪矣。此詩述武王之事,而箋云“至方岳之下而封禪”者,廣解巡守所為之事。言封禪者,亦因巡守為之,非言武王得封禪也。《史記·封禪書》云,齊桓公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甫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乃數十二,于周唯言成王封泰山禪社首。是武必不封禪,其巡守則武王為之。以《左傳》之文參之,此詩是武王巡守矣。《白虎通》曰:“何以知太平乃巡守?以武王不巡守,至成王乃巡守。”其言違《詩》反傳,所說非也。“遍于群神”一句,于《堯典》乃在上文“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之時,云“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于二月巡守之下,唯有“柴,望秩于山川”而山,不言“遍于群神”。此一句,衍字也。定本、《集注》皆有此一句。案《王制》說巡守之禮,亦云“柴而望祀”,不言“遍群神”也。《堯典》注云:“群神,丘陵墳衍之屬。”《般》序止云四岳河海,經唯言嶞山喬岳,不言墳衍丘陵,是必不遍群神也。其以《堯典》之文上下相校,正月所祭之神,多于祭岱之時,而至岱不禋六宗,何知當遍群神也?是由二文相涉,后人遂增之耳。
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岳。允王維后!邁,行。震,動。疊,懼。懷,來。柔,安。喬,高也。高岳,岱宗也。箋云:薄,猶甫也。甫,始也。允,信也。武王既定天下,時出行其邦國,謂巡守也。天其子愛之,右助次序其事,謂多生賢知,使為之臣也。其兵所征伐,甫動之以威,則莫不動懼而服者。言其威武,又見畏也。王行巡守,其至方岳之下,來安群神,望于山川,皆以尊卑祭之。信哉,武王之宜為君,美之也。○右音又,注同,助也。疊,徒協反。柔如字,本亦作“濡”,兩通,俱訓安也。喬音橋。嶽,本亦作“岳”,同音岳。知音智。
[疏]“時邁其邦”。○正義曰:周公以時既大平,追述武王之事。言武王既定天下,以時行其邦國。其出也,天行云轉,六軍皆從,群臣賢智,各司其職。于是乃見昊天,其于武王子愛之矣,實佑助而次序我有周之事。謂生賢智之臣,使得以為用,是子愛之也。其所往之處,始欲我武王以軍威動之,莫不動懼而服,是威又可畏,不假用兵也。至于方岳之下,其來乃為安寧百神及河與高岳,皆次秩祭之。武王巡行邦國,而使人神得所信乎。武王之德如是,維宜為天下之君也。于此行也,明見天之愛我有周,使俊乂之臣用,次序在位。多生賢哲,令之在官,是其子愛之效,于此明見之也。動之以威,莫敢不服。武王于是則聚其干戈而納之,則韜其弓矢而藏之,是由往則震懼,故不用之也。我武王能如此,求有美德之士而任用之,其功其大美矣,故陳其功狀,于是大樂而歌之。信哉,我武王之德能長安之,言能安此大樂之美,故歌之也。○傳“邁行”至“岱宗”。○正義曰:“邁,行”,“懷,來”,《釋言》文。“震,動”,“疊,懼”,“喬,高”,《釋詁》文。彼疊作“懾”,音義同。《釋詁》云:“柔,安也。”某氏引《詩》云:“懷柔百神。”定本作“柔”,《集注》作“濡”。柔是也。言“高岳,岱宗”者,以巡守之禮,必始于東方,故以岱宗言之,其實理兼四岳,《般》祀四岳是也。謂之岱宗者,應劭《風俗通》云:“岱,始也。宗,長也。萬物之始,陰陽交代,故為五岳長。”《白虎通》云:“岱者,言萬物相代于東方也。”○箋“薄猶”至“美之”。○正義曰:《芣苢》傳云:“薄,辭。”箋云:“薄言,我薄。”其云薄欲如此,亦是初始之義,故轉之為甫,訓甫為始也。“允,信”,《釋詁》文。序言巡守,故知出行其邦國,謂巡守也。佑序之文承“昊天”之下,故知亦是昊天助之,次序其事。下云“式序在位”,故知謂“多生賢智,使為之臣也”。時雖無敵可伐,但兵行主伐有罪,故云“其兵所征伐,甫動之以威,則莫不動懼而服”。言其威武,又見畏,謂不但為天所愛,復為人所畏,故言“又”也。《樂記》說武王克定天下,其兵包以虎皮,示不復用,則伐紂之后,天下即服。至于巡守,始言莫不服者,以王者之為巡守,慮有不服之處,故美其無不服耳,非謂時有叛者,見兵乃服也。又解巡守之行,得有動威之意。以王行巡守,以軍從故也。知者,以《大司馬》云:“及師,大合軍,以行禁令,以救無辜,伐有罪。”又曰:“若大師,則掌其戒令,涖釁主,及軍器。”上云“及師”,下云“若大師”,則二者之師不同也。大師言“釁主,及軍器”,是征伐實事,則上云“及師”,非征伐也。明大師為征伐,及師為巡守,故“及師”之下注云:“師謂王巡守。若會同,司馬起師合軍以從,所以威天下,行其政也。不言大者,未有敵,不尙武。”是巡守之禮,當師從也。言大合軍,猶《大司樂》言大合樂。大合樂者,遍作六代之樂,則知大合軍者,亦六軍皆行也。而《雜問志》云“天子巡守,禮無六軍之文”者,鄭意以巡守必有六軍,但禮無正文,故云“無六軍之文”耳。天子海內之主,安不忘危,且云“救無辜,伐有罪”,安得無六軍也?百神者,謂天與山川之神。神以王為主,祭之則安,故云“來安群神”,謂望于山川。《堯典》云:“望秩于山川。”秩者,次秩,故云“皆以尊卑祭之”。此解百神,止云山川而已,益明序下之箋無“遍于群神”也。“允王維后”,總上事而嘆之,故云“信哉,武王之德宜為君。美之也”。
明昭有周,式序在位。明矣,知未然也。昭然,不疑也。箋云:昭,見也。王巡守,而明見天之子有周家也。以其有俊乂,用次第處位。言此者,著天其子愛之,右序之效也。
[疏]傳“明矣”至“不疑”。○正義曰:明之與昭,俱是見義,但以達見遠事謂之為明,其昭者,大明之狀,故云“明矣,知未然也。昭然,不疑”。言因此巡守,知天而今而后常愛周家,其事昭然不復為疑,與鄭明見之義同,但分而言之耳。○箋“明見”至“之效”。○正義曰:“昭,見”,《釋詁》文也。以毛意微申使易曉,故云“王巡守,而明見天之子有周家”正以俊乂之人用,次第處位故也。此經二句覆上“佑序有周”,故云“言此者,著天其子愛佑序之效驗也”。
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戢,聚。櫜,韜也。箋云:載之言則也。王巡守而天下咸服,兵不復用,此又著震疊之效也。○戢,側立反。櫜音羔。韜,吐刀反。復,扶又反。
[疏]傳“戢,聚。櫜,韜”。○正義曰:“戢,聚”,《釋詁》文。櫜者,弓衣,一名韜,故內弓于衣謂之韜弓。
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夏,大也。箋云:懿,美。肆,陳也。我武王求有美德之士而任用之,故陳其功,于是夏而歌之。樂歌大者稱夏。○肆音四。夏,戶雅反。下注同。
允王保之。箋云:允,信也。信哉,武王之德,能長保此時夏之美。
[疏]傳“夏,大”。○正義曰:《釋詁》文。○箋“懿美”至“稱夏”。○正義曰:“懿,美”,《釋詁》文。肆者,張設之,言故為陳也。言求,是自此求彼之辭,故知求美德之士而用之。謂“式序在位”,是武王求而得之也。以言陳之于夏,故知夏為樂名。又解名為夏之意,以夏者大也,樂歌之大者稱夏也。《思文》箋云:“夏之屬有九。”與此意相足。言山《周禮》有九夏,知此夏為樂歌也。《春官·鐘師》“凡樂事,以鐘鼓奏九夏:《王夏》、《肆夏》、《昭夏》、《納夏》、《章夏》、《齊夏》、《族夏》、《陔夏》、《驁夏》”,注云:“夏,大也。樂之大歌有九,是九夏之名也。”彼注引呂叔玉云:“《肆夏》、《繁遏》、《渠》,皆《周頌》也。《肆夏》,《時邁》也;《繁遏》,《執競》也;《渠》,《思文》也。”玄謂以《文王》、《鹿鳴》言之,則《九夏》皆詩篇名,頌之族類也。此歌之大者,載在樂章,樂崩亦從而亡,是以頌不能具。然則鄭以九夏別有樂歌之篇,非頌也,但以歌之大者皆稱夏耳。
《時邁》一章,十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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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競》,祀武王也。執競,其敬反。執,持也。《韓詩》云:“執,服也。”
[疏]“《執競》十四句”。○正義曰:《執競》詩者,祀武王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既致太平,祀于武王之廟。時人以今得太平,由武王所致,故因其祀,述其功,而為此歌焉。經之所陳,皆述武王生時之功也。
執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無競,競也。烈,業也。不顯乎其成大功而安之也。顯,光也。皇,美也。箋云:競,強也。能持彊道者,維有武王耳。不強乎其克商之功業,言其強也。不顯乎其成安祖考之道。言其又顯也。天以是故美之。予之福祿。○“大功”,本或作“天功”。
[疏]“執競武王”。○正義曰:言有能持強盛之道者,維武王耳。此武王豈為無強乎?維克商之功業,實為強也。豈不顯乎?其成安祖考之道,實為顯也。由其既強且顯,上天以是之故,嘉美之以大福,又重述武王強顯得福之事。武王用彼成安祖考之道,故得受命伐紂,同有天下四方之民,而斤斤然其為周家一代明察之君,是其顯而得福也。又武王之祭宗廟也,作鐘鼓之樂,其聲和樂喤喤然;奏磬管之音,其聲合集鏘鏘然。合于禮度,當于神明,故神下與之福眾多而穣穣然,下與福豐大而簡簡然,于時助祭之人又威儀順習反反然。其祭之末,此群臣等既醉于酒矣,既飽于德矣,于祭之事終始無違,故致福祿復來與之。言武王受此多福,故今得太平,是以述而歌之。○傳“無競”至“皇美”。○正義曰:無競,反其言故為競也。“烈,業。顯,光。皇,美”,皆《釋詁》文。又曰“康,安”,故云“成大功而安之”。大功,謂伐紂也。安之,謂安祖考也。武王祖考,其心冀成王業,王業未就,心皆不安。武王既伐紂,是成大功、安祖考,故云“成大功而安之”,其意與鄭同。○箋“競強”至“福祿”。○正義曰:“競,強”,《釋言》文。“時,是”,《釋詁》文。武王大業在于伐紂,故知“維烈”是克商之功業也。《下武》云,“三后在天,王配于京”,“永言孝思”,“應侯順德”。故知成安是成安祖考之道也。既強顯之,下乃言天美之,與之福祿,謂使之胤嗣長遠,享國不絕也。
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自彼成康,用彼成安之道也。奄,同也。斤斤,明察也。箋云:四方,謂天下也。武王用成安祖考之道,故受命伐紂,定天下,為周明察之君斤斤如也。○斤,紀覲反。
[疏]傳“自彼”至“明察”。○正義曰:訓自為用,故云“用彼成安之道”。“奄,同”,《釋言》文。又云:“奄,蓋也。”鄭于《閟宮》、《玄鳥》箋皆以奄為覆。覆蓋四方,同為己有,與傳不異也。《釋訓》云:“明明、斤斤,察也。”此連“其明”,故云明察。
鐘鼓喤喤,磬筦將將,降福穣穣。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既醉既飽,福祿來反。喤喤,和也。將將,集也。穣穣,眾也。簡簡,大也。反反,難也。反,復也。箋云:反反,順習之貌。武王既定天下,祭祖考之廟,奏樂而八音克諧,神與之福又眾大,謂如嘏辭也。群臣醉飽,禮無違者,以重得福祿也。○喤,華彭反,徐音皇,又音宏。注同。筦音管,本亦作“管”,同。將,七羊反。注同。《說文》作“𨄚𨄚”,行貌。穣,如羊反。反反如字,沈符板反,又音販。復,扶又反,重也,又音服。重,直用反。
[疏]傳“喤喤”至“反復”。○正義曰:喤喤、將將,俱是聲也,故言“和”與“集”。謂與諸聲相和,與諸樂合集也。《釋訓》云:“喤喤,樂也。穣穣,福也。”舍人曰:“喤喤,鐘鼓之樂也。穣穣,眾多之福也。”某氏引此詩,明穣穣是福豐之貌也。“簡簡,大”,《釋訓》文。李巡曰:“簡簡,降福之大也。”箋以反反為順習之貌。傳言“反反,難”者,謂順禮閑習,自重難也。《釋言》云:“復,反也。”是反得為復。定本作“覆”。○箋“武王”至“福祿”。○正義曰:箋以文承“奄有”之下,降福是祭祀之事,故知是武王既定天下,祭祖考之廟也。《少牢》大夫嘏辭尙云:“受祿于天,宜稼于田。”天子嘏辭,致福固宜眾且大矣,故云“謂如嘏辭也”。《祭義》說祭祀之禮,主人愨而趨,賓客則濟濟漆漆然,則“威儀反反”是即祭者之容也。“既醉既飽”,文在“反反”之下,故知謂群臣醉飽也。祭末旅酬,下及群臣,故有醉飽之義。即《既醉》所云“醉酒飽德”,是也。此時祭之末節,人多倦而違禮,故美其禮無違者,以重得福祿,即經之“來反”也。此陳祭之事,止應一降福耳,但作者于樂音和集之下,以言降福;于群臣既醉之下,復言福祿,每于一事得禮,一言獲福,欲見善不虛作,福必報之,為節文之勢,故言福祿復來也。祭祀宗廟,當有酒食之饌,此不言黍稷牲牢,唯云聲樂者,詩人意之所言,無義例也。
《執競》一章,十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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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文》,后稷配天也。
[疏]“《思文》八句”。○正義曰:《思文》詩者,后稷配天之樂歌也。周公既已制禮,推后稷以配所感之帝,祭于南郊。既已祀之,因述后稷之德可以配天之意,而為此歌焉。經皆陳后稷有德可以配天之事。《國語》云:“周文公之為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是此篇周公所自歌,與《時邁》同也。后稷之配南郊,與文王之配明堂,其義一也。而此與《我將》序不同者,《我將》主言文王饗其祭祀,不說文王可以配上帝,故云“祀文王于明堂”。此篇主說后稷有德,可以配天,不說后稷饗其祭祀,故言“后稷配天”。由經文有異,故為序不同也。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極,中也。箋云:克,能也。立,當作“粒”。烝,眾也。周公思先祖有文德者,后稷之功能配天。昔堯遭洪水,黎民阻饑,后稷播殖百谷,烝民乃粒,萬邦作乂,天下之人無不于女時得其中者。言反其性。○烝,之丞反。粒音立。阻,莊呂反,難也。馬融注《尙書》作“祖”,云:“始也。”艾音刈,鄭注《尙書》五蓋反,本或作反,音同。
[疏]“思文后稷”。○毛以為,周公自言我思先祖之有文德者,后稷也。此后稷有大功德,堪能配彼上天。昔堯遭洪水,后稷播殖百谷,存立我天下眾民之命,使眾民無不于爾后稷得其中正。言民賴后稷復其常性。是后稷有大功矣。由后稷有谷養民之故,天乃遺我武王以所來之牟麥。正以牟麥遺我者,帝意所命,用此后稷養天下之物,表記后稷之功,欲廣其子孫之國,使無疆境于汝今之經界。言于此今之經界,其內不立封彊,是命大有天下,牢籠九服也。以是之故,陳其久常之功,于是夏樂而歌之。言后稷功為常久,永在歌樂,故所以配天共食也。○鄭唯以立為粒、率為循,其文義大同。○傳“極,中”。○正義曰:北極以居天之中,故謂之極,是為中之義也。傳不解立,但毛無破字之理,必其不與鄭同,宜為存立眾民也。○箋“克能”至“其性”。○正義曰:“克,能”,《釋言》文。此“立我烝民”,與《尙書》“烝民乃粒”,事義正同,故破立從粒。“烝,眾”,《釋詁》文。《孝經》云:“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是后稷配天,周公為之。此詩周公所作,故云“周公思先祖有文德者,后稷有此文德,故周公思之,非謂遍思先祖,后稷獨有文德也”。《堯典》云:“帝曰:‘咨,四岳,湯湯洪水方割。’”是堯遭洪水也。又《舜典》云:“帝曰:‘棄,黎民俎饑。汝后稷播時百谷。’”注云:“俎讀曰阻。阻,厄也。時讀曰蒔,始者,洪水時,眾民厄于饑,汝居稷官,種蒔百谷,以救活之。”是黎民阻饑,后稷播殖百谷也。《益稷》云:“禹曰:‘予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烝民乃粒,萬邦作乂。’”注云:“禹復與稷教民種。”澤物菜蔬,難厄之食,授以水之眾。鮮食,謂魚鱉也。粒,米也。乂,養也。眾民乃復粒食,萬國作相養之禮,是“烝民乃粒,萬邦作乂”也。
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牟,麥。率,用也。箋云:貽,遺。率,循。育,養也。武王渡孟津,白魚躍入于舟,出涘以燎。后五日,火流為烏,五至,以谷俱來。此謂遺我來牟,天命以是循存后稷養天下之功,而廣大其子孫之國,無此封竟于女今之經界,乃大有天下也。用是故,陳其久常之功,于是夏而歌之。夏之屬有九。《書》說烏以谷俱來,云谷紀后稷之德。○貽音夷,字又作“詒”,同。牟幷如字,字書作“麰”,音同。牟字或作“𪍓”。《孟子》云:“𪍓,大麥也。”《廣雅》云:“麳,小麥。麰,大麥也。”疆,居良反,竟也。介音界,大也。后放此。夏,戶雅反。注同。遺,唯季反。下同。涘音仕。燎,力召反。竟音境,本或作“境”。
[疏]傳“牟,麥。率,用”。○正義曰:《孟子》云:“麰麥播種而耰之。”趙岐注云:“麰麥,大麥也。”《說文》云:“來,周受來牟也。一麥二廩夆,象其芒刺之形,天所來也。”《釋詁》云:“率、由,自也。”由、自俱訓為用,故率為用也。○箋“貽遺”至“之德”。○正義曰:“貽,遺”,《釋言》文。“率,循。育,養”,《釋詁》文。“武王渡孟津”至“以谷俱來”,皆《尙書》文。《大誓》云:“惟四月,太子發上祭于畢,下至于孟津之上。”注云:“孟津,地名。”又云:“大子發升舟中流,白魚入于王舟。王跪取,出涘以燎之。”注云:“白魚入舟,天之瑞也。魚無手足,象紂無助。白者,殷正也。天意若曰,以殷予武王,當待無助。今尙仁人在位,未可伐也。得白魚之瑞,即變稱王應天命定號也。涘,涯也。王出于岸上,燔魚以祭,變禮也。”又云:“至于五日,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流之為雕,其色赤,其聲魄。五至以谷俱來。”注云:“五日,燎后日數。王屋,所在之舍上。流猶變也。雕當為鴉,鴉,烏也。燎后五日,而有火為烏。天報武王以此瑞。”《書說》曰:“烏有孝名,武王卒父業,故烏瑞臻。赤,周之正。谷,記后稷之德。”又《禮說》曰:“武王赤烏谷芒,應周尙赤用兵。王命曰為牟。天意若曰:須暇紂五年,乃可誅之。武王即位,此時巳三年矣。谷,蓋牟麥也。詩云‘貽我來牟’。”是鄭所據之文也。周自后稷以來,得谷瑞者,唯彼云“以谷俱來”。此言“來牟”,彼云“谷至”,彼此交相證明,其事同也。《太誓》止云白魚,不言魚之大小。《中候·合符后》云:“魚長三尺,赤文,有字題之目下授右。”注云:“右,助也。天告以伐紂之意,是其助。”然則目下有此授右之字也。而彼“授右”之下,猶有一百二十餘字,乃云“王維退寫成以世字,魚文消”。蓋其鱗甲之上有此字,非云下所能容。直言出涘以燎,不言回舟,蓋在此岸燎也。《太誓》之注不解五至,而“合符”后注云:“五至,猶五來。”不知為一日五來,為當異日也。言“五至以谷”,則第五至時,乃有谷耳。彼谷此牟,理當為一,故云“此謂遺我來牟”也。又解“帝命率育”之義。天命武王,正以是牟麥者,循而存記此后稷養天下之功。言后稷以谷養天下,故命武王以谷存記之也,是欲廣大其子孫之國也。無此封境于汝今之經界者,謂當時經界已廣大萬里,于汝此之內使無封疆,是乃大有天下之辭也。言“無此疆爾介”者,周公自據當時,故云“此稱天之意”,故云“爾自汝當時之土境”也。此與《時邁》皆周公所作,俱云“時夏”,則以此二者為大功,故于樂為大歌也。夏之屬有九,即《鐘師》“九夏”是也。《書說》“烏以谷具來”,云“谷以記后稷之德”者,《尙書旋機鈐》及《合符后》皆有此文。注云:“稷好農稼,今烏銜谷,故云記之也。”
《思文》一章,八句。
《清廟之什》十篇,十章,九十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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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工》,諸侯助祭遣于廟也。
[疏]“《臣工》十五句”。○正義曰:《臣工》詩者,諸侯助祭遣于廟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諸侯以禮春朝,因助天子之祭。事畢將歸,天子戒敕而遣之于廟。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此諸侯來朝,行朝享之禮已終,天子饗食燕賜之事又畢,唯待祭訖而去,故于祭之末,因在廟中遣之。經陳戒諸侯之臣,使助其公事。又戒車右,令及時勸農。天子賓敬諸侯,不敕其身,戒其臣,亦所以戒諸侯,是其遣之事也。此諸侯助祭,是下土諸侯自外來也。《振鷺》、《有客》序皆云“來”;此與《烈文》不言來者,《振鷺》、《有客》經言“有客戾止”,主陳其來之意,故序言“來助”、“來見”;此與《烈文》王告戒之以事,不說其來,但因助祭而戒之,當言其助而已,不須言來也。《載見》述其始見,故序亦指言始見,不言其來。
嗟嗟臣工,敬爾在公。王釐爾成,來咨來茹。嗟嗟,敕之也。工,官也。公,君也。箋云:臣,謂諸侯也。釐,理。咨,謀。茹,度也。諸侯來朝天子,有不純臣之義,于其將歸,故于廟中正君臣之禮,敕其諸官卿大夫云:敬女在君之事,王乃平理女之成功。女有事,當來謀之、來度之于王之朝,無自專。○釐,力之反。茹,如預反,徐音如。度,待洛反。下同。朝,直遙反。下皆同。
[疏]“嗟嗟臣工”。○正義曰:此周公、成王于祭之末,將遣諸侯,不直戒其身,為其太斥,故戒其卿大夫及車右以警切之。將戒,先嗟而又嗟,重嘆以呼之曰:我臣之下諸官,謂諸侯之卿大夫也。汝等皆當敬慎于汝在君之職事。汝能如此,則我王家當平理汝之成功,知其勤惰,亦不忘汝勞。汝若有大事賞罰,當來咨謀計度于我王之廟,無得自專。欲使諸侯聞之,亦敬其事而不自專也。又敕其車右以農事,亦嗟而又嗟,重嘆而呼之曰:爾從君之保介,謂車右,衣甲之人也,今巳是維暮之春矣,汝若歸國,亦有何所求施于民乎?維汝如何于民之新田畬田。言汝當奈此民之新田畬田何,欲其勸民耕之也。所以令汝勸民耕田者何?于乎美哉,本赤烏所與俱來之牟麥,以瑞我周家,大受其光明,謂得此牟麥之瑞,而為天下所休慶也。此光明之事,乃見于上帝,言為上帝所聞知也。至今用以此瑞之故,常有樂歲,遂時和年豐,耕則必獲。是田不可舍,汝可命我眾民,令之具汝所用錢鎛之田器,勤力以事農畝,終久必多銍刈。宜以此告勸下民,使勤于田事。○傳“嗟嗟”至“公君”。○正義曰:嗟嗟,嘆聲。將敕而嗟嘆,故云“嗟嗟,敕之”,非訓為敕也。《皋陶謨》曰:“百工惟時。天工人其代之。”皆謂官也,故以工為官。“公,君”,《釋詁》文。○箋“臣”至“自專”。○正義曰:此遣諸侯之歌。敕臣之工,使敬君事,故知臣謂諸侯。《堯典》云“允釐”,為理之義,故為理也。“咨,謀”,《釋詁》文。“茹,度”,《釋言》文。又解所以謂諸侯為臣者。諸侯來朝天子,有不純臣之義,于其歸,故于廟正其為臣之禮。明天子以主人之義不純臣于諸侯,其諸侯之心則當純臣于天子,恐彼不知,以不純為常,故于廟中稱之為臣,以正臣之禮。既正臣禮,而君臣分定,因以示義。見事當上逸下勞,故敕其下諸官而警切之,使之敬其君事,有大事來謀于王。雖呼其臣而戒之,實亦戒諸侯之身也。言諸侯朝天子有不純臣之義者,以《秋官·大行人》“掌大賓之禮與大客之儀”注云:“大賓,要服以內諸侯。大客,謂其孤卿。”然則天子之于諸侯,謂之為賓。賓者,敵主之辭,是不純臣之義也。《異義》:“《公羊》說‘諸侯不純臣’。《左氏》說‘諸侯者,天子蕃衛純臣’。謹案:《禮》,王者所不純臣者,謂彼人為臣,皆非巳德所及。《易》曰:‘利建侯。’侯者,王所親建,純臣也。玄之聞也,賓者,敵主人之稱,而《禮》,諸侯見天子稱之曰賓。不純臣,諸侯之明文矣。”唯鄭據《大行人》之文,以為不純之證也。以賓客之文,明不純臣之義,則謂天子與諸侯對為賓主行禮,是為不純臣。君與朝廷之臣行禮,饗燕則使人為主。諸侯燕其臣,使宰夫為獻。主不與臣對行禮,是純臣之也。《大行人》又云:“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一見。”注云:“謂其君為小賓,臣為小客。”《小行人》云:“幾四方之使,大客則擯,小客則受其幣,聽其辭。見于夷狄,君臣亦稱賓客,則四夷諸侯亦不純臣也。此則天子于諸侯之義耳。若諸侯于天子,皆純臣矣。”《北山》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皋陶謨》云:“萬邦黎獻,共惟帝臣。”是彼于王者皆純臣也。《書傳》:“周公謂越常氏之譯曰:‘德澤不加焉,則君子不享其質。政令不施焉,則君子不臣。’”明政令之所及,盡為純臣,故此所以正臣之禮也。何知不是臣之與工?君臣幷敕,而以為獨敕其卿大夫者,以下敕保介,其文不與臣連,是獨敕保介,則知此亦獨敕其臣,不敕其君也。且君臣禮絕,尊卑不同。天子之戒諸侯,當正尊卑之禮,不可使人臣與君幷受其命,以此知敕臣之工,不敕臣也。諸侯之朝天子,必有卿與大夫隨之為介,故云“敕其諸官卿大夫”也。《秋官·司儀》云:“諸公相為賓。及將幣,每門止一相。及廟,唯上相入。”則諸侯朝天子,亦應唯上相入廟耳。此得卿大夫及車右俱在廟中受敕者,彼謂將幣饗食行禮之時,唯上相入耳。此諸侯將歸,遣之于廟,是召入而戒之,非致幣之類也。敬汝在君之事,王乃平理汝之成功,謂有大功,則賜之車服以寵章之。若《左傳》宣十六年,晉侯請于王,以黻冕命士會將中軍;襄十九年,鄭公孫蠆卒,范宣子言諸晉侯,以其善于伐秦,晉侯請于王,王追賜之大路以行禮。是有功,王平理之事也。言來謀之、度之于王之廟者,以其在廟敕之而言來,故知來謀于王之廟也。且古者大事謀于廟中。《訪落》序云:“嗣王謀于廟。”《國語》云:“謀之廊廟,失之中原。”是大事必謀于廟也。定本、《集注》朝字作“廟”,于義為是。
嗟嗟保介,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田二歲曰新,三歲曰畬。箋云:保介,車右也。《月令》“孟春,天子親載耒耜,措之于參保介之御間”。莫,晚也。周之季春,于夏為孟春。諸侯朝周之春,故晚春遣之。敕其車右以時事,女歸,當何求于民?將如新田、畬田何急?其教農趨時也。介,甲也。車右,勇力之士,被甲執兵也。○莫音暮,本或作“暮”。注同。畬音餘。耒,力對反。耜音似。措,七故反。夏,戶雅反。被,皮寄反。
[疏]箋“保介”至“執兵”。○正義曰:此所以敕人也。以《月令》準之,知保介為車右,故即引《月令》以證之。盡“保介之御間”,皆《月令》文。彼說天子耕籍田之禮。天子親載耒耜,措置之于參乘之人保介之與御者二人間。君之車上,止有御者與車右二人而已,今言保介與御,明保介即車右也。引之者,證保介為車右也。又明以農事敕車右之意,以諸侯耕籍勸農,則此人與之同車,而置田器于其間,常見勸農之事,故敕之也。不敕御人,偏敕車右者,以御人本主于御車,不主輔君,故專敕車右,明其衛君車也。言“保介之御間”者,以人君左載,御在中央,明其遠君措之,故系于車右。因御字單言之,以便文。耒耜不近君,而置御右之間者,彼注云“明己勸人,非農人”故也。暮晚者,古暮字作莫,《說文》云:“日在茻音莽中為莫。”是晚之義也。時有三月,季為其晚,故以周之季春為晚春也。知非夏之季春者,以《月令》季冬命民修耒耜,具田器。農書稱孟春耕者急發,不得于建辰之月方始勸農,故知是夏之孟春也。且此諸侯來朝而遣之,若是夏之季春,非復朝王之月,故云“諸侯朝周之春”,以明此為夏之正月也。知諸侯之朝,必以夏之正月者,《明堂位》云:“季夏六月,以禘禮記周公于太廟。”《雜記》云:“七月而禘,獻子為之。”以六月為正,譏用七月,則祭用夏之孟月矣。故《王制》注云:“祭以首時,薦以仲月。”諸侯時祭用夏之正月。《王制》云:“諸侯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嘗則不烝,烝則不礿。”注云:“虞夏之制,諸侯歲朝。廢一時祭,明是朝祭同月,故廢之也。”《明堂位》云:“夏礿,秋嘗,冬烝,天子之禮。”獨不言春祀,得不為朝王而闕之?故彼注云:“魯在東方,朝必以春,或闕之。”以此而言,明諸侯之朝,皆用孟月可知。由孟春耕期既逼,故敕其車右以其時事,即耕田是也。汝歸當何求于民?言無所可求于民,唯求其勤力于農耳。如新田、畬田何?如猶奈何也。當奈此田何?王意急其教農以趨時,恐時之晚過也。更解謂車右為保介之義。介,甲也。車右,勇力之士,被甲執兵,故謂之保介也。《月令》注云:“保猶衣也。”勇力之士,衣甲執兵。此云“被”,彼云“衣”,皆保之義。
于皇來牟,將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康,樂也。箋云:將,大。迄,至也。于美乎,赤烏以牟麥俱來,故我周家大受其光明。謂為珍瑞,天下所休慶也。此瑞乃明見于天,至今用之,有樂歲,五谷豐熟。○于音烏。注同。迄,許乞反。樂音洛。下同。見,賢遍反。
[疏]傳“康,樂”。○正義曰:《釋詁》文。○箋“將大”至“豐熟”。○正義曰:“將,大。迄,至”,《釋詁》文。于者,嘆辭。皇訓為美。于美乎,嘆其受麥瑞而得豐年也。大受其光明,謂為天下所休慶者,由受天瑞而人歸之,是其為所美慶也。此瑞乃明見于上天,言既為人知,又為天知,美其瑞之著也。人知謂天下歸之,天知謂今之豐熟。此瑞本自天來,而云見于天者,見天人相因,以為人見天瑞而歸之,天見人歸而降福,美此周德,賜之豐年。至今用之,常有樂歲,正謂五谷豐熟。五谷者,五行之谷。《月令》:“春食麥,夏食菽,季夏食稷,秋食麻,冬食黍。”《天官·疾醫》:“以五谷養其病。”注云:“五谷:麻、黍、稷、麥、豆也。”是鄭以五行之谷為五谷也。《夏官·職方氏》:“豫州其谷宜五種。”注云:“五種:黍、稷、菽、麥、稻。”不以五行之谷為五種者,以《職方》辨九州土地生殖之所宜,每州不同,非五行常谷。豫州之界,東接青州,宜稻、麥;西接雍州,宜黍、稷。明豫州宜黍、稷、稻、麥也。菽則土地多生,人所常種,明通菽為五也。《職方》又云,“幽州宜三種”,注云:“黍、稷、稻。”“兗州宜四種”,注云:“黍、稷、稻、麥。”皆準約所與連接者言之也。
命我眾人,庤乃錢鎛,奄觀銍艾。庤,具。錢,銚。鎛,耨。銍,獲也。箋云:奄,久。觀,多也。教我庶民,具女田器,終久必多銍艾,勸之也。○庤,持恥反。錢,子踐反。鎛音博。奄,鄭音淹,王、徐幷如字。觀,古玩反,又如字。注同。銍,珍栗反。艾音刈。銚,七遙反,何士堯反,沈音遙。《世本》云:“垂作銚。”耨,乃豆反,或作耨。《呂氏春秋》云:“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以間稼也。”高誘注云:“耨,所以蕓田也。六寸所以入苗間也。”《字詁》云:長六寸,柄長一尺。”耨,古字也,今作“耨”,同。獲,戶郭反,本或作“鑊”,音同。《釋名》云:“銍,獲鐵也。”《說文》云:“銍,獲禾短鐮也。”此則銍器可以獲禾,故云“銍,獲也”。《小爾雅》云:“截穎謂之銍。”截穎即獲也。
[疏]傳“庤具”至“銍獲”。正義曰:“庤,具”,《釋詁》文。《說文》云:“錢,銚,古田器。”《世本》云:“垂作銚。”宋仲子注云:“銚,刈也。”然則銚,刈物之器也。《說文》云:“鎛,田器也。”《釋名》云:“鎛,鋤類也。鎛,迫地去草。”《世本》云:“垂作耨。”《釋器》云:“斪劚謂之定。”李巡曰:“鋤也。”郭璞曰:“鋤屬。”《廣雅》云:“定謂之耨。”《呂氏春秋》云:“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間稼也。”高誘注云:“耨蕓苗也,六寸所以入苗間。”此云鎛、耨當是一器,但諸文或以為耨即鋤,或云鋤類。古器變易,未能審之。《釋名》云:“銍,獲禾鐵也。”《說文》曰:“銍,獲禾短鐮也。”然則銍器可以獲禾,故云“銍,獲也”。《管子》云:“一農之事,必有一銍一耨一銚然后成農。”是三者皆田器。○箋“奄,久。觀,多”。○正義曰:《釋詁》文。彼奄作“淹”。蓋鄭讀《爾雅》以淹為奄故也。王肅云:“奄,同也。”毛于《執競》之傳以奄為同,言同多銍刈,但無傳可據,故同之鄭焉。
《臣工》一章,十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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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祈,猶禱也,求也。《月令》“孟春祈谷于上帝,夏則龍見而雩”是與?○意嘻,意又作“噫”,同于其反。噫音禧。禱,丁老反,又丁報反。見,賢遍反。雩音于。與音餘。
[疏]“《噫嘻》八句”。○正義曰:《噫嘻》詩者,春夏祈谷于上帝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春郊夏雩,以禱求膏雨而成其谷實,為此祭于上帝。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經陳播種耕田之事,是重谷為之祈禱,戒民使勤農業,故作者因其禱祭而述其農事。○箋“祈猶”至“是與”。○正義曰:《春官·太祝》“掌六祈之辭,以祈福祥,求永貞”。知祈為禱求,謂禱請求天降雨以成谷也。《月令》“孟春祈谷于上帝”,及《左傳》“夏則龍星見而雩”,此二者,是此春夏祈谷于上帝之事與?以孟春祈谷文與此同,以雩者又是為谷求雨之祭,故以二者為此祭也。“龍星見而雩”,桓五年《左傳》有其事。此引之不言《左傳》者,以《月令》事在孟春,其時月分明,故顯言《月令》。《左傳》之言龍見,則時月不明,引取其意。言“夏”則非彼成文,故不云《左傳》也。言“是與”者,為若不審之辭,亦所以足句也。必知雩祭亦是祈谷者,《月令》“仲夏,大雩帝以祈谷”,實是雩為祈谷之明文,但雩以龍見為之,當在孟夏之月,為《月令》者錯至于仲夏,失正雩之月,故不引之。《左傳》稱“凡祀,啟蟄而郊,龍見而雩”。郊、雩文連,事正當此,不幷引《左傳》者,又以傳無祈谷之文,故《月令》、《左傳》各取其一也。《郊特牲》云:“郊之祭也,大報天而主日。”《書傳》曰:“祀上帝于南郊,所以報天德。”然則郊以報天,而云祈谷者,以人非神之福不生,為郊祀以報其已往,又祈其將來,故祈、報兩言也。天者,至尊之物,善惡莫不由之,故于此一祭,可以為報天,可以為祈谷。襄七年《左傳》曰:“夫郊祀后稷,以祈農事,故啟蟄而郊,郊而后耕。”是郊為祈谷之事也。《孝經》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止言配天,不言祈谷者,鄭《箴膏盲》云:“《孝經》主說周公孝以必配天之義,本不為郊祈之禮出,是以其言不備。”《月令》“孟春元日,祈谷于上帝”,是即郊天也。后乃“擇元辰,天子親載耒耜,躬耕帝籍”,是郊而后耕。二者之禮,獻子之言,合是郊天之與祈谷為一祭也。案《禮記·大傳》注云:“王者之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蒼則靈威仰,皆用正歲之正月郊祭之,蓋特尊焉。《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配靈威仰也。”然則夏正郊天,祭所感一帝而已。《月令》注云:“雩祀五精之帝。”則雩祭總祀五帝矣。郊雩所祭,其神不同。此序幷云“祈谷于上帝”者,以其所郊之帝亦五帝之一,同有五帝之名,故一名上帝,可以兼之也。《月令》“孟春祈谷于上帝”之下,注云:“上帝大微五帝者,亦謂祈谷所祭也。”是大微之一,不言祈谷,總祀五帝也。《春官·典瑞》云:“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注云:“祀天,夏正郊天也。上帝,五帝。”所郊亦五帝,殊言天者,尊異之。此不殊之者,非《周禮》相對之例,序者省以便文也。
噫嘻成王,既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谷。意,嘆也。嘻,和也。成王,成是王事也。箋云:噫嘻,有所多大之聲也。假,至也。播,猶種也。噫嘻乎能成周王之功,其德已著至矣。謂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也。又能率是主田之吏農夫,使民耕田而種百谷也。○成王如字,又于況反。注同。假,鄭、王幷音格,沈云:“毛如字。”彼,皮寄反。
[疏]“噫嘻成王”。○毛以為,噫嘻然嗟嘆而有所戒敕者,成是王事之王。謂周公、成王也。此王既巳政教光明,至于天下,德既光明,顯著如此,猶能敬重農事,率是典田之官,令之教民耕田而種百谷。典田之官既受率約,即告民云:我欲得大發汝之私田,終于三十里,欲使各極其望,無不墾耕,汝等須大事汝所耕,及時趨農,十千人維為配耦,恐其失時,欲令萬夫俱作。天下既已太平,尙能重民如此,為之祈神,殷勤戒敕,故美而歌之。○鄭唯“噫嘻”二字與“駿”字別,又三十里為一部一吏主之,實有十千之數,具說在箋。○傳“噫嘆”至“王事”。○正義曰:孔子見顏淵死,曰:“噫!天喪予。”成湯見四面羅者曰:“嘻!盡之矣。”則噫嘻皆是嘆聲。為嘆以敕之,傳因其文,重分而屬之,非訓噫嘻為嘆敕也。此噫嘻猶上篇云嗟嗟耳。毛亦以上篇重農嗟嗟而敕保介,此文類之,明亦噫嘻而敕之。○箋“噫嘻”至“百谷”。○正義曰:以噫嘻之下方美其成王明至,而“率時農夫”乃在下句,則噫嘻之言,未是敕戒,故以為“有所多大之聲”,謂作者有所裒多美大,而為聲以嘆之,故言“噫嘻,有所多大之聲”。“假,至”,《釋詁》文。彼假作格,音義同。言既明至,亦是君德著明而有所至,故引《尙書》以當之。“光彼四表,格于上下”,《堯典》文也。注云:“言堯德光耀,及四海之外,至于天地,所謂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齊其明。”彼說堯德,而聖人道同,周公、成王,德亦如之,故美其能“昭假”也。先言此者,人之恆性,莫不急于未就,惰于已成。今成王者,德既著至,而猶尙重農,以是而益可美矣,故云“又能率是主田之吏農夫,使民耕田而種百谷”,謂王者率農夫,教下民也。知農夫是主田之吏者,以文承成王之下,則是王者率之。若田農之夫,非王所親率。而《釋言》云:“畯,農夫也。”畯即《豳風》、小雅及《春官·籥章》所云“田畯”者也。田畯主典田之官,而《爾雅》謂之農夫,故知農夫是主田之吏也。
駿發爾私,終三十里。亦服爾耕,十千維耦。私,民田也。言上欲富其民而讓于下,欲民之大發其私田耳。終三十里,言各極其望也。箋云:駿,疾也。發,伐也。亦,大服事也。使民疾耕,發其私田,竟三十里者,一部一吏主之,于是民大事耕其私田,萬耦同時舉也。《周禮》曰:“凡治野田,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計此萬夫之地,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也。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川之間萬夫,故有萬耦。耕言三十里者,舉其成數。○浚,本亦作“駿”,音畯,毛“大也”。鄭云“疾也”。“發發伐”,一本無一“發”字。徑,古定反。畛,之忍反,又之人反。洫,況域反。澮,古外反。廣,古曠反。
[疏]傳“私民”至“其望”。○正義曰:毛以此經皆敕民之言,故解其敕意,所在皆有。公田在民井田之間,亦當民所耕發,而云“駿發爾私”者,上意欲富其民而讓于下,欲民之大發私田,使之耕以取富,故言私而不及公,令民知君于己之專,則感而樂業故也。《大田》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是民意之先公也。此云“駿發爾私”,言不及公,上意之讓下也。以彼公私相對,知此言私對公,訓駿為大,故云“大發其私田”也。又解正言三十里意。終三十里者,各極其望,謂人目之望所見,極于三十。每各極望,則遍及天下矣。三十以極望為言,則“十千維耦”者,以萬為盈數,故舉之以言,非謂三十里內有十千人也。王肅云:“三十里天地合,所之而三十則天下遍。”此申毛之意也。言人目所望,三十里而天地合,于三十里外,不復見之,是為極望也。○箋“駿疾”至“成數”。○正義曰:《釋詁》云:“速,疾也。駿,速也。”轉以相訓,是駿為疾也。《冬官·匠人》云:“一耦之伐。”伐,發地,故云“發,伐也”。言伐者,以耜擊伐此地,使之發起也。“亦,大服事”,《釋詁》文。彼“亦”作“弈”,音義同。箋以“播厥百谷”,是王者率約農夫之言。“駿發爾私,終三十里”,是農夫教民之言。故云“使民疾耕,發其私田”,謂農夫使之也。終訓竟也。正使之竟三十里者,王者之立田官,每三十里分為一部,令一主田之吏主之。主田之吏,謂農夫是也。農夫自敕終己境界,故指言三十里也。“亦服爾耕,十千維耦”,是民從農夫號令之事,故云“于是民大耕其田,萬耦同時舉足而耕也”。知此三十里為部,使一吏主之者,以王者率農夫,使教民種谷,農夫即號令其人,令疾發私田,終三十里。明三十里者,此農夫所部之界,故知每三十里分為一部,使一吏主之。《公羊傳》曰:“三公者何?天子之吏。”則吏者,在官之通稱。《七月》傳云:“畯,田大夫。”畯即此農夫也。三十里而有一吏,蓋皆以大夫為之。箋又以萬人為耦,與三十里大數相應,故引《周禮》以證之。所引《周禮》,盡“川上有路”,皆《地官·遂人》文也。彼意言,凡治郊外野人之田,一夫之間有通水之遂,廣深各二尺也。此遂上即有一步徑,以通牛馬。其十夫有通水之溝,廣深各四尺也。此溝上即有一徑畛,以通大車。其百夫有通水之洫,廣深各八尺也。此洫上即有一大涂,以通乘車。其千夫有通水之澮,廣丈六尺,深丈四尺也。此澮上即有一通道,以容二軌。其萬夫有自然之大川。此川上即有一廣路,以容三軌。是《周禮》以萬夫為限,與此十千相當。又計此萬夫之地,一夫百畝,方百步,積萬夫方之,是廣長各百夫,以百百乘是萬也。既廣長皆百夫,夫有百步,三夫為一里,則百夫為三十三里餘百步,即三分里之一為少半里,是三十三里又少半里也。“耜廣五寸,二耜為耦”,《冬官·匠人》文也。此一川之間有萬夫,故為萬人對耦而耕。此萬人受田計之乃三十三里少半里,正言三十里者,舉其成數也。以三十里與十千舉其成數,正足相充,故鄭首尾為一,以易傳也。《遂人》注云:“十夫二鄰之田,百夫一酇之田,千夫二鄙之田,萬夫四縣之田。遂、溝、洫、澮,皆所以通水于川也。遂廣深各二尺,溝倍遂,洫倍溝。溝廣二尋,深二仞。徑、畛、涂、道、路,皆所以通車徒于國都也。徑容牛馬,畛容大車,涂容車一軌,道容二軌,路容三軌。以南畝圖之,則遂從溝橫,洫從澮橫,九涂而川周其外焉。是鄭具解五溝五涂之事也。以遂人治野田,故還據遂中鄰、里、酇、鄙、縣而說之。四縣為一部,計六遂三十縣為七部猶餘二部,蓋與公邑采地共為部也。何者?“遂人于川上有路”之下云:“以達于畿。”鄭云:“以至于畿,則中雖有都、鄙,遂人盡主其地。”是都、鄙與遂同制,此法明其共為部也。《地官》序縣正每縣下大夫一人,鄙師每鄙上士一人,酇長每酇中士一人,里宰每里下士一人,鄰長五家則一人。計四縣有二十鄙,百酇,四百里,二千鄰,則鄰長以上,合有二千五百二十四人矣。而云一吏主之者,彼謂主民之官,與典田者別職,其主田之吏,一部唯一人也。《遂人》注所言遂、溝、洫、澮廣深之數,皆《冬官》之文也。徑、畛、涂、道、路所容,于《匠人》差約而為之耳,無正文。言以南畝圖之,遂從溝橫,洫從澮橫者,以夫間有遂,則兩夫俱南畝,于畔上有遂,故遂從也。其遂既從,則必注于橫者也,故溝橫也。百夫方千步,除外畔,其間則南北者九遂,東西者九溝。其東西之畔,即是洫也。從洫必注于橫澮,則南北之畔即是澮也。萬夫方萬步,為方千步者百,除外畔,其間南北者九洫,東西者九澮,其四畔則川周之,故云“川周其外也”。如是者九,則方百里,故《遂人》注又云:“萬夫者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九而方一同也。”此皆設法耳。川者,自然之物,當逐地形而流,非于萬夫之外必有大川繞之。且川者流水,不得方折而匝之也。
《噫嘻》一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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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鷺》,二王之后來助祭也。二王,夏、殷也。其后,杞也,宋也。○振鷺,土之慎反,下音路。一名春鋤,水鳥也。一音盧。夏,戶雅反。杞音起
[疏]“《振鷺》八句”。○正義曰:《振鷺》詩者,二王之后來助祭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已致大平,諸侯助祭,二王之后亦在其中,能盡禮備儀,尊崇王室,故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天子之祭,諸侯皆助,獨美二王之后來助祭者,以先代之后,一旦事人,自非聖德服之,則彼情未適。今二王之后,助祭得宜,是其敬服時王,故能盡禮。客主之美,光益王室,所以特歌頌之。○箋“二王”至“杞宋”。○正義曰:“《樂記》稱武王伐紂,既下車,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故知之也。《史記、·杞世家》云:“武王克殷,求禹之后,得東樓公,封之于杞,以奉夏后氏之祀。”是杞之初封,即為夏之后矣。其殷后,則初封武庚于殷墟,后以叛而誅之,更命微子為殷后。《書序》云:“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啟作《微子之命》。”是宋為殷后,成王始命之也。《樂記》武王封先代之后,已言投殷之后于宋者,以微子終為殷后,作《記》者從后錄之。其實武王之時,始封于宋,未為殷后也。《樂記》注云:“投者,舉徙之辭。謂微子在殷,先有國邑,今舉而徙之,別封宋國也。”若然,僖六年《左傳》曰:“許僖公見楚子于武城。許男面縛,銜璧,大夫衰絰,士輿櫬。楚子問諸逢伯。對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啟如是。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祓之,焚其櫬,禮而命之,使復其所。’”《史記·宋世家》亦云:“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軍門,肉袒面縛,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于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言復位以還為微子,但微國本在紂之畿內,既以武庚君于畿內,則微子不得復封于微也。但微子自囚,以見武王,武王使復其位,正謂解釋其囚,使復臣位,不是復封微國也。以《樂記》之文,知武王初即封微子于宋矣,但未知爵之尊卑,國之大小耳。至成王既殺武庚,命為殷后,當爵為公,地方百里。至制禮之后,當受上公之地,更方五百里。《史記》以為成王之時始封微子于宋,與《樂記》文乖,其說非也。如《樂記》之文,武王始封夏后于杞,而《漢書》酈食其說漢王曰“昔湯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紂,封其后于宋”者,主言夏、殷之滅,其后得封耳。以伐夏者湯,克殷者武,故系而言之。其意不言湯即封杞,武即封宋也。王者所以必立二王之后者,以二代之先,受命之祖,皆聖哲之君,故能克成王業,功濟天下,后世子孫,無道喪其國家,遂令宗廟絕享,非仁者之意也。故王者既行天罰,封其支子,爵為上公,使得行其正朔,用其禮樂,立祖王之廟,郊所感之帝,而所以為尊賢德,崇三統,明王位,非一家之有也。故《郊特牲》曰:“王者存二代之后,猶尊賢也。尊賢不過二代。”《書傳》曰:“天子存二王之后,與己三,所以通天三統,立三正。”鄭《駁異義》云:“言所存二王之后者,命使郊天,以天子禮祭其始祖受命之王,自行其正朔服色,此之謂通天三統。”是言王者立二王后之義也。
振鷺于飛,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興也。振振,群飛貌。鷺,白鳥也。雍,澤也。客,二王之后。箋云:白鳥集于西雍之澤,言所集得其處也。興者,喻杞、宋之君有潔白之德,來助祭于周之廟,得禮之宜也。其至止亦有此容,言威儀之善如鷺然。○處,昌慮反。
[疏]“振鷺于飛”。○正義曰:言有振振然潔白之鷺鳥往飛也,其往飛則集止于西雍之澤。色潔白之水鳥而集于澤,誠得其處也。以興有威儀之杞、宋。往,行也。其往而行,則來助祭于有周之廟。美威儀之人臣,而助祭王廟,亦得其宜也。此鷺鳥之色,有潔白之容,我客杞、宋之君,其來至止也,亦有此潔白之容。非但其來助祭有此姿美耳,又在于彼國國人皆悅慕之,無怨惡之者。今來朝周,周人皆愛敬之,無厭倦之者。猶復庶幾于善,夙夜行之,以此而能長終美譽。言其善于終始,為可愛之極也。○傳“振振”至“之后”。○正義曰:此鳥名鷺而已,振與鷺連,即言于飛。《魯頌》之言“振振鷺”,故知“振振,群飛貌也”。言“鷺,白鳥”者,以言亦有斯容,則義取潔白,故云白鳥也。以鷺是水鳥,明所往為澤,故知“雍,澤”也。謂澤名為雍,故箋云“西雍之澤”也。明在作者之西,有此澤,言其往向彼耳,無取于西之義也。序言二王之后,故知“客,二王之后”。客者,敵主之言。諸侯之于天子,雖皆有賓客之義,但先代之后,時王遍所尊敬,特謂之客。昭二十五年《左傳》云:“宋樂大心曰:‘我于周為客。’”《皋陶謨》曰:“虞賓在位,此及有瞽。”皆云我客。《有客》之篇以微子為客,皆以二王之后特稱賓客也。○箋“白鳥”至“鷺然”。○正義曰:以此詩美其助祭,明以在澤喻在廟,取其得所為義也。以鷺鳥之白,興客之威儀。所云潔白之德,即鷺鳥之容也。以上言飛往西雍,喻其鄉京而朝,而其容之美未見,故又云“亦有斯容”,明上句興喻之中,亦有潔白之義,故云“杞、宋之君,有潔白之德”也。言威儀之善如鷺然,正謂潔白是也。
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永終譽。箋云:在彼,謂居其國無怨惡之者;在此,謂其來朝,人皆愛敬之,無厭之者。永,長也。譽,聲美也。○斁音亦,厭也。厭,于艷反。
《振鷺》一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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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年》,秋冬報也。報者,謂嘗也,烝也。○豐,芳弓反。
[疏]“《豐年》七句”。○正義曰:《豐年》詩者,秋冬報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之時,致太平而大豐熟,秋冬嘗、烝,報祭宗廟。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言年豐而多獲黍稻,為酒醴以進與祖妣,是報之事也。言“烝畀祖妣”,則是祭于宗廟。但作者主美其報,故不言祀廟耳。不言祈而言報者,所以追養繼孝,義不祈于父祖。至秋冬物成,以為鬼神之助,故歸功而稱報,亦孝子之情也。作者見其然,而主意于報,故此序特言報耳。其時則不然,故《那》與《烈祖》實為烝嘗,而序稱為祀,以義不取于報故也。其天地社稷之神,雖則常祭,謂之祈報,故《噫嘻》、《載芟》、《良耜》之等,與宗廟異也。
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億及秭。豐,大。稌,稻也。廩,所以藏齍盛之穗也。數萬至萬曰億,數億至億曰秭。箋云:豐年,大有年也。亦,大也。萬億及秭,以言谷數多。○稌音杜,徐敕古反。廩,徐力錦反,又力荏反,倉也。秭,咨履反,一本作“數”。《韓詩》曰“陳谷曰秭”也。齍盛,上音資,下音成。穗音遂。數萬,邑主反。下“數億”同。
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皆。皆,遍也。箋云:烝,進。畀,予也。○醴音禮。畀,必寐反,予也。注同。妣,必履反。祫,胡甲反,本或作“洽”。遍音遍。予音與。
[疏]“豐年多黍”。○正義曰:言今為鬼神佑助,而得大有之豐年,多有黍矣,多有稻矣。既黍稻之多,復有高大之廩,于中盛五谷矣。其廩積之數,有萬與億及秭也。為神所佑,致豐積如此,故以之為酒,以之為醴,而進與先祖先妣,以會其百眾之禮,謂牲玉幣帛之屬,合用以祭,故神又下予之福,甚周遍矣。○傳“豐大”至“曰秭”。○正義曰:“豐,大”,《釋詁》文。“稌,稻”,《釋草》文。郭璞曰:“今沛國呼稻為稌,是也。”言廩所以藏齍盛之穗者,器實曰齍,在器曰盛,齍盛謂飯食也。以米粟為之,遠本其初出于禾穗,故謂廩之所藏,為齍盛之穗也。《禹貢》百里賦納總,即禾稼也。二百里䬹,即穗也。禾稼當積而貯之,不在倉廩。其穗當在廩藏之,故言藏齍盛之穗。則自穗以往,秸及粟米,皆在倉廩矣。以穗鄰于禾稼,嫌不在廩,故特舉其穗,以下皆可知也。又以經言“高廩”,則廩之高大,于藏穗為宜,故言穗也。此言藏穗,則廩唯藏粟也。而《地官·廩人》注云“藏米曰廩”者,對則藏米曰廩,藏粟曰倉;其散即通也。彼廩人職掌萬民之食,四釜三釜皆是米事,故云藏米耳。彼注又云:“廩人,舍人、倉人,司祿官之長。”是廩為倉之總,可以兼米粟也。《明堂位》云:“米廩,有虞氏之庠。”注云:“魯謂之米廩,虞帝令藏齍盛之委焉。”《記》言米,鄭言委,則以廩之所容,兼米兼粟也。且此言為酒為醴,以米為之,明亦藏米可知。祭祀酒食,當用籍田之粟,此言廩之所容,乃至萬億及秭,則是稅民之物,而云以為酒醴者,祭祀之禮,亦用稅物。《信南山》云“曾孫之穡,以為酒食,畀我尸賓”,是用稅物之文也。由其亦用稅物,故舉廩之多容,以為豐年之狀也。言“數萬至萬曰億,數億至億曰秭”,于今數為然。定本、《集注》皆云“數億至萬曰秭”,毛以億云及秭,萬下不云及億,嫌為萬個億,故辨之也。知然者,以億言及秭,則萬與億亦宜相累,但文不可再言及耳。○箋“豐年,大有年”。○正義曰:年之豐熟,必大有物。豐訓為大,故云“豐年,大有之年”也。春秋宣十六年《谷梁傳》曰:“五谷大熟為大有年。”《公羊》以為“大豐年”,是也。桓三年經書“有年”,《谷梁傳》曰:“五谷皆熟為有年。”《公羊傳》曰:“僅有年。”彼《春秋》之文相對為例耳,他經散文不必然也。《魯頌》曰“歲其有年”,亦當謂大豐年矣。○傳“皆,遍”。○正義曰:“偕”訓俱也,亦遍之義。○箋“烝,進。畀,予”。○正義曰:皆《釋詁》文。
《豐年》一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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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瞽》,始作樂而合乎祖也。王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合者,大合諸樂而奏之。○瞽音古,無目眹曰瞽。眹音直謹反。本或作“鼓”。“合乎祖也”,本或作“合乎大祖”。治,直吏反。
[疏]“《有瞽》十三句”。○正義曰:《有瞽》詩者,始作樂而合于太祖之樂歌也。謂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一代之樂功成,而合諸樂器于太祖之廟,奏之,告神以知和否。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皆言合諸樂器奏之事也。言合于太祖,則特告太祖,不因祭祀,且不告餘廟。以樂初成,故于最尊之廟奏之耳。定本、《集注》直云“合于祖”,無“太”字。此太祖謂文王也。○箋“王者”至“奏之”。○正義曰:“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樂記》文也。引之者,證此時成功,故作樂也。彼注云:“功成治定同時耳。功主于王業,治主于教民。”然則武王雖已克殷,未為功成,故至于太平始功成作樂也。大合諸樂而奏之,謂合諸樂器一時奏之,即經所云“鞉磬柷圉”、“簫管”之屬是也。知不合諸異代樂者,以序者序經之所陳,止說周之樂器。言既備乃奏,是諸器備集,然后奏之,無他代之樂,故知非合諸異代樂也。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應田縣鼓,鞉磬柷圉。瞽,樂官也。業,大板也,所以飾栒為縣也。捷業如鋸齒,或曰畫之。植者為虡,衡者為栒。崇牙上飾卷然,可以縣也。樹羽,置羽也。應,小鞞也。田,大鼓也。縣鼓,周鼓也。鞉,鞉鼓也。柷,木椌也。圉,楬也。箋云:瞽。蒙。以為樂官者,目無所見,于音聲審也。《周禮》“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六十人”。有視了者相之。又設縣鼓。田當作“朄”。朄,小鼓,在大鼓旁,應鞞之屬也,聲轉字誤,變而作田。○虡音巨。應,應對之應。注同。田,毛如字,鄭作“朄”,音胤。縣音玄。注皆同。鞉,字亦作“鼗”,音桃。柷,尺叔反。圉,魚呂反。栒,荀允反。鋸音據。植,時力反,又直吏反。衡,華盲反。卷音權,又起圓反。鞞,步兮反。椌,苦江反。楬,苦瞎反。蒙音蒙,有目眹而無見也。了音了。視了,有目人也。相,息亮反。
[疏]“有瞽有瞽”。○毛以為,始作《大武》之樂,合于太廟之時,有此瞽人,有此瞽人,其作樂者,皆在周之廟庭矣。既有瞽人,又使人為之設其橫者之業,又設其植者之虡,其上刻為崇牙,因樹置五采之羽以為之飾。既有應之小鼓,又有田之大鼓,其鼓懸之虡業,為懸鼓也。又有鞉有磬,有柷有圉,皆視了設之于庭矣。既備具,乃使瞽人擊而奏之。又有吹者,編竹之簫,幷竹之管,已備舉作之,喤喤然和集其聲。此等諸聲,皆恭敬和諧而鳴,不相奪理,先祖之神于是降而聽之。于時我客二王之后,適來至止,與聞此樂,其音感之,長令多其成功。謂感于和樂,遂入善道也。此樂能感人神,為美之極,故述而歌之。○鄭唯應田俱為小鼓為異。餘同。文須如此者,以樂皆瞽人為之,故先言“有瞽有瞽”,于瞽下言于周之庭,則樂皆在庭矣。周人初改為懸,故于諸樂先言懸事。于虡業言設,則柷圉以上皆蒙設文。其簫管則執以吹之,非所當設,于“乃奏”之下別言“備舉”。助祭之人蓋應多矣,獨言我客者,以二王之后尊,故特言之也。○傳“瞽樂”至“圉楬”。○正義曰:《周禮·瞽蒙》為大師之屬,職掌“播鞉、柷、圉、簫、管、弦、歌”。是瞽為樂官也。《釋器》云:“大板謂之業。”是業為大板也。又解業之所用,所以飾栒為懸也。懸之橫者為栒,其上加之以業,所以飾此栒而為懸設也。其形刻之捷業然如鋸齒,故謂之業。或曰畫之,謂既刻又畫之,以無明文,故為兩解。業即栒上之板,與栒相配為一,故通解栒虡之體,植者為虡,橫者為栒也。知者,以《春官·典庸器》、《冬官·梓人》及《明堂位》、《檀弓》皆言栒虡,而不言業,此及《靈臺》言虡業,而無栒文,皆與虡相配,栒、業互見,明一事也。名生于體,而謂之為業,則是其形捷業,宜橫以置懸,故知橫者為栒。既言業所以飾栒,則與之為一,據栒定其橫植,而業統名焉,故不言橫曰業也。栒業既橫,則虡者自然植矣。《釋器》云:“木謂之虡。”郭璞云:“懸鐘磬之木,植者名虡。”虡既用木,則栒亦木為之也。又知崇牙上飾,卷然可以為懸者,《靈臺》云:“虡業維樅。”樅即崇牙上飾,卷然可以為懸者也。系于業而言“維”,明在業上為之,故與此二文以互言業,不言栒也。虡者立于兩端,栒則橫入于虡。其栒之上,加施大板,則著于栒。其上刻為崇牙,似鋸齒捷業然,故謂之業牙,即業之上齒也,故《明堂位》云:“夏后氏之龍簨虡,殷之崇牙。”注云:橫曰簨,飾之以鱗屬,以大板為之,謂之業;殷又于龍上刻畫之為重牙,以掛懸紘。是牙即業之上齒也,以其形卷然,得掛繩于上,故言可以為懸也。言掛懸紘者,紘謂懸之繩也。“樹羽,置羽”者,置之于栒虡之上角。《漢禮器制度》云:“為龍頭及頷口銜璧,璧下有旄牛尾。”《明堂位》于崇牙之下又云:“周之璧翣。”注云“周人畫繒為翣,載以璧,垂五采羽其下,樹翣于簨之角上,飾彌多”是也。知“應,小鞞”者,《釋樂》云:“大鼓謂之鼖,小者謂之應。”是應為小鼓也。《大射禮》應鞞在建鼓東,則為應和。建鼓、應鞞共文,是為一器,故知“應,小鞞”也。應既是小,田宜為大,故云“田,大鼓也”。《明堂位》云:“夏后氏之足鼓,殷人楹鼓,同人懸鼓。”是周法鼓始在懸,故云“懸鼓,周鼓”。解此詩特言懸意也。若然,大射禮者,是周禮也。其樂用建鼓,建鼓則殷之楹鼓也。而大射用之者,以彼諸侯射禮略于樂,備三面而已,故無懸鼓也。鞉者,《春官·小師》注云:“鞉,如鼓而小,持其柄搖之,傍耳還自擊是也。”“柷,木椌。圉,楬”者,以《樂記》有椌、楬之文,與此柷、圉為一,故辨之。言木椌者,明用木為之。言柷用木,則圉亦用木,以木可知而略之。《大師》注:“大柷,敔也。”是二器皆用木也。《皋陶謨》云:“合止柷敔。”注云:“柷,狀如漆筒,中有椎。合之者,投推于其中而撞之。敔狀如伏虎,背上刻之,所以鼓之以止樂。”《釋樂》云:“所以鼓柷謂之止,所以鼓敔謂之籈。”郭璞云:“柷如漆筒,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推,柄連底。挏之,令左右擊。止者,其椎名也。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鋤敔,刻以木。長尺櫟之,籈者,其名也。”此等形狀,蓋依漢之《大予樂》而知之。其栒簨、圉敔,古今字耳。○箋“瞽蒙”至“作田”。○正義曰:瞽蒙相對,則目有小異。《周禮》謂其官為瞽蒙,故連言之,解以瞽蒙為樂官之意。以目無所見,思絕外物,于音聲審故也。《周禮》“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六十人”,《春官》序官文也。彼注云:“命其賢智者以為太師、小師。”是以才智為差等,不以目狀為異也。又解此無目而可用者,有視了者相之。又使此視了設懸鼓,因明設業以下,皆視了設之,非瞽自設也。《春官》序于“瞽蒙”之下云:“視了三百人。”則一瞽一視了也。注云:“了,目明者也。”其職云:“掌大師之懸。凡樂事相瞽。”注云:“大師當懸則為之。相謂扶工。”是主相瞽,又設懸也。以經、傳皆無田鼓之名,而田與應連文,皆在懸鼓之上,應者應大鼓,則田亦應之類。《大師職》云:“下管,播樂器,令奏鼓朄。”注云:“為大鼓先引。”是古有名朄引導鼓,故知田當為朄,是應鞞之屬也。又解誤為田,意朄字以柬為聲,聲既轉去柬,唯有申在,申字又誤去其上下,故變作田也。
既備乃奏,簫管備舉。喤喤厥聲,肅雍和鳴,先祖是聽。箋云:既備者,懸也,朄也,皆畢已也。乃奏,謂樂作也。簫,編小竹管,如今賣餳者所吹也。管如篴,幷而吹之。○喤,華盲反,又音橫,又音皇。編,薄殄反,又必綿反,《史記》音甫連反,《字林》、《聲類》、《韻集》幷布千反。餳,夕清反,蜜也。又音唐。《方言》云:“張皇也。”即干糖也,音唐。篴字又作笛,同徒歷反。幷,步頂反。
[疏]箋“簫編”至“吹之”。○正義曰:《釋樂》云:“大簫謂之言,小者謂之筊。”李巡曰:“大簫聲大者言言也。小者聲揚而小,故言筊筊,小也。”郭璞曰:“簫大者,編二十三管,長尺四寸。小者十六管,長尺二寸。一名籟。”《易·通卦驗》云:“簫長尺四寸。”《風俗通》云:“簫參差象鳳翼,十管,長二尺。”其言管數長短不同,蓋有大小故也。要是編小竹管為之耳,如今賣餳者所吹。其時賣餳之人吹簫以自表也。《史記》稱伍子胥鼓腹吹簫,乞食吳市,亦為自表異也。《方言》云:“餳謂之張皇,或云滑糖。凡飴謂之餳,關東之通語也。”然則餳者,餭之類也。管如笛,幷而吹之,謂幷吹兩管也。《小師》注云“管如笛,形小,幷兩而吹之。今大予樂官有之”是也。《釋樂》云:“大管謂之簥。”李巡曰:“聲高大故曰簥。簥,高也。”郭璞曰:“管長尺,圍寸,幷漆之,有底。賈氏以為如篪,六孔。”
我客戾止,永觀厥成。箋云:我客,二王之后也。長多其成功,謂深感于和樂,遂入善道,終無愆過。○觀,古衍反,又如字,注同,多也。樂如字,或音洛。愆,去連反。
《有瞽》一章,十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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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季冬薦魚,春獻鮪也。冬魚之性定,春鮪新來,薦獻之者,謂于宗廟也。○潛,在廉反,《爾雅》作“䅾”,郭音潛,又音岑。《韓詩》云:“涔,魚池。”《小雅》作“䅾”,時砧反。鮪,于軌反。
[疏]“《潛》六句”。○正義曰:《潛》詩者,季冬薦魚,春獻鮪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太平之時,季冬薦魚于宗廟,至春又獻鮪。澤及潛逃魚皆肥美,獻之先祖,神明降福。作者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總言冬春,雜陳魚鮪,皆是薦獻之事也。先言季冬,而后言春者,冬即次春,故依先后為文,且冬薦魚多,故先言之。冬言季冬,春亦季春也。《月令》“季春薦鮪于寢廟”。《天官·漁人》:“春獻王鮪。”注引《月令》季春之事,是薦鮪在季春也。不言季者,以季春鮪魚新來,正月未有鮪,言春則季可知,且文承季冬之下,從而略之也。冬言薦,春云獻者,皆謂子孫獻進于先祖,其義一也。經言“以享”,是冬亦為獻。《月令》季春言薦鮪,是春亦有薦,因時異而變文耳。冬則眾魚皆可薦,故總稱魚。春唯獻鮪而已,故特言鮪。○箋“冬魚”至“宗廟”。○正義曰:冬魚之性定者,冬月既寒,魚不行,乃性定而肥充,故冬薦之也。《天官·庖人》注云“魚雁水涸而性定”,則十月已定矣。但十月初定,季冬始肥,取其尤美之時薦之也。《月令》季冬,乃“命漁師始漁,天子親往,乃嘗魚,先薦寢廟”,注云:“此時魚潔美,故特薦之。”《白虎通》云:“王者不親取魚以薦廟。”故親行非此則不可。故隱五年“公矢魚于棠”,《春秋》譏之是也。《魯語》里革云,古者大寒降,土蟄發,水虞于是乎講罛罶,取名魚,而嘗之廟。言“大寒降”,與此“季冬”同。其言“土蟄發”,則孟春也。以春魚始動,猶乘冬先肥,氣序既移,故又取以薦。然則季冬、孟春皆可以薦魚也。韋昭以為,薦魚唯在季冬。《國語》云“孟春”者,誤。案《月令》孟春“獺祭魚”,則魚肥而可薦,但自《禮》文不具,無其事耳。里革稱古以言,不當謬也。言春鮪新來者,陸機云:“河南鞏縣東北崖上山腹有穴,舊說云此穴與江湖通,鮪從此穴而來,北入河,西上龍門,入漆沮。故張衡云‘王鮪岫居,山穴為岫’,謂此穴也。”然則其來有時,以春取而獻之,明新來也。陸機又云:“大者為王鮪,小者為鮇鮪。”言王鮪,謂鮪之大者也。序止言薦獻,不言所在,故言薦獻之者,謂于宗廟也。
猗與漆沮,潛有多魚。有鱣有鮪,鰷鱨鰋鯉。漆、沮,岐周之二水也。潛,糝也。箋云:猗與,嘆美之言也。鱣,大鯉也。鮪,鮥也。鰷,白鰷也。鰋,鲇也。○猗,于宜反。與音余。漆音七。沮,七余反。鱣,張連反。鰷音條。鱨音常。鰋音偃。鯉音里。糝,素感反,舊《詩傳》及《爾雅》本幷作“米”傍“參”。《小爾雅》云:“魚之所息謂之橬。橬,槮也。”謂積柴水中,令魚依之止息,因而取之也。郭景純因改《爾雅》從《小爾雅》作“木”傍“參”,音霜甚反,又疏蔭反,又心廩反。《字林》作“罧”,音山沁反,義同。鮥音洛,《爾雅》云:“鮥,叔鮪。”鲇,乃謙反,沈又奴廉反。
[疏]“猗與漆沮”。○毛以為,可猗嗟而嘆美與,此漆、沮之二水!其中有養魚之潛,此潛之內乃有多眾之魚,有鱣有鮪,又有鰷、鱨、鰋、鯉,是其多也。我太平王者以獻之先祖,以之祀宗廟,神明饗之,以此得大大之福也。○鄭唯介為助。餘同。○傳“漆沮”至“潛槮”。○正義曰:漆、沮自豳歷岐周以至豐、鎬,以其薦獻所取,不宜遠于京邑,故不言豳。言岐周者,鎬京去岐不遠,故系而言之。其實此為潛之處,當近京邑。《釋器》云:“槮謂之涔。”李巡曰:“今以木投水中養魚曰涔。”孫炎曰:“積柴養魚曰槮。”郭璞曰:“今之作槮者,聚積柴木于水中,魚得寒入其里藏隱,因以簿圍捕取之。”槮字諸家本作“米”邊,《爾雅》作“木”邊,積柴之義也。然則槮用木,不用米,當從木為正也。涔、潛,古今字。○箋“鱣大”至“鰋鲇”。○正義曰:鱣、鮪已釋于《衛風》。言白鰷、鰋鲇,以時驗而言之也。《釋魚》有鰋,郭璞曰:“今鰋,額白魚也。”
以享以祀,以介景福。箋云:介,助。景,大也。
《潛》一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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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雝》,禘大祖也。禘,大祭也。大于四時,而小于祫。大祖,謂文王。○禘,大計反。大音泰。祫,戶夾反,大祭名也。
[疏]“《雝》十六句”。○正義曰:《雝》者,禘大祖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太平之時,禘祭大祖之廟。詩人以今之太平,由此大祖,故因其祭,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言祭祀文王,諸侯來助,神明安孝子,予之多福,皆是禘文王之事也。毛于禘祫其言不明,唯《閟宮》傳曰:“諸侯夏禘則不礿,秋祫則不嘗。”然則天子亦有禘祫。禘祫者,皆殷祭,蓋亦如鄭“三年一祫,五年一禘”也。武王以周十二月崩,其明年周公攝政,稱元年十二月小祥,二年十二月大祥,三年二月禫,四年春禘,蓋此時也。若復五年,則成王即政之年,頌之大例皆是元年前事,此不應獨在五年禘時也。鄭以武王十二月崩,成王三年二月禫,周公避流言而出,明年春禘,于時周公未反,時非太平,必不得為此頌也。又明年,周公反而居攝,是為元年。至三年而祫,五年禘。常禘當以夏,此即攝政五年之夏禘也。然則此禘毛以春,鄭以夏,又不同。○箋“禘大”至“文王”。○正義曰:“禘,大祭”,《釋天》文。嫌祭之最大,故又辨之云:“大于四時,而小于祫。”《禮記·祭法》“禘嚳而郊稷”,禘謂祭天圓丘也。《大傳》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禘謂祭感生之帝于南郊也。然則圓丘與郊,亦為禘祭。知《釋天》所云“非祭天”者,以《爾雅》之文即云“繹,又祭”,繹是宗廟之祭,故知禘亦宗廟之禘也。但宗廟尙為大祭,則郊丘大祭可知,故《鄭志》云“禘,大祭,天人共之”,是也。若然,禘既大祭,宜大不是過,而得小于祫者,以四時之外,特為此祭,大于四時,故云大祭。但此大祭,五年再為,一則合聚祭之一,則各就其廟,故以合祭為祫,就廟為禘。禘尙大祭,祫大可知,是舉輕以明重,故鄭每云“五年再殷祭”。殷,大也,謂祫、禘二者俱為大祭也。禮宜小者稠,大者稀。而《禮緯》言“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反禘稀而祫數者,聖人因事見法,以天道三年一閏,五年再閏,故制禮象之,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每于五年之內,為此二禮,據其年端數之,故言三年、五年耳。其實禘、祫自相距各五年,非祫多而禘少也。知禘小于祫者,《春秋》文二年“大事于大廟”,《公羊傳》曰:“大事者何?祫也。毀廟之主陳于大祖,未毀廟之主皆升合食于大祖。”是合祭群廟之主謂之大事。昭十五年“有事于武宮”,《左傳》曰:“禘于武公。”是禘祭一廟,謂之有事也。祫言大事,禘言有事,是祫大于禘也。知大祖謂文王者,以經云“假哉皇考”,又言“文武維后”,是此皇考為天下之人后,明非后稷。若是后稷則身非天子,不得言“維后”也。大祖謂祖之大者,既非后稷,明知謂文王也。文王雖不得為始祖,可以為大祖也。若此祭文王,則于禮當諱,而經云“克昌厥后”者,以此詩自是四海之人歌頌之聲,本非廟中之事,故其辭不為廟諱。及采得之后,即為經典,《詩》、《書》不諱,故無嫌耳。《烝民》云“四方爰發”,亦此類也。
有來雝雝,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于薦廣牡,相予肆祀。相,助。廣,大也。箋云:雝雝,和也。肅肅,敬也。有是來時雝雝然,既至止而肅肅然者,乃助王禘祭百辟與諸侯也。天子是時則穆穆然。于進大牡之牲,百辟與諸侯又助我陳祭祀之饌,言得天下之歡心。○相,息亮反。注同。辟音璧,君也。注同。于,鄭如字,王音烏。
[疏]“有來雝雝”。毛以為,有是從彼本國而來,其顏色雝雝然而柔和,既至止于此,則容貌肅肅然而恭敬,助祭事者,維為國君之諸公。于是時,天子之容則穆穆然而美。言助祭者敬和,祭者又美,賓主各得其宜。又指言助祭之事,于我天子薦進大牡之牲,其時辟公助祭,陳其祭祀之饌,言得天下之歡心。由大祖德及使之然,可嘉美哉!君考文王,其德彼于后世,能安定我之孝子,故今為天下所歸,是可嘉也。皇考遍使之有才智者,維天下之人。謂皇考行化教之,令之有智。所以然者,由以文德武功維為之君故也。由皇考能遍使民智,故孝子得安皇考之德,又能安及皇天,使無三辰之災,而有征祥之瑞。以此為天所佑,故能昌大其后之子孫,令長有天下。以今禘祭,則皇考又安佑我之孝子,得年有秀眉之壽,光大孝子以繁多之福也。我孝子非徒為皇考所福,既見佑助于光明之考,亦見佑助于文德之母。言武王大姒以皇考之故,亦佑助孝子也。○鄭唯辟為卿士,公謂諸侯,又以介為助為異。餘同。○傳“相,助。廣,大”。○正義曰:《釋詁》云:“相、助,勴也。”俱訓為勴,是相得為助。廣是寬博,亦大之義。傳于《烈文》辟公皆斥諸侯,無卿士之義,則此辟亦非卿士,當謂國君諸公也,故王肅云:“來助祭者,維國君諸公。天子穆穆然,以美德為之王。”○箋“雝雝”至“歡心”。○正義曰:“雝雝,和。肅肅,敬”,《樂記》文也。和在色,敬在心。和敬,賢者之常,因未至異文而分之耳,其實常雝肅也。以序言禘,故云助。王禘祭,孝子當愨而趨,言穆穆者,以孝子于祖父則為子孫之容,若非對神前,則可為穆穆也。言于薦大牡之牲,舉其祭時所用,《楚茨》所謂“潔爾牛羊,以往烝嘗,或剝或烹”之類,是助王陳祭祀之饌,言其得天下之歡心。此言“肆祀”,箋以為陳祭祀之饌。《牧誓》云:“商王受昏棄厥肆祀。”注云“肆祀,祭名”者,以祭必肆之,故言肆祀。《尙書》指言紂之所棄,故知祭名。此言所助,是其為肆,故不以為祭名,理亦相通也。
假哉皇考!綏予孝子。宣哲維人,文武維后。假,嘉也。箋云:宣,遍也。嘉哉群考,斥文王也。文王之德,乃安我孝子,謂受命定其基業也。又遍使天下之人有才知,以文德武功為之君故。○假音暇,徐古雅反。哲音哲,本亦作“哲”,同。遍音遍。下同。知音智。
[疏]傳“假,嘉”。○正義曰:《釋詁》文。○箋“宣遍”至“君故”。○正義曰:“宣,遍”,《釋言》文。《釋詁》云:“皇,君也。”此大祖宜為一代始王,故知嘉哉君考斥文王也。《閔予小子》皇考與皇祖相對,故知皇考為武王。此則下有“烈考”為武王,故知皇考為文王。考者,成德之名,可以通其父祖故也。《祭法》云:“父曰考,祖父曰王考,曾祖曰皇考。”此與《閔予小子》非曾祖,亦云皇考者,以其散文取尊君之義,故父祖皆得稱之。安我孝子,言其享有天下,故知謂受命定其基業。述皇考一人之德,而言文武,故知謂文德武功,即《文王有聲》所云“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是文王有文有武也。幷舉文武者,文以教化,武以除暴,暴止教興,故人皆有才智也。
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綏我眉壽,介以繁祉。燕,安也。箋云:繁,多也。文王之德,安及皇天,謂降瑞應,無變異也。又能昌大其子孫,安助之以考壽與多福祿。○克昌如字,或云文王名。此禘于文王之詩也,周人以諱事神,不應犯諱,當音處亮反。應,應對之應。
[疏]箋“繁多”至“福祿”。○正義曰:昭二十八年《左傳》曰:“惡直丑正,實繁有徒。”是繁為眾之義,故為多也。天之監下,作為征祥。今言皇考之德,能安及皇天,故知謂降瑞應也。以此福慶,流及后昆,故言又能昌大其子孫。子孫既蒙其福,今祭而得禮,故文王之神安我孝子以壽考,予之以福祿。上言“綏予孝子”,是皇考綏之。今言“綏我眉壽”,亦是皇考綏之,以覆成上意也。
既右烈考,亦右文母。烈考,武王也。文母,大姒也。箋云:烈,光也。子孫所以得考壽與多福者,乃以見右助于光明之考與文德之母,歸美焉。○右音佑,下同。助也。大姒音泰,下同。姒,文王妃。
[疏]傳“烈考”至“大姒”。○正義曰:以大祖為文王,皇考當之矣。而別言烈考,故知為武王,即《洛誥》所云“烈考武王,宏朕恭”,一也。彼注以烈為威,此箋以烈為光者,義得兩通故也。文母繼文言之,雖大似自有文德,亦因文王而稱之也。此非頌所主,而言之者,明時得佑之多,故歸美焉。
《雝》一章,十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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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見》,諸侯始見乎武王廟也。○見,賢遍反。下同。
[疏]“《載見》十四句”。○正義曰:《載見》詩者,諸侯始見武王廟之樂歌也。謂周公居攝七年,而歸政成王。成王即政,諸侯來朝,于是率之以祭武王之廟。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言諸侯來朝,車服有法,助祭得福,皆為見廟而言,故舉見廟以總之。案經“載見辟王”,謂見成王也。又言“率見昭考”,乃是見于武王之廟。今序唯言始見于武王廟,不言始見成王者,以作者美其助祭,不美朝王,主意于見廟,故序特言之。但諸侯之來,必先朝而后助祭,故經“始見君王”與“率見昭考”為首引耳。武王之崩,至于成王即政,歷年多矣,立廟久矣,諸侯往前之朝,已應嘗經助祭。于此乃言始見于武王廟者,以成王初即王位,萬事改新,成王之于此時親為祭主,言諸侯于成王之世始見武王,非謂立廟以來諸侯始見也。《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箋以為朝享之祭,則是周之正月朔日也。于時始告嗣位,不得祭前已受諸侯之朝。此詩言既朝成王,乃后助祭,則與《烈文》異時也。要言始見君王,不宜過后淹久,蓋以夏之正月來朝,即助春祀之祭也。四時之祭,遍祭群廟,獨言見武王者,作者特言“昭考”,其意主于武王故也。
載見辟王,曰求厥章。龍旂陽陽,和鈴央央。鞗革有鶬,休有烈光。載,始也。龍旂陽陽,言有文章也。和在軾前。鈴在旂上。鞗革有鶬,言有法度也。箋云:諸侯始見君王,謂見成王也。曰求其章者,求車服禮儀之文章制度也。交龍為旂。鞗革,轡首也。鶬,金飾貌。休者,休然盛壯。○辟音璧。下同。鈴音零。《左傳》云:“錫鑾和鈴,昭其聲也。”央,于良反,徐音英。鞗音條。鶬,七羊反,本亦作“槍”,同。休,許蚪反,又許求反。注同。軾音式。
[疏]“載見辟王”。○毛以為,諸侯始來朝而見君王,作者美而述之,曰:此等皆能自求其章,謂能內脩諸己,自求車服禮儀文章,使不失法度。以此之故,其所建交龍之旂陽陽然而有文章;其在軾之和,與旂上之鈴,央央然而有音聲;又以鞗皮為轡首之革,其末以金為飾,有槍然而美。此旂、和鈴、革如是休然盛壯而有顯光,是能自求文章,故無所不美也。既能朝見以禮,至于祭時,伯又率之以見于明德之考,謂令入武王之廟,使之助祭,以致孝子之事,以獻祭祀之禮,以光大我王,使得秀眉之壽。又敘諸侯之意,言此孝享介壽之道,長我諸侯能安而行之,思使我君成王得眾多之福也。是光明文章之君公能得禮如是,我昭考之神乃安此諸侯以多福,使之皆有光明之德以至于大。大謂令傳世無窮,長為國君也。○鄭以介為助,辟公謂百辟與諸侯,俾緝熙于純嘏謂使之皆光明于大嘏之意,唯此為異。餘同。○傳“載始”至“法度”。○正義曰:《釋詁》云:“哉,始也。”哉、載義同,故亦為始。龍旂者,旂上畫為交龍,故知陽陽言有文章。和亦鈴也,言在軾前,相傳為然,無正文也。《釋天》云:“有鈴曰旂。”李巡曰:“以鈴著旒端。”郭璞曰:“懸鈴于竿頭,畫交龍于旒。”是鈴在旂上。鞗革有槍,槍為革之貌,言有法度,雖在有槍之下,主為鞗革而言,其意亦兼言旂、鈴皆有法也。○箋“諸侯”至“盛壯”。○正義曰:以辟公文見于下,故先言諸侯。此詩成王時事,故知始見君王謂見成王也。曰求其章者,將自說其事,故言“曰”以目之。作者所稱曰,非諸侯自言曰也。諸侯謹慎奉法,即是自求其章。旂、鈴是在車之物,故知車服禮儀文章制度也。“交龍為旂”,《春官·司常》文。《釋器》云:“轡首謂之革。”故知“鞗革,轡首也”。轡用皮革,而云“有槍”,故知槍為金飾貌,即《韓奕》所云“鞗革金厄”是也。休與烈光連文,故為盛壯。
率見昭考,以孝以享。以介眉壽,永言保之,思皇多祜。昭考,武王也。享,獻也。箋云:言,我。皇,君也。諸侯既以朝禮見于成王,至祭時,伯又率之見于武王廟,使助祭也,以致孝子之事,以獻祭祀之禮,以助考壽之福。長我安行此道,思使成王之多福。○祜音戶,福也。朝,直遙反。下篇幷同。
[疏]傳“昭考,武王。享,獻”。○正義曰:見武王而言昭考,故知為武王。“享,獻”,《釋詁》文。○箋“言我”至“多福”。○正義曰:“言,我。皇,君”,皆《釋詁》文。又上謂諸侯見成王,即云“率見昭考”,明是率此諸侯。“以孝以享”,是祭祀之事也,故知于祭時,伯又率之見于武王廟,使助祭也。以《顧命》畢公、召公為二伯率諸侯,故知此亦伯率之也。三言“以”者,皆以諸侯為此也。以致孝子之事,孝子即成王也。之事,謂祭事。諸侯致之,謂助行之也。以獻祭祀之祀,亦是孝子之事,但所助非一,別言之耳。以助壽考之福,謂助行其禮,使孝子得壽考之福。三者相通,為一事也。長我安行此道,敘諸侯之意,此道即“以孝以享,以介眉壽”之道也。長安行之,庶當神明之意。思使成王之多福,言諸侯之愛成王,即經之“思皇”也。
烈文辟公,綏以多福,俾緝熙于純嘏。箋云:俾,使。純,大也。祭有十倫之義,成王乃光文百辟與諸侯,安之以多福,使光明于大嘏之意。天子受福曰大嘏,辭有福祚之言。○卑,必爾反,本又作“俾”。緝,七入反。嘏,古雅反。祚,才故反。
[疏]箋“俾使”至“之言”。○正義曰:“俾,使。純,大”,《釋詁》文。十倫之義者,《祭統》文也。彼云:“夫祭有十倫焉:見事鬼神之道焉,見君臣之義焉,見父子之倫焉,見貴賤之等焉,見親疏之殺焉,見爵賞之施焉,見夫婦之別焉,見政事之均焉,見長幼之序焉。見上下之際焉。此之謂十倫。”引之者,解其言俾意。以祭祀大而難明,有十種倫理之義,是為難曉,故言使光明之也。此光文百辟,與諸侯助祭得禮,當于神明,昭考之神乃安之以多福,又使之光明于大嘏之意,謂神使之光明之也。所以得光明大嘏意者,天子受福,故曰大嘏。嘏辭有福祚之言,以諸侯之意,思使成王得多福,令嘏辭以福予成王。是稱滿諸侯之意,則諸侯曉解神心,故云使之光明之也。俾緝熙是神,使辟公光明之,則綏以多福。是神安辟公以多福,非謂安孝子也。知天子受福曰大嘏者,《禮運》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是謂大嘏。”案《特牲》、《少牢》皆祝以福慶之言告主人謂之嘏,故知《禮運》大嘏是天子受福之事也。彼天子與諸侯連文,獨言天子者,以此天子之事,故言天子耳,不可謂諸侯不然。《魯頌》曰“天錫公純嘏”,是諸侯亦為大嘏也。此經雖無毛傳,但毛于辟公皆不言百辟,嘏皆為大,不為嘏辭,則此辟公指謂諸侯,純嘏謂大大也。
《載見》一章,十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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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微子來見祖廟也。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代殷后。既受命,來朝而見也。○有客,二王之后為客也。見,賢遍反。序注同。絀,敕律反,又作“黜”。同。
[疏]“《有客》十二句”。○正義曰:《有客》詩者,微子來見于祖廟之樂歌也。謂周公攝政二年,殺武庚,命微子代為殷后,乃來朝而見于周之祖廟。詩人因其來見,述其美德而為此歌焉。經之所陳,皆說微子之美,雖因見廟而歌,其意不美在廟,故經無廟事。為周太平之歌,而述微子之美者,言王者所封得人,即為王者之美,故歌之也。言見于祖廟,必是助祭,序不言所祭之名,不指所在之廟,無得而知之也。○箋“成王”至“而見”。○正義曰:自“命微子”以上,皆《書》序文。彼注云“黜殷命,謂殺武庚也。微,采地名。微子啟,紂同母庶兄也。武王投之于宋,因命之封為宋公,代殷后,承湯祀”是也。彼言作《微子之命》所由。微子先封于宋,但未得為殷后耳。于此時命為宋公,故作此命辭。或召來命之,或遣使就命,史傳無文,未可知也。要是既受命乃來朝而見也。知非此時召來受命見祖廟者,以經言“亦白其馬”,“敦琢其旅”,是自國而來之辭。若未受命,不得已乘白馬,明是受命而后乃來,與上《有瞽》、《振鷺》或亦一時事也。
有客有客,亦白其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殷尙白也。亦,亦周也。萋且,敬慎貌。箋云:有客有客,重言之者,異之也。亦,亦武庚也。武庚為二王后,乘殷之馬,乃叛而誅,不肖之甚也。今微子代之,亦乘殷之馬,獨賢而見尊異,故言亦駮而美之。其來威儀萋萋且且,盡心力于其事。又選擇眾臣卿大夫之賢者,與之朝王。言“敦琢”者,以賢美之,故玉言之。○萋,七西反。且,七序反。敦,都回反,徐又音雕。琢,陟角反。重,直用反。肖音笑。駮,鄭邦角反,又音角,雜也。
[疏]“有客有客”。○毛以為,微子來至京師,為周人所愛,故述而歌之。言我周家,今有承先代之客。此客亦如我周,自乘所尙而白其馬,其來則有萋萋然,有且且然。言能敬慎威儀,盡心力于其事也。身既如此,又敦琢其從行之徒旅。言選擇從者,如敦琢玉然,是從者皆賢,故為周人所愛。有客已一宿,又一宿。有客經一信,復一信,至已多日,可以去矣。我周人授之縶絆,以絆其馬,愛而留之,不欲使去也。至于將去,王始言餞送之,左右之,臣又從而安樂之。謂與之餞燕,厚之無已。又嘆美微子得為王者之后,用其正朔,行其禮樂,既有大法則矣。神明降與之福,則又甚易。言有德故易福。○鄭唯亦白其馬、亦武庚為異。餘同。○傳“殷尙”至“慎貌”。○正義曰:解言“亦白其馬”意,以殷尙白故也。《檀弓》曰:“殷人戎事,乘翰翰白色馬。”雖戎事,乘之亦以所尙,故白言“亦白其馬”,則是一代所尙,宜以代相亦,故云“亦,亦周也”。萋萋且且承白馬之下,則是微子威儀,故云敬慎貌。○箋“有客”至“言之”。○正義曰:客止一人,而重言有客有客,是丁寧殊異以尊大之。以亦為亦武庚者,此自周人而言有客,為彼此之勢,則是據周為辭,不宜反以亦己,故為亦武庚也。白馬,武庚所當乘,乃叛而誅之,不肖之甚。今微子亦乘殷之白馬,不應乘而得乘之,獨賢而見尊異,故丁寧美大之。言亦者,駮武庚之惡,而反以美之。此箋申明易傳之意也。既言有客,見其乘馬,則萋且為來至之貌,故云“其來也威儀萋萋且且”威儀多之狀,故復言之。威儀出于心,而以力行之,故言“盡心力于其事”也。旅是從者之眾。敦琢,治玉之名。人而言敦琢,故為選擇。明尊其所往,故擇卿大夫之賢者,與之朝王。從亦有士,舉卿大夫而士同可知。又解人而言敦琢之意,以其此人賢,故以玉言之,謂以治玉之事言擇人也。《釋器》云:“玉謂之雕。”又云:“玉謂之琢。”是雕琢皆治玉之名。敦、雕,古今字。
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縶,以縶其馬。一宿曰宿,再宿曰信。欲縶其馬而留之。箋云:縶,絆也。周之君臣皆愛微子,其所館宿,可以去矣,而言絆其馬,意各殷勤。○縶,陟立反。絆音半。
薄言追之,左右綏之。箋云:追,送也。于微子去,王始言餞送之,左右之。臣又欲從而安樂之,厚之無已。○餞音賤。樂音洛。
[疏]傳“一宿”至“曰信”。○正義曰:《釋訓》云:“有客宿宿,再宿也。有客信信,四宿也。”彼因文重而倍之。此傳分而各言之,其意同也。○箋“周之”至“殷勤”。○正義曰:言其所館宿可以去矣,是宿宿、信信之后也。古之朝聘,留停日數不可得而詳。《易·豐卦》“初九,遇其配主,雖旬無咎”,注云:“初脩禮上朝,四四以匹敵,恩厚待之,雖留十日不為咎。”正以十日者,朝聘之禮,止于主國以為限。《聘禮》畢歸大禮曰“旬而稍”,旬之外為稍,久留非常。如鄭此言,似諸侯之朝鄰國,其留以十日為限。案《春秋》相朝動經時月,雖復亂世之法,正禮亦應當然。又《聘禮記》曰:“致饔。明日夕,夫人歸禮。既致饔則旬而稍。”于大禮之后,每旬而稍,稍供其芻秣,亦非一旬即歸。且諸侯朝王,必待助祭,祭前齋,齋猶十日,明非一旬而反。但鄭以雖旬之言,故云十日為限,不必從來至去唯十日也。故此唯言可以去矣,亦不知于信信之后幾日乃可去也。○箋“追送”至“無已”。○正義曰:追謂已發上道,逐而送之,故以追為送客。以王為主,故知于微子去,王始言餞送。亦以王意不欲其去,故留之以久,于是始言餞送之。明先不言送,故稱始也。左右之諸臣又從而安樂之,亦猶顯父餞之,與之歡燕,以安樂其心,是厚之無已。
既有淫威,降福孔夷。淫,大。威,則。夷,易也。箋云:既有大則,謂用殷正朔行其禮樂如天子也。神與之福,又甚易也。言動作而有度。○易,以豉反。下同。
[疏]傳“淫,大。威,則。夷,易”。○正義曰:“淫,大。夷,易”,《釋詁》文。“威,則”,《釋言》文。
《有客》一章,十二句。
武 | 返回目錄 |
《武》,奏《大武》也。《大武》,周公作樂所為舞也。○大如字,徐音泰。注同。
[疏]“《武》七句”。○正義曰:《武》詩者,奏《大武》之樂歌也。謂周公攝政六年之時,象武王伐紂之事,作《大武》之樂既成,而于廟奏之。詩人睹其奏而思武功,故述其事而作此歌焉。經之所陳,皆武王生時之功也。直言其奏,不言其所奏之廟。作者雖因奏作歌,其意不在于廟,故不言廟。此與《有瞽》及《酌》或是一時之事,但作者之意,各有主耳。○箋“大武”至“為舞”。○正義曰:以王者功成作樂,必待太平。《明堂位》云:“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故知《大武》是周公作樂所為舞也。謂之《武》者,《禮器》云:“樂也者,樂其所自成。”注云:“作樂者,緣民所樂于己之功。”然則以武王用武除暴,為天下所樂,故謂其樂為《武》樂。《武》樂為一代大事,故歷代皆稱大也。
于皇武王,無競維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后。烈,業也。箋云:皇,君也。于乎君哉,武王也,無強乎其克商之功業,言其強也。信有文德哉,武王也,能開其子孫之基緒。○于音烏。注同。
[疏]“于皇武王”。○毛以為,于乎可美而君哉者,武王也。此武王可謂無強乎,維其克商之功業。言克商之功業,實最為強也。所以能致此業,而得為強者,由于信有文德者之文王,以聖德受命,能開其后世子孫之基緒,故武王繼嗣其跡而受之,謂復受天命以伐紂,勝此殷家,止于殺人之害,以致安定。汝武王之大功,其盛業如此,故象而制樂,是以美而歌之。○鄭下三句為異。言嗣子武王受其業而行之,舉兵伐紂,勝殷而止其殺人,至年老乃定汝之大功。言不汲汲誅紂,是其功業之盛,故作樂象之。○傳“烈,業”。○正義曰:《釋詁》文。○箋“皇君”至“基緒”。○正義曰:“皇,君”,《釋詁》文。《臣工》“于皇”,箋以為美,此為君者,以其述伐紂之事,是為君之道故也。文王能開子孫之基緒,謂受命作周,七年五伐皆是也。
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定爾功。武,跡。劉,殺。耆,致也。箋云:遏,止。耆,老也。嗣子武王,受文王之業,舉兵伐殷而勝之,以止天下之暴虐而殺人者,年老乃定女之此功。言不汲汲于誅紂,須暇五年。○遏,于葛反。耆,毛音指,致也。鄭巨移反,《韓詩》音同,鄭云:“惡也。”汲音急。
[疏]傳“武跡”至“耆致”。○正義曰:“武,跡”,《釋訓》文。“劉,殺”,《釋詁》文。宣十二年《左傳》引此云“耆定爾功”,“耆昧也”。其意言致紂于昧,故以耆為致。王肅云:“致定其大功,謂誅紂定天下。”○箋“遏止”至“五年”。○正義曰:“遏,止”,《釋詁》文。《曲禮》“六十曰耆”,耆為老也。既言文王開后,即云嗣武受之,其文相承,故以為嗣子武王受文王之業也。其勝殷,已是殺紂,而別言“遏劉”者,則所遏非紂也,故以為止天下暴虐而殺人者。言天下,為眾多之辭,謂紂時諸官亦化紂暴虐而殺害善人,紂身既巳被誅,此等亦皆貶黜,故得止殺人者。《論語》云,“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謂積世始得去殺。此武王才始伐紂,即得止殺人者,《論語》所云:“謂令天下盡仁,不復刑殺。”此謂遏止其時枉殺人者,非止天下之用刑也。年老乃安定汝之功者,言武王之意,不汲汲于早誅紂也。紂惡久矣,武王嗣位,即應誅之,猶尙冀紂變改,須待寬暇,積年始誅之。文王受侖七年而崩,武王以八年即位,至十三年乃誅紂,是須暇五年也。《多方》云:“維爾商后王,逸厥逸,天惟降時喪。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注云:天待暇其終,至五年,欲使傳子孫。五年者,文王受命八年,至十三年,是須暇五年之事也。如《尙書》之言,是天須暇紂。此箋意以為武王須暇紂者,武王知天未喪,故亦順天不伐。據人事而言,亦是武王須暇之也。天生此紂,故以滅殷。下愚不移,非可待變。而云“克念作聖,須暇子孫”者,設教勸誘之言耳。易傳者,以其美武王能老乃定功,不汲汲于誅紂,以為不得已而取天下,是美之深,故易之。
《武》一章,七句。
《臣工之什》十篇,十章,一百六句。
周頌·閔予小子之什 閔予小子 | 返回目錄 |
《閔予小子》,嗣王朝于廟也。嗣王者,謂成王也。除武王之喪,將始即政,朝于廟也。○朝,直遙反。注同。
[疏]“《閔予小子》十一句”。○正義曰:《閔予小子》詩者,嗣王朝于廟之樂歌也。謂成王嗣父為王,朝于宗廟,自言當嗣之意。詩人述其事而作此詩歌焉。此朝廟早晚,毛無其說。毛無避居之事,此朝廟事武王崩之明年,周公即已攝政,成王未得朝廟,且又無政可謀,此欲夙夜敬慎,繼續先緒,必非居攝之年也。王肅以此篇為周公致政,成王嗣位,始朝于廟之樂歌。毛意或當然也。此及《小毖》四篇,俱言嗣王,文勢相類,則毛意俱為攝政之后,成王嗣位之初,有此事,詩人當即歌之也。鄭以為,成王除武王之喪,將始即政,則是成王十三,周公未居攝。于是之時,成王朝廟,自言敬慎,思繼先緒。《訪落》與群臣共謀敬之,則群臣進戒,文相應和,事在一時,則俱是未攝之前。后至太平之時,詩人追述其事,為此歌也。《小毖》言懲創往時,則是歸政之后,元年之事。以其居攝之日,抗禮世子。今始即政,周之新王,故亦與此為類,稱嗣王也。經云“于乎皇考”,下篇群臣進謀,云“率時昭考”,皆以武王為言。計歲首合諸群廟皆朝,此特謀政,故在武王廟也。此篇王所自言,亦是謀政之事。但謀者與人之辭,故下篇言謀。此則獨述王言,故稱為朝。且此三篇,一時之事,以一人之作,皆因朝廟而有此事,故首篇言朝以冠之。○箋“嗣王”至“朝于廟”。○正義曰:以頌皆成王時事,故知嗣王謂成王。《曲禮》云:“內事曰孝王某,外事曰嗣王某。”彼謂祝之所言以告神,因其內外而異稱。此非告神之辭,直以嗣續先王稱嗣王耳。古者,天子崩,百官聽于冢宰,世子以三年之內不言政事。此嗣王朝廟,自謀為政,則是即政之事,故知除武王喪,將始即政,朝于廟也。《曲禮》稱“天子在喪曰予小子”,若已除喪,當為吉稱。而經言小子在疚,為喪中辭者,以其服雖除,去喪日近,又序其在喪之事,故仍同喪稱。言將始即政者,始欲即政,先朝于廟。既朝而即聽政,故言將也。《烈文》箋云:“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禮祭祖考,告嗣位。”然則除喪朝廟,亦用朝享之禮祭于廟矣。序不言祭者,以作者主述王言,其意不在于祭,故略而言朝,則祭可知。
閔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閔,病。造,為。疚,病也。箋云:閔,悼傷之言也。造,猶成也。可悼傷乎,我小子耳。遭武王崩,家道未成,嬛嬛然孤特在憂病之中。○嬛,其傾反,崔本作“煢”。疚,本又作“㝌”,音救。
[疏]“閔予小子”。○毛以為,成王將涖政而朝于廟,乃追悼于己過,欲自強于未然,故感傷而言曰:困病乎我小子也,往日遭此家道之不為。言先王既崩,家事無人為之,使己孤特,嬛嬛然在于憂病之中。賴周公代為家事,得致太平。今將自為政,故追述其父。于乎可嘆美者,我之君考,謂武王也。此武王之道,長可后世法之,能為孝行。常能念此君祖文王,上事天,下治民,以正直之道而行止。子行父業,是能孝也。皇考以念皇祖,而能同其德行。維我之小子,當早起夜臥,敬慎而行此祖考之道止,言將不敢懈倦也。于乎可嘆美者,我文武之君,以有此道德,故我當繼其緒業,思其所行,不敢遺忘也。由不敢忘,故夙夜行之。○鄭以為,周公未攝之前,成王因朝廟而感傷,言曰:可悼傷乎,我小子耳,今遭此家道之不成。唯此為異。餘同。○傳“閔病”至“疚病”。○正義曰:“閔,病。疚,病”,皆《釋詁》文。“造,為”,《釋言》文。言毛意若在歸政之后,則武王崩已多載。今言小子在疚,遭家不為,追述武王初崩之時也。言遭家不為,謂家事無人為之,賴周公為之。已得太平,將欲躬行,故上念父祖,追述此事,為下言發端。故王肅云:“病乎我小子,乃遭家之不為。言先王崩,則家事莫為,徒嬛嬛在憂而病,故周公代為家事,以致太平。”傳意或然。○箋“閔悼”至“之中”。○正義曰:閔者,哀閔之辭,故為悼傷之言。有所造為,終必成就,故造猶成也。人之所行,死則事廢,后主當更造立,故云“家道未成”。父在則有所依恃,無之則己身孤特,故云“嬛嬛孤特在憂病之中”。易傳者,以閔疚幷訓為病,于文太重。孫毓云:“傳以閔為病,以造訓為,雖義不異,于辭不便。箋說為長。”
于乎皇考,永世克孝!念茲皇祖,陟降庭止。庭,直也。箋云:茲,此也。陟降,上下也。于乎我君考武王,長世能孝,謂能以孝行為子孫法度,使長見行也。念此君祖文王,上以直道事天,下以直道治民,言無私枉。○上,時掌反,又如字。孝行,下孟反。
[疏]傳“庭,直”。○正義曰:《釋詁》文。○箋“茲此”至“私枉”。○正義曰:“茲,此”,《釋詁》文。又云:“陟,升也。”《釋言》云:“降,下也。”故以陟降為上下也。武王身為孝子耳,而云長世,是其孝之法可后世長行,故知謂以孝行為子孫法度,使長見行之也。文王身為王矣,無人得在其上,故為上以直道事天。為君所以牧民,故為下以直道治民。即與《文王》所云“文王陟降”一也。以“庭止”與“陟降”共文,則二者皆用直道,故分而屬之。直者即不私枉之謂,故云“言無私枉”。《論語》云:“舉直措諸枉。”是枉者不直也。《禮記》曰:“奉三無私。”是直者無私。
維予小子,夙夜敬止。于乎皇王,繼序思不忘!序,緒也。箋云:夙,早。敬,慎也。我小子早夜慎行祖考之道,言不敢懈倦也。于乎君王,嘆文王、武王也。我繼其緒,思其所行不忘也。○解音懈。
[疏]傳“序,諸”。○正義曰:《釋詁》文。以王世相繼,如絲之端緒,故轉為緒。○箋“敬慎”至“不忘”。○正義曰:敬者必慎,故言“敬,慎也”。以上有皇考、皇祖,故云“慎行祖考之道”。上文之意,言皇考自念皇祖,非成王念之。此言“繼緒思不忘”,宜為繼武王之緒,思不忘武王耳。而以為兼念文王者,以成王美武王能念文王,明成王亦當念之。此文處末,可以總前祖考,故知兼念文王也。
《閔予小子》一章,十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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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落》,嗣王謀于廟也。謀者,謀政事也。
[疏]“《訪落》十二句”。○正義曰:《訪落》詩者,嗣王謀于廟之樂歌也。謂成王既朝廟,而與群臣謀事。詩人述之而為此歌焉。
訪予落止,率時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將予就之,繼猶判渙。訪,謀。落,始。時,是。率,循。悠,遠。猶,道。判,分。渙,散也。箋云:昭,明。艾,數。猶,圖也。成王始即政,自以承聖父之業,懼不能遵其道德,故于廟中與群臣謀我始即政之事。群臣曰:當循是明德之考所施行。故答之以謙曰:于乎遠哉,我于是未有數。言遠不可及也。女扶將我,就其典法而行之,繼續其業,圖我所失,分散者收斂之。○艾,五蓋反,徐音刈。判,普半反。渙音奐。
[疏]“訪予落止”。○毛以為,成王始即王政,恐不能繼聖父之業,故于廟中與群臣謀事。汝等當謀我始即政之事止。群臣對王曰:當循是明德之考。令效武王所施而為之。王又謙而答之曰:于乎可嗟嘆也,此昭考之道悠然至遠哉!我去之懸絕,未有等數。言其遠不可及,不能循之。汝若將我就之,使我繼此先人之業,則先人之道乃分散而去矣。言己之才不足以繼之也。維我小子,才智淺短,未任統理國家眾難成之事,所以不能循是昭考也。又述昭考之德,言武王能繼其父文王,以直道施于上下,又能上下其家之職事。謂治理群臣,使有次序也。美矣,我之君考武王,能以此文王之道,自安尊其身,是昭考德同文王,己不能及,欲令群臣助謀之也。○鄭唯“繼猶判渙”,謂繼續其業,圖我所失,分散者而收斂之。未堪家多難,謂年幼未堪。以此為異。餘同。○傳“訪謀”至“渙散”。○正義曰:“訪,謀。落,始。率,循。時,是。悠,遠。猶,道”,皆《釋詁》文。《春秋》莊三年,“紀季以酅入于齊”。《左傳》曰:“紀于是乎始判。”是判為分之義也。渙然是散之意,故為散也。王肅云:“將予就繼先人之道業,乃分散而去,言已才不能繼。”傳意或然。○箋“昭明”至“收斂之”。○正義曰:《釋詁》云:“昭,光也。”光即明義,故為明也。《釋詁》云:“艾,歷也。歷,數也。”轉以相訓,故艾為數。“猶,圖”,《釋言》文。此篇所述,皆是王言。獨知“率時昭考”一句為群臣言者,以王方謀于臣,不得自言率考。且“于乎悠哉,朕未有艾”,是報答“率時昭考”之言。序云“謀于廟”,明此句是臣為君謀也。率時昭考,猶曰儀刑文王,欲令法效之也。就其典法而行之,謂就昭考之法也。圖我所失,分散者,謂己不能行,分張散失者,欲令群臣圖謀而收斂聚之,以助己也。易傳者,以謀于群臣,當是求臣之助,不宜過自謙退,言己不堪繼續,故易之。
維予小子,未堪家多難。箋云:多,眾也。我小子耳,未任統理國家眾難成之事,心有任賢待年長大之志。難成之事,謂諸政有業未平者。○難如字,協韻乃旦反。任音壬。下二篇注皆同。長,張丈反。
[疏]箋“多眾”至“未平者”。○正義曰:“多,眾”,《釋詁》文。此“未堪家多難”,文與《小毖》正同。但鄭以此篇在居攝之前,《小毖》在致政之后。下箋云:“謂使周公居攝時。”與此異者,各準時事而為說,故不同也。又重解難成之事,謂諸政教已有,基業未得平。平亦成也。謂若制禮作樂、營洛之等,于時未成也。此經雖無傳,但毛以此篇為致政之后,不得言年幼而未堪也。當自謂才智淺短而未堪耳。言未者,言己得臣之助則堪之,故以無助為未堪也。
紹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箋云:紹,繼也。厥家,謂群臣也。繼文王陟降庭止之道,上下群臣之職以次序者,美矣,我君考武王,能以此道尊安其身。謂定天下,居天子之位。○休,許虬反。
[疏]箋“紹繼”至“之位”。○正義曰:“紹,繼”,《釋詁》文。以大夫稱家,其家謂其群臣之家,故知謂群臣也。上言昭考,此言皇考,皆斥武王也。武王所繼者,文王耳,故知繼文王陟降庭止之道。上篇“陟降庭止”與此文相協,故全引而說之。上云“念茲皇祖”,此言“紹庭上下”,文義正同,彌似一人之作。上下群臣之職以次序者,謂以德詔爵,以功詔祿,隨才任之,不失次序也。言尊安其身,則以“保”為“安”,“明”為“尊”。《禮運》云:“君者所明。”注云:“明猶尊也。”以此道尊安其身,謂用此文王之道,以定天下,居天子之位,是安而且尊也。言此者,以武王美道如是,己欲謀而行之,故以此事告群臣令,為己謀之也。
《訪落》一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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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之》,群臣進戒嗣王也。○“敬之”,一本無“之”字。
[疏]“《敬之》十二句”。○正義曰:《敬之》詩者,群臣進戒嗣王之樂歌也。謂成王朝廟,與群臣謀事,群臣因在廟而進戒嗣王。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
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顯,見。士,事也。箋云:顯,光。監,視也。群臣見王謀即政之事,故因時戒之曰:敬之哉,敬之哉,天乃光明,去惡與善,其命吉兇,不變易也。無謂天高又高在上,遠人,而不畏也。天上下其事,謂轉運日月,施其所行,日日瞻視,近在此也。○易,鄭音亦,王以豉反。見,賢遍反。遠,于萬反。上,時掌反。
[疏]“敬之敬之”。○毛以為,成王既謀于廟,群臣進而戒之曰:王當敬其事而行之。敬其事而行之,天之臨下,乃光明顯見,去惡與善,其命吉兇,不變易哉。王無得稱曰:此天乃高而又高在上,以為不見人之善惡而不畏。天乃升降以行其事,謂轉運日月,照臨四方,日日視人,其神近在于此,不為遠也。王既承其戒,答之以謙曰:維我小子,不聰達于此敬之之意。言己心不能達,將欲以漸學之,令日有所成就,月有所可行。且欲學作有光明之事,于彼光明之人,謂賢中之賢,乃從之學。又大是相克勝之道。汝等群臣,當示導我以顯明之德行。是王求戒之言也。○鄭唯“佛時仔肩”一句別,義具在箋。○傳“顯,見。士,事”。○正義曰:“顯,見”,《釋詁》文。士,察也。獄官謂之士者,言其能察理眾事,是士為事之義也。○箋“顯光”至“在此”。○正義曰:“顯,光。監,視”,《釋詁》文。以此承上篇,事相首尾,故言群臣見王謀即政之事,故因時戒之。天乃光明,去惡與善,謂天道去惡人,與善人,其事光明,不暗昧也。其吉兇不可變易,謂善則予之吉,惡則加之兇,此事一定,終不變易,言天之可畏也。天高又高在上,言遠人之意。勿以天為極高,謂其不見人之善惡,而不畏之。言天上下其事,謂以日月行于晝夜,自上至下照知其事,故云轉運日月,施其所行,日日瞻視,其神近在于此,故須敬也。天神察物,不必以日月而知,以人事所見,舉驗者言之。定本注云:“無謂天高又高在上。”
維予小子,不聰敬止。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佛時仔肩,示我顯德行。小子,嗣王也。將,行也。光,廣也。佛,大也。仔肩,克也。箋云:緝熙,光明也。佛,輔也。時,是也。仔肩,任也。群臣戒成王以“敬之敬之”,故承之以謙云:我小子耳,不聰達于敬之之意。日就月行,言當習之以積漸也。且欲學于有光明之光明者,謂賢中之賢也。輔佛是任,示道我以顯明之德行。是時自知未能成文、武之功,周公始有居攝之志。○佛,毛符弗反,鄭音弼。仔音茲,毛云:“仔肩,克也。”此二字共訓。鄭亦同訓此二字,云:“仔肩,任也。”肩,古賢反。德行,下孟反。注同。浸,子鴆反。道音導。
[疏]傳“小子”至“肩克”。○正義曰:上二篇亦有小子,于是始解者,舉下以明上。《釋言》云:“將,送也。”孫炎曰:“將行之送。”是將亦行之義,故為行也。以光之照耀,所及廣遠,故以光為廣。佛之為大,其義未聞。《釋詁》云:“肩,克也。”直以肩為克耳。傳言“仔肩,克也”,則二字共訓為克,猶“權輿”之為“始”。箋亦云:“仔肩,任也。”雖所訓不同,亦二字共義。○箋“緝熙”至“之志”。○正義曰:《釋詁》云:“緝熙,光也。”故為光明。鄭讀佛為輔弼之弼。“時,是”,《釋詁》文。《釋詁》云:“肩,勝也。”即堪任之義,故為任也。敬之者,止謂恭敬其事而已。言不聰達者,敬雖由己,隨事而生,事有不知,無所施敬。言不聰達,其意也。日就,謂學之使每日有成就。月將,謂至于一月,則有可行,言當習之以積漸也。定本、《集注》“漸”作“浸”。王身當理政事,而言學有光明,是王意以己不達于政,未能即任其事,且欲學作有光明于彼光明之人,謂選擇賢中之賢,乃從之學。以賢者必有光明之德,故以光明表賢也。身方學之,未堪為政,故輔弼是任,示導我以顯明之德行,欲使輔弼之人示語己也。王既謙虛如是,是自知未能成文、武之功,周公于是之時,始有居攝之志。知者,以周公若已居攝,則王不得朝廟謀政,明于此時未攝政也。周公之攝,必當有因。王自知不堪,思任輔弼,周公之志,宜因此興,故于是乃有攝意也。若然,成王本欲任賢,周公因之以攝。所以管、蔡流言,復為疑惑者,成王本欲身自為主,委任賢臣,及周公居攝,乃代之為主。人臣而代天子,曠世之所罕聞。成王既幼,復為管、蔡所惑,故致疑也。周公不為臣輔之,必攝其政者,若使為臣奉上,每事稟承,雖可以盡心,而不得行意,欲制禮作樂,非攝不可,故不得已而居之也。《中庸》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又曰:“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不敢作禮樂焉。”周公之攝王政,其意在于此也。
《敬之》一章,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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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毖》,嗣王求助也。毖,慎也。天下之事,當慎其小。小時而不慎,后為禍大,故成王求忠臣早輔助已為政,以救患難。○毖音秘。難,乃旦反。禍難之難皆同。
[疏]“《小毖》八句”。○正義曰:《小毖》詩者,嗣王求助之樂歌也。謂周公歸政之后,成王初始嗣位,因祭在廟,而求群臣助己。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經言創艾往過,戒慎將來,是求助之事也。毛以上三篇亦為歸政后事,于《訪落》言謀于廟,則進戒求助,亦在廟中,與上一時之事。鄭以上三篇居攝之前,此在歸政之后,然而頌之大判,皆由神明而興,此蓋亦因祭在廟而求助也。○箋“毖慎”至“患難”。○正義曰:“毖,慎”,《釋詁》文。箋以經文無小字,而名曰《小毖》,故解其意。此意出于“允彼桃蟲,翻飛維鳥”而來也。言早輔助者,初嗣王位,而即求之,是其早也。
予其懲,而毖后患。莫予荓蜂,自求辛螫。毖,慎也。荓蜂,𢊏曳也。箋云:懲,艾也。始者,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成王信之,而疑周公。至后三監叛而作亂,周公以王命舉兵誅之,歷年乃已。故今周公歸政,成王受之,而求賢臣以自輔助也。曰:我其創艾于往時矣,畏慎后復有禍難。群臣小人無敢我𢊏曳,謂為譎詐誑欺,不可信也。女如是,徒自求辛苦毒螫之害耳,謂將有刑誅。○懲,直升反,《韓詩》云:“苦也。”荓,普經反,《爾雅》作“甹”,音同。蜂,本又作夆,孚逄反。螫音釋,《韓詩》作辛。赦,赦事也。𢊏,尺制反,本又作“掣”。曳,以制反。艾音刈,字或作“㣻”。下同。創,初亮反。復,扶又反。譎音決。誑,九況反。
[疏]“予其懲而”。○毛以為,成王即政,求助于群臣,告之云:我其懲創于往時而。謂管、蔡誤己,以為創艾,故慎彼在后,恐更有患難。汝等群臣,莫復于我掣曳,牽我以入惡道。若其如是,我必刑誅于汝。是汝自求是辛苦毒螫之害耳。以管、蔡誤己,尋被誅戮,故自說懲創,戒使勿然。既言將欲慎患,又說當慎其小惡之初始。信如彼桃蟲耳,為惡不已,于后更大。似桃蟲翻然而飛,維為大鳥矣。其意言管、蔡始則讒毀周公,后遂舉兵謀叛逆,是積小成大。言后有此類,當小即誅之,勿使至大。又言求助之意,以我才智淺薄,未任獨當國家多難之事,恐我又集止于患難,似蓼菜之辛苦然,故須汝等助我慎之。言“又”者,非徒多難,又集辛苦。以此之故,求人助己也。○鄭于下四句文勢大同,屬意小異。言己所以創于往時者,往始之時,信以管、蔡之讒為小,如彼桃蟲耳,故不即誅之,乃叛而作亂,為王室大患。如桃蟲翻然而飛,維為大鳥矣。于時我年幼少,未任統理國家眾難成之事,故使周公攝政,即有三監及淮夷作亂,使我又會于辛苦,皆由不慎其小,以致使然。我今欲慎小防患,故須汝等助我。言己求助之意也。○傳“荓蜂,𢊏曳”。○正義曰:《釋訓》文。孫炎曰:“謂相掣曳入于惡也。”彼作“甹夆”,古今字耳。王肅云:“以言才薄,莫之藩援,則自得辛毒。”孫毓云:“群臣無肯牽引扶助我,我則自得辛螫之毒。”此二家以茾蜂為掣曳為善,自求為王身自求。案傳本無此意,故同之鄭說。○箋“懲艾”至“刑誅”。○正義曰:懲與創艾,皆嘗有事思自改悔之言。此云“予其懲而”,明是有事可創,故鄭跡其創艾之所由。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國,成王信之而疑周公,《金縢》有其事也。三監叛而作亂,周公以王命誅之,《書序》有其事也。成王年十五,周公自東都反而居攝,稱元年。其年即舉兵東伐,至二年滅殷,三年踐奄,叛逆之事始得平定,是歷年乃已也。既創往時,畏慎后禍,恐其將復如是,故戒群臣小子無敢掣曳我也。掣曳者,從傍牽挽之言,是挽離正道,使就邪僻,故知謂譎詐誑欺不可信,若管、蔡流言之類也。毒螫,如彼毒蟲之螫,故言謂將有刑誅。
肇允彼桃蟲,拚飛維鳥。桃蟲,鷦也,鳥之始小終大者。箋云:肇,始。允,信也。始者信以彼管、蔡之屬,雖有流言之罪,如鷦鳥之小,不登誅之,后反叛而作亂,猶鷦之翻飛為大鳥也。鷦之所為鳥,題肩也,或曰鴞,皆惡聲之鳥。○拚,芳煩反。鷦,子消反,鳥始小后大者也。
[疏]傳“桃蟲鷦”至“終大”。○正義曰:《釋鳥》云:“桃蟲,鷦。其雌鴱。”舍人曰:“桃蟲名鷦,其雌名鴱。”郭璞曰:“鷦𪃦亡消反,桃雀也,俗名為巧婦。鷦𪃦小鳥,而生雕鶚者也。”陸機《疏》云:“今鷦鷯是也。微小于黃雀,其雛化而為雕,故俗語鷦鷯生雕。”言始小終大者,始為桃蟲,長大而為鷦鳥,以喻小惡不誅,成為大惡。傳言始小終大,其文得與箋同。但毛以周公為武王崩之明年即攝政,為元年時,即管、蔡流言,成王信之,周公舉兵誅之,成王猶尙未悟。既誅之后,得風雷之變,啟金縢之書,始信周公。箋言王意以管、蔡流言為小罪,恨不登時誅之。毛不得有此意耳,是其必異于鄭。當謂將來之惡,宜慎其小耳。故王肅云“言患難宜慎其小”,是謂將來患難,非悔不誅管、蔡也。○箋“肇始”至“之鳥”。○正義曰:“肇,始。允,信”,《釋詁》文。管、蔡初為流言,成王信之。既信其言,自然不得誅之。今悔于不登時誅之者,此謂啟金縢后,既信周公之心,已知管、蔡之妄,宜即執而戮之,乃迎周公。當時以管、蔡罪小,不即誅殺,至使叛而作亂,為此大禍,故所以為創也。箋又言鷦之所為鳥題肩,或曰鴞,皆惡聲之鳥,定本、《集注》皆云“或曰鴟,皆惡鳥也”。案《月令》季冬云:“征鳥厲。”注云:“征鳥,題肩,齊人謂之擊征,或曰鷹。”然則題肩是鷹之別名,與鴞不類。鴞自惡聲之鳥,鷹非惡聲,不得云皆惡聲之鳥也。《說文》云:“鷦𪃦,桃蟲也。”郭璞云:“桃蟲,巧婦也。”《方言》說巧婦之名,“自關而東謂之桑飛,或謂之工雀,或謂之過羸,或謂之女匠。自關而西,謂之桑飛,或謂之襪雀”。郭璞注云:“即鷦𪃦是也。”諸儒皆以鷦為巧婦,與題肩又不類也。今箋以鷦與題肩及鴞三者為一,其義未詳。且言鷦之為鳥題肩,事亦不知所出,遺諸后賢。
未堪家多難,予又集于蓼。堪,任。予,我也。我又集于蓼,言辛苦也。箋云:集,會也。未任統理我國家眾難成之事,謂使周公居攝時也。我又會于辛苦,遇三監及淮夷之難也。○蓼音了。
[疏]傳“堪任”至“辛苦”。○正義曰:《釋詁》云“堪,勝”,亦任之義也。“予,我”,《釋詁》文。毛不得有追悔管、蔡之事。上經謂慎將來,則此亦謂將來之事,不得與鄭同也。當言己才智淺短,未任國家多難之事。既已多難,又會辛苦,故王肅云:“非徒多難而已,又多辛苦。”是說將來之事,對多難為文。蓼,辛苦之菜,故云“又集于蓼”,言辛苦也。○箋“集會”至“之難”。○正義曰:“集,會”,《釋言》文。會謂逄遇之也。世道未平,戰斗不息,于王者為辛苦之事,故言又會于辛苦也。上以翻飛為喻,謂長惡使成。此云“又集于蓼”,謂逄其叛逆,故上箋言管、蔡,此箋言三監,猶是一事,但指憶有先后耳。言三監及淮夷之難者,淮夷之叛,亦三監使然,故連言之也。
《小毖》一章,八句。
載芟 | 返回目錄 |
《載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籍田,甸師氏所掌。王載耒耜所耕之田,天子千畝,諸侯百畝。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謂之籍田。○芟,所銜反,除草也。甸,田見反。
[疏]“《載芟》三十一句”。○正義曰:《載芟》詩者,春籍田而祈社稷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太平之時,王者于春時親耕籍田,以勸農業,又祈求社稷,使穫其年豐歲稔。詩人述其豐熟之事,而為此歌焉。經陳下民樂治田業,收穫弘多,釀為酒醴,用以祭祀。是由王者耕籍田、祈社稷、勸之使然,故序本其多穫所由,言其作頌之意。經則主說年豐,故其言不及籍、社,所以經、序有異也。《月令》“孟春,天子躬耕帝籍。仲春,擇元日,命民人社”。《大司馬》“仲春,教振旅,遂以蒐田,獻禽以祭社”。然則天子祈社亦以仲春,與耕籍異月。而連言之者,雖則異月,俱在春時,故以春總之。《祭法》云:“王為群姓立社曰泰社。王自為立社曰王社。”此二社皆應以春社之,但此為百姓祈祭,文當主于泰社,其稷與社共祭,亦當謂泰社社稷焉。○箋“籍田”至“籍田”。○正義曰:《天官·甸師》“掌耕耨王籍”。《月令》孟春云:“天子親載耒耜,躬耕帝籍。”是籍田者,甸師所掌,王所耕也。“天子千畝,諸侯百畝”,《祭義》文。王親耕者,一人獨發,三推而已,借民力使終治之,故謂之籍田也。《月令》說耕籍之事云:“天子三推,公五推,卿、諸侯九推。”《周語》說耕籍之事云:“王耕一發,班三之,庶人終于千畝。”韋昭云:“王無耦,以一耜耕。班,次也。三之者,下各三。其上王一發,公三,卿九,大夫二十七。”然則每耕人數如《周語》,其推之數如《月令》,則王一人發而三推,公三人發各五推,卿九人發各九推,大夫推數則無文,因以三孤幷六卿是為九,其大夫雖多,見相三之數,取二十七人為之耳。其士蓋八十一人為之耳。《月令》止有卿,而韋昭兼言大夫,明亦宜有士也。庶人終于千畝,謂甸師之屬徒也。《天官》序云:“甸師下士二人,府一人,史二人,胥三十人,徒三百人。”其職云:“掌帥其屬而耕耨王籍。”注云:“其屬,府、史、胥、徒也。耨,蕓芓也。王以孟春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諸侯九推,庶人終于千畝。”庶人謂徒三百人。籍之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蕓芓終之。是借民者,謂借此甸師之徒也。王者役人,自是常事,而謂之借者,言此田耕耨皆當王親為之,但以聽政治民有所不暇,故借人之力以為己功,是以謂之借也。《漢書》孝文二年開籍田。應邵曰:“籍田千畝,典籍之田。”臣瓚案:“景帝詔曰:‘朕親耕,后親桑,率天下先’,本不得以假借為稱。”而鄭以為借民力者,凡言典籍者,謂作事設法,書而記之,或復追述前言,號為典法。此籍田在于公地,歲歲耕墾,此乃當時之事,何故以籍為名?若以事載典籍,即名籍田,則天下之事無非籍矣,何獨于此偏得籍名?瓚見親耕之言,即云不得假借。豈籍田千畝,皆天子親耕之乎?聖王制法,為此籍田者,萬民之業,以農為本,五禮之事,唯祭為大。以天子之貴,親執耒耜,所以勸農業也。祭之所奉,必用己力,所以敬明神也。《祭義》云:“天子為籍千畝,躬秉耒耜,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為醴酪齍盛,于是乎取之,敬之至也。”是說籍田之意也。
載芟載柞,其耕澤澤。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亞侯旅,侯彊侯以。除草曰芟。除木曰柞。畛,埸也。主,家長也。伯,長子也。亞,仲叔也。旅,子弟也。強,強力也。以,用也。箋云:載,始也。隰謂新發田也。畛謂舊田有徑路者。強,有餘力者。《周禮》曰:“以強予任民。”以謂閑民,今時傭賃也。《春秋》之義,能東西之曰以。成王之時,萬民樂治田業。將耕,先始芟柞其草木,土氣烝達而和,耕之則澤澤然解散,于是耘除其根株。輩作者千耦,言趨時也。或往之隰,或往之畛。父子餘夫俱行,強有餘力者相助,又取傭賃,務疾畢已當種也。○柞,側伯反,除木也。澤澤音釋釋,注同,《爾雅》作郝,音同,云:“耕也。”郭云:“言士解也。”耦,五口反。蕓音云,本又作“耘”,除草也。畛,之忍反,徐又音真。強,其良反,有餘力。易,本又作“埸”,音亦。長,張丈反。下同。徑,古定反。閑音閑。傭音容。賃,女鳩反。烝音證。解音蟹。
[疏]“載芟載柞”。○毛以為,周公、成王之時,耕籍以勸下民,祈社而求谷實,故其時之民樂治田業,于是始芟其所田之草,始柞其所田之木,待其土氣烝達,然后耕之。其耕則釋釋然土皆解散,又二人相對者有千耦之人,其皆耘除此所芟柞草木之根株也。其耘之時,或往之隰,或往之畛。其所往之人,維為主之家長,維處伯之長子,維次長之仲叔,維眾之子弟,維強力之兼士,維所以傭賃之人。此等俱往畛隰,蕓除草木,盡家之眾,皆服作勞。有嗿然而眾其來餉饋之人,即其婦之與士也。此農人不以其身為苦,乃謂餉己為勞,思逆而媚其行餉之婦,有愛其從來子弟,是王化之深,務農之至也。此農人既去草木根株,有略然而利者,其所用之耜。以此利耜,始耕于南畝之中,以種其百眾之谷。此谷之種實,皆含此當生之活氣,故從土中驛驛然其鉆土以射出,其士也。乃有厭然而特茂者,其傑立之苗也。厭厭然而長大者,其齊等之苗也。于是農人則綿綿然用其力麃蕓之,以此至于大熟,則穫刈之,濟濟然穗眾而難進。有成實而多者,其此民之積聚也,乃有萬與億而及秭,言其多無數也。天下豐熟,而此在上稅而取之,以為三種之酒,以為五齊之醴,進予先祖先妣,又以會聚其百眾之禮,而為祭祀。此所為之酒醴,有飶然其氣芬香,用之以祭祀,為鬼神所饗,為我國家之光榮也。此所為之酒醴,有如椒之馨香,用之以祭祀,為鬼神降福,則得年壽與成德之安寧也。既治田得谷,用之祭祀,而使鬼神歡悅,邦國安寧,祭祀得所,故能誠感天地。心非云此而有此,謂禎祥之應,事未至而先來也。心非云今而有今,謂嘉慶之事不先聞而即至也。此事乃自古以來當如此,言修德行禮莫不穫報,非獨于此周時。○鄭以“俶載”為“熾災”,熾然入地而災殺其草于南畝之中。又以“烝畀祖妣”為祭祀之禮,以事宗廟;“以洽百禮”,為饗燕之禮,以待賓客。既言二禮,又反而申之,言此所為之酒醴,有飶然其氣芬香,用之以饗燕賓客,為賓所悅,為我國家光榮也。又其為酒醴,有如椒之香馨,用之以祭祀鬼神,為鬼神降福,則得年壽與成德之安寧也。又以且為辭,以振為古。餘同。○傳“除草”至“以用”。○正義曰:隱六年《左傳》云:“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蘊崇之。”是除草曰芟也。《秋官·柞氏》“掌攻草木及林麓”,是除木曰柞。《地官·遂人》云“十夫有溝,溝土有畛”,則畛謂地畔之徑路也。至此而易之主,故以畛為埸,《信南山》云“疆埸翼翼”是也。《坊記》云:“家無二主。”主是一家之尊,故知“主,家長也”。主既家長,而別有伯,則伯是主之長子也。亞訓次也,次于伯,故知仲叔也。不言季者,以季幼少,宜與諸子為類也。令旅中兼之,旅訓眾也,謂幼者之眾,即季弟及伯仲叔之諸子,故云“旅,子弟也”。此子弟謂成人堪耕蕓者,若幼則從餉而行,下云“有依其士”是也。彊謂力能兼人,故云“彊,彊力也”。以者,傭賃之人,以意驅用,故云“用也”。○箋“載始”至“當種”。○正義曰:此本其開地之初,故載為始。原隰者,地形高下之別名。隰指田形而言,則是未嘗墾發,故知謂新發田也。畛是地畔道路之名,故知謂舊田有徑路者。彊有餘力,謂其人彊壯,治一夫之田仍有餘力,能佐助他事者也。“周禮曰以強予任民”,《地官·遂人》文。彼注云:“彊予,謂民有餘力,復予之田。”引之以證強有餘力。彼“民”作“甿”,注云:“變民言甿,異外內也。”然則甿民是一,故以民言之。以謂閑民,今時傭賃者,《太宰》“以九職任萬民,其九曰閑民,無常職,轉移執事”,鄭司農云:“閑民謂無事業者。轉移為人執事,若今時傭力也。”是有閑民傭賃之事也。又解云以之意。《春秋》之義,能東西之曰以。此傭力隨主人所東西,故稱以也。僖二十六年《左傳》曰:“凡師能左右之曰以。”左右即東西也。彼雖為師發例,要以者,任其東西,故引之以證此。太平之世,而得有閑民者,人之才度等級不同,自有不能存立,于為人所役者,聖人順而任之,《周禮》列于九職。是雖太平之世,必為人傭,故此得有之也。土氣烝達者,《周語》說將耕之事云:“陽氣俱烝,土膏其動。”韋昭云:“烝,升也。”《月令》“孟春,天氣下降,地氣上騰”,注云:“此陽氣烝達,可耕之候。”然則土氣烝達者,謂陽氣升上達出,于是耕之,故土得釋釋然而散也。《釋訓》云:“釋釋,耕也。”舍人曰:“釋釋猶藿藿,解散之意。”言輩作者,合家盡行,輩輩俱作,言趨時也。千耦謂為耦者千,是二千人為千耦,與“十千維耦”異也。或往之隰,或往之畛,言其所往皆遍也,故王肅云:“有隰則有原,言畛新可見,美其陰陽和,得同時就功也。”又解所以合家俱作之意。務疾畢已當種也,已猶了,欲疾耕使畢了,故下經而種之。
有嗿其饁,思媚其婦,有依其士。嗿,眾貌。士,子弟也。箋云:饁,饋饟也。依之言愛也。婦子來饋饟其農人于田野,乃逆而媚愛之。言勸其事勞,不自苦。○嗿,敕感反。饁,于輒反。饋,其愧反。饟,式亮反。
[疏]傳“嗿眾”至“子弟”。○正義曰:以耘者千耦,饟者必多,故知嗿為眾貌。士者男子之稱,而不在耕蕓之中,宜是幼者行饟,故為子弟。此經言“有嗿其饁”,以目之婦士,俱是行饟之人。《七月》云“同我婦子”,子即此之士也。○箋“饁饋”至“自苦”。○正義曰:“饁,饋”,《釋詁》文。孫炎曰:“饁,野之饋也。”“依”文與“媚”相類,媚為愛,故知依亦愛也。
有略其耜,俶載南畝。播厥百谷,實函斯活。略,利也。箋云:“俶載”當作“熾災”。播猶種也。實,種子也。函,含也。活,生也。農夫既耘除草木根株,乃更以利耜熾災之,而后種其種,皆成好含生氣。○略如字,字書作“㗉”,同。俶載,毛幷如字,鄭作“熾災”。下篇同。函,戶南反。下篇同。熾,尺志反,盛也。災,側其反。種,章勇反。下“其種”同。株音誅。
[疏]傳“略,利”。○正義曰:《釋詁》文。○箋“實種”至“活生”。○正義曰:此說初種,故知實為種子。函者,容藏之義,故轉為含,猶人口含之也。活者,生活,故為生。言種子內含生氣,種之必生也。
驛驛其達,有厭其傑。厭厭其苗,綿綿其麃。達,射也。有厭其傑,言傑苗厭然特美也。麃,耘也。箋云:達,出地也。傑,先長者。厭厭其苗,眾齊等也。○驛音亦,《爾雅》作“繹繹”,云:“生也。”厭,于艷反。下同。綿綿如字,《爾雅》云:“麃也。”《韓詩》作“民民”,云:“眾貌。”麃,表嬌反,蕓也,《說文》作“穮”,音同,云:“穮,耨鋤田也。”《字林》云:“穮,耕禾間也。”方遙反。射,食亦反。長,張丈反。
[疏]傳“達射”至“麃耘”。○正義曰:苗生達地則射而出,故以達為射。《釋訓》云:“驛驛,生也。”舍人曰:“谷皆生之貌。”是“驛驛其達”謂苗生達地也。厭者,苗長茂盛之貌。其傑,苗之傑者,亦是苗也,而與其苗異文,傑謂其中特美者,苗謂其餘齊等者,二者皆美茂,故俱稱厭。但以齊等苗多,重言厭厭耳。以二者相涉,故傳詳其文,故云“有厭其傑,言苗傑然特美也”。箋申特美之意,故云“先長者傑”。既是先長,明厭厭,其餘眾苗齊等者。麃是蕓之別名,綿綿是麃之貌。《釋訓》云:“綿綿,麃也。”孫炎曰:“綿綿,言詳密也。”郭璞曰:“蕓不息也。”王肅云:“蕓者,其眾綿綿然不絕也。”
載穫濟濟,有實其積,萬億及秭。濟濟,難也。箋云:難者,穗眾難進也。有實,實成也。其積之乃萬億及秭,言得多也。○穫,戶郭反。積,子賜反,又如字。注同。秭音姊。
[疏]傳“濟濟,難”。○正義曰:《釋訓》云:“濟濟,容止也。”在田穫刈,不得有濟濟之容,但容止濟濟者,必舉動安舒,此刈者以禾稠難進,不能速疾,故亦以濟濟言之。言難者,箋申之云:“穗眾難進也。”
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箋云:烝,進。畀,予。洽,合也。進予祖妣,謂祭先祖先妣也。以洽百禮,謂饗燕之屬。○烝,之丞反。畀,必二反。注同。
[疏]傳“百禮言多”。○正義曰:檢定本、《集注》皆無此文,有者誤也。○箋“烝進”至“之屬”。○正義曰:“烝,進。畀,予。洽,合”,皆《釋詁》文。箋以下云“有飶”、“有椒”,重設其文,則是二事,故分此以當之。以“洽百禮”為合聚眾禮。其用酒醴者,祭祀以外,唯饗燕耳,故言“謂饗燕之屬”。《賓之初筵》與《豐年》皆有“以洽百禮”之文,與此同。而《賓之初筵》其文之下即云“有壬有林”,林謂諸侯之君,故箋以為合見百國所獻之禮。《豐年》止言報祭,無饗燕之義,故箋不為說,則與“烝畀祖妣”共為祭祀之禮。此以有二事,故以為饗燕之禮。皆觀文為義,故三者皆異。毛既無饗燕之言,明皆據祭祀,與鄭不同。
有飶其香,邦家之光。飶,芬香也。箋云:芬香之酒醴,饗燕賓客,則多得其歡心,于國家有榮譽。○飶,蒲即反。芬,芳也。《說文》云:“食之香也。”字又作“苾”,音同。一音蒲必反。注同。
[疏]傳“苾,芬香”。○正義曰:飶者,香之氣,故為芬香也。○箋“芬香”至“榮譽”。○正義曰:箋以此充饗燕,下充祭祀者,以言邦家之光,謂國有光榮,是于賓客之辭也。胡考之寧,言身得壽考,與祭之祝慶萬壽無疆義同,是于鬼神之辭也,故知此為饗燕,下為祭祀。以饗燕施于賓客,故云“得其歡心,于國家有榮譽”。祭祀進于祖妣,故云“多得福祿,于身得壽考”。
有椒其馨,胡考之寧。椒,猶飶也。胡,壽也。考,成也。箋云:寧,安也。以芬香之酒醴,祭于祖妣,則多得其福右。○椒,子消反,徐子料反,沈作“俶”,尺叔反,云:“作椒者,誤也。此論釀酒芬香,無取椒氣之芳也。”案《唐風·椒聊》箋云:“椒之性芬芳。”王注云:“椒,芬芳之物。”此傳云“椒猶飶”,“飶芬香”,椒是芬芳之物,此正相協,無故改字為椒,椒,始也,非芬香。馨,呼庭反。
[疏]傳“椒猶”至“考成”。○正義曰:椒是木名,非香氣也。但椒木之氣香,作者以椒言香,故傳辨之,云“猶如飶也”。僖二十二年《左傳》曰:“雖及胡耇。”《周書·謚法》“保民耆艾曰胡”。胡為壽也。“考,成”,《釋詁》文。言考者,明老而有成德。《蕩》曰“雖無老成人”是也。
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茲。且,此也。振,自也。箋云:匪,非也。振亦古也。饗燕祭祀,心非云且而有且,謂將有嘉慶禎祥先來見也。心非云今而有此今,謂嘉慶之事不聞而至也。言修德行禮,莫不穫報,乃古古而如此,所由來者久,非適今時。○且,七也反,又子餘反。下同。見,賢遍反。
[疏]傳“且,此。振,自”。○正義曰:毛雖有此訓,其義與鄭不殊。○箋“振亦”至“今時”。○正義曰:箋以《爾雅》有此正訓,故易傳以為“振亦古也”。以上陳祭饗二事,此承上文,故云饗燕祭祀。直言饗燕祭祀,謂為之得其所也。有天下者,主于敬待神人,接之以禮,則人神慶悅,至誠感物,祥瑞必臻,故知“非且有且,非今斯今”,謂嘉慶、禎祥之事,非謂其有而已有之,以言報應之疾也。且實語助,但今謂今時,則且亦今時,其實是一,作者美其事而丁寧重言之耳。嘉慶謂王者所得美善之實事,禎祥謂嘉慶之前,先見為征應者也。以其分為二文,故屬禎祥于上句,屬嘉慶于下句。但禎祥為嘉慶而先見,故言將有嘉慶禎祥先來見也。以禎祥是事之先應,故言先來見。嘉慶是善之實事,故云不聞而至。二者意亦同也。此禎祥、嘉慶自天為之,享燕之禮得所,不謂其至而已至。言修德行禮,莫不穫報,乃古又古以來當皆如此,非適今時美此大平之主,能重于農業,穫此福慶,故歌之也。
《載芟》一章,三十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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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耜》,秋報社稷也。○耜音似,田器也。
[疏]“《良耜》二十三句”。○正義曰:《良耜》詩者,秋報社稷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太平之時,年谷豐稔,以為由社稷之所佑,故于秋物既成,王者乃祭社稷之神。以報生長之功。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經之所陳,其末四句是報祭社稷之事。“婦子寧止”以上,言其耕種多穫,以明報祭所由,亦是報之事也。經言“百室盈止,婦子寧止”,乃是場功畢入,當十月之后,而得言秋報者,作者先陳人事使畢,然后言其報祭。其實報祭在秋,寧止在冬也。本或“秋”下有“冬”,衍字,與《豐年》之序相涉而誤。定本無“冬”字。
畟畟良耜,俶載南畝。播厥百谷,實函斯活。畟畟,猶測測也。箋云:良,善也。農人測測以利善之耜,熾災是南畝也,種此百谷,其種皆成好。含生氣,言得其時。○畟,楚側反,《爾雅》云:“畟畟,耜也。”郭云:“言嚴利也。”種,章勇反。
[疏]“畟畟良耜”。○毛以為,農人以畟畟然利刃善耜,始事于南畝而耕之,種其百眾之谷,其實皆含此當時生之氣,故生而漸長。農人事而蕓之,于是有來視汝之農人者,載其方筐及其圓筥,其筐筥所盛以饟者,維是黍也。既饟到田,見其農夫所戴之笠維糾然,其田器之鎛以此趙而刺地,以薅去荼蓼之草。其荼蓼之草既朽敗止,黍稷乃茂盛止。及其成熟,乃穫刈之,挃挃然為聲。既穫訖,乃積聚之,栗栗然眾多。所積聚者,其大如城雉之峻壯,其比迫如櫛齒之相次。既蹂踐而治之,則以開百室,一時而納之。于是百室皆盈滿而多谷粟止,婦子皆不行而安寧止。天下大熟,民安如此,國家乃殺是犉牡之牲,有救然者此牲之角。用此牲以報祭社稷。所以報祭之者,以嗣繼其先歲,復求其豐年,以續接其往事,復得以養人。又求良善司嗇以續古昔之人,庶其常勤勸農,常得豐年也。鄭唯“俶載”為“熾災”為異。餘同。○傳“畟畟猶測測”。○正義曰:以畟畟文連良耜,則是刃利之狀,故猶測測以為利之意也。《釋訓》云:“畟畟,耜也。”舍人曰:“畟畟,耜入地之貌。”郭璞曰:“言嚴利也。”
或來瞻女,載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糾。其鎛斯趙,以薅荼蓼。笠,所以御暑雨也。趙,刺也。蓼,水草也。箋云:瞻,視也。有來視女,謂婦子來饁者也。筐筥,所以盛黍也。豐年之時,雖賤者猶食黍。饁者,見戴糾然之笠,以田器刺地,薅去荼蓼之事。言閔其勤苦。○筐,丘方反。筥,紀呂反。饟,式亮反。笠音立。糾,居黝反,又其皎反。鎛音博。趙,徒了反,刺也,又如字,沈起了反,又徒少反。薅,呼毛反,《說文》云:“拔田草也。”又云:“或作茠。”引此以茠荼蓼。荼蓼,上音徒,下音了。刺,七亦反。下同。盛音成。去,起呂反。
[疏]傳“笠所”至“水草”。○正義曰:笠之為器,暑雨皆得御之,故兼言也。其鎛斯趙,則趙是用鎛之事。鎛是鋤類,故趙為刺地也。又《釋草》云:“薔,虞蓼。”某氏曰:“薔一名虞蓼。”孫炎曰:“虞蓼是澤之所生,故為水草也。”蓼是穢草,荼亦穢草,非苦菜也。《釋草》云:“荼,委葉。”舍人曰:“荼,一名委葉。某氏引此詩,則此荼謂委葉也。”王肅云:“荼,陸穢。蓼,水草。”然則所由田有原有隰,故幷舉水陸穢草。○箋“瞻視”至“勤苦”。○正義曰:“瞻,視”,《釋詁》文。下言“婦子寧止”,明此以為不寧,故知有來視汝,謂婦子來饁者也。筐筥之下,即云饟黍,故知筐筥所以盛黍也。《少牢》、《特牲》大夫士之祭禮食有黍,明黍是貴也。《玉藻》云:“子卯,稷食菜羹。”為忌日貶而用稷,是為賤也。賤者當食稷耳,故云“豐年之時,雖賤者猶食黍”。瞻汝,是見彼農人之時,而陳其笠其鎛,故知見農人戴糾然之笠,以田器刺地,薅去荼蓼之草。定本、《集注》皆云“薅去荼蓼之事,言閔其勤苦”,與俗本不同。
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穫之挃挃,積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櫛,以開百室。挃挃,穫聲也。栗栗,眾多也。墉,城也。箋云:百室,一族也。草穢既除而禾稼茂,禾稼茂而谷成熟,谷成熟而積聚多。如墉也,如櫛也,以言積之高大,且相比迫也。其已治之,則百家開戶納之。千耦其耘,輩作尙眾也。一族同時納谷,親親也。百室者,出必共洫間而耕,入必共族中而居,又有祭酺合醵之歡。○朽,虛有反,爛也。挃,珍栗反。積,子賜反。比,毗志反。注同。櫛,側瑟反。酺音蒲,又音步。醵,其據反,又其略反,合錢飲酒也。
[疏]傳“挃挃”至“墉城”。○正義曰:《釋訓》云:“挃挃,穫也。栗栗,眾也。”李巡曰:“栗栗,積聚之眾。”孫炎曰:“挃挃,穫聲也。”皆取此為說也。城之與墻,俱得為墉,但此比高大,故為城。○箋“百室”至“之歡”。○正義曰:《周禮》“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是百室為一族。于六鄉則一族,于六遂則一酇。是鄭以鄉尊于遂,故舉鄉言耳。上篇言千耦,此篇言百室,雖未必一人作,而其文千百不同,故解其意。千耦其蕓,輩作者尙眾,故舉多言也。一族同時納谷,見聚居者相親,故舉少言也。又解族、黨、州、鄉皆為聚屬,獨以百室為親親之意,由百室出必共洫間而耕,入必共族中而居,又有同祭酺合醵之歡也,故偏言之也。《遂人》云:“百夫有洫。”故知百室共洫間而耕。彼注云:“百夫一酇之田,為六遂之法。族在六鄉,而引彼者,《小司徒》注云:“鄉之田制與遂同。”故得舉酇之制以言族也。祭酺者,《族師職》云:“春秋祭酺。”注云:“酺者,為人物災害之神也。故書酺為步。杜子春云:‘當為酺。’玄謂《校人職》又有‘冬祭馬步’,則未知此世所云蝝螟之酺與?人鬼之步與?蓋亦為壇位如雩禜。云族無飲酒之禮,因祭酺而與其民以長幼相酬酢焉。”鄭于彼雖以酺步為疑,而以酺為正,故此以酺言之。蝝螟,食谷之蟲,害及人物,此神能為災害,故祭以止之。因此祭酺聚錢飲酒,故后世聽民聚飲,皆謂之酺。《漢書》每有嘉慶,令民大酺五日,是其事也。彼注云“因祭酺而與其民長幼相酬”,即此合醵也。《禮器》云:“曾子曰:‘《周禮》其猶醵與?’”注云“合錢飲酒為醵。王居明堂之禮,乃命國醵”是也。《族師》雖云祭酺,不言即為醵;《飲酒禮記》自有醵語,不云醵是族法。鄭知祭酺必有飲酒,合醵是族法者,以《族師》上文云月吉,則屬民而讀邦法,書其孝悌睦姻有學者,即云春秋祭酺亦如之。是于祭酺亦屬民讀法,因祭而聚族民,明其必為行禮,不可徒然。又以族無飲酒之禮,故知因祭酺,必合錢飲酒,與其民長幼相酬酢也。《鄉飲酒》之禮,州長于春秋有屬民射于州序之禮,黨正于國索鬼神而祭祀,有屬民飲酒于序以正齒位之禮,此皆禮有飲酒,當以公物供之,無為須合錢也。唯族無飲酒之禮,明合錢飲酒,是《族師》之法,故箋以為同族之禮。
百室盈止,婦子寧止。殺時犉牡,有救其角。以似以續,續古之人。黃牛黑唇曰犉。社稷之牛角尺。以似以續,嗣前歲,續往事也。箋云:救,角貌。五谷畢入,婦子則安,無行饁之事,于是殺牲報祭社稷。嗣前歲者,復求有豐年也。續往事者,復以養人也。續古之人,求有良司嗇也。○犉,如純反,本亦作“犉”。救音虬。復,扶又反。下同。
[疏]傳“黃牛”至“往事”。○正義曰:《釋畜》直云“黑唇犉”,以言黑唇,明不與身同色。牛之黃者眾,故知黃牛也。某氏亦云“黃牛黑唇曰犉”,取此傳為說也。《地官·牧人》云:“凡陰祀,用黝生毛之。”注云:“陰祀,祭地北郊及社稷也。”然則社稷用黝,牛色以黑。而用黃者,蓋正禮用黝,至于報功,以社是土神,故用黃色,仍用黑唇也。以經言角,辨角之長短,故云“社稷之牛角尺”也。《王制》云:“祭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賓客之牛,角尺。”無社稷之文。卑于宗廟,宜與賓客同尺也。《禮緯·稽命征》云:“宗廟社稷角握。”此箋不易毛傳,蓋以《禮緯》難信,不據以為正也。社稷太牢,獨云牛者,牛三牲為大,故特言之。“以似以續”,似訓為嗣,嗣續俱是繼前之言,故為嗣前歲、續往歲之事。前、往,一也,皆求明年,使續今年,據明年而言,故謂今年為前、往也。○箋“救角”至“司嗇”。○正義曰:此“有救其角”,與“兕觥其觩”、“角弓其觩”,觩皆與角共文,故為角貌。以上言“其饟”,是婦子所為,此言“寧止”,遙結上句,故知安無行饁之事。序云“秋報社稷”,故云“于是殺牲以報祭社稷”也。此為年豐報祭,而云更求嗣續,故知嗣前歲者,復求有豐年也。續往事者,復求以養人也。言今歲已有豐年,得谷養人,求今后歲復然也。嗣、續一義也,豐年、養人亦一事,箋因其異文而分屬之耳。《甫田》云“以介我稷黍”,是求有年也。“以谷我士女”,是求養人也。“續古之人”,文連犉牡之末,則亦祭求之。非人無以續人,明求將來之人,使續往古之人。農事須人,唯司嗇耳,故知求有良司嗇,謂求善田畯也。言得善官教民,可以益使年豐故也。司嗇,己所選擇,而祭神求之者,得賢以否,亦是神明所助,故因祭求之。
《良耜》一章,二十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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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衣》,繹賓尸也。高子曰:“靈星之尸也。”繹,又祭也。天子諸侯曰繹,以祭之明日。卿大夫曰賓尸,與祭同日。周曰繹,商謂之肜。○繹,絲衣,繹祭之服,音亦,祭之明日又祭也。字書作“礻”。融,餘戎反,《尙書》作肜,音同。
[疏]“《絲衣》九句”。○正義曰:《絲衣》詩者,繹賓尸之樂歌也。謂周公、成王太平之時,祭宗廟之明日,又設祭事,以尋繹昨日之祭,謂之為繹。以賓事所祭之尸,行之得禮。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之所陳,皆繹祭始末之事也。子夏作序,則唯此一句而已。后世有“高子”者,別論他事。云“靈星之尸”,言祭靈星之時,以人為尸。后人以高子言靈星尙有尸,宗廟之祭有尸,必矣,故引高子之言,以證賓尸之事。子夏說受聖旨,不須引人為證。毛公分序篇端,于時已有此語,必是子夏之后,毛公之前,有人著之,史傳無文,不知誰著之,故《鄭志》答張逸云:“高子之言,非毛公后人著之。”止言“非毛公后人”,亦不知前人為誰也。以鄭言“非毛公后人著之”,不云《詩》序本有此文,則知鄭意不以此為子夏之言也。鄭知非毛公后人著之者,鄭玄去毛公未為久遠,此書有所傳授,故知毛時有之。若是后人著之,則鄭宜除去,答之以此,明己不去之意,以毛公之時,已有此言故也。高子者,不知何人。孟軻弟子有公孫丑者,稱高子之言以問孟子,則高子與孟子同時。趙岐以為齊人。此言高子,蓋彼是也。靈星者,不知何星。《漢書·郊祀志》云:“高祖詔御史:其令天下立靈星祠。”張晏曰:“龍星左角曰天田,則農祥也。晨見而祭之。”史傳之說靈星,唯有此耳。未知高子所言,是此以否。○箋“繹又”至“之肜”。○正義曰:“繹,又祭”,《釋天》文。李巡曰:“繹,明日復祭。”曰“又祭”,知天子諸侯同名曰繹。以祭之明日者,宣八年六月,“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有事,謂祭事也。以辛巳日祭,壬午而繹,是魯為諸侯用祭之明日,此則天子之禮,同名曰繹,故知天子亦以祭之明日也。故《公羊傳》曰:“繹者何?祭之明日也。”知卿大夫曰賓尸者,今《少牢饋食禮》者,卿大夫之祭禮也,其下篇《有司徹》云:“若不賓尸。”注云:“不賓尸,謂下大夫也。”以言“若不賓尸”,是對有賓尸者,《有司徹》所行,即賓尸之禮,是卿大夫曰“賓尸”。案其禮非異日之事,故知與祭同日。然則天子諸侯謂之繹,卿大夫謂之賓尸,是繹與賓尸事不同矣。而此序云“繹賓尸”者,繹祭之禮,主為賓事此尸,但天子諸侯禮大,異日為之,別為立名,謂之為繹,言其尋繹昨日;卿大夫禮小,同日為之,不別立名,直指其事,謂之賓尸耳。此序言繹者,是此祭之名。賓尸是此祭之事,故特詳其文也。周曰繹,商謂之肜者,因繹又祭,遂取《釋天》以明異代之禮別也。彼云“周曰繹,商曰肜”,孫炎曰:“肜者,亦相尋不絕之意。《尙書》有《高宗肜日》,是其事也。”
絲衣其紑,載弁俅俅。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絲衣,祭服也。紑,潔鮮貌。俅俅,恭順貌。基,門塾之基。自羊徂牛,言先小后大也。大鼎謂之鼐。小鼎謂之鼒。箋云:載,猶戴也。弁,爵弁也。爵弁而祭于王,士服也。繹禮輕,使士升門堂,視壺濯及籩豆之屬,降往于基,告濯具,又視牲從羊之牛,反告充已,乃舉鼎冪告潔,禮之次也。鼎圜弇上謂之鼒。○紑,孚浮反,徐孚不反,又音培,又音弗。載如字,又音戴,同。弁,皮變反。俅音求,恭慎也。《說文》作“絿”,同。鼐,乃代反,郭音乃。鼒音茲,徐音災,郭音才,《說文》作“鎡”字,音茲。塾音孰,門側堂也。或音育。冪,亡歷反,本亦作“鼏”。圜音圓。弇,古奄字。
[疏]“絲衣其紑”。○正義曰:此述繹祭之事。上五句言祭之初,下四句言祭之末。初言卑者恭順,則當祭尊者可知。祭末舉其不慢,則當祭敬明矣。是舉終始以見中,舉輕以明重。上言于祭之前,使士之行禮,在身所服,以絲為衣,其色紑然而鮮潔。在首載其爵色之麻弁,其貌俅俅而恭順。此絲衣載弁之人,從門堂之上,既視壺濯及籩豆,降往于門塾之基,告君以濯具。更視三牲,從羊而往牛,所以告肥充,又發舉其鼐鼎及鼒鼎之覆冪,而告此鼎之潔矣。祭之初,使卑者行事,尙能恭順,故至于當祭事尸,禮無失者,以此至于祭末,旅酬之節,兕觥罰爵,其觩然徒設,無所用之。所以然者,由此助祭飲美酒者,皆思自安,不讙嘩,不傲慢,每事如禮,故無所罰。恭順如此,當于神明,是得壽考之休征。言祭而得禮,必將得福,故美而歌之。○傳“絲衣”至“之鼒”。○正義曰:此述祭事,故知絲為之,故云“絲衣,祭服”。傳雖不解弁,亦當以為爵弁。爵弁之服,玄衣纁裳,皆以絲為之,故云絲衣也。絲衣與紑共文,故為潔鮮貌也。載弁,謂人戴弁也。戴弁者救救,則俅俅人貌,故為恭順貌也。基,門塾之基者,《釋宮》云:“門側之堂謂之塾。”孫炎曰:“夾門堂也。”《冬官·匠人》云:“門堂三之二。”注云:“以為塾也。”《白虎通》云:“所以必有塾何?欲以飾門,因取其名。明臣下當見于君,必熟思其事,是塾為門之堂也。直言‘自堂徂基’何?知非廟堂之基者。以繹禮在門,不在廟,故知非廟堂也。”《郊特牲》曰:“繹之于庫門內,祊之于東方,失之矣。”繹于門內為失,明其當在門外。祊以東方為失,明其當在西方。是祊之與繹,一時之事,故注云:“祊之禮宜于廟門外之西室,繹又于其堂,神位在西,二者同時,而大名曰繹。”又《禮器》曰:“為祊乎外。”注云:“祊祭,明日之繹祭也。謂之祊者,于廟門外之傍,因名焉。其祭之禮,既設祭于室,而事尸于堂。孝子求神非一處也。”以此二注言之,則祊、繹大同,而繹統名焉。繹必在門,故知基是門塾之基,謂廟門外西夾之堂基也。“自羊徂牛”,是從此往彼,為先后之次,故知詩意言先小后大,為行事之漸也。《釋器》云:“鼎絕大者謂之鼐。”鼐既絕大,鼒自然小,故曰“小鼎謂之鼒”。此經自堂徂基,但言所往之處,不言所為之事。牛羊但言所視之物,不言所往之處,互相足也。鼐及鼒不言自徂,蒙上自徂之文。鼎則先大后小,與牛羊異者,取鼒為韻,故變其文也。○箋“載猶”至“之鼒”。○正義曰:載者,在上之名,故經稱載弁,若言以頭戴之,則于人易曉,故云載猶戴也。禮有冠弁、韋弁、皮弁,皆不以絲為衣,且非祭祀之服。《雜記》云:“士弁而祭于公,冠而祭于己。”《士冠禮》有爵弁服純衣,與此絲衣相當,故知此弁是爵弁,士服之以助君祭也。又解天子之朝,群官多矣,所以不使服冕之人,而使戴弁之意,由繹之禮輕,故使士也。若正祭,則《小宗伯》云:“視滌濯,祭之日,逆齊省鑊,告時于王,告備于王。”彼正祭重,使小宗伯。此繹祭輕,故使士,蓋亦宗伯之屬士也。知使士升門堂視壺濯及籩豆者,以《特牲》雖則士禮,而士卑,不嫌其禮得同君,故準《特牲》為說。《特牲》先夕陳事,主人即位于堂下。“宗人升自西階,視壺濯及籩豆,反降,東北面,告濯具。主人出,復外位。宗人視牲告充。宗人舉鼎冪告潔”。彼先視濯籩豆,次視牲,次舉冪,先后與此羊牛鼐次第正同。“自堂徂基”,文在牛羊之上,自然是視壺濯籩豆矣。以此知“自堂徂基”是告濯具,從羊之牛是告充,鼐鼎及鼒是舉冪告潔也。禮之次者,謂《特牲》之禮為此次,故準之以說天子之禮也。“鼎圜弇上謂之鼒”,《釋器》文。孫炎曰:“鼎斂上而小口者。”以傳直言小鼎,不說其形,故取《爾雅》文以足之。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不吳不敖,胡考之休!吳,嘩也。考,成也。箋云:柔,安也。繹之旅士用兕觥變于祭也,飲美酒者皆思自安,不讙嘩,不敖慢也,此得壽考之休征。○,字又作“兕”,徐履反。觥,古橫反,罰爵也,字又作“觥”,同。斛音虬,本又作“觩”。吳,舊如字,《說文》作吳。吳,大言也。何承天云:“吳字誤,當作㕦,從口,下大,故魚之大口者名㕦,胡化反。此音恐驚俗也,音話。”敖,五誥反,本又作“傲”。注同。嘩音花。讙,火官反,又火元反。慢,亡諫反。
[疏]傳“吳,嘩。考,成”。○正義曰:人自娛樂,必讙嘩為聲,故以娛為嘩也。定本“娛”作“吳”。“考,成”,《釋詁》文。○箋“柔安”至“休征”。○正義曰:“柔,安”,《釋詁》文。《少牢》、《特牲》大夫士之祭也,其禮小于天子,尙無兕觥,故知天子正祭無兕觥矣。今此繹之禮純,至旅酬而用兕觥,變于正祭也。知至旅而用之者,兕觥所以罰失禮,未旅之前,無所可罰,至旅而可獻酬交錯,或容失禮,宜于此時設之也。《有司徹》是大夫賓尸之禮,猶天子之繹,所以無兕觥。解者以大夫禮小,即以祭日行事,未宜有失,故無也。上經說祭初行禮,唯謂士耳。此言飲美酒皆思自安,則是諸助祭者,非獨士也。以祭末多倦怠傲慢,故美其于祭之末能不讙嘩,不傲慢,則于祭前齊敬,明矣。恭敬明神必將穫福,故以此得壽考之休征。壽考,未然之事,故言征也。
《絲衣》一章,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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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養天下也。周公居攝六年,制禮作樂,歸政成王,乃后祭于廟而奏之。其始成告之而已。○酌音灼,字亦作“汋”。大如字,徐音泰。
[疏]“《酌》九句”。○正義曰:《酌》詩者,告成《大武》之樂歌也。謂周公攝政六年,象武王之事,作《大武》之樂既成,而告于廟。作者睹其樂成,而思其武功,述之而作此歌焉。此經無酌字,序又說名“酌”之意,言武王能酌取先祖之道,以養天下之民,故名篇為《酌》。毛以為,述武王取紂之事,即是《武》樂所象。鄭以為,武王克殷,用文王之道,故經述文王之事,以昭成功所由。功成而作此樂,所以上本之也。言“告成《大武》”,不言所告之廟。《有瞽》“始作樂而合乎太祖”,此亦當告太祖也。《大司樂》“舞《大武》以享先祖”,然則諸廟之中,皆用此樂,或亦遍告群廟也。言酌先祖之道者,周之先祖,后稷以來,先世多有美道,武王酌取用之,除殘去暴,育養天下,故詩人為篇立名,謂之為《酌》。序其名篇之意,于經無所當也。鄭以經陳文王之道,武王得而用之,亦是酌取之義,但所酌之事不止此耳。經有“遵養時晦”,毛謂武王取紂,鄭為文王養紂,此言以養天下,則是愛養萬民,非養紂身。雖養字為同,非經養也。酌,《左傳》作“汋”,古今字耳。○箋“周公”至“而已”。○正義曰:“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明堂位》文。雖六年已作,歸政成王乃后祭于廟而奏之,初成之時未奏用也,其始成,告之而已,故此篇歌其告成之事。言此者,以明告之早晚,謂在居攝六年告之也。知然者,以《洛誥》為攝政七年之事,而經稱周公戒成王云:“肇稱殷禮,祀于新邑。”明待成王即政,乃行《周禮》。禮既如此,樂亦宜然,故知《大武》之樂,歸政成王始祭廟奏,周公初成之日,告之而已。
于鑠王師,遵養時晦。時純熙矣,是用大介。鑠,美。遵,率。養,取。晦,昧也。箋云:純,大。熙,興。介,助也。于美乎文王之用師,率殷之叛國以事紂,養是闇昧之君,以老其惡,是周道大興,而天下歸往矣,故有致死之士助之。○于音烏。注同,鑠,舒灼反。
[疏]“于鑠王師”。○毛以為,因告《大武》之成,故歌武王之事。于乎美哉,武王之用師也,率此師以取是闇昧之君。謂誅紂以定天下。由既誅紂,故于是令周道大明盛矣。是大明之故,遂有大而又大,謂致今時之太平也。又本用師取昧之事,所以為可美者,以我周家用天人之和而受。之言以和受殷,非苟用強力也。蹻蹻然有威武之貌者,我武王之所為,則用此武而有嗣文王之功。王能如是,故嘆美之,實維爾王之事,信得用師之道,以此故作為《大武》,以象其事。鄭以為,《大武》象武王伐紂,本由文王之功,故因告成《大武》,追美文王之事。于乎美哉,文王之用師眾也,乃率殷之叛國,養是暗昧之君,以成其惡,故民服文王能以多事寡,以是周道乃大興矣。由有至美之德,誠義足以感人,是以大賢士來而助之。賢士既來,我文王寵而受之。來者既受用,故蹻蹻然有威武之士競于我王之造。言其皆來造王,王則寵而用之。以此而有嗣續,言其傳相致達,續來不絕。由是武王因之,得成功作樂,故嘆美之。實維以武王之事,信得用師之道。言武王以文王之故,故得道也。○傳“鑠美”至“晦昧”。○正義曰:“鑠,美”,《釋詁》文。又云:“遵、率,循也。”俱訓為循,是遵得為率。武王于紂,養而取之,故以養為取。宣十二年《左傳》引此云:“遵養時晦”,耆昧也。故轉晦為昧,言取是暗昧,則謂武王取紂,不得與鄭同也。又緝熙之訓,皆為光明。介字,毛皆為大,則此亦宜然。王肅云:“于乎美哉,武王之用眾也,率以取是昧。謂誅紂定天下以除昧也,于是道大明。是用有大大,言太平也。”○箋“純大”至“助之”。○正義曰:“純,大。熙,興”,皆《釋詁》文。以卒句乃言信得用師之道,于此未宜嘆其大大,故依常訓,以介為助。以武王之業因于文王,養紂不伐,是文王之事,此說大武功成,文宜本之于父,故以為美文王之師。養者,承事之辭,故云“率殷之叛國以事紂”。《左傳》云:“耆昧也。”《皇矣》云:“上帝耆之。”是養之至老,故云“養是暗昧之君,以老其惡”。《論語》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之至德。”孔子嘆美文王,謂之至德,是周道以養紂之故,遂得大興也。《孟子》說“伯夷避紂,居北海之濱。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而歸之。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父歸之也。天下父歸之,其子焉往”也。是天下歸往之也。文武之士幷歸周,但下言蹻蹻是威武之貌,故云“有致死之士眾來助之”。“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襄四年《左傳》文。
我龍受之,蹻蹻王之造,載用有嗣,龍,和也。蹻蹻,武貌。造,為也。箋云:龍,寵也。來助我者,我寵而受用之。蹻蹻之士,皆爭來造王,王則用之。有嗣,傳相致。○蹻,居表反。造,毛才老反,鄭七報反,詣也。傳,直專反。
[疏]傳“龍和”至“造為”。○正義曰:龍之為和,其訓未聞。《魯頌》稱“蹻蹻虎臣”,故為武貌。“造,為”,《釋言》文。王肅云:“我周家以天人之和而受殷,用武德嗣文之功。”傳意或然。天人之和,謂天助人從,和同與周也。○箋“龍寵”至“相致”。○正義曰:上言大介為大來助周,則我龍受之。龍此大介,寵字以龍為聲,故龍為寵也。來即寵受,人皆羨之,故蹻蹻之士爭來造王,而王又用之,則其餘嗣續而至。《儒行》說交友之道,久相待,遠相致,故以“有嗣”為“傳相致”也。從大介至有嗣,節之為三等,言從周之士有先后而至也。
實維爾公允師。公,事也。箋云:允,信也。王之事所以舉兵克勝者,實維女之事信,得用師之道。
[疏]箋“允信”至“之道”。○正義曰:“允,信”,《釋詁》文。上說行文王之事,至此乃述武王,故言武王之事,所以舉兵克勝,謂伐紂勝之也。
《酌》一章,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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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講武類禡也。桓,武志也。類也,禡也,皆師祭也。○禡,馬嫁反。“桓,武志也”,本或以此句為注。
[疏]“《桓》九句”。○正義曰:《桓》詩者,講武類禡之樂歌也。謂武王將欲伐殷,陳列六軍,講習武事,又為類祭于上帝,為禡祭于所征之地。治兵祭神,然后克紂。至周公、成王太平之時,詩人追述其事而為此歌焉。序又說名篇之意。桓者,威武之志。言講武之時,軍師皆武,故取桓字名篇也。此經雖有桓字,止言王身之武。名篇曰《桓》,則謂軍眾盡武。《謚法》“辟土服遠曰桓”,是有威武之義。桓字雖出于經,而與經小異,故特解之。經之所陳,武王伐紂之后,民安年豐,克定王業,代殷為王,皆由講武類禡得使之然。作者主美武王,意在本由類禡,故序達其意,言其作之所由。講武是軍眾初出,在國治兵也。類則于內祭天,禡則在于所征之地。自內而出,為事之次也。○箋“類也”至“師祭”。○正義曰:《釋天》云:“是類是禡,師祭也。”《王制》云:“天子將出征,類乎上帝,禡于所征之地。”注云:“上帝,謂五德之帝所祭于南郊者。”言祭于南郊,則是感生之帝,夏正于南郊祭者。周則蒼帝靈威仰也。南郊所祭一帝而已,而云五德之帝者,以《記》文不指言周,不得斥言蒼帝,故漫言五德之帝以總之。又嫌普祭五帝,故言“南郊”以別之。五德者,五行之德。此五方之帝各有本德,故稱五德之帝。太昊炎帝之等,感五行之德生,亦得謂之五德之帝。但類于上帝,謂祭上天,非祭人帝也。且人帝無特在南郊祭者。以此知非人帝也。謂之類者,《尙書》歐陽說以事類祭之,天位在南方,就南郊祭之。《春官·肆師》云:“類造上帝。”注云:“造猶即也。為兆以類禮即祭上帝也。”類禮依郊祀而為之者,言依郊祀為之,是用歐陽事類之說為義也。言為兆以祭上帝,則是隨兵所向,就而祭之,不必祭于南郊。但所祭者,是南郊所祭之天耳,正以言造,故知就其所往為其兆位而祭之,不要在南郊。此言小異于歐陽也。南郊之祭天,周以稷配。此師祭所配,亦宜用常配之人,周即當以后稷也。禡之所祭,其神不明。《肆師》云:“凡四時之大田獵祭表貉,則為位。”注云:“貉,師祭也。于立表處為師祭,祭造軍法者,禱氣勢之增倍也。其神蓋蚩尤,或曰黃帝。”又《甸祝》“掌四時之田表貉之祝號”。杜子春云:“貉,兵祭也。田以講武治兵,故有兵祭,習兵之禮,故貉祭禱氣勢之十百而多獲。”由此二注言之,則禡祭造兵為軍法者,為表以祭之。禡,《周禮》作“貉”,“貉”又或為“貊”字,古今之異也。貉之言百,祭祀此神,求獲百倍。
綏萬邦,婁豐年。箋云:綏,安也。婁,亟也。誅無道,安天下,則亟有豐熟之年,陰陽和也。○婁,力住反。亟,欺冀反,數也。下同。
[疏]“綏萬邦”。○毛以為,武王誅紂之后,安此萬邦,使無兵寇之害,數有豐年,無饑饉之憂。所以得然者,上天所命,命為善不解倦者以為天子。桓桓然有威武之武王,則能安有其天下之事,是其為善不倦,故為天所命。于是用其武事于四方,除其四方之殘賊,能安定其家。謂成就先王之業,遂為天下之主。乃嘆而美之,于乎此武王之德,乃明見于天。殷紂以暴虐之故,武王得用此美道以代之。○鄭唯下二句為異。言于明乎曰天,言天道之大明也。紂為天下之君,但由為惡之故,天以武王代之。餘同。○箋“綏安”至“陽和”。○正義曰:“綏,安”,《釋詁》文。又云:“亟、屢,疾也。”同訓為疾,是屢得為亟也。經言萬國,箋言天下,天下即萬國也。《堯典》云:“協和萬邦。”哀七年《左傳》曰:“禹會諸侯于涂山,執玉帛者萬國。”則唐、虞、夏禹之時,乃有此萬國耳。《王制》之注以殷之與周唯千七百七十三國,無萬國矣。此言萬國者,因下有萬國,遂舉其大數。此文廣言天下之大,不斥諸侯之身,國數自可隨時變易,其地猶是萬國之境,故得舉萬言之。此安天下,有豐年,謂伐紂即然。僖十九年《左傳》云:“昔周饑,克殷而年豐。”是伐紂之后,即有豐年也。
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士,事也。箋云:天命為善不解倦者,以為天子我桓桓有威武之武王,則能安有天下之事。此言其當天意也,于是用武事于四方,能定其家先王之業,遂有天下。○解音懈。注同。
[疏]箋“天命”至“天下”。○正義曰:以“天命匪解”為下文總之。“克定厥家”,是天子之事,故知天命以為天子也。安有天下之事,謂天下眾事,武王能安而有之,以天下為任,而行之不解,言其當于天意也。以當天意,故天命之,于是用其武事于四方,謂既能誅紂,又四方盡定,由是萬國得安,陰陽得和。此言結上之意也。家者,承世之辭,故云能定其家先王之業,遂有天下。先王雖有其業,而家道未定,故于伐紂,其家始定也。
于昭于天,皇以間之。間,代也。箋云:于,曰也。皇,君也。于明乎曰天也,紂為天下之君,但由為惡,天以武王代之。○于音烏。注同,間,間廁之間。注同。
[疏]傳“間,代”。○正義曰:《釋詁》文。毛傳未有以于為曰,皇多為美,此義必不與鄭同也。王肅云:“于乎周道,乃昭見于天,故用美道代殷,定天下。”傳意或然。○箋“于曰”至“代之”。○正義曰:“于,曰。皇,君”,《釋詁》文。言于明乎曰天,言天去惡與善,其道至光明也。以武王代紂,即是明之事。言武王當天意以代,紂所以嘆美之。
《桓》一章,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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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賚》,大封于廟也。賚,予也,言所以錫予善人也。大封,武王伐紂時,封諸臣有功者。○賚,來代反,與也,徐又音來。
[疏]“《賚》六句”。○正義曰:《賚》詩者,大封于廟之樂歌也。謂武王既伐紂,于廟中大封有功之臣以為諸侯。周公、成王大平之時,詩人追述其事而為此歌焉。經無“賚”字,序又說其名篇之意。賚,予也。言所以錫予善德之人,故名篇曰《賚》。經之所陳,皆是武王陳文王之德,以戒敕受封之人,是其大封之事也。此言大封于廟,謂文王廟也。《樂記》說武王克殷之事云:“將帥之士,使為諸侯。”下文則云:“虎奔之士,脫劍祀乎明堂。”注云:“文王之廟為明堂制。”是大封諸侯在文王之廟也。○箋“大封”至“有功者”。○正義曰:以言大封,則所封者廣。唯初定天下,可有此事,守文之世,不應得然。且宣十二年《左傳》曰:“昔武王克商而作頌,其三曰:‘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引此文以為武王之頌,故知武王伐紂時,封諸臣有功者,封為諸侯。《樂記》說“武王克殷,未及下車而封薊、祝、陳,下車而封杞、宋”,又言“將率之士使為諸侯”,是大封也。昭二十八年《左傳》曰“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古文尙書·武成篇》說“武王克殷而反,祀于周廟,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大賚于四海,而萬民悅服”,皆是武王大封之事。此言大封于廟,《樂記》未至廟而已封三恪二代者,言其急于先代之意耳。《祭統》曰:“古者明君必賜爵祿于太廟,示不敢專也。”然則武王未及下車,雖有命封之,必至廟受策,乃成封耳,亦在此大封之中也。皇甫謐云:“武王伐紂之年,夏四月乙卯,祀于周廟。將率之士皆封,諸侯國四百人,兄弟之國十五人,同姓之國四十人。”如謐之言,此大封是伐紂之年事也。
文王既勤止,我應受之。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勤,勞。應,當。繹,陳也。箋云:敷,猶遍也。文王既勞心于政事,以有天下之業,我當而受之。敷是文王之勞心,能陳繹而行之。今我往以此求定。謂安天下也。○敷音孚。繹音亦。遍音遍。下篇同。
[疏]“文王既勤止”。○正義曰:武王既封諸臣有功者于文王之廟,因以文王之道戒敕之。言我父文王既以勤勞于政事止,以勤勞于事,故有此天下之業。我當受而有之,故我遍于是文王勞心之事,皆陳而思行之,我往以此維求安定。言用文王之道,往行天下,以求天下之定。此文王勞心之事,是我周之受天命而王之所由。于乎,今汝諸臣受封者,亦當陳而思行之。言己陳行文王之道,敕諸臣,亦使陳而行之,以此而至于太平,故追述而歌之也。○傳“勤,勞。應,當。繹,陳”。○正義曰:皆《釋詁》文。○箋“敷猶”至“天下”。○正義曰:敷訓為布,是廣及之義,故云“猶遍也”。文王既勞心于政事者,《尙書》所謂“日昃不遑暇食”,是其事也。由此勞心,以有天下之業。我當受之,謂受其位為天子也。今我往以此求定者,往者,自已及物之辭,謂行之于天下,以求安定天下也。
時周之命,于繹思。箋云:勞心者,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王之所由也。于女諸臣受封者,陳繹而思行之,以文王之功業敕勸之。○于,鄭如字,王音烏。王,于況反,又如字。下篇同。
[疏]箋“勞心”至“勸之”。○正義曰:言是者,上之勞心也。上天之命,命不解怠者,故知勞心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王之所由。此詩為大封而作,故知“于繹思”是敕諸臣受封,使陳而思行之。文王之道,可永為大法,故以文王之功業敕勸之。于亦嘆辭也。
《賚》一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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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般,樂也。○般,薄寒反。注同。守,手又反。“般樂也”,音洛。崔《集注》本用此注為序文。
[疏]“《般》七句”。○正義曰:《般》詩者,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之樂歌也。謂武王既定天下,巡行諸侯所守之土,祭祀四岳河海之神,神皆饗其祭祀,降之福助。至周公、成王太平之時,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經稱“喬岳”、“翕河”,是祀河、岳之事也。經無“般”字,序又說其名篇之意。般,樂也,為天下所美樂。定本“般樂”二字為鄭注,未知孰是。岳實有五,而稱四者,天子巡守,遠適四方,至于其方之岳,有此祭禮。于中岳無事,故序不言焉。四瀆者,五岳之匹,故《周禮》岳瀆連文。序既不言五岳,故亦不言四瀆。以河是四瀆之一,故舉以為言。《漢書·溝洫志》曰:“中國川原以百數,莫著于四瀆,而河為宗。”然則河為四瀆之長。巡守四瀆皆祭,言河可以兼之。經無海而序言海者,海是眾川所歸,經雖不說,祭之可知,故序特言之。
于皇時周,陟其高山,嶞山喬岳,允猶翕河。高山,四岳也。墮山,山之嶞墮小者也。翕,合也。箋云:皇,君。喬,高。猶,圖也。于乎美哉,君是周邦而巡守,其所至則登其高山而祭之,望秩于山川。小山及高岳,皆信案山川之圖而次序祭之。河言合者,河自大陸之北敷為九,祭者合為一。○于音烏。注同。嶞,吐果反。注同。郭云:“山狹而長也。”又同果反,字又作“墮”。喬岳,上音橋,下音岳。翕,許及反。
[疏]“于皇時周”。○毛以為,于乎美哉,是周家也。既定天下,巡省四方,所至之處,則登其高山之岳而祭之。其祭之也,于大山之傍,有嶞嶞然之小山,與高而為岳者,皆信案山川之圖者,又合九河為一,以大小次序而祭之也。遍天之下山川,皆聚其神于是,配而祭之。能為百神之主,德合山川之靈,是周之所以受天命由此也。○鄭唯以皇為君、褒為眾為異。餘同。○傳“高山”至“翕合”。○正義曰:岳必山之高者,故知“高山,四岳也”。嶞山對高山為小,故知山之小者墮墮然,言其狹長之意也。毛于皇字多訓為美。主肅云:“美矣,是周道已成,天下無違,四面巡岳,升祭其高山。”傳意或然。“翕,合”,《釋詁》文。○箋“皇君”至“為一”。○正義曰:“皇,君。喬,高”,《釋詁》文。“猶,圖”,《釋言》文。以于己是嘆美之辭,故以皇為君。君是周邦,謂為天子也。巡守所至,則登其高山而祭之,謂每至其方,告祭其方之岳也。《堯典》及《王制》說巡守之禮,皆言望秩于山川。《堯典》注云:“遍以尊卑次秩祭之。”則知“嶞山喬岳,允猶翕河”,皆謂秩祭之事,故云“小山高岳,皆信案山川之圖,而次序祭之”。此即望秩之事也。喬岳與上句高山猶是一事,但巡守之禮,其祭主于方岳,故先言“陟其高山”。又說望秩之意,言小山亦可與四岳同祭,故又言喬岳,令與小山為類,見其同祭之耳。“允猶”之文,承“山岳”之下,可案山圖耳。而幷云川者,山之與川,共為一圖,言望秩山川,則亦案圖耳。但河分為九,合而祭之一,故退“翕河”之文在“允猶”之下,使之不蒙“允猶”。自河以外,其餘眾川,明皆案圖祭之,故云“信案山川之圖”。信者,謂審信而案之。又解山不言合,獨河言合者,河自大陸之北敷為九河,祭者合之為一,故云翕也。《禹貢》“導河自積石,至于龍門。南至于華陰,東至于厎柱,又東至于孟津。東過洛汭,至于大岯。北過降水,至于大陸。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于海”。是大陸之北敷為九河。敷者,分散之言,與播義同,故彼注云:“播,猶散也。同,合也。下尾合為逆河,言相迎受也。”然則因大陸分而為九,至下又合為一,以其首尾是一,故祭者合之。《漢書·地理志》“巨鹿郡有巨鹿縣,大陸澤在其北”。《禹貢》注云:“在巨鹿。”《鄭志》答張逸云:“巨鹿,今名廣河澤。”然則河從廣河之北分為九也。《禹貢》兗州,“九河既道”,孔安國注云“河水分為九道,在此州界平原以北”是也。鄭注云:“河水自上至此,流盛而地平無岸,故能分為九,以衰其勢。壅塞,故通利之也。九河之名:徒駭、大史、馬頰、覆釜、胡蘇、簡、潔、鉤盤、鬲津。周時齊桓公塞之,同為一。今河間弓高以東,至平原鬲盤,往往有其遺處焉。”鄭言九河之名,《釋水》文也。李巡曰:“徒駭者,禹疏九河以徒眾起,故曰徒駭。大史者,禹大使徒眾通水道,故曰大史。馬頰者,河勢上廣下狹,狀如馬頰。覆釜者,水多渚,其渚往往而處狀如覆釜。胡蘇者,其水下流,故曰胡蘇。胡,下也。蘇,流也。簡者,水深而簡大也。潔者,言河水多山石之苦,故潔潔苦也。鉤盤者,河水曲如鉤,屈折如盤,故曰鉤盤。鬲津者,河水狹小,可隔為津,故曰鬲津。”孫炎曰:“徒駭者,禹疏九河,功難,眾懼不成,故曰徒駭。太史者,大使徒眾,故依名云。胡蘇者,水流多散胡蘇然。簡者,水通易也。鉤盤者,水曲如鉤,盤桓不前也。鬲津者,水多阨狹,可隔以為津而橫渡也。”是解九河之名意也。《溝洫志》稱,成帝時,博士許商以為“古記九河之名,有徒駭、胡蘇、鬲津,今見在成平、東光、鬲界中。自鬲以北至徒駭間,相去二百餘里,今河雖數移,不離此域”。如商此言,上舉三河之名,下以縣充之,則徒駭在成平,胡蘇在東光,鬲津在鬲縣。其餘六者,商所不言,蓋于時以不能詳知其處故也。又商言“自鬲以北至徒駭間,相去二百餘里”,則徒駭是九河之最北者,鬲津是九河之最南者,然則《爾雅》之文從北而說也。太史、馬頰、覆釜文在胡蘇之上,則三者在成平之南、東光之北也。簡、潔、鉤盤文在胡蘇之下,則三者在東光之南、鬲縣之北也。鄭亦不能具知所在,故云“往往有其遺處”,是其不審之辭也。郭璞云:“徒駭今在成平縣,東光有胡蘇亭,鬲、盤今皆為縣,屬平原渤海。東光、成平、河間、弓高以東,往往有其遺處焉。”璞言盤今為縣,以為盤縣,其餘亦不審也。雖古之河跡難得而詳,要于《禹貢》之時,皆在兗州之界。于漢之世,則兗州之所部近南,其界不及于北,故《鄭志》趙商謂“河在兗州之北已分為九河,分而復合,于大陸之北又分為九”。故問之曰:“《禹貢》導河至于大陸,又北播為九河,然則大陸以南固未播也,在于兗州安得有九?至于何時復得合為一,然后從大陸已北復播為九也?答曰:“兗州以濟河為界,河流分兗州界,文自明矣。復合為一,乃在下頭。子走南北,何所求乎?觀子所云,似徒見今兗州之界不及九河,而青、冀州分之,故疑之耳。”既知今,亦當知古,是鄭以古之九河皆在兗州之界,于漢乃冀州域耳。言復合為一,乃在下頭,正以經云“同為逆河,入于海”,明幷為一河,乃入于海,故云“在下頭”耳。亦不知所幷之處,故不斥言之。齊桓公塞為一者,不知所出何書。其幷為一,未知幷從何者。
敷天之下,裒時之對,時周之命。裒,聚也。箋云:裒,眾。對,配也。遍天之下眾山川之神,皆如是配而祭之,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王也。○裒,蒲侯反。“于繹思”,《毛詩》無此句,《齊》、《魯》、《韓詩》有之。今《毛詩》有者,衍文也。崔《集注》本有,是采三家之本,崔因有,故解之。
[疏]傳“裒,聚”。○正義曰:《釋詁》文。○箋“裒聚”至“而王”。○正義曰:《釋詁》云:“裒、眾,多也。”俱訓為多,是裒得為眾。《釋詁》云:“妃、合、會,對。”是對得為配。言遍天之下,則無有不祭,故以為眾山川之神皆配祭之。正言配者,山川大小相從配之,祭無不遍之意也。是周之所以受天命而王者,言其得神之助,故能受天之命。武王受命伐紂,后乃巡守,方始祭祀山川,而云受命由此者,作者以神能助人,歸功于神,見受命之前己能敬神,及今巡守猶能敬之,故所以得受天命而王天下,言此是神明之助故也。此篇末俗本有“于繹思”三字,誤也。
《般》一章,七句。
魯頌·駉之什 駉 | 返回目錄 |
魯頌譜魯者,少昊摯之墟也。國中有大庭氏之庫,則大庭氏亦居茲乎?○正義曰:昭十七年《左傳》云:“郯子曰:‘少皞摯之立也。’”定四年《左傳》祝佗曰:‘命伯禽封于少皞之墟。’”是其文所出也。《明堂位》曰:“封周公于曲阜少皞之墟。”即曲阜也。《漢書·地理志》云:“周興,以少皞之墟曲阜封周公子伯禽為魯侯,以為周公主。”應劭云:“曲阜在魯城中,委曲長七八里。”然則其都在此曲阜,其地則名魯也。昭十八年,“宋、衛、陳、鄭災”。《左傳》稱“梓慎登大庭氏之庫以望之”。經、傳之文雖不言大庭居魯,而此庫系大庭言之,故為疑辭云:“則大庭氏亦居此乎?”杜預曰:“大庭氏,古國名,在魯城內。魯于其處作庫,高顯,故登以望氣。”然則大庭之居在于魯城內,于其處作庫,非大庭氏所作也。○在周公歸政成王,封其元子伯禽于魯。○正義曰:《洛誥》言七年冬,周公致政成王時事,其經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后。”注云:“謂將封伯禽也。”又《閟宮》云:“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于魯。’”是周公歸政成王,封其元子伯禽之事也。《史記·魯世家》云:“武王既克殷,封周公旦于少皞之墟曲阜,是為魯公。周公不就封,于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魯。”然則周公于武王之時已受魯封,但身不之魯,使伯禽就國。至歸政之后,成王乃大啟土宇,令地方七百里,魯之封疆于是始定,故據后定言之。其封域在《禹貢》徐州大野蒙羽之野。○正義曰:《禹貢》“海岱及淮唯徐州”,云“蒙、羽其藝,大野既瀦”。徐州是魯之界,故知之。
自后政衰,國事多廢。十九世至僖公,當周惠王、襄王時,而遵伯禽之法,養四種之馬,牧于坰野。○正義曰:魯自伯禽之后,有武公,魯人追立其廟,以為世室。又有孝公,為樊伸山甫所薦,雖復賢于諸公,不為時所歌頌,不能遵伯禽之法,故總云“政衰事廢”。明僖公興之,故致頌也。《世家》云:“伯禽卒,子考公酋立。卒,弟熙立,是為煬公。卒,子幽公宰立。十四年,弟晞弒幽公而立,是為魏公。卒,子厲公擢立。卒,魯人立其弟具,是為獻公。卒,子真公濞立。卒,弟敖立,是為武公。卒,子戲立,為懿公。九年,兄括之子伯御與魯人攻殺懿公,而立伯御為君。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伯御,乃立懿公弟稱,是為孝公。卒,子弗湟立,是為惠公。卒,子息姑攝行君事,是為隱公。十一年冬,公子翬殺隱公,立其弟允為君,是為桓公。十八年卒,立太子同,是為莊公。三十二年卒,立子開,為閔公。二年卒,于是季友奉公子申立之,是為僖公。”從周公數之,故為十九世。僖公以惠王十八年即位,襄王二十五年薨,是當周惠王、襄王時也。○尊賢祿士,修泮宮,崇禮教。○正義曰:《有駜》俞僖公用臣必先致祿食。《振鷺》言潔白之士群集君朝,是尊賢祿士也。《泮水》頌僖公能修泮宮,是修泮宮崇崇教也。舒瑗云:魯不合作頌,故每篇言“頌”,以名生于不足故也。能修泮宮,土功之事。《春秋》經不書者,泮宮止國學也,修謂舊有其宮,修行其教學之法,功費微少,非城郭都邑,例所不書也。
僖十六年冬,會諸侯于淮上,謀東略,公遂伐淮夷。○正義曰:《春秋》僖十六年經書“冬十有二月,公會齊侯、宋公等于淮”。《左氏傳》曰:“會于淮,謀鄫,且東略。如傳之意,以言此會主為謀鄫,且東行略地。今鄭言“謀東略”,則鄭意言此會非直謀鄫,且謀東略。以為二俱謀之。僖九年《左傳》“宰孔云:‘齊侯不務德而勤遠略,故北伐山戎,南伐荊楚,西為此會。’東略之不知,西則否矣”。是謂征伐為略也。此言謀東略者,謂東征伐而略地也。淮會既有此謀,公所以遂伐淮夷。《泮宮》之篇所說伐淮夷事是也。但《春秋》經、傳僖公無伐淮夷之事,故鄭推校早晚,以為淮會之謀東略,即是謀伐淮夷。既謀即伐,故稱遂也。案《左傳》僖十六年,冬,公會諸侯于淮。未歸,而使師取項,公為齊所止,十七年方始得還。傳云:“書曰‘公至自會’,猶有諸侯之事焉,且諱之也。”然則伐淮夷者,是在十七年末,公還之后,乃興師伐之。詩稱“既作泮宮,淮夷攸服”,則是受成于學,然后出師,非因會而遂行也。淮會謀東略者,與諸侯共謀。詩稱伐淮夷者,專美魯侯。蓋以淮夷居淮水之上,在徐州之界,最近于魯,于時霸者使魯獨征之,故詩專美僖公也。用兵征伐,事之大者,《春秋》之例,君舉必書,所以經、傳無伐淮夷文者,當是史文脫漏,故經、傳皆闕。僖二十年,新作南門,又修姜嫄之廟。至于復魯舊制,未遍而薨。○正義曰:“二十年新作南門”,《春秋經》也。《閟宮》云:“閟宮有侐,實實枚枚。”又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是又修姜嫄之廟也。序稱“僖公能遵伯禽之法”,而牧馬門廟,魯之舊事,是至于復魯舊制也。伯禽之后,國事多廢,則所廢者非徒馬及門廟而已,故云“未遍而薨”,所以死后追頌。若然,“新作南門”,《左傳》云:“書,不時也。”而以為僖公之美者,僖公新作南門,意在修復古制,但不從啟塞之時,是于禮為小失。《春秋》貶纖介之惡,故取以為譏。論其復舊之情,實為美事。作南門、修廟,其事相類,故鄭言修廟,因說作門,贊成僖公之大美,言其致頌之本意也。修姜嫄之廟,《春秋》不書者,魯國舊有此廟,更修理之,用功少,例所不書也。
國人美其功,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作其頌。○正義曰:既言“未遍而薨”,乃云“請周作頌”,則此頌之作,在僖公薨后。知者,以大夫無故不得出境,上請天子追頌君德,雖則群臣發意,其行當請于君。若在僖公之時,不應聽臣請,王自頌己德,明是僖公薨后也。文六年行父始見于經,十八年史克名見于傳,則克于文公之時為史官矣。然則此詩之作,當在文公之世,其年月不可得而知也。行父請周而不見于經者,凡群臣出使,嘉好、聘享、受命而行者,乃書之耳。此行父適周,自以群臣之心,請王作頌,雖復告君乃行,不稱君命以使,非史策所得書也。《駉頌》序云:“史克作是頌。”廣言作頌,不指《駉》篇,則四篇皆史克所作。《閟宮》云:“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自言奚斯作新廟耳。而漢世文人班固、王延壽之等,自謂《魯頌》是奚斯作之,謬矣。故王肅云:“當文公時,魯賢臣季孫行父請于周,而令史克作頌四篇以祀。”是肅意以其作在文公之時,四篇皆史克所作也。四篇一人之作,而為此次者,以《駉》言務農重谷,為政之本,又善于任賢,故次《有駜》,言君臣之有道也。君臣同心,則能修教征伐,故次《泮水》,言能脩泮宮、服淮夷也。文武既備,明神降福,則能克剪放命,復其疆宇,故終以《閟宮》。四篇皆頌僖公之美德也。若然,《春秋》僖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三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從,猶三望”,三十三年“薨于小寢”,皆為《春秋》所譏,則是行不純善。而得作頌者,《春秋》所譏,皆人事小失,非有損于國家。僖以魯之先君國事多廢,遠遵伯禽之法,能復周公之宇,安寧魯國,作為賢君。緣王者不陳其詩,故臣子請而作頌,亦猶他國作詩美其君耳,非是太平德洽和樂頌聲。雖復行有小失,不妨其作文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尙為魯人所頌,則伯禽之德,自然堪為頌矣。所以無伯禽頌者,伯禽以成王元年受封于魯,于時天下太平,四海如一,歌頌之作,事歸天子,列國未有變風,魯人不當作頌。
文公十三年,太室屋壞。○正義曰:此《春秋》經也。《閟宮》箋與此俱引此文者,以彼傳云“書不恭也”,杜預云:“簡慢宗廟,使至傾頹,故書以見臣子不恭。”然則宗廟毀壞者,譏其不恭,明脩造繕治者,于事為善,申說僖公之復舊制,作新廟,為可頌之事,故引大室壞而反以證之。《公羊》、《谷梁》皆以太室為世室,謂伯禽之廟。服、杜皆以為太廟之室。鄭無所說,蓋與《左氏》義同也。
初,成王以周公有太平制典法之勛,命魯郊祭天,三望,如天子之禮,故孔子錄其詩之頌,同于王者之后。○正義曰:《明堂位》云:“武王崩,成王幼,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七年,致政于成王。以周公為有勛勞于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是以魯君孟春乘大輅,載弧韣,旗十有二旒,日月之意,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是成王命魯之郊天也。《春秋》每云不郊,猶三望,是魯郊祭天,而因祭三望也。鄭以三望為河、海、岱,是魯之境內山川也。祭其境內山川,則自是諸侯常法,亦云天子之禮者,以《春秋》郊、望連文,故因說郊天而幷云三望耳。《禮運》云:“夫杞之郊也,禹。宋之郊也,契。”是王者之后得郊天。由命魯得郊天,用天子禮,同于王者之后,故孔子亦錄其詩之頌,同于王者之后也。王者之后而有頌者,正謂宋有《商頌》,解《魯頌》所以得與《商頌》同稱頌之意也。
問者曰:“列國作詩,未有請于周者。行父請之,何也?”曰:“周尊魯,巡守述職,不陳其詩。至于臣頌君功,樂周室之聞,是以行父請焉。”○正義曰:變風之序皆不言請周,此獨言請,故問而釋之。《王制》說巡守之禮云:“命太師陳詩,以觀民之風俗。”然則天子巡守,采諸國之詩,觀其善惡,以為黜陟。今周尊魯,若王者巡守述職,不陳其詩,雖魯人有作,周室不采。《商譜》云:“巡守述職,不陳其詩,示無貶黜,客之義。”然則不陳魯詩,亦示無貶黜魯之義也。巡守陳詩,觀民風俗,善則賞之,惡則貶之。既示無貶黜,不采其詩,雖有善詩,不得復采,故王道既衰,變風皆作,而魯獨無之。以無魯風,故知巡守述職,不陳其詩。魯之臣子,緣周室尊魯,不陳其詩,是不欲使魯有惡。既不欲其惡,當喜聞其善,至于臣頌君功,亦樂使周室聞之,是以行父請焉。魯人請周,不作風而作頌者,以頌者美盛德之形容,是詠歌之善稱。王者有成功盛德,然后頌聲作焉。今魯詩稱“穆穆魯侯,敬明其德”,是美盛德也。“既克淮夷,孔淑不逆”,是成功也。既有盛德,復有成功,雖不可上比聖王,足得臣子追慕,故借其嘉稱,以美其人,言其所美有形容之狀,故稱頌也。以作頌非常,故特請天子。以魯是周公之后,僖公又實賢君,故特許之。不然,亦不得轉借其名而作頌也。○周之不陳其詩者,為憂耳。其有大罪,侯伯監之,行人書之,亦示覺焉。○正義曰:又解不陳其詩,所以為勸誡者。其大罪,州牧侯伯監察之,行人之官書記之,亦足示覺知之焉。雖則不陳其詩,亦足以為黜陟也。《商譜》云:“示無貶黜,客之法”,此言“亦示覺焉”,互相補足,皆是示法而已,其有善惡,不得不黜陟之也。此言主于戒惡,故言有大罪耳。其實小善小惡亦監之、書之也。侯伯者,州牧之別名。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討罪,禮也。”是州內諸侯有善惡者,侯伯當監之也。《秋官·小行人》云:“及其萬民之利害為一書,其禮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逆順為一書,其悖逆暴亂作慝猶犯令者為一書,其札喪兇荒厄貧為一書,其康樂和親安平為一書。凡此五物者,每國辨異之,以此反命于王,以周知天下之故。”是諸國有善惡,行人當書之。
《駉》,頌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儉以足用,寬以愛民,務農重谷,牧于坰野,魯人尊之,于是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頌。季孫行父,季文子也。史克,魯史也。○駉,古熒反,《說文》作“驍”,又作“駫”,同。牧,徐音目。坰,苦熒反,徐又苦營反,或苦瓊反,遠也,下同。父音甫。注同。
[疏]“《駉》四章章八句”至“作是頌”。○正義曰:作《駉》詩者,頌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伯禽者,魯之始封賢君,其法可傳于后。僖公以前,莫能遵用。至于僖公,乃遵奉行之,故能性自節儉,以足其用情,又寬恕以愛于民,務勤農業,貴重田谷,牧其馬于坰遠之野,使不害民田,其為美政如此,故既薨之后,魯國之人慕而尊之。于是卿有季孫氏名行父者,請于周,言魯為天子所優,不陳其詩,不得作風,今僖公身有盛德,請為作頌。既為天子所許,而史官名克者,作是《駉》詩之頌,以頌美僖公也。定本、《集本》皆重有僖公字。言能遵伯禽之法者,伯禽賢君,其法非一,僖公每事遵奉,序者總以為言也。不言遵周公之法者,以周公聖人,身不之魯,魯國之所施行,皆是伯禽之法,故系之于伯禽,以見賢能慕賢之意也。儉者,約于養身,為費寡少,故能畜聚貨財,以足諸用。寬者,緩于馭物,政不苛猛,故能明慎刑罰,以愛下民。此雖僖公本性,亦遵伯禽為然也。務農,謂止舍勞役,盡力耕耘。重谷,謂愛惜禾黍,不妄損費。其事是一,但所從言之異耳。由其務農,故牧于坰遠之野,使避民居與良田,即四章上二句是也。其下六句,是因言牧在于坰野,即說諸馬肥健,僖公思使之善,終說牧馬之事也。儉以足用,寬以愛民,說僖公之德,與務農重谷為首引耳,于經無所當也。僖公之愛民務農,遵伯禽之法,非獨牧馬而已。以馬畜之賤,尙思使之善,則其于人事,無所不思明矣。“魯人尊之”以下,以諸侯而作頌詩為非常,故說其作頌之意,雖復主序此篇,其義亦通于下三篇,亦是行父所請,史克所作也。此言魯人尊之,謂既薨之后,尊重之也。○箋“季孫”至“魯史”。○正義曰:行父是季友之孫,故以季孫為氏,死謚曰文子。《左傳》、《世本》皆有其事。文十八年《左傳》稱“季文子使太史克對宣公”,知史克,魯史也。此雖借名為頌,而體實國風,非告神之歌,故有章句也。禮,諸侯六閑,馬四種,有良馬,有戎馬,有田馬,有駑馬。僖公使牧于坰野,馬皆肥健,作者因馬有四種,故每章各言其一。首章言良馬,朝祀所乘,故云“彭彭”,見其有力有容也。二章言戎馬齊力尙強,故云“伾伾”,見其有力也。三章言其田馬,田獵齊足尙疾,故云“驛驛”,見其善走也。卒章言駑馬,主給雜使,貴其肥壯,故云“袪袪”,見其強健也。馬有異種,名色又多,故每章各舉四色以充之。宗廟齊豪,則馬當純色,首章說良馬而有異毛者,容朝車所乘故也。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駉駉,良馬腹干肥張也。坰,遠野也。邑外曰郊,郊外曰野,野外曰林,林外曰坰。箋云:必牧于坰野者,辟民居與良田也。《周禮》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遠郊之地。”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驪有黃,以車彭彭。牧之坰野則駉駉然。驪馬白跨曰驈,黃白曰皇,純黑曰驪,黃騂曰黃。諸侯六閑,馬四種,有良馬,有戎馬,有田馬,有駑馬。彭彭,有力有容也。箋云:坰之牧地,水草既美,牧人又良,飲食得其時,則自肥健耳。○驈,戶橘反,阮孝緒于密反,顧野王餘橘反,郭音述。驪,力知反,沈又郎西反,《說文》、《字林》云:“深黑色馬也。”跨,苦花反,又苦故反,又胡瓦反,郭云:“髀間也。”《蒼頡篇》云:“兩股間也。”騂,息營反,赤黃曰騂。下文同。《字林》火營反。種,章勇反。駑音奴。飲食,上音蔭,下音嗣,又幷如字。
思無疆,思馬斯臧。箋云:臧,善也。僖公之思遵伯禽之法,反覆思之,無有竟己,乃至于思馬斯善,多其所及廣博。○疆,居良反,竟也。覆,芳服反。
[疏]“駉駉”至“斯臧”。○正義曰:僖公養四種之馬,又能遠避良田,魯人尊重僖公,作者追言其事。駉駉然腹干肥張者,所牧養之良馬也。所以得肥張者,由其牧之在于坰遠之野,其水草既美,牧人又良,飲食得所,莫不肥健,故皆駉駉然。“薄言駉者”,有何馬也?乃有白跨之驈馬,有黃白之皇馬,有純黑之驪馬,有黃騂之黃馬。此等用之以駕朝祀之車,則彭彭然有壯力,有儀容矣。是由牧之以理,故得使然。此僖公思遵伯禽之法,反覆思之,無有竟已。其所思乃至于馬亦令之使此善,是其所及廣博,不可忘也。定本“牧馬”字作“牡馬”。○傳“駉駉”至“曰坰”。○正義曰:腹,謂馬肚。干,謂馬脅。宣十五年《左傳》曰:“雖鞭之長,不及馬腹。”謂鞭馬肚也。莊元年《公羊傳》曰:“拉公干而殺之。”謂折公脅也。肥張者,充而張大,故其色駉駉然,是馬肥之貌耳。但毛以四章分說四種之馬,故言駉駉良馬,腹干肥張。明首章為良馬,二章為戎馬也。坰者,闊廣之義,故為遠。《釋地》云:“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坰。”此傳出于彼文,而不言郊外曰牧。注云“郊外曰野”者,自郊以外,野為通稱,因即據野為說,不言牧焉。且彼郊外之牧,與此經牧馬字同而事異,若言郊外牧,嫌與牧馬相涉,故略之也。郊、牧、野、林、坰,自邑而出,遠近之異名。孫炎曰:“邑,國都也。設百里之國,五者之界,界各十里。”然則百里之國,國都在中,去境五十,每十里而異其名,則坰為邊畔,去國最遠,故引之以證坰為遠也。彼據小國言之,郊為遠。郊、牧、野、林、坰,自郊外為差,則郊也、牧也、野也、坰也,四者不同處。箋稱牧于坰野,又言牧任遠郊,便是郊、牧、坰、野共為一處。與《爾雅》異者,自國都以外,郊為大限,言牧在遠郊,謂所牧之處在遠郊之外,正謂在坰是也。野者,郊外通名,故《周禮》六遂在遠郊之外。《遂人職》云:“凡治野田。”是其郊外之地總稱野也。牧于坰野,自謂放牧在坰,非遠近之名,雖字與《爾雅》相涉,其意皆不同也。孫炎言“百里之國,十里為郊”,則郊之遠近,計境之廣狹以為差也。《聘禮》云:“賓及郊。”注云:“郊,遠郊。”周制,天子畿內千里,遠郊百里。以此差之,遠郊上公五十里,侯四十里,伯三十里,子二十里,男十里也。近郊各半之。是鄭之所約也。以《聘禮》下云“賓至于近郊”,故知賓及郊者,為遠郊也。《司馬法》云:“王國百里為遠郊。”且王畿千里,其都去境五百里。《爾雅》從邑之外止有五,明當每皆百里,故知遠郊百里也。知近郊半之者,《書序》云:“周公既沒,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于時周都王城,而謂成周為東郊,則成周在其郊也。于漢王城為河南,成周為洛陽,相去不容百里,則所言郊者,謂近郊,故注云:“天子近郊五十里,今河南洛陽相去則然。”是鄭以河南洛陽約近郊之里數也。《周禮》杜子春注云:“五十里為近郊。”《白虎通》亦云:“近郊五十里,遠郊百里。”是儒者相傳為然。昭二年“叔弓如晉”,《左傳》曰:“晉侯使郊勞。”服虔云:“近郊三十里。”或當別有依約,與鄭異也。《書傳》云:“百里之國,二十里之郊。七十里之國,九里之郊。三十里之國,三里之郊。”言其百里、七十里,是夏、殷諸侯之國,其郊與周異也。○箋“必牧”至“之地”。○正義曰:解牧馬必在坰野之意。以國內居民多,近都之地貴,必牧于坰野者,避民居與良田故也。以序云“務農重谷,牧于坰野”,故知有避民田之義也。引《周禮》者,《地官·載師》文。彼注鄭司農云:“官田者,以備公家之所耕也。牛田者,以養公家之牛也。賞田者,賞賜之田也。牧田者,牧六畜之田。”玄謂:“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必易司農者,以《載師》掌在土之法,以物地事所陳者為制貢賦而言也。若官所耕田,及牛牧之田,則自公家所田,無賦稅之事。下文何云“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為稅法也。以此故易之。彼司農以牛田為牧家所受,則非復放牧之田。而引證此者,以牧人之牧六畜,常在遠郊之外,因近其牧處而紿之田,故引此為證牧馬之處,當遠于國也。彼雖天子之法,明諸侯亦當然,則牧在遠地,避民良田,乃是禮法當然。自僖公以前,不能如禮,故特美之。○傳“牧之”至“力有容也”。○正義曰:上言“駉駉牡馬,在坰之野”,是馬之肥,及言其牧處。此云“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是就其所牧之中,言肥馬之色。此駉駉之肥,由牧之使然,故傳辨之云:“牧之坰野,則駉駉然。”《釋畜》云:“驪馬白跨,驈。”孫炎曰:“驪,黑色也。白跨,股腳白也。”郭璞云:“跨,髀間也。”然則跨者,所跨據之處,謂髀間白也。《釋畜》又云:“黃白,皇。”舍人曰:“黃白色雜名皇也。”其驪與黃,則《爾雅》無文。《月令》孟冬云:“駕鐵驪,象時之色。”《檀弓》云:“夏后氏尙黑,戎事乘驪。”故知“純黑曰驪”。《爾雅》“黃白,皇”,謂黃而色白者,名之為皇,則黃而赤色者直名為黃明矣。故知“黃騂曰黃”。騂者,赤色,謂黃而雜色者也。諸侯六閑,馬四種,《夏官·校人》有其事,故知邦國六閑,傳唯變邦國以為諸侯耳。以四章所論馬色既別,皆言以車,明其每章各有一種,故言此以充之。不于上經言之者,以上文二句,四章皆同,無可以為別異,故就此以車異文而引之也。閑,謂馬之所在有限衛之處。《校人》之注以為二百一十六匹為一廄,每廄為一閑。諸侯有四種,其三種別為一閑,駑一種而分為三閑也。傳既言馬有四種,又辨四種之異,故云“有良馬,有戎馬,有田馬,有駑馬”。彼《校人》上文辯六馬之屬,種、戎、齊、道、田、駑,本無良馬之名。鄭于彼注以為諸侯四種,無種、戎,而有齊、道、田、駑。此傳有良、戎,而無齊、道。與彼異者,彼上文說六馬之屬,下言天子六種,邦國四種,家二種,自上降殺以兩,明當漸有其等差,其義必如鄭說。今傳言良馬,非彼六馬之名,則戎馬非彼之義。戎馬自以時事名之,蓋謂齊馬為良馬,道馬為戎馬也。何則?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諸侯之國必有朝祀征伐之事,謂朝祀所乘為良馬,征伐所乘為戎馬,非《周禮》之種、戎也。彼鄭注以次差之,玉路駕種馬,戎路駕戎馬,金路駕齊馬,象路駕道馬,田路駕田馬,駑馬給宮中之役。彼以天子具有五路,故差之以當六馬。而諸侯路車多少不等,有自金路以下者,有象路以下者,有革路以下者。車雖有異,馬皆四種,則知其為差次不得同天子,故傳準所用,別為立名,謂之良、戎,不言齊、道。案魯以同姓勛親,有金路以下,則當金路、象路共駕良馬,戎路駕戎馬,田路駕田馬,駑馬給宮中之役。其餘諸侯無金路者,事窮則同,蓋亦準其時事分乘四種。大夫本無路車,亦有二種之馬,明以時事乘之,不必要駕路車也。若然,案《夏官·戎右》注云:“此充戎路之右,田亦為之右。”然則戎、田相類,何知不象路駕戎馬,戎路駕田馬,而必知諸侯有金路者,金路、象路共駕良馬,戎路駕戎馬者,以兵戎國之大事,當駕善馬,不得與田馬同也。天子戎路,以其無飾,故卑于象路。戎馬以其尙強,故戎馬先于齊馬。以此知諸侯戎路亦不得與田路同馬。且戎路之衡高于田路,田馬不得駕之。《冬官》“輈人為輈,國馬之輈,深四尺有七寸;田馬之輈,深四尺”。注云:“國馬,謂種馬、戎馬、齊馬、道馬,高八尺;兵車、乘車,衡高八尺七寸;田馬七尺。”則衡高七尺七寸是戎馬之高,當與齊道同,不與田馬等,故知戎路不得駕田馬也。戎路必駕戎馬,則知有金路者,金路、象路共駕良馬明矣。《校人》又云:“凡頒良馬而養乘之。”注云:“良,善也。善馬,五路之馬。”彼以五路之馬皆稱為良,此傳獨以齊馬為良馬者,以其用之朝祀,故謂之良,不與《周禮》同也。朝祀所乘,雖取其力,亦須儀容,故云“彭彭,有力有容”。言其能備五御之威儀也。○箋“臧善”至“廣博”。○正義曰:“臧,善”,《釋詁》文。疆者,竟也,故言反覆思之無竟已。言伯禽之法非一,僖公每事思之,所思眾多,乃至于思馬斯善。以馬是賤物,舉微以見其著,多大其思之所及者能廣博也。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騅有駓,有騂有騏,以車伾伾。蒼白雜毛曰騅。黃白雜毛曰駓。赤黃曰騂。蒼祺曰騏。伾伾,有力也。○騅音佳。駓,符悲反,字又作“駓”,郭云:“今桃花馬也。”《字林》作“𩣚”,音丕。騏音其。伾,敷悲反,《說文》同。《字林》作“𩣚,走也”,父之反,音丕。祺音其,字又作“騏”。
思無期,思馬斯才。才,多材也。
[疏]傳“倉白”至“有力”。○正義曰:《釋畜》云:“倉白雜毛騅。”郭璞曰:“即今騅馬也。”又云:“黃白雜毛駓。”郭璞曰:“今之桃華馬也。”此二者,皆云“雜毛”,是體有二種之色相間雜。上云“黃白曰皇,黃騂曰黃”,止一毛色之中自有淺深,與此二色者異,故不云雜毛也。其騂、騏,《爾雅》無文。周人尙赤,而牲用騂犅。禮稱陽祀用騂牲,是騂為純赤色。言赤黃者,謂赤而微黃,其色鮮明者也。上云“黃騂曰黃”,謂黃而微赤。此云“赤黃曰騂”,謂赤而微黃。此其所以異也。騏者,黑色之名。“倉騏曰騏”,謂青而微黑,今之驄馬也。《顧命》曰:“四人騏弁。”注云:“青黑曰騏。”引《詩》云:“我馬維騏。”是騏為青黑色。此章言戎馬,戎馬貴多力,故云“伾伾,有力”。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駱,有騮有雒,以車繹繹。青驪驎曰驒。白馬黑鬣曰駱。赤身黑鬣曰騮。黑身白鬣曰雒。繹繹,善走也。○驒,徒河反,《說文》云:“馬文如鼉魚也。”《韓詩》及《字林》云:“白馬黑髦也。”駱音洛。樊、孫《爾雅》幷作“白馬黑髦鬣尾也”。騮音留,《字林》云:“赤馬黑髦尾也。”雒音洛,本或作“駱”,同。繹音亦,善足也,一本作“善走也”,崔本作“驛”。驎,本亦作“甐”,郭良忍反,毛色有深淺班駮隱甐,今之連錢驄也。呂、沈良振反,孫炎音鄰,云:“似魚鱗也。”鬣,力輒反。
[疏]傳“青驪”至“善走”。○正義曰:《釋畜》云:“青驪驎,驒。”孫炎云:“色有淺深,似魚鱗也。”郭璞曰:“色有深淺班駮隱鄰,今之連錢驄也。”又云:“白馬黑鬣,駱。”郭璞引《禮記》曰:“夏后氏駱馬黑鬣。”然則髦即是鬣,皆謂馬之鬃也。定本、《集注》髦字皆作鬣。其“騮雒”《爾雅》無文。《爾雅》有“騮白,駁”,“騮馬,黃脊騝音干”,則騮是色名。說者以騮為赤色,若身鬣俱赤則騂馬,故為赤身黑鬣曰騮,即今之騮馬也。黑身白鬣曰雒,則未知所出。檢定本、《集注》及徐音皆作“雒”字,而俗本多作“駁”字。《爾雅》有“騮白,駁”,謂赤白雜色,駁而不純,非黑身白鬣也。《東山》傳曰:“騮白曰駁。”謂赤白雜,取《爾雅》為說。若此亦為駁,不應傳與彼異。且注《爾雅》者樊光、孫炎于“騮白,駁”下乃引《易》“干為駁馬”,引《東山》“皇駁其馬”,皆不引此文,明此非駁也。其字定當為“雒”,但不知黑身白鬣何所出耳。此章言“田馬,田獵尙疾”,故言“繹繹,善走”。
思無斁,思馬斯作。作,始也。箋云:斁,厭也。思遵伯禽之法,無厭倦也。作,謂牧之使可乘駕也。○斁音亦。
[疏]傳“作,始”。○正義曰:《釋詁》云:“俶,作也,始也。”俶之所訓為作、為始,是作亦得為始。思馬斯始,謂令此馬及其古始如伯禽之時也。○箋“斁厭”至“乘駕”。○正義曰:“斁,厭”,《釋詁》文。彼作“射”,音義同。以上章“斯臧”、“斯才”皆馬之身事,故易傳以作為作用,謂牧之使可作用乘駕也。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駰有騢,有驔有魚,以車祛祛。陰白雜毛曰駰。彤白雜毛曰騢。豪骭曰驔。二目白曰魚。祛祛,強健也。○駰,舊于巾反,讀者幷音因。騢音遐,《說文》云:“赤白雜色,文似鰕魚。”驔音簟,徒點反,《字林》云:“又音譚。”有魚如字,《字書》作“𩥭”,《字林》作“䁩”,音幷同。毛云:“一目白曰魚。”《爾雅》云:“一目白瞷,二目白䁩。”瞷音閑。祛,起居反。彤,徒冬反,赤也。骭,戶晏反。
[疏]傳“陰白”至“強健”。○正義曰:《釋畜》云:“陰白雜毛,駰。”舍人曰:“今之泥驄也。”樊光曰:“駰者,目下白也。”孫炎曰:“陰,淺黑也。”郭璞曰:“陰,淺黑,今之泥驄。或云目下白,或云白陰,皆非也。”璞以陰白之文與驪白、黃白、倉白、彤白相類,故知陰是色名,非目下白與白陰也。又云:“彤白雜毛,騢。”舍人曰:“赤白雜毛,今赭馬名騢。”郭璞云:“彤,赤也,即今赭白馬是也。”又云:“一目白瞷,二目白魚。”舍人曰:“一目白曰瞷。兩目白為魚。”郭璞曰:“似魚目也。”其驔,《爾雅》無文。《說文》云:“骭骹也。”郭璞曰:“骭,腳脛。”然則骭者,膝下之名。《釋畜》云:“四骹皆白,驓”,無豪骭白之名。傳言豪骭白者,蓋謂豪毛在骭而白長,名為驔也。驓則四骹雜白而毛短,故與驔異也。此章言駑馬主以給官中之役,貴其肥壯,故曰“祛祛,強健也”。
思無邪,思馬斯徂。箋云:徂,猶行也。思遵伯禽之法,專心無復邪意也。牧馬使可走行。○邪,似嗟反。注同。復,扶又反。
[疏]箋“徂猶”至“走行”。○正義曰:徂訓為往,行乃得往,故徂猶行也。思牧馬使可走行,亦上章使可乘駕之事也。王肅云:“徂,往也。所以養馬得往古之道。”毛于上章以作為始,則此未必不如肅言。但無跡可尋,故同之鄭說。
《駉》四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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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駜》,頌僖公君臣之有道也。有道者,以禮義相與之謂也。○駜,備筆反,又符必反,《字林》父必反。
[疏]“《有駜》三章,章九句”至“有道”。○正義曰:君以恩惠及臣,臣則盡忠事君,君臣相與皆有禮矣,是君臣有道也。經三章皆陳君能祿食其臣,臣能憂念事君,夙夜在公,是有道之事也。此主頌僖公,而兼言臣者,明君之所為美,由與臣有道,道成于臣,故連臣而言之。○箋“有道”至“之謂”。○正義曰:蹈履有法謂之禮。行允事宜謂之義。君能致其祿食,與之燕飲,是君以禮義與臣也。臣能夙夜在公,盡其忠敬,是臣以禮義與君也。
有駜有駜,駜彼乘黃。駜,馬肥強貌。馬肥強則能升高進遠,臣強力則能安國。箋云:此喻僖公之用臣,必先致其祿食。祿食足,而臣莫不盡其忠。○乘,繩證反。下同。夙夜在公,在公明明。箋云:夙,早也。言時臣憂念君事,早起夜寐,在于公之所。在于公之所,但明義明德也。《禮記》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大學音泰。
振振鷺,鷺于下。鼓咽咽,醉言舞,于胥樂兮。振,振群飛貌。鷺,白鳥也,以興潔白之士咽咽鼓節也。箋云:于,于。胥,皆也。僖公之時,君臣無事則相與明義明德而已。潔白之士,群集于君之朝,君以禮樂與之飲酒,以鼓節之,咽咽然至于無算爵,則又舞燕樂以盡其歡。君臣于是則皆喜樂也。○“咽”本又作“鼘”,同鳥玄反,又于巾反。樂音洛。注“喜樂”、下“于胥樂兮”及注“安樂”同。朝,直遙反。
[疏]“有駜”至“樂兮”。○正義曰:言有駜有駜然肥強之馬,此駜然肥強者,彼之所乘黃馬也。將欲乘之,先養以芻秣,故得肥強,乘之則可以升高致遠,得為人用矣。以興僖公有賢能之臣,將任之,先致其祿食,故皆盡忠任之,則可以安國治民,得為君用矣。群臣以盡忠之故,常侵早逮夜,在于公所。其在于公所,則君臣無事,相與明義明德而已。以君臣閑暇,共明德義,故在外賢士競來事君。振振然而群飛者,潔白之鷺鳥也。此鷺鳥于是下而集止于其所,以喻潔白者眾士也,此眾士于是來而集止于君朝。既集君朝,與之燕樂,以鼓節之咽咽然,至于無算爵而醉,為君起舞,以盡其歡,于是君臣皆喜樂兮,是其相與之有道也。○傳“駜馬”至“安國”。○正義曰:以駜與乘黃連文,故知駜者,馬肥強之貌。以序言君臣有道,下句皆說臣事,故知以肥馬喻強臣也。四馬曰乘,故言乘黃。○箋“此喻”至“其忠”。○正義曰:“傳以馬之肥強,喻臣之強力。馬由人所養飼,乃得肥強,肥強乃能致遠。人得祿食充足,乃能盡忠,盡忠乃肯用力。若其不然,雖有強力,不肯用之,故箋重申傳意。案《夏官·司士》云:“以功詔祿。”儒行云:“先勞而后祿,不亦易祿乎。”然則臣當先施功勞,然后受祿。此僖公用臣,所以先致祿食者,彼二文皆謂君初用臣,臣初仕君,必試之有功,乃與之祿。若其位定之后,食祿是常,君當豐其祿食,要其功效,不得復待有功,方始祿之,故美僖公先致祿食,使臣盡忠。此則禮之常法,美僖公能順禮也。○箋“夙早”至“明德”。○正義曰:“夙,早”,《釋詁》文。以臣之于君,德義而已。以經有二明,故知謂明義明德也。定本、《集本》皆云“議明德也”,無上“明”字。施物得宜為義,在身得理為德,雖內外小殊,而大理不異。引《大學》“明德”者,彼謂顯明明德之事,故引之以證此為明德也。○箋“于于”至“喜樂”。○正義曰:“于,于。胥,皆”,《釋詁》文。潔白之士,不仕庸君。以僖公君臣無事,相與明義明德而已,德義明乃為賢人所慕,故潔白之士則群集于君之朝。既言君臣相與明義明德,別言潔白之士群集君朝,則潔白之士謂舊臣之外新來者也。上言“在公明明”,據臣為文,則明明德唯應臣明之耳,而云“相與”者,以言“在公”,則是共公明之,故知君臣幷明德義也。以禮與之飲酒,謂為燕禮。燕禮以樂助勸,故以鼓節之咽咽然。醉始言舞,故知至于無算爵,則有舞盡歡。以君與臣燕,故知君臣于是皆喜樂也。
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飲酒。言臣有餘敬,而君有餘惠。
[疏]傳“言臣”至“餘惠”。○正義曰:臣禮朝朝暮夕不當常在君所,今閑暇無事,而夙夜在公,是臣有餘敬也。君之于臣,饗燕有數,今以無事之故,即與之飲酒,是君有餘惠也。
振振鷺,鷺于飛。鼓咽咽,醉言歸。于胥樂兮。箋云:飛,喻群臣飲酒醉欲退也。
[疏]箋“飛喻”至“欲退”。○正義曰:以上言“于下”,此言“于飛”,是既下而飛去,故知喻群臣飲酒醉欲退也。潔白之士,謂新來之人,但所來之人即在臣例,且與舊臣同燕,故以群臣言之。
有駜有駜,駜彼乘駽。青驪曰駽。○駽,呼縣反,徐又火玄反,又胡眄反,又音炫。
夙夜在公,在公載燕。箋云:載之則也。
[疏]傳“青驪曰駽”。○正義曰:《釋畜》云:“青驪,駽。”舍人曰:“青驪馬今名駽馬也。”孫炎曰:“色青黑之間。”郭璞曰:“今之鐵驄也。”
自今以始,歲其有。君子有谷,詒孫子。于胥樂兮。歲其有豐年也。箋云:谷,善。詒,遺也。君臣安樂,則陰陽和而有豐年,其善道則可以遺子孫也。○“歲其有”,本或作“歲其有矣”,又作“歲其年者矣”,皆衍字也。“詒孫子”,以之反,本或作“詒厥孫子”、“詒于孫子”,皆是妄加也。遺,唯季反。下同。
[疏]“自今”至“樂兮”。○正義曰:君臣有道如此,可致陰陽和順,從今以為初始,歲其當有豐年。言君德可以感之也。君子僖公有善道,可以遺其子孫。言其德澤堪及于后也。以此之故,于是君臣皆喜樂兮。○傳“歲其有豐年”。○正義曰:《春秋》書“有年”者,謂五谷大熟,豐有之年,故知其有年,謂從今以去,當有豐年也。定本、《集注》皆云“歲其有年”。此詩僖公薨后乃作,而云自今以始者,上言“在公載燕”,因即據燕為今,與將來為始,非以作詩為始。○箋“谷,善。貽,遺”。○正義曰:“谷,善”,《釋詁》文。“貽,遺”,《釋言》文。
《有駜》三章,章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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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泮水》,頌僖公能修泮宮也。○泮,普半反。
[疏]“《泮水》八章,章八句”至“泮宮”。○正義曰:作《泮水》詩者,頌僖公之能修泮宮也。泮宮,學名。能修其宮,又修其化。經八章,言民思往泮水,樂見僖公,至于克服淮夷,惡人感化,皆修泮宮所致,故序言能修泮宮以總之。定本云“頌僖公修泮宮”,無“能”字。
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泮水,泮宮之水也。天子辟雝,諸侯泮宮。言水則采取其芹,宮則采取其化。箋云:芹,水菜也。言己思樂僖公之修泮宮之水,復伯禽之法,而往觀之,采其芹也。辟雝者,筑土雝水之外,圓如壁,四方來觀者均也。泮之言半也。半水者,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天子諸侯宮異制,因形然。○僖音希。頖音判,本多作“泮”。泮宮,諸侯之學也。泮,半也。半有水,半無水也。鄭注《禮記》言“頖,班也,所以班政教”。芹,其巾反。辟音璧。下同。圜音圓。觀,古亂反,又音官。
魯侯戾止,言觀其旂。其旂茷茷,鸞聲噦噦。無小無大,從公于邁。戾,來。止,至也。言觀其旂,言法則其文章也。茷茷,言有法度也。噦噦,言有聲也。箋云:于,往。邁,行也。我采水之芹,見僖公來至于泮宮。我則觀其旂茷茷然,鸞和之聲噦噦然。臣無尊卑,皆從君行而來。稱言此者,僖公賢君,人樂見之。○伐,蒲害反,又普貝反,本又作“茷”。噦,呼會反。
[疏]“思樂”至“于邁”。○正義曰:僖公能修泮宮,為宮立水,水傍生菜,宮內行化。魯人言己思樂往泮宮之水,我欲薄采其芹之菜也。既采其菜,又觀其化。值魯侯僖公來至此泮宮,我觀其車之所建之旗,而有文章法度,則其旂乃茷茷然有法度,其鸞則噦噦然有聲。言其車服得宜,行趨中節也。又魯之群臣,無小無大,皆從公往行而至泮宮。言僖公之賢,人樂見之也。○傳“泮水”至“其化”。○正義曰:此美僖公之修泮宮,述魯人之辭,而云“思樂泮水”,故知泮水即泮宮之外水也。“天子辟雝,諸侯泮宮”,《王制》文。其餘諸侯止有泮宮一學,魯之所立,非獨泮宮而已。《明堂位》曰:“米廩,有虞氏之庠也。序,夏后氏之序也。瞽宗,殷學也。頖宮,周學也。”是魯禮得立四代之學。魯有四代之學,此詩主頌其脩泮宮者,先代之學尊,魯侯得立之,示存古法而已。其行禮之飲酒養老,兵事之受成告克,當于周世之學,在泮宮也。僖公之伐淮夷,將行,則在泮定謀;既克,則在泮獻馘。作者主美其作泮宮,而能服淮夷,故特言其脩泮宮耳。僖公志復古制,未必不四代之學皆脩之也。又解泮宮、泮水正是一物,而此詩或言宮,或言水之意,以菜生于水,化出于宮,言水則采取其芹,言宮則采取其化,故詩言采芹藻之菜則言泮水,說行禮謀獻之事則云泮宮。下章云“既作泮宮,淮夷攸服”,是言克淮夷者,由宮內行化而服之,故言宮也。泮宮之名既定,亦可單稱為泮。此經四言“在泮”,及“集于泮林”,皆謂泮宮為泮也。采者,取菜之名,而化亦言采者,俱是己往取之,因采菜而同其文。○箋“芹水”至“形然”。○正義曰:《采菽》云:“觱沸檻泉。”言采其芹,芹生于泉水,是水菜也。言水菜者,解其就泮水之意。藻茆亦水菜,從此可知也。魯人之樂泮水,意在觀化,非主采菜。但水能生菜,因采取之,幷以采菜為言,故箋解其意。言己思樂僖公之脩泮宮之水,復伯禽之法,而往觀之,采其芹也。是其思樂者,樂僖公所修,觀宮,因采其菜,其信不專為菜。又申傳辟雝、泮宮之義。辟雝者,筑土為堤,以壅水之外,使圓如璧,令四方來觀者均,故謂之辟雝也。《釋器》云:“肉倍好謂之璧。”孫炎云:“肉,身也。好,孔也。身大而孔小。”然則璧體圓而內有孔,此水亦圓而內有地,是其形如璧也。圓既中規,而望水內則遠近之路等,故四方來觀者均,言均得所視也。此箋言筑土壅水,四方來觀者均,說水之外畔。《靈臺》傳云:“水旋丘以節觀者。”說水之中央,所據不同,互相發見也。言四方來觀者均,則辟雝之宮,內有館舍,外無墻院也。《后漢書》稱光武“中元元年,初建三雝。明帝即位,親行其禮。天子始冠通天,衣日月,備法物之駕,盛清道之儀,坐明堂而朝群臣,登靈臺以望云物,袒割辟雝之上,尊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問難于前,冠帶搢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是由外無墻院,故得圜門觀之也。天子之宮,形既如璧,則諸侯宮制當異矣。而泮為名,則泮是其制,故云“泮之言半。半水者,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既以蓋為疑辭,必疑南有水者,以行禮當南面,而觀者宜北面。畜水本以節觀,宜其先節南方,故知南有水而北無也。北無水者,下天子耳,亦當為其限禁,故云“東西門以南通水”,明門北亦有溝塹,但水不通耳。諸侯樂用軒懸,去其南面。泮宮之水則去北面者,樂為人君而設,貴在近人。與其去之,寧去遠者,泮水自以節觀,故留南方。各從其宜,不得同也。天子諸侯之宮異制,因形然,言由形異制殊,所以其名亦別也。定本、《集注》皆作“形然”,俗本作“殺”字,誤也。此解辟雝、泮宮之義,皆以其形名之。而《王制》注云:“辟,明也。雝,和也。所以明和天下。泮之言班也,所以班政教也。”以物有名生于形,因名立義。以此天子諸侯之宮實圓,水半水耳,不以圓半為名,而謂之辟、泮,故知辟、泮之稱有義存焉,故于《禮》注解其義,與此相接成也。○傳“戾來”至“有聲”。○正義曰:《釋詁》云:“戾、來,至也。”俱訓為至,是戾得為來也。止者,至而止住,故云至。非訓止為至也。復解泮宮在郊,旗鸞在車之飾,諸侯禮當有之。今云“言觀者欲法則其文章”,故美而觀之也。此是魯人作詩,而自稱其君為魯侯者,以其魯君之美,可為四方所則,因其請王而作,遂為外人之辭,以示僖公之德,非獨魯人所頌也。
思樂泮水,薄采其藻。魯侯戾止,其馬蹻蹻。其馬蹻蹻,其音昭昭。其馬蹻蹻,言強盛也。箋云:其音昭昭,僖公之德音。○藻音早,水草也。蹻,居表反。昭,之繞反。載色載笑,匪怒伊教。色溫潤也。箋云:僖公之至泮宮,和顏色而笑語,非有所怒,于是有所教化也。
思樂泮水,薄采其茆。茆,鳧葵也。○茆音卯,徐音柳,韋昭萌藻反,干寶云:“今之鴨蹗草,堪為菹。江東有之。”何承天云:“此菜出東海,堪為菹醬也。”鄭小同云:“江南人名之莼菜,生陂澤中。”《草木疏》同。又云:“或云:水戾,一云今之浮菜,即豬莼也。《本草》有鳧葵,陶弘景以入有名無用品。”解者不同,未詳其正。沈以小同及《草木疏》所說為得。鳧音符。魯侯戾止,在泮飲酒。既飲旨酒,永錫難老。箋云:在泮飲酒者,征先生君子與之行飲酒之禮,而因以謀事也。已飲美酒,而長賜其難使老。難使老者,最壽考也。長賜之者,如《王制》所云“八十月告存,九十日有秩”者與?○者與音餘。
順彼長道,屈此群丑。屈,收。丑,眾也。箋云:順從長遠,屈治丑惡也。是時淮夷叛逆,既謀之于泮宮,則從彼遠道往伐之,治此群為惡之人。○屈,丘勿反,鄭云:“治也。”徐云:“鄭又其勿反。”《韓詩》云:“屈,收也。收斂得此眾聚。”
[疏]“思樂”至“群丑”。○毛以為,魯人言己思樂往泮宮之水,我薄欲采其茆之菜也。既采其菜,又觀其化。值魯侯來至在泮水之宮,與群臣飲酒,謂召先生君子與之行飲酒之禮。既飲此美酒,而得其宜,則天長與之以難老之福,故能順彼仁義之長道,以收斂此群眾人民。○鄭以為,既飲此美酒,又長賜其難老之人,謂所養老人常有周餼也。又言僖公行飲酒之禮,因以謀征伐之事,乃欲從彼長遠之道路,以治此群為惡之人。謂時淮夷叛逆,魯謀伐之。此章言其謀行,故下章言其伐克也。○傳“茆,鳧葵”。○正義曰:陸機《疏》云:茆與荇菜相似,葉大如手,赤圓。有肥者,著手中滑不得停。莖大如匕柄。葉可以生食,又可鬻,滑美。江南人謂之莼菜,或謂之水葵,諸陂澤水中皆有。○箋“在泮”至“者與”。○正義曰:泮宮者,行禮養老之宮。而云“在泮飲酒”,明是以禮飲酒,故知征先生君子與之行飲酒之禮也。《鄉飲酒》、《鄉射》之禮,皆以明日息司正,而復行小飲酒之禮,云“征唯所欲,以告于先生君子,可也”。《鄉射》注云:“先生,卿大夫致仕者。君子,有德不仕者。”《鄉飲酒》注云:“先生不以筋力為禮,于是可以來。可者召,唯所欲。”是飲酒之禮,有召老之法。下句言“永錫難老”,明是召之與飲也。《王制》云:“天子將出征,受命于祖,受成于學。”注云:“定兵謀也。”天子之禮如是,則知諸侯亦然。下章言“淮夷攸服”,明當于是謀之,故知行飲酒之禮,因以謀伐淮夷之事也。難老者,言其身力康強,難使之老,故云謂最壽考者。長賜終老者之身,賜之不絕,故言如《王制》所云“八十月告存,九十日有秩”。彼注以為,告存者每月致膳,有秩者日有常膳。然則八十者每月一致膳,九十者日日常有膳。所膳之物則無文。蓋如漢世老人有名德者,時詔郡國,常以八月致羊酒之類也。王制“告存”之文,承“七十不俟朝”之下,則謂朝臣有德致仕者也。庶人之老者則不能,然直行復除以養之耳。《王制》又云:“凡三王養老,皆引年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家不從政。”注云:“引戶校年,當行復除。老人眾多,非賢者不可皆養之也。”○傳“屈,收。丑,眾”。○正義曰:屈者,屈彼從己,是收斂之義,故為收也。“丑,眾”,《釋詁》文。毛云收此群眾,則是不斥淮夷,當謂順行長遠之道,收斂魯國之民人也。王肅云:“天長與之難老之福,乃能順彼仁義之長道,以斂此群眾。”傳意或然。○箋“順從”至“之人”。○正義曰:順者,隨從之義;長者,遙遠之言,故順為從,長為遠也。“屈,治”,《釋詁》文。彼屈作“淈”。某氏引此詩,是音義同也。下云:“既作泮宮,淮夷攸服”,則將伐淮夷,于泮宮謀之,明是飲酒因謀,此則謀之之事,故以丑為惡。此則誠治之耳,未是兵己行也。下云“淮夷攸服”,乃是伐而服之。
穆穆魯侯,敬明其德,敬慎威儀,維民之則。允文允武,昭假烈祖。假,至也。箋云:則,法也。僖公之行,民之所法效也。僖公信文矣,為修泮宮也;信武矣,為伐淮夷也。其聰明乃至于美祖之德,謂遵伯禽之法。○假,古百反。行,下孟反,又如字。
靡有不孝,自求伊祜。箋云:祜,福也。國人無不法效之者,皆庶幾力行,自求福祿。○祜音戶。
[疏]“穆穆”至“伊祜”。○正義曰:言穆穆然美者,是魯侯僖公能敬明其德,又敬慎其舉動威儀,內外皆善,維為下民之所法則也。信有文矣,信有武矣,文則能修泮宮,武則能伐淮夷。既有文德,又有武功,其明道乃至于功烈。美祖,謂遵伯禽之法,其道同于伯禽也。以此化民,民皆效之。魯國之民,無有不為孝者,皆庶幾力行孝,自求此維多福祿。言能勉力行善,則福祿自來歸之。僖公行己有道,化之深也。
明明魯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箋云:克,能。攸,所也。言僖公能明其德,脩泮宮而德化行,于是伐淮夷,所以能服也。
矯矯虎臣,在泮獻馘。淑問如皋陶,在泮獻囚。囚,拘也。箋云:矯矯,武貌。馘,所格者之左耳。淑,善也。囚,所虜獲者,僖公既伐淮夷而反,在泮宮使武臣獻馘。又使善聽獄之吏如皋陶者獻囚。言伐有功,所任得其人。○蟜,本又作“矯”,亦作“蹺”,居表反。馘,古獲反,截耳也。皋陶音遙。皋陶,唐、虞之士官。
[疏]“明明”至“獻囚”。○正義曰:明明然有明德之魯侯,甚能明其德也。又說其明德之事,既作泮水之宮,以行其德化,謀伐淮夷。而淮夷所以順服,是其德之明也。僖公既伐淮夷,有功而反,矯矯然有威武如虎之臣,使之在泮宮之內,獻其截耳之馘;善問獄如皋陶者,使之在泮宮之內,獻其所執之囚。言折馘則有威武,執囚則善問獄,美其所伐有功,而所任得人也。○箋“克,能。攸,所”。○正義曰:皆《釋言》文。○傳“囚,拘”。○正義曰:《釋言》文。○箋“馘所”至“其人”。○正義曰:《釋詁》云:“馘,獲也。”《皇矣》傳曰:“殺而獻其左耳曰馘。”故云“馘所格者之左耳”,謂臨陣格殺之,而取其耳也。“淑,善”,《釋詁》文。“囚,所虜獲者”,謂生執而系虜之,則所謂執訊者也。《王制》云:“天子將出征,受成于學。出征執有罪,反,釋奠于學,以訊馘告。”注云:“釋菜奠幣禮先師。”是將出則謀于學而后行,反則禮先師以告克。故僖公既伐淮夷而反,在泮宮也。彼云“以訊馘告”者,即此“獻馘”,是其事也。所馘者,是不服之人,須武臣之力,當殺其人而取其耳,故使武臣如虎者獻之。所囚者,服罪之人,察獄之吏當受其辭而斷其罪,故使善聽獄如皋陶者獻之。執俘截耳而還,言伐有功也。有武力者折馘,善問獄者執囚,言任得其人也。此章言“淮夷攸服”,即說獻囚,急見所任得人,以明其服之狀,故下二章更說往伐之事。
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于征,狄彼東南。桓桓,威武貌。箋云:多士,謂虎臣及如皋陶之屬。征,征伐也。狄當作“剔”。剔,治也。東南,斥淮夷。○狄,王他歷反,遠也。孫毓同。鄭作“剔”,音同。沈云:“毛如字。”未詳所出。《韓詩》云:“鬄,除也。”
烝烝皇皇,不吳不揚。不告于訩,在泮獻功。烝烝,厚也。皇皇,美也。揚,傷也。箋云:烝烝,猶進進也。皇皇,當作“暀暀”。暀暀,猶往往也。吳,嘩也。訩,訟也。言多士之于伐淮夷,皆勸之,有進進往往之心,不讙嘩,不大聲。僖公還在泮宮,又無以爭訟之事,告于治訟之官者,皆自獻其功。○烝,之丞反。皇,毛如字,鄭作“暀”,于況反。吳,鄭如字,讙也。又王音誤作“㕦”,音話,同。瘍,余章反。訩音兇。讙音歡。嘩音花。爭,爭斗之爭。
[疏]“濟濟”至“獻功”。○毛以為,上言任得其人,此本往還之事。言濟濟然多威儀之多士,皆能廣其德心,謂心德寬弘,幷無褊躁。又桓桓然有威武之容,其往征也,遠服彼東南淮夷之國。此多士之德,烝烝然而厚,皇皇然而美,不為過誤,不有損傷。于軍旅之間,更無忿競;其回還也,不有告于官司爭訟之事者,唯在泮宮之內,獻其戰功而已。美其軍旅齊整,又能克捷。鄭唯以“狄彼東南”三句為異。言以威武往征剔治彼東南之國,其往之時,莫不相勸,有進進往往之心,不讙嘩,不揚聲,美其樂戰之心,而在軍又整。餘同。○傳“桓桓,威武貌”。○正義曰:《釋訓》云:“桓桓,威也。”故為威武貌。毛無破字之理。《瞻仰》傳以狄為遠,則此狄亦為遠也。王肅云:“率其威武往征,遠服東南,謂淮夷來服也。”○箋“多士”至“淮夷”。○正義曰:上言反而獻功,此又本其初往。此言“濟濟多士”,還是獻捷之人,故知多士謂虎臣,及如皋陶之屬。所謂伐而正其罪,故以征為伐。征伐所以治罪,故讀狄為剔。剔,治毛發,故為治也。淮夷之國,在魯之東南,故知東南斥淮夷也。○傳“烝烝”至“揚傷”。○正義曰:《釋訓》云:“烝烝,作也。”眾作是厚重之意,故為厚也。“皇皇,美”,《釋詁》文。揚與誤為類,故為傷,謂不過誤,不損傷也。王肅云:“言其人德厚美,不過誤有傷者。”○箋“烝烝”至“其功”。○正義曰:《釋詁》云:“烝,進也。”故烝烝猶進進也。謂前進,則皇為往行,故知皇當作暀。《釋詁》云:“暀暀、皇皇,美也。”俱訓為美,聲又相近,故因而誤也。鄭讀“不吳”為“不娛”,人自娛樂,必讙嘩為聲,故以娛為嘩也。“訩,訟”,《釋言》文。揚者,高舉之義。不娛為不讙嘩,不揚為不揚聲,故云“多士之伐淮夷,皆勸之,有進進往往之心,不讙嘩,不大聲”,謂初反及在軍之時,能如此也。僖公還泮宮,又無爭訟之事。告治獄之官,由在軍不競,故無所告,皆自獻其功而已。
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戎車孔博,徒御無斁。既克淮夷,孔淑不逆。觩,弛貌。五十矢為束。搜,眾意也。箋云:“角弓觩然”,言持弦急也。“束矢搜然”,言勁疾也。“博”當作“傅”。甚傅致者,言安利也。徒行者,御車者,皆敬其事,又無厭倦也。僖公以此兵眾伐淮夷而勝之,其士卒甚順軍法而善,無有為逆者,謂堙井刊木之類。○觩音虬。搜,依字作“𢯱”,色留反。博,徐云:“毛如字。”王同,大也。鄭作“傅”,音附。繹,本又作“射”,又作“斁”、作“懌”,皆音亦,厭也。施,式氏反,本又作“弛”,同。致,直置反。卒,尊忽反。堙音因,塞也。刊,苦干反,服虔云:“削也。”
式固爾猶,淮夷卒獲。箋云:式,用。猶,謀也。用堅固女軍謀之故,故淮夷盡可獲服也。謀,謂度己之德,慮彼之罪,以出兵也。○度,待洛反。
[疏]“角弓”至“卒獲”。○毛以為,多士以威武而往伐,淮夷望而即服,故角弓其觩然弛而不張,束矢其搜然眾而不用,其兵車甚博大,徒行御車之人皆敬其事,無厭倦者,故能克服淮夷。既克淮夷,而淮夷甚化于善,不復為逆亂也。此淮夷不逆,是僖公之功,故述而美之。言僖公用能固執大道之故,故淮夷卒皆服也。○鄭以為,既言服而獻功,更陳克捷之勢。言僖公之伐淮夷也,以角為弓,其張則觩然而持弦甚急;所束之矢,其發則搜然而勁,又且疾其戎車,甚傅致而牢固,徒行之人又幷無厭倦者。從軍之初發,至于既克淮夷,其軍旅士卒甚善矣,不有違逆軍法號令者。此皆僖公之德,故稱美之。言此由僖公用堅固爾軍謀之故,故淮夷盡得服也。○傳“觩弛”至“眾意”。○正義曰:毛以美僖公之克淮夷,必美其以德不以力。此當設言為不戰之辭,故以觩為弛貌。荀卿《議兵》云:“魏氏武卒,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個。”是一弩用五十矢矣。荀則毛氏之師,故從其言,以五十矢為束也。《大司寇》云:“入束矢于朝。”注云:“古者一弓百矢。”其百個與?則鄭意以百矢為束。此箋不易傳者,百矢為束,亦無正文。以《尙書》及《左傳》所言賜諸侯以弓矢者,皆云彤弓一,彤矢百。以一弓百矢,故謂束矢當百個。而在軍之禮,重弓以備折壞,或亦分百矢以為兩束,故不易傳也。毛以為,搜與束矢共文,當言其束之多,故搜為眾意。傳以弓言觩,矢言搜,其意言弓不張,矢不用,是僖公不至大戰而克服淮夷也。又毛于猶字皆訓為道,則下句猶亦為道。王肅云:“言弓弛而不張,矢眾而不用,兵車甚博大,徒行御車無厭其事者,已克淮夷,淮夷甚化于善,不逆道也。魯侯能固執其大道,卒以得淮夷。”傳意或然。上有囚馘,則非全不戰,傳意蓋以此章為深美之言。○箋“角弓”至“之類”。○正義曰:以上言獻馘、獻囚,是戰而克之,此章不宜復言弛弓、束矢,故云“角弓觩然,則言持弦急”,謂弓張故弦急也。搜為矢行之聲,故束矢搜然,言勁且疾也。車之廣狹,度量有常,不得以甚博為言,故“博”當作“傅”,其車甚傅致,言安穩而調利也。用兵貴于順禮,而云“孔淑不逆”,則謂士卒所為,不逆軍之正法,故云“士卒甚順軍法而善,無有不善者”。于“既克淮夷”之下,乃云“孔淑不逆”,言其從始至終,皆不逆也。此美僖公用兵不逆,則當時行兵有逆者,謂堙井刊木之類。襄二十五年《左傳》云:“陳侯會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刊。”服虔云:“堙,塞。刊,削也。”○箋“式,用。猶,謀”。○正義曰:“式,用”,《釋言》文。“猶,謀”,《釋詁》文。
翩彼飛鴞,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懷我好音。翩,飛貌。鴞,惡聲之鳥也。黮,桑實也。箋云:懷,歸也。言鴞恆惡鳴,今來止于泮水之木上,食其桑黮。為此之故,故改其鳴,歸就我以善音。喻人感于恩則化也。○翩音篇。鴞,于嬌反。黮,《說文》、《字林》皆作“葚”,時審反。為,于偽反。
憬彼淮夷,來獻其琛。元龜象齒,大賂南金。憬,遠行貌。琛,寶也。元龜尺二寸。賂,遺也。南,謂荊楊也。箋云:大,猶廣也。廣賂者,賂君及卿大夫也。荊楊之州,貢金三品。○憬,九永反,沈又孔永反,《說文》作“懭”,音獷,云:“闊也。一曰廣大也。”琛,敕金反。犍為舍人云:“美寶曰琛。”賂音路。遺,唯季反。
[疏]“翩彼”至“南金”。○正義曰:翩然而飛者,彼飛鴞惡聲之鳥,今來集止于我泮水之林,食我泮宮之桑黮,歸我好善之美音。惡聲之鳥,食桑黮而變音,喻不善之人,感恩惠而從化。憬然而遠行者,是彼淮夷來就魯國,獻其琛寶。其所獻之物,是大龜象齒,又廣賂我以南方之金。言君臣幷皆得之。是脩泮宮所致,故以此結篇也。○傳“憬遠”至“荊楊”。○正義曰:淮夷去魯既遙,故以憬為遠行貌。“琛,寶”,《釋言》文。舍人曰:“美寶曰琛。”來獻其琛,總言獻寶。其龜、象、南金,還是寶中之別。以其物貴,特舉而言,其獻非唯此等也。《漢書·食貨志》云:“龜不盈尺,不得為寶。”此言元龜,龜之大者,故云“元龜尺二寸”也。賂者,以財遺人之名,故賂為遺也。荊楊之州,于諸州最處南偏,又此二州出金,今云南金,故知南謂荊楊也。《禹貢》徐州“淮夷玭珠洎魚”,則淮夷居在徐州,貨唯珠魚而已。其土不出龜、象,其國不屬荊楊,而得有龜、象、南金獻于魯者,《禹貢》所陳,謂常貢天子土地所出,此則僖公伐而克之,蹔以賂魯,其國先得此寶,以其國寶為獻,非是淮夷之地出此物也。○箋“大猶”至“三品”。○正義曰:大賂者,賂之多大,故云大猶廣也。《春秋》襄二十五年,晉帥諸侯伐齊,齊人“賂晉侯,自六正、五吏、三十帥及處守者皆有賂”。是及群臣。故知廣賂者,君及卿大夫也。又申傳“南,荊楊”之義,故云“荊楊之州,貢金三品”。《禹貢》楊州“厥貢惟金三品”。荊州云“厥貢羽毛齒革,惟金三品”。彼注云:“三品者,銅三色也。”王肅以為,“三品:金、銀、銅”。鄭不然者,以梁州云“厥貢鏐鐵、銀鏤”。《爾雅·釋器》云:“黃金之美者謂之鏐。白金謂之銀。”貢金銀者,既以鏐銀為名,則知金三品者,其中不得有金銀也。又檢《禹貢》之文,厥貢鏐鐵銀鉛而獨無銅,故知金即銅也。僖十八年《左傳》曰:“鄭伯始朝于楚。楚子賜之金,既而悔之,與之盟曰:‘無以鑄兵。’故以鑄三鐘。”《考工記》云:“六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鐘鼎之齊。”是謂銅為金也。三色者,蓋青白赤也。
《泮水》八章,章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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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閟宮》,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也。宇,居也。○閟,筆位反,音秘,同。僖音希。
[疏]“《閟宮》八章,首章十七句,二章十二句,三章三十八句,四章十七句,五章六章章八句,七章八章章十句”至“之宇”。○正義曰:作《閟宮》詩者,頌美僖公能復周公之宇,謂復周公之時土地居處也。《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為有勛勞于天下,是以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是周公之時,土境特大,異于其餘諸侯也。伯禽之后,君德漸衰,鄰國侵削,境界狹小。至今僖公有德,更能復之,故作詩以頌之也。復周公之宇,雖辭出于經,而經之所言,止為常許。此則總序篇義,與經小殊。其言復周公之宇,主以境界為辭,但僖公所行善事皆是復,故非獨土地而已。自三章“周公之孫”以下,皆述僖公之德。作者將美僖公,追述遠祖,上陳姜嫄、后稷,至于文、武、大王,爰及成王封建之辭,魯公受賜之命,言其所以有魯之由,與僖公之事為首引耳。序者以其非頌所主之意,故從而略之。
閟宮有侐,實實枚枚。閟,閉也。先妣姜嫄之廟,在周常閉而無事。孟仲子曰:是禖宮也。侐,清靜也。實實,廣大也。枚枚,礱密也。箋云:閟,神也。姜嫄神所依,故廟曰神宮。○侐,況域反,《說文》云:“靜也”。一音火季反。枚,莫回反,《韓詩》云:“閑暇無人之貌也。”嫄音元。禖,莫回反。礱,路東反,厲也。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無災無害。彌月不遲,上帝是依,依其子孫也。箋云:依,依其身也。彌,終也。赫赫乎顯著,姜嫄也。其德貞正不回邪,天用是馮依而降精氣,其任之又無災害,不坼不副,終人道十月而生子,不遲晚。○𤆑,字又作“災”,本亦作“災”,音同。邪,似嗟反。馮依,本又作“憑”,同皮陵反,一本作“馮依其身”。坼,敕宅反,裂也。副,孚逼反。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稺菽麥。奄有下國,俾民稼穡。先種曰稙,后種曰稺。箋云:奄,猶覆也。姜嫄用是而生子后稷,天神多予之福,以五谷終覆蓋天下,使民知稼穡之道。言其不空生也。后稷生而名棄,長大,堯登用之,使居稷官,民賴其功。后雖作司馬,天下猶以后稷稱焉。○重,直容反,本又作“種”,同。穋音六,本又作“稑”,音同。稙,征力反,徐時力反,《韓詩》曰:“長稼也。”稺音雉,《韓詩》云:“幼稺也。”菽音叔,大豆也。卑,必爾反,本又作“俾”。下皆同,長,張丈反。
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纘禹之緒。緒,業也。箋云:秬,黑黍也。緒,事也。堯時洪水為災,民不粒食。天神多予后稷以五谷。禹平水土,乃教民播種之,于是天下大有,故云繼禹之事也。美之,故申說以明之。○秬音巨。纘,子管反,繼也。粒音立。
[疏]“閟宮”至“之緒”。○毛以為,將美僖公,上述遠祖。周人立姜嫄之廟,常閉而無事。欲說姜嫄,又先言其廟。言在周所閉之宮,有侐然清凈。其宮之內,則實實然而甚廣大。其宮之材,則枚枚然而礱之密之。此是姜嫄廟也。既言其廟,遂說其身。赫赫然顯著者,其姜姓之女名嫄也。此姜嫄,其德貞正不回邪,故上帝之天,用是之故,依其所生子孫,使其在母之時,令其母無災殃,無患害,終人道之月而生之,不遲也。是所生者,乃是后稷。天神又下與之以百種之福,使之有明哲之性,曉稼穡之事。又與之黍,與之稷,先種后熟之重,后種先熟之穋,先種之植,后種之稺及菽之與麥。下此眾谷,令稷種之,同有天下諸國,使民知稼穡之道。民賴后稷之功多。又復申說其事。后稷之所種者,有稷有黍,有稻有秬,以此眾谷,遍教下民,同有此谷于天下之土,以繼大禹之業。言禹平水土,稷教播種,事業可以相繼,故言“纘禹之緒”以美之。○鄭以閟宮為神宮。于魯國有其宮,故先言廟而逆說姜嫄。上帝是依,謂憑依其身,降之精氣。又以奄為覆,緒為事為異。餘同。○傳“閟閉”至“礱密”。○正義曰:莊三十二年《左傳》稱“公見孟任,從之。閟”,謂閉戶拒公,故閟為閉也。下句言“赫赫姜嫄”,則此述姜嫄之廟。《禮》“生曰母,死曰妣”。姜嫄是周之先母,故謂之先妣。說姜嫄之廟而謂之閟宮,故知常閉而無事。《春官·大司樂》云:“舞《大護》以享先妣。”則先妣之廟有祭事矣。且立廟所以祭神,而云閉而無事者,案《祭法》“王立七廟,五廟皆月祭之,二祧享嘗乃止”。彼文據周為說,其言不及先妣。先妣立廟非常,而祭之又疏,月朔四時,祭所不及,比于七廟,是閉而無事也。《周禮》定其用樂,明其有祭之時,但其祭時節,《禮》無明文,或因大祭而則祭之也。傳亦以此《司樂》之文,知姜嫄之廟在周耳。言其在周,則謂魯無其廟,以周立是非常,故魯不得有也。“孟仲子曰:是謂禖宮”,蓋以姜嫄祈郊禖而生后稷,故名姜嫄之廟為禖宮。嫄廟清凈之處,故以侐為清凈,實謂宮內所容,重言實實,故謂宮之廣大。枚枚者,細密之意,故云礱密。《晉語》及《書傳》說天子廟飾,皆云斫其材而礱之,加密石焉,是礱密之事也。又鄭注《禮器》云“宮室之飾,士首本,大夫達棱,諸侯斫而礱之,天子加密石”是也。○箋“閟神”至“神宮”。○正義曰:箋以詩人之作,睹事興辭,若魯無姜嫄之廟,不當先述閟宮。又卒章云“新廟奕奕,奚斯所作”,發首言閟宮,于末言新廟,則所新之廟,新此閟宮,首尾相承,于理為順。奚斯作之,自然在魯,不宜獨在周也。且立廟而祭,不宜以閉為名。《釋詁》云:“毖、神、溢,慎也。”俱訓為慎,是閟得為神。閟與毖,字異音同,故閟為神也。以其姜嫄,神之所依,故廟曰神宮。凡廟皆是神宮,以姜嫄之事,說之于下,故先言神宮以顯之。○傳“上帝”至“子孫”。○正義曰:毛氏不信履跡之事,不得言天依姜嫄,故為依其子孫,正謂依助后稷,使其母無災害也。此直依其子耳。兼言孫者,以后稷后世克昌,皆是天所依祜,幷孫言之,以協句也。○箋“依依”至“遲晚”。○正義曰:箋以《生民》之篇,說姜嫄履帝跡而有后稷,則是上帝憑依姜嫄,而使之有子,故以依為依其身,履其拇指之處,而心體歆歆然如有人道感己,是其依之也。以姜嫄其德貞正不回邪,上天用是之故,憑依其身而降之精氣,使得懷任后稷也。《生民》言“不坼不副,無災無害”,文在“先生如達”之下,則謂當生之時無災害也。此篇“無災害”,文在“彌月不遲”之上,則是未生之時無災害也。言懷任以至于生,其母常無災害,故文有先后,災害可兼。未生其不坼不副,唯謂生時不爾。此箋云“其任之又無災害,不坼不副”。災害謂懷任時,坼副謂生時也。以其意與彼同,故引彼為說。《家語·執轡篇》、《大戴禮·本命篇》皆云“人十月而生”,此云“彌月不遲”,故知終人道十月而生子,美其不遲晚也。○傳“先種”至“曰稺”。○正義曰:重穋、稙稺,生熟早晚之異稱耳,非谷名先種曰稙,后種曰稺。當謂先種先熟,后種后熟,但傳略而不言其熟耳。《七月》傳曰:“后熟曰重,先熟曰穋。”《天官·內宰》鄭司農注云:“先種后熟謂之穜,后種先熟謂之稑。”是傳亦略而不言其種,與此互相明也。《執競》傳以奄為同,則此奄亦為同也。王肅云:“堯命以后稷使民知稼穡,下國同時有是大功也。”○箋“奄猶”至“稱焉”。○正義曰:網奄覆鳥獸而取之,故以奄猶覆也。天神多與之福者,王肅云:“謂受明哲之性,長于稼穡,是言天授之智慧,為與之福也。”以五谷終覆蓋天下,使民知稼穡之道,謂堯遭洪水之后,種百谷以教民也。言其不空生,謂生必濟世,不徒然也。《孝經援神契》曰:“聖人不空生,生必有所制。”是大賢不徒生也。又解后稷其名曰棄,末為司馬,不言棄為司馬,而言后稷之意,以其居稷官之日,民賴其功,后雖作司馬天,下猶以后稷稱之。《周本紀》云:“初欲棄之,因名曰棄”,《堯典》云,“帝曰:棄”,是后稷生名曰棄也。《本紀》又云:“堯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是堯登用之,使居稷官,民賴其功也。《堯典》之文末說舜命群官,使禹宅百揆,即天官也。契在五教,為司徒,即地官也。伯夷為秩宗,即春官也。咎繇為士,即秋官也。垂為共工,即冬官也。唯夏官不言命,而上句“禹讓稷契”之下,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谷。’”褒述其為稷之功,不言命而為官,明是稷作司馬,為夏官也。且《尙書刑德放》云“稷為司馬,契為司徒”,故云“后雖作司馬,猶以后稷稱焉”。○傳“緒,業”。○正義曰:《釋詁》云:“業,緒也。”故緒為業也。○箋“秬黑”至“明之”。○正義曰:“秬,黑黍”,《釋草》文。“緒,事”,《釋詁》文。事、業大同耳,當時所為謂之事,后人所祖謂之業。禹、稷同時,其事相繼。此述當時之事,非謂在后相祖,故易之為事。《堯典》云:“帝曰:‘湯湯洪水方割。’”是堯時洪水為災也。《思文》之美后稷云:“粒我烝民。”是洪水之時,民不粒食也。《生民》云“誕降嘉種”者,從上而下之辭,是天神多與后稷以五谷也。言天神與者,以種之必長,歸功于天,非天實與之也。若洪水未平,則無地可種,故知禹平水土,乃教民播種之,于是天下大有,謂大有五谷也。禹能平水土,稷能種谷,二者俱以利民,故謂之繼禹之事。稷之播種,種禹所治之地,故言禹平水土,乃教民播種,為先后之辭耳。其實禹稷所為亦同時矣,非洪水大平之后始教之也。此經與上事同文重,故解其意,美之,申說以明之。
后稷之孫,實維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翦,齊也。箋云:翦,斷也。大王自豳徙居岐陽,四方之民咸歸往之,于時而有王跡,故云是始斷商。○大音泰。后“大王”、“大平”皆同。翦,子踐反,鄭“斷也”。斷音短。下同。豳,彼貧反。王,于況反。至于文、武,纘大王之緒。致天之屆,于牧之野。“無貳無虞,上帝臨女!”虞,誤也。箋云:屆,極。虞,度也。文王、武王繼大王之事,至受命致天所罰,極紂于商郊牧野,其時之民皆樂武王之如是,故戒之云:無有二心也,無復計度也。天視護女,至則克勝。○屆音戒。貳音二。極,紀力反。下同。度,待洛反。下同。復,扶又反。
敦商之旅,克咸厥功。箋云:敦,治。旅,眾。咸,同也。武王克殷,而治商之臣民,使得其所,能同其功于先祖也。后稷、大王、文王亦周公之祖考也。伐紂,周公又與焉,故述之以美大魯。○敦,鄭都回反。注同。王、徐都門反,厚也。與音預。
[疏]“后稷”至“厥功”。○毛以為,上言后稷之事,此又接說其后,言后稷后世之孫,實維是周之大王也。此大王自豳而來,居于岐山之陽,民歸往之。初有王跡,實始有翦齊商家之萌兆也。至于文王、武王,則能繼大王之業。于時商家暴虐,天欲誅之,武王乃致天之誅于牧野之地,民皆樂戰,不自以為苦,反勸戒武王云:今天下歸周,無有貳心,無有疑誤,乃由上天之臨視汝矣。言民從天助,往必克勝,欲使之勉力決戰也。武王于是伐而克之,乃以禮法治商之眾民,莫不得所。能同其功于先祖,謂先祖欲成王業,武王卒能成之,是合同其功。○鄭唯以翦為斷,緒為事;無貳無虞謂民勸武王,無有貳心,無復計度;上帝今臨視汝為異。餘同。○傳“翦,齊”。箋“翦斷”至“斷商”。○正義曰:“翦,齊”,《釋言》文。齊即斬斷之義,故箋以為斷,其意同也。大王之居岐陽,民咸歸之,是有將王之跡,故云“是始斷商”,言有滅商之萌兆也。○傳“虞,誤”。○正義曰:《大明》云:“上帝臨女,無貳爾心。”傳云:“無敢懷貳心。”以為民無貳心。傳以虞為誤,則亦為民之情,謂民無疑誤也。王肅云:“天下歸周,無貳心,無疑誤,上帝臨命汝。”傳意或然。○箋“屆極”至“克勝”。○正義曰:“屆,極。虞,度”,《釋言》文。《釋言》又云:“殛,誅也。”然則此極又轉為誅。紂為無道,天欲誅之,武王奉行天意,故云“致天之屆”。《牧誓》云:“時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是致天所罰。“殺紂于牧野”,定本、《集注》皆云“極紂于牧野”。“極”,是;“殺”,非也。箋以汝者,汝武王,故以“無貳無虞”為戒武王之辭。《太誓》說十一年觀兵盟津之時,八百諸侯皆曰:“受可伐。”王曰:“爾未知天意,未可伐。”是其所計度,故今戒之云:“無有貳心,無復計度也。”致天之誅,唯武王耳。此經文、武共文,以其受命伐紂,事相接成故也。○箋“敦治”至“先祖”。○正義曰:“旅,眾”,《釋詁》文。武王克紂,治商之眾,故以敦為治。《釋詁》云:“咸,皆也。”皆亦同之義,故以咸為同也。同其功于先祖者,周自后稷以來,世修其業。大王、文王之意,皆欲成周之功,但時未可耳。今武王誅紂,竟先祖之意,故美其能同其功于先祖,言與先祖同成其功也。
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于魯。大啟爾宇,為周室輔”。王,成王也。元,首。宇,居也。箋云:叔父,謂周公也。成王告周公曰:叔父,我立女首子,使為君于魯。謂欲封伯禽也。封魯公以為周公后,故云“大開女居,以為我周家之輔”。謂封以方七百里,欲其強于眾國。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箋云:東,東藩,魯國也。既告周公以封伯禽之意,乃策命伯禽,使為君于東,加賜之以山川、土田及附庸,令專統之。《王制》曰:“名山大川不以封諸侯,附庸則不得專臣也。”○藩,方元反。策,初革反。令,力呈反。周公之孫,莊公之子,龍旂承祀,六轡耳耳,春秋匪解,享祀不忒。周公之孫,莊公之子,謂僖公也。耳耳然至盛也。箋云:交龍為旂。承祀,謂視祭事也。四馬,故六轡。春秋,猶言四時也。忒,變也。○解音懈。忒,他得反。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騂犧,是饗是宜,降福既多。騂,赤。犧,純也。箋云:皇皇后帝,謂天也。成王以周公功大,命魯郊祭天,亦配之以君祖后稷,其牲用赤牛純色,與天子同也。天亦饗之宜之,多予之福。○騂,息營反,赤色也。犧,許宜反,純毛牲。周公皇祖,亦其福女。秋而載嘗,夏而楅衡。白牡騂剛,犧尊將將。毛炰胾羹,籩豆大房。萬舞洋洋,孝孫有慶。諸侯夏禘則不礿,秋祫則不嘗,唯天子兼之。楅衡,設牛角以楅之也。白牡,周公牲也。騂剛,魯公牲也。犧尊,有沙飾也。毛炰,豚也。胾,肉也。羹,大羹、鉶羹也。大房,半體之俎也。洋洋,眾多也。箋云:此皇祖謂伯禽也。載,始也。秋將嘗祭,于夏則養牲。楅衡其牛角,為其觸抵人也。秋嘗而言始者,秋物新成,尙之也。大房,玉飾俎也,其制足間有橫,下有柎,似乎堂后有房然。萬舞,千舞也。○楅音福,逼也。犧尊,鄭素河反,毛云“有沙飾”,則宜同鄭,王許宜反,尊名也。將,七羊反。炰,蒲包反。胾,側吏反。羹音庚,又音衡。洋音羊,徐音翔。禴,羊灼反。祫,咸夾反。楅音逼。有沙,蘇河反,刻鳳皇于尊,其羽形婆娑然也。一云“畫也”。豚,字又作“犭屯”,徒門反。钘,字又作“鉶”,音刑。為其,于偽反。抵,都禮反。橫,古曠反,一音光。柎,方于反。
俾爾熾而昌,俾爾壽而臧。保彼東方,魯邦是常。不虧不崩,不震不騰;三壽作朋,如岡如陵。震,動也。騰,乘也。壽,考也。箋云:此皆慶孝孫之辭也。俾,使。臧,善。保,安。嘗,守也。虧、崩皆謂毀壞也。震、騰皆謂僭逾相侵犯也。三壽,三卿也。岡,陵,取堅固也。○熾,尺志反。僭,子念反。
[疏]“王曰”至“如陵”。○毛以為,上既述遠祖之功,以美大魯國,此乃說其封建之由,及今僖公之事。言將欲封魯之時,成王乃告周公曰:叔父,我今欲立汝首子,使之為侯于魯國,大開汝之所居,永為周室藩輔。告周公既訖,乃為書以策命魯公伯禽,使之為侯于東方,賜之以境內之山川,使之專有,又賜之以境內之土田,幷小國之附庸,命使四鄰小國附屬之。言其統于眾國也。至于今日,周公后世之孫,魯莊公之子,謂僖公也。其車建交龍之旂,承奉宗廟祭祀,所乘四馬,其六轡耳耳然而至盛。春秋四時,非有解怠,所獻所祀,不有忒變。因說祭祀之事,皇皇而美者為君之天,及君祖后稷,獻之以赤與純色之牲。天與后稷于是歆饗之,于是以為宜下福與之,既已多大矣。非徒天與后稷降之多福,周公與君祖伯禽,亦其福汝僖公矣。又言祭宗廟得禮,故先祖福之。更說祭廟之事,將于前秋則為嘗祭,此夏而已楅衡其牛。言豫養所祭之牛,設橫木于角以楅之,令其不得抵觸人也。所養者,是白色之牡,與赤色之特。盛酒之器,有犧羽所飾之尊,將將然而盛美也。其饌則有焰火去其毛而炰之豚,又有切肉之胾,與大羹鉶羹。其食器有竹籩木豆,又有大房之俎。鼎俎既陳,籩豆已列,于是歌舞其神。執干戚而為萬舞者,洋洋然眾多。禮樂不愆,祭祀得所,孝孫僖公于是有慶賜之榮。作者喜其德當神明,故設辭慶之。使汝得福熾盛而昌大,使汝年命長壽而臧善,安于彼東方之國,魯邦是其常。有其堅固如山,不可虧損,不可崩落,言其無毀壞之時。其安靜如川,不可震動,不可乘陵,言其無僭逾相犯。國之三壽考之卿與作朋友,君臣相親,國家堅固,使之如岡然,如陵然,言永無散亂也。○鄭唯秋而載嘗為異。以載為始,言秋而始欲嘗祭,于夏則養牲。餘同。○傳“王成”至“宇居”。○正義曰:《洛誥》說周公攝政七年十有二月,歸政成王之事,其經云:“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告周公其后。”注云:“歲成王元年正月朔日也。用二特牛祫祭文、武于文王廟,使逸讀所作冊祝之書告神。”以周公其宜為后者,謂將封伯禽,則是成王即政之元年正月朔日封伯禽也。呼周公為叔父,知王是成王也。《釋詁》云:“元、首,始也。”俱訓為始,是元得為首。屋宇用以居人,故以宇為居。○箋“東東藩”至“得專臣”。○正義曰:諸侯為天子蕃屛,故云“東藩,魯國也”。賜謂與之,使為己有,故言加賜之山川及附庸,令專統之也。以土田者,是魯國之土田,亦既封為魯君,自然田為魯有。而山川、附庸與土田共蒙“賜之”文,土田既是專統,則知山川、附庸亦專統也。箋以專統土田是諸侯之常,而山川、附庸則是加賜,故特言“加賜之山川、附庸”以明之。凡言賜之,謂非所當得也,故引《王制》“名山大川不以封諸侯”,故山川當言賜也。“附庸則不得專臣”,故附庸亦言賜也。《王制》云:“名山大澤不以封。”鄭以經有山川,故改澤為川也。彼又說夏殷之禮云:“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諸侯,曰附庸。”言附諸侯,事大國,不得專臣也。若然,魯亦不得專臣。而與山川、土田同言賜者,以于法不得有之,故言賜耳,非謂賜之使專臣也。何則?諸侯之有附庸者,以其土田猶少,未及大國之數,故令有附庸,使之附屬。功德若進,擬以給之。其地方五百里者,土地已極,無復進期,不得更有附庸也。魯為侯爵,以周公之勛,受上公之地,可為五百里耳,于法無附庸也。《明堂位》“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是于五百里之上,又復加之附庸,故注云:“上公之封地方五百里,加魯以四等之附庸,方百里者二十四,幷五五二十五,積四十九,開方之得七百里。”《大司徒》注云:“凡諸侯為牧正帥長及有德者,乃有附庸,為有祿者當取焉。公無附庸。侯附庸九同,伯附庸七同,子附庸五同,男附庸三同。進則取焉,退則歸焉。”魯于周法不得有附庸,故言錫之也。言地方七百里者,包附庸以大言之也。附庸二十四,言得兼此四等矣。如鄭此言,是由法不得有,故謂之賜,猶不使魯專臣也。《論語》云:“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是社稷之臣。”顓臾,魯之附庸,謂之社稷之臣者,以其附屬于魯,亦謂魯之社稷,其國猶自繼世,非專臣也。以非專臣,故季氏將伐。若其純臣,魯君、季氏豈得伐取之也?言四等附庸者,侯九,伯七,子五,男三,幷之得二十四也。夏殷之禮,不能五十里者為附庸,則周法附庸不滿百里。而云九同、七同者,聚積其國,使得同耳,非謂一同一附庸也。○箋“交龍”至“忒變”。○正義曰:“交龍為旂”,《春官·司常》文。承者,奉持之義,故云“承祀,謂視祭事”。此龍旂承祀,謂視宗廟之祭。何則?《明堂位》云:“魯君孟春乘大輅,載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彼祀天之旂,建日月之章,明此龍旂是宗廟之祭也。《異義》,古《詩》毛說以此龍旂承祀為郊祀者,自是舊說之謬,非鄭所從,故此箋直言視祭,不言祭天也。作者錯舉春秋以明冬夏,故云“春秋,猶言四時也”。《釋言》云:“爽,忒也。”孫炎曰:“忒,變雜不一。”是忒為變之義也。○箋“皇皇”至“之福”。○正義曰:《釋詁》云:“皇皇,美也。后,君也。”以天者尊神,故以美言之,而謂之為君也。《論語》曰:“皇皇后帝。”注云:“帝謂大微五帝。”此亦云“皇皇后帝”,直言謂天者,以《論語》說舜受終于文祖,宜總祭五帝。魯不得遍祭五帝,故直言謂天,謂祭周所感生蒼帝也。故《明堂位》“祀帝于郊”之下,注云:“帝謂蒼帝靈威仰也。昊天上帝,魯不祭。”是魯君所祭,唯祭蒼帝耳。蒼帝亦太微五帝之一,故同稱“皇皇后帝”焉。《明堂位》稱“成王以周公為有勛勞于天下,是以魯君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是成王命魯郊天,亦配以后稷之事。言“亦”者,亦周也。《地官·牧人》云:“陽祀用騂牲毛之。”注云:“陽祀,祭天于南郊。”是天子祭天南郊,用赤牛純色。今魯亦云“享以騂犧”,是與天子同也。“天亦饗之宜之”,言“亦”者,亦周也。以諸侯不得祭天,嫌其不可,故每事言“亦”也。○傳“諸侯”至“眾多”。○正義曰:毛以載為則,言秋而則嘗,謂當祫之年,雖為祫祭而則為嘗祭,故解其意。言諸侯之禮,于夏為大祭之禘,則不為時祭之礿;于秋為大祭之祫,則不為時祭之嘗。唯天子兼之,雖為禘祫,不廢時祭。今魯亦如天子之禮,故言秋而則嘗,謂為祫復為嘗。鄭《禘祫志》云:“儒家之說禘祫,通俗不同,或云歲祫終禘,或云三年一祫,五年再禘。”鄭《駁異義》云:“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百王通義。以《禮讖》所云,故作《禘祫志》。考春秋禘祫之數,定以為三年祫,五年禘。”毛氏之言禘祫,唯此傳耳,而不辨禘祫年數,或與鄭同也。傳言夏禘秋祫,則以為禘在夏,祫在秋。鄭于《禘祫志》云:“周改先王夏祭之名為礿,故禘以夏。先王祫于三時,周人一焉,則宜以秋。”是從毛此說,為禘在夏,祫在秋也。諸侯禘則不礿,祫則不嘗,所以下天子也。唯天子兼之,言魯禮亦如天子,故云“載嘗”也。傳之此言無正文,正以《王制》說先王之法云:“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言天子當祫之歲,以春物未成,犆礿而已。于夏秋冬則為祫,復為時祭也。《王制》又云:“諸侯礿犆,禘一、犆一、祫嘗祫、烝祫。”其意言諸侯當祫之歲,春則犆礿,夏則祫而不禘,秋冬乃為時祭,而復為祫也。先王之禮,諸侯與天子不同,明知周世諸侯亦當異于天子,故知“禘則不礿,祫則不嘗”。鄭于諸侯禘祫更無明說,亦當如此傳也。楅衡,謂設橫木于角,以楅迫此牛,故云“設牛角以楅之也”。《地官·封人》云:“凡祭祀,飾其牛牲,設其楅衡。”注云:“楅設于角,衡設于鼻,如椵狀。”如彼注,楅衡別兩處設之。此箋申傳,言楅衡其牛角,為其抵觸人。以楅衡為一者,無文,故兩解也。“白牡,周公牲。騂剛,魯公牲”者,文十三年《公羊傳》云:“魯祭周公,何以為牲?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犅,群公不毛。”何休云:“白牡,殷牲也。周公死,有王禮,謙不敢與文、武同也。不以夏黑牲者,嫌改周之文,當以夏避嫌也。”魯公,諸侯,不嫌也,故從周制。是周公、魯公異牲之意也。《說文》云:“犅,特也。”白牡謂白特,騂犅謂赤特也。“犧尊”之字,《春官·司尊彝》作“獻尊”,鄭司農云:“獻讀為犧。犧尊飾以翡翠,象尊以象鳳皇,或曰以象骨飾尊。”此傳言犧尊者,沙羽飾,與司農飾以翡翠意同,則皆讀為娑。傳言沙,即娑之字也。阮諶《禮圖》云:“犧尊飾以牛,象尊飾以象。于尊腹之上,畫為牛象之形。”王肅云:“將將,盛美也。大和中,魯郡于地中得齊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犧尊,以犧牛為尊。然則象尊,尊為象形也。”王肅此言,以二尊形如牛象,而背上負尊,皆讀犧為羲,與毛、鄭義異,未知孰是。“毛炰,豚”者,《地官·封人》祭祀有“毛炰之豚”故知毛炰是豚。彼注云:“爛去其毛而炰之也。”胾謂切肉。《曲禮》注云“胾,切肉”是也。“大羹,鉶羹”者,以《特牲》士之祭祀尙有大羹、鉶羹,故以此羹兼二羹也。《特牲》注云:“大羹,湆煮肉汁,不和,貴其質也。鉶羹,肉味之有菜和者也。”大羹謂大古之羹。鉶羹謂盛之鉶器。其大羹則盛之于登。以大為名,故不舉所盛之器也。大房與籩豆同文,則是祭祀之器。器之名房者,唯俎耳,故知“大房,半體之俎”。《明堂位》曰:“俎,有虞氏以梡,夏后氏以嶡,殷以椇,周以房俎。”注云:“梡,斷木為四足而已。嶡,謂中足為橫距之象。椇,謂曲橈之也。房,謂足下跗也,上下兩間,有似于堂房。”然是俎稱房也。知是半體者,《周語》云:“禘郊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燕饗則有殽烝。”如彼文次,全烝謂全載牲體,殽烝謂體解節折,則房烝是半體可知。此亦云房,故知是半體之俎。言禘郊乃有全烝。宗廟之祭,唯房烝耳,故舉大房而言也。《昏禮》:“婦饋舅姑特豚,合升側載。”注:“右胖載之舅俎,左胖載之姑俎。”是俎載半體之事也。《明堂位》稱“祀周公于大廟,俎用梡嶡”。此云:大房,蓋魯公之廟用大房也。洋洋與萬舞共文,則是舞者之貌,故為眾多。魯得以八佾舞周公,故美舞者眾多也。○箋“皇祖”至“干舞”。○正義曰:以“周公皇祖”之下,即云“白牡騂犅”,騂犅是魯公之牲,故知皇祖謂伯禽也。此皇祖之文,在周公之下,故以為二人。上文皇祖在后稷之上,且上與“皇皇后帝”連文,則是配天之人,故知上文皇祖即后稷也。箋以禘祫之事,于文不見,不宜以載為則,故易之為始。以秋物新成,始可嘗之,故言“始,嘗也”。定本、《集注》皆言“秋物新成,尙之也”。言貴尙新物,故言始也。作“嘗”字者,誤也。又解房俎稱大之意,以其用玉飾之,美大其器,故稱大也。知大房玉飾者,以俎豆相類之物,《明堂位》說祀周公之禮云:“薦用玉豆。”豆既玉飾,明俎亦玉飾。其制足間有橫,其下有跗,以《明堂》之文差次為然。跗上有橫,似于堂上有房,故謂之房也。“萬舞,干舞”,宣八年《公羊傳》文。○傳“震動”至“壽考”。○正義曰:“震,動。壽,考”,皆《釋詁》文。《月令》稱“累牛騰馬”,騰是相乘之義,故為乘也。○箋“此皆”至“堅固”。○正義曰:上言“孝孫有慶”,此則致福之言,故為慶孝孫之辭。下章用兵之后,亦有此慶,則作者以意慶之,非嘏也。“俾,使。臧,善”,皆《釋詁》文。自保守者,安居之義,故保為安也。“魯邦是常”,言其常守魯國,故以常為守也。虧、崩以山喻故,皆謂毀壞也。震、騰以川喻故,皆謂僭逾相侵犯也。言上下相侵犯,猶水之相乘陵也。老者,尊稱。天子謂父事之者為三老,公卿大夫謂其家臣之長者稱室老。諸侯之國立三卿,故知三壽即三卿也。言“作朋”者,謂常得賢人,僖公與之為朋,即《伐木》傳云“國君友其賢臣”是也。岡、陵,不動之物,故言取其堅固也。
公車千乘,朱英綠縢,二矛重弓。大國之賦千乘。朱英,矛飾也。縢,繩也。重弓,重于鬯中也。箋云:二矛重弓,備折壞也。兵車之法,左人持弓,右人持矛,中人御。○乘,繩證反。注“千乘”同。英如字,徐于耕反。縢,徒登反。重,直龍反。注同。鬯,敕亮反,弓衣也,字或作“韔”,同。公徒三萬,貝冑朱綅,烝徒增增。貝冑,貝飾也。朱綅,以朱綅綴之。增增,眾也。箋云: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言三萬者,舉成數也。烝,進也。徒進行增增然。○胄,直又反。綅,息廉反,《說文》云:“線也。”沈又蒼林反,又音侵。烝,之升反。增如字。綴,沈知稅反,又張劣反。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膺,當。承,止也。箋云:懲,艾也。僖公與齊桓舉義兵,北當戎與狄,南艾荊及群舒,天下無敢御之。○艾音刈。俾爾昌而熾,俾爾壽而富。黃發臺背,壽胥與試。箋云:此慶僖公勇于用兵,討有罪也。黃發臺背,皆壽征也。胥,相也。壽而相與試,謂講氣力,不衰倦。○臺背,他來反,下音貝。
俾爾昌而大,俾爾耆而艾。萬有千歲,眉壽無有害。箋云:此又慶僖公勇于用兵,討有罪也。中時魯微弱,為鄰國所侵削。今乃復其故,故喜而重慶之。俾爾,猶使女也。眉壽,秀眉亦壽征。○艾,五蓋反。中,張仲反。重,直用反。
[疏]“公車”至“有害”。○正義曰:上既美其祭祀鬼神,此又美其用兵征伐。公之兵車有千乘矣。車上皆有三人,右人所持者朱色之英,左人所持者綠色之繩。此朱英、綠繩者,是二矛重弓也。言二矛載于車上,皆朱為英飾。重弓共在鬯中,以綠繩束之。又公之徒眾有三萬人矣。以貝飾胄,其甲以朱繩綴之。進行之時,增增然眾多。車徒既多,甲兵又備,西戎北狄來侵者,于是以此膺當之;荊楚群舒叛逆者,于是以此懲創之。軍之所征,往無不克,則無有于我僖公敢御止之者。由其無敵于天下,故得民庶安寧,土境復故。作者喜其討罪,設辭慶之,使汝昌大而熾盛,使汝長壽而富足。發有黃色之發,背有臺文之背,得有如此長壽,相與講試氣力,奇其老而不衰也。以其用兵之善,又重慶之,使汝得福則昌而且大,使汝年壽則耆而又艾,使得萬有千歲,為秀眉之壽,無有患害。以魯衰而復興,故喜而重慶之也。○傳“大國”至“鬯中”。○正義曰:《明堂位》云:“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今復其故也。《司馬法》:“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計魯方七百里,為車多矣,而云千乘者,《坊記》云:“制國不過千乘。”然則地雖廣大,以千乘為限,故云“大國之賦千乘”。《司馬法》:“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計千乘有七萬五千人,則是六軍矣,與下公徒三萬數不合者,二者事不同也。《禮》天子六軍,出自六鄉。萬二千五百家為鄉,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地官·小司徒》曰:“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是家出一人,鄉為一軍。此則出軍之常也。天子六軍,既出六鄉,則諸侯三軍,出自三鄉。下云“公徒三萬”,自謂鄉之所出,非此千乘之眾也。此云“公車千乘”,自謂計地出兵,非彼三軍之事也。二者不同,故數不相合。所以必有二法者,聖王治國,安不忘危,故令所在皆有出軍之制。若從王伯之命,則侯國之大小,出三軍二軍。若其前敵不服,用兵未已,則盡其境內,皆使從軍,故復有此計地出軍之法。但鄉之出軍是正,故家出一人。計地所出,則非常故。成出一車,以其非常,故優之也。《清人》云“二矛重英”,故知朱英矛飾,蓋絲纏而朱染之,以為矛之英飾也。《小戎》云:“竹閉緄縢。”傳曰:“緄,繩。縢,約。”謂內弓于閉,以繩束之。此云“縢,繩”者,縢亦為約之以繩,非訓縢為繩。但傳詳彼而略此耳。重弓,謂內弓于鬯,鬯中有二弓。《小戎》云:“交韔二弓。”是其事也。○箋“二矛”至“人御”。○正義曰:弓矛所用,執一而已。解其有二矛重弓之意,故云“備折壞也”。《考工記》云:“酋矛常有四尺。夷矛三尋。”則矛法自有二等。此云二矛,知非二等之矛者,以重弓是一弓而重之,故知二矛亦一矛而有二,俱是備折壞也。矛有二等,此當是酋矛。何則?《考工記》又云:“攻國之兵用短,守國之兵用長。”此美其當戎狄,懲荊舒,則是往伐之,明是酋矛而有二也。此“朱英綠縢”與“二矛重弓”兩句自相充配,朱英是二矛飾之以朱染,綠縢是重弓束之以綠繩。所異者,二矛各自有英飾,二弓共束以綠繩耳。又解車乘之下,即說弓矛之意,故云“兵車之法,左人持弓,右人持矛,中人御”。宣十二年《左傳》云:“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樂伯在左,而云左射,是左人持弓也。成十六年,晉侯與楚戰于鄢陵,《左傳》稱“欒針為右”,使人告楚令尹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針御持矛焉。”哀二年鐵之戰,《左傳》稱“郵無恤御簡子,衛太子為右。禱云:‘蒯瞶不敢自佚,備持矛焉。’”是右人持矛也。《甘誓》云:“左不攻于左,汝不共命。右不攻于右,汝不共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共命。”既云左右,又別云御,是御在中央也。○傳“貝冑”至“增增眾”。○正義曰:貝者,水蟲,甲有文章也。胄謂兜鍪,貝非為胄之物,故知以貝為飾。《說文》云:“綅,線也。”然則朱綅直謂赤線耳,文在胄下,則是甲之所用,故云“以朱綅綴之”,謂以朱線連綴甲也。“增增,眾”,《釋訓》文。定本、《集注》皆作“增”字,其義是也。俗本作“憎”,誤也。○箋“萬二”至“增增然”。○正義曰:“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皆《夏官》序文也。舉成數者,謂略其七千五百,直言三萬耳。如此箋以為僖公當時實有三軍矣。答臨碩云:“魯頌公徒言三萬是二軍之大數,又以此為三軍者,以周公受七百里之封,明知當時從上公之制,備三軍之數。”此敘云“復周公之宇”,故此箋以三萬為三軍,言其復古制也。又以凡舉大數,皆舉所近者,若是三萬七千五百,大數可為四萬,此頌美僖公,宜多大其事,不應減退其數以為三萬,故答臨碩謂此為二軍,以其不安,故兩解之也。今以《春秋》檢之,則僖公無三軍。襄十一年經書作三軍,明已前無三軍也。昭五年又書“舍中軍”,若僖公有三軍,則作之當書也。自文至襄復減為二,則舍亦當書也。《春秋》之例,以軍賦事重,作、舍皆書。于僖公之世,無作、舍之文,便知當時無三軍也。鄭以周公、伯禽之世合有三軍,僖公能復周公之宇,遵伯禽之法,故以三軍解之。其實于時唯二軍耳。“烝,進”,《釋詁》文。步行曰徒,故以為行也。上句既云“公徒”,則知此言“烝徒”,謂進行之時,且與“增增”共文,明是行時眾多也。○傳“膺,當。承,止”。○正義曰:“膺,當”,《釋詁》文。承者,當待之義,不敢當待,即是不敢御止,故以承為止也。○箋“懲艾”至“御之”。○正義曰:懲、艾皆創,故為艾也。僖公之時,齊桓為霸,故知與齊桓公舉義兵也。僖公之世,用兵于戎狄荊舒者,唯有桓公耳。僖四年,經書“公會齊侯等侵蔡。蔡潰,遂伐楚”。楚一名荊,群舒又是楚之與國,故連言荊舒。其伐戎狄則無文,唯十年經書“齊侯、許男伐北戎”,其時蓋魯使人助之,帥賤兵少,故不書。或別有伐時,經、傳脫漏,如伐淮夷之類。
泰山巖巖,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于海邦,淮夷來同。莫不率從,魯侯之功。詹,至也。龜,山也。蒙,山也。荒,有也。箋云:奄,覆。荒,奄也。大東,極東。海邦,近海之國也。來同,為同盟也。率從,相率從于中國也。魯侯,謂僖公。○大音泰,本又作“泰”。下注“大室”皆同。荒如字,《韓詩》作“荒”,云:“至也。”近,附近之近。
[疏]“泰山”至“之功”。○毛以為,既美征伐遠夷,又美境界復故。言泰山之高巖巖然,魯之邦境所至也。魯境又同有龜山、蒙山,遂包有極東之地,至于近海之國。淮夷舊不服者,亦來與之同盟。凡此東方之國,莫不相率而從中國,是魯侯僖公之功也。○鄭以奄為覆。覆有龜、蒙之山,遂奄有極東之地。餘同。○傳“詹至”至“荒有”。○正義曰:“詹,至”,《釋詁》文。春秋定十年,“齊人來歸鄆、讙、龜陰之田”。謂龜山之北田也。《論語》說顓臾云:“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謂顓臾主蒙山也。魯之境內,有此二山,故知龜、蒙是龜山、蒙山也。龜、蒙今在魯地,故言奄有泰山,則在齊、魯之界,故言所詹見,其不全屬魯也。《禮·祭法》:“諸侯之祭山川,在其地則祭之,亡其地則不祭。”《春秋》僖三十一年“不郊,猶三望”者,《公羊傳》曰:“三望者何?泰山、河、海。”鄭《駁異義》云:“昔者,楚昭王曰:‘不谷雖不德,河非所獲罪。’言境內所不及則不祭也。魯則徐州地,《禹貢》‘海岱及淮惟徐州’。以昭王之言,魯之境界亦不及河,則所望者海也、岱也、淮也,是之謂三望。”又《王制》云“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注云“魯人祭泰山,晉人祭河”是也。是由魯境至于泰山,故得望而祭之。《禮器》云:“齊人將有事于泰山,必先有事于配林。”齊人亦祭泰山,是齊境亦及之矣。由其泰山廣長,故二國皆以為望也。荒訓為奄,此云荒有者,亦謂奄有之也。○箋“奄覆”至“中國”。○正義曰:《釋言》云:“弇,蓋也。”孫炎曰:“弇,覆蓋。”亦覆之義,故以奄為覆。“荒,奄”,《釋言》文。大者,廣遠之言。以大東為極東地之最東,至海而已。“大東”之下即云“至于海邦”,故以東為極東,言其極盡地之東偏。春秋之世,諸侯同盟,以獎王室,故知來同為同盟。當僖公之世,東方淮夷小國見于盟會,唯邾、莒、滕、杞而已。其餘小國及淮夷同盟,不見于經,蓋主會者不列之耳。言莫不率從,有從魯之嫌,故明之相率從于中國。以僖非盟主,不得為從魯故也。
保有鳧繹,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蠻貊。及彼南夷,莫不率從。莫敢不諾,魯侯是若。鳧,山也。繹,山也。宅,居也。淮夷蠻貊,如夷行也。南夷,荊楚也。若,順也。箋云:諾,應辭也。是若者,是僖公所謂順也。○鳧音符,山名也。繹音亦,一音夕,字又作“嶧”,同,山名也。貊,字又作“貉”,武伯反。行,下孟反。應,應對之應。
[疏]“保有”至“是若”。○正義曰:此又美僖公境界廣遠,威德所及,言安有鳧山、嶧山,遂有是徐方之居,至于近海之國淮夷為蠻貊之行者,及彼南方之夷,謂荊楚之國,莫不相率而從于中國。若王伯有命,則莫敢不應諾順從。此皆由魯侯之功,于是順服也。○傳“鳧山”至“若順”。○正義曰:《禹貢》徐州,“嶧陽孤桐”,謂嶧山之陽有桐木也。鳧嶧連文,與龜、蒙相類,故知是鳧山、嶧山也。“宅,居”,《釋言》文。言淮夷蠻貊如夷行者,以蠻貊之文在淮夷之下,嫌蠻貊亦服,故辨之。以僖公之從齊桓,唯能服淮夷耳,非能服南夷之蠻、東夷之貊,故即淮夷蠻貊謂淮夷如蠻貊之行。僖四年,從齊桓伐楚而服之,故言南夷謂荊楚。《鄭志》答趙商云:“楚交中國而近南夷,末世夷,行故謂之夷也。”“若,順”,《釋言》文。定本、《集注》“若順”之上有“諾順”兩字。
天錫公純嘏,眉壽保魯。居常與許,復周公之宇。常、許,魯南鄙、西鄙。箋云:純,大也。受福曰嘏。許,許田也,魯朝宿之邑也。常或作“嘗”,在薛之旁。《春秋》魯莊公三十一年“筑臺于薛”是與?周公有嘗邑,所由未聞也。六國時,齊有孟嘗君,食邑于薛。○嘏,古雅反。朝,直遙反。薛字又作“薛”,息列反。與音餘。
魯侯燕喜,令妻壽母。宜大夫庶士,邦國是有。既多受祉,黃發兒齒。箋云:燕,燕飲也。令,善也。喜公燕飲于內寢,則善其妻,壽其母,謂為之祝慶也。與群臣燕,則欲與之相宜,亦祝慶也。是有,猶常有也。貌齒,亦壽征。○貌,五兮反,齒落更生細者也,《字書》作“齯”,音同。一音如字。為,于偽反。祝,之又反。下同。
[疏]“天錫”至“貌齒”。○毛以為,既言僖公威德被及廣遠,又言天與之福,復其故居,天乃與公大大之福,使有秀眉之壽,而保其魯國,又能居其常邑與許邑,復周公之故居也。魯侯僖公燕飲而皆喜。燕于內寢,則善其妻,壽其母,謂為之祝慶,使妻善而母壽也。其燕于外寢,則宜其大夫與眾士,亦謂為之祝慶,使與之相宜也。其魯之邦國,七百里之封,僖公于是常保有之。既多受其福,又有黃發貌齒,由僖公每事得所,故慶之,使享其永年。○鄭唯以嘏為福為異。餘同。○傳“常許”至“西鄙”。○正義曰:《春秋》言伐我東鄙、西鄙者,皆謂伐其邊邑,故《月令》注云:“鄙,界上之邑。”此美其復故之宇,當舉邊邑言之,故知常、許皆是鄙邑也。言“常、許,魯南鄙、西鄙”,則常為南鄙,許為西鄙。或當有所依據,不知出何書也。○箋“純大”至“于薛”。○正義曰:“純,大”,《釋詁》文。《禮·特牲》《少牢》尸致福于主人皆謂之嘏,是受福曰嘏。傳以常、許為魯之鄙邑,《書傳》無文,故箋易之“許,許田也,魯朝宿之邑也”。諸侯有大德,受采邑于京師,為將朝而宿焉,謂之朝宿之邑。魯以周公之故,成王賜之許田。春秋之時,魯不朝周,邑無所用,而許田近于鄭國,鄭有祊田,地勢之便,而與鄭易之。桓元年,“鄭伯以璧假許田”《公羊傳》曰:“許田者何?魯朝宿之邑也。此魯朝宿之邑,曷為謂之許田?諱取周田,系之許,近許也。”如此,則魯之有許,見于經、傳,明此常與許,即是彼之許邑。彼以近許系許,則非魯之鄙邑,故箋言此,以易傳也。桓公以許與鄭,僖公又得居之,故美其能復周公之宇也。《春秋》于僖公之世不書得許田,蓋經、傳闕漏,故無其事也。既以許為朝宿,而常邑無文,故推本其事,言“常”字《詩》本或有作“嘗”字者,常邑在薛之傍。《春秋》魯莊公三十一年“筑臺于薛”是與?“筑臺于薛”,《春秋》經文,“是與”者,其是此嘗邑與?嘗在薛傍,魯有薛邑,故言“是與”,為疑之辭。周公之有許邑,事見《春秋》。嘗則無文,故云“周公有嘗,邑許田未聞也”。鄭云嘗邑在薛之傍,亦無明文,故又自言其證。“六國時,齊有孟嘗君,食邑于薛”。以其居薛邑,而號孟嘗君,則嘗在薛傍,共為一地也。六國者,韓、魏、燕、趙、齊、楚,在春秋之后,俱僭稱王號,為六國。孟嘗君者,姓田名文,父曰靜郭君田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宣王卒,嬰相齊湣王。湣王三年,封田嬰。嬰卒,文代立于薛,是為孟嘗君。《史記》有其傳。
徂來之松,新甫之柏,是斷是度,是尋是尺。徂徠,山也。新甫,山也。八尺曰尋。○斷音短。度,待洛反。松桷有舄,路寢孔碩。新廟奕奕,奚斯所作。桷,榱也。舄,大貌。路寢,正寢也。新廟,閔公廟也。有大夫公子奚斯者,作是廟也。箋云:孔,甚。碩,大也。奕奕,姣美也。修舊曰新。新者,姜嫄廟也。僖公承衰亂之政,修周公伯禽之教,故治正寢,上新姜嫄之廟。姜嫄之廟,廟之先也。奚斯作者,教護屬功課章程也。至文公之時,大室屋壞。○桷音角,方曰桷。舄音昔,徐又音托。奕音亦。榱,巴追反。姣,古卯反。屬音燭。
孔曼且碩,萬民是若。曼,長也。箋云:曼,修也,廣也。且,然也。國人謂之順也。○曼音萬。
[疏]“徂來”至“是若”。○毛以為,僖公威德遠及,國內咸宜,乃命彼賢臣脩造寢廟,取彼徂來山上之松,新甫山上之柏,于是斬斷之,于是量度之。其度之也,于是用八尺之尋,于是用十寸之尺。既量其材,乃用松為桷,有舄然而大,作為君之正寢,甚寬大。又新作閔公之廟,奕奕然廣大。作寢則人安,作廟則神悅。人神安悅,君德備矣。此廟是誰為之?乃是奚斯所作。美其作之得所,故舉名言之。奚斯監護而已,其作用民之力,故又美民之勸事。言廟甚長廣而且大,用功雖多,萬民于是謂之順。民既以之為順,明其不憚劬勞,故言之以頌僖公也。○鄭唯以新廟為姜嫄之廟為異。餘同。○傳“桷榱”至“是廟”。○正義曰:桷之與榱,是椽之別名。莊二十四年,刻桓宮桷,謂刻其椽也。舄是桷狀,故為大貌。王肅云:“言無刻飾文章,徒見松桷強大至牢固。”義或當然。路寢,正寢,《公羊》、《谷梁傳》幷云然。定本、《集注》云:“路,正也。”《釋詁》云:“路,大也。”以君之正寢,故以大言之。言新廟,是作此廟。僖公繼閔公為君,故以新廟為閔公廟。王肅云:“僖公以庶兄后閔公,為之立廟,奕奕盛大,美其作之中禮,能自儉而崇大宗廟。”是申說毛義,稱“作是廟”,美僖公之意也。“奚斯”與“新廟”連文,故云“公子奚斯作是廟”,欲見作者主為新廟而言奚斯,其意不兼路寢也。閔二年,“慶父出奔莒”。《左傳》曰:“以賂求共仲于莒,莒人歸之。及密,使公子魚請。不許,哭而往。共仲曰:‘奚斯之聲也。乃縊。’”是奚斯為公子也。如傳文,蓋名魚而字奚斯。○箋“孔甚”至“屋壞”。○正義曰:“孔,甚”,《釋言》文。“碩,大”,《釋詁》文。孔、碩,言其寢美也。定本、《集注》云:“孔碩,甚佼美也。”與俗本異。《春秋》有“新作南門”、“新作雉門”,說者皆以修舊曰新,改舊曰作,故鄭依用之。以閔公后死,禮當遷入祖廟,止可改涂易檐,不應別更作之。而此詩首章言閟宮,卒章言新廟,明是修彼閟宮,使之新,故易傳以為,“所新者,姜嫄之廟也”。作寢廟所以為美者,以僖公承衰亂之后,寢廟廢壞,能修周公、伯禽之教,故治其正寢,上新姜嫄之廟。由其修治廢壞,故可美也。又言“姜嫄之廟,廟之先”者,欲見姜嫄之廟既新之,則餘廟毀壞亦修之。然則舉其治正寢,則餘寢亦治之矣。又解奚斯所作之意,正謂為之主帥,主帥教令工匠,監護其事,屬付功役,課其章程而已,非親執斧斤而為之也。《中候握河紀》說帝堯受《河圖》之禮云:“稷辨護。”注云:“辨護,供時用相禮儀。”是監典謂之護也。昭三十二年《左傳》說城成周之事云:“屬役賦丈。”謂付屬作者以功役也。《漢書》稱高祖使張倉定章程,謂“定百工用材多少之量,及制度之程品”,是屬課章程之事也。引文十三年“太室屋壞”者,與《譜》同以壞者譏其不恭,則修者事為可善,反明詩人稱新作寢廟,以美僖公之意也。○箋“曼修”至“之順”。○正義曰:定本、《集注》箋:“曼,修也,廣也。且,然也。國人謂之順。”與俗本不同。
《閟宮》八章,二章章十七句,一章十二句,一章三十八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
《駉》四篇,二十三章,二百四十三句。
商頌譜商者,契所封之地。有娀氏之女名簡狄者,吞鳦卵而生契。堯之末年,舜舉為司徒,有五教之功,乃賜姓而封之。○正義曰:《殷本紀》云:“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也,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鳥墯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封于商。”又《中侯》亦有其事。文十八年《左傳》云:“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之民謂之八元。舜臣堯,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又《尙書·堯典》云:“帝曰:‘契,汝作司徒,敷五教,五教在寬。’”由此言之,敷五教者,是契之所為。舉八元,使布五教者,正謂舉契使布之也,故云“堯之末年,舜舉為司徒,有五教之功”也,乃賜姓曰子,而封之于商也。《中候握河紀》云:“堯曰:‘嗟!朕無德,欽奉丕圖,賜示二三子。’斯封稷、契、皋陶,賜姓號。”注云:“斯,此。封三臣,賜姓號者,契為子,稷為姬,皋陶未聞。”又《契握》湯說契云:“賜姓子氏,以題朕躬。”注云:“題,名也。躬,身也。”引《孝經援神契》曰:“堯知天命,賜契子氏。”知有湯是堯賜之姓,而封之商也。《本紀》稱帝舜封契于商者,《長發》箋云:“堯封之于商,為小國。舜之末年,益其土地,為大國。”是舜亦封之,故歸之舜也。商者,成湯一代之大號,而此云“商者,契所封之地”,則鄭以湯取契之所封以為代號也。服虔、王肅則不然。襄九年《左傳》曰:“閼伯居商丘,相土因之。”服虔云:“商丘,地名。相土,契之孫。因之者,代閼伯之后居商丘,湯以為號。”又《書》序王肅注云:“契孫相士居商丘,故湯因以為國號。”而鄭玄以為由契封商者,契之封商,見于《書》傳、《史記》、《中候》,其文甚明。經典之言商者,皆單謂之商,未有稱為商丘者。又相士居商丘,以后不恆厥邑。相士之于殷室,雖是先公俊者,譬之于周,則公劉之儔耳。既非湯功所起,又非王跡所因,何當取其所居以為代號也?商之有契,猶周之有稷。成湯以商為代號,文王不以邰為代號者,自契至湯,雖則八遷,而國號不改,商名未易。成湯以商受命,故當以商為號。周即處邰、處豳,國名變易。大王來居周地,其國始名曰周。文王以周受命,當以周為號,不得遠取邰也。若然,湯在亳地受命,不以亳為代號,而《禮記·郊特牲》云:“亳社北牖。”襄三十年《左傳》云:“鳥鳴于亳社。”皆謂殷亡國之社也。謂之亳社者,《禮》存亡國之社以為戒,亳實湯所居地,故指地而言,以殷紂無道,喪滅湯之所居,欲使諸侯觀之,思自保固,故不舉代號,而指亳社也。亳是湯之所居耳,及紂滅之時,則在朝歌,非復亳地也。成湯之初,以商為號。及盤庚遷于殷,以后或呼為殷,故《書》序云:“盤庚五遷,將治亳殷。”注云:“商家改號曰殷。”《玄鳥》云:“殷受命咸宜。”《殷武》云:“撻彼殷武。”是其兼稱殷也。雖或稱殷,不是全改商號,故《大明》云,“殷商之旅”,《蕩》云,“咨汝殷商”,皆取前后二號而雙言之,是其不全改也。
世有官守,十四世至湯,則受命伐夏桀,定天下。○正義曰:堯以契為司徒,又封之商國,子孫則當世為諸侯,或入列王官,故云“世有官守”。《國語》云:“玄王勤商,十四世而興。”《殷本紀》云:“契卒,子昭明立。卒,子相土立。卒,子昌若立。卒,子曹圉立。卒,子冥立。卒,子振立。卒,子微立。卒,子報丁。立,卒子報乙立。卒,子報丙立。卒,子主壬立。卒,子主癸立。卒,子天乙立,是為成湯。”是從契至湯為十四世也。《中候·雒予命》云:“天乙在亳,東觀于洛,黃魚雙躍,出濟于壇。黑鳥以雒,隨魚亦上,化為黑玉,赤勒曰:玄精天乙受神福,命之予伐桀命克,子商滅夏天下服。”是受命伐桀,定天下也。
后世有中宗者,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懼,不敢荒寧。后有高宗者,舊勞于外,爰洎小人。作其即位,乃或諒闇,三年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寧,嘉靜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正義曰:此《尙書·無逸》文也。彼注云:中宗,謂大戊也。高宗,謂武丁也。舊,猶久也。爰,于。洎,與也。武丁為太子時,殷道衰。為其父小乙將師役于外,與小人之故,言知其憂樂也。作,起也。諒闇轉作梁闇。楣謂之梁。闇,廬也。小乙崩,武丁立,憂喪三年之禮,居兇廬柱楣,不言政事。此三王有受命中興之功,時有作詩頌之者。○正義曰:受命,謂成湯也。中興,謂中宗、高宗也。《商頌》五篇,唯有此三王之詩,故鄭歷言其功德也。《殷本紀》云:“大戊立,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一暮大拱。大戊懼,問伊陟。伊陟曰:‘臣聞妖不勝德,帝之政其有闕與?帝其修德。’大戊從之,而祥桑谷枯死。殷復興,諸侯歸之,故稱中宗。”《禮記·喪服四制》曰:“《書》云:‘高宗諒闇,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禮,何以獨善高宗?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賢王,繼世即位,而慈良于喪。當此之時,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故善之。善之,故載之《書》中。高而宗之,故謂之高宗。”是中宗、高宗中興也。由此三王皆有功德,時人有作詩頌之者。《那》序云:“祀成湯。”是頌成湯也。《烈祖》序云:“祀中宗。”是頌中宗也。《玄鳥》、《殷武》序皆云“高宗”,《長發》居中,從可知是《玄鳥》三篇頌高宗也。此頌之者,皆在崩后頌之。《那》“祀成湯”,經稱“湯孫”,箋以湯孫為太甲,則《那》之作當太甲時也。《烈祖》“祀中宗”,箋稱“此祭中宗,諸侯來助”,明是其崩之后,或子孫之時,未知當誰世也。《玄鳥》“祀高宗”,箋以祀當為祫,高宗崩而始祫祭于契之廟,歌是詩焉,是崩后可知也。《殷武》云“祀高宗”,則亦在其崩后。《玄鳥》、《殷武》既是崩后,則知《長發》之作亦在崩后矣。《長發》述其生存之日,禘祭先王。《殷武》述其征伐荊楚,修治寢室,皆是崩后追述之也。
商德之壞,武王伐紂,乃以陶唐氏火正閼伯之墟,封紂兄微子啟為宋公,代武庚為商后。○正義曰:商德之壞,謂紂時也。《樂記》說武王伐紂,“既下車,而投殷之后于宋”,是伐紂即封微子。昭元年《左傳》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襄九年《左傳》曰:“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以此言之,是宋居閼伯故地,故《漢書·地理志》云:“周封微子于宋,今之睢陽是也。本陶唐氏火正閼伯之墟。”鄭取其言以為說也。《書傳》云:“武王殺紂,繼公子祿父。”《史記·衛世家》云:“武王已克殷紂,復以殷餘民封紂子武庚祿父,以奉其先祀。”是武王初殺紂,以武庚為商后也。至周公攝政,武庚叛,而誅之,乃命微子代武庚為商后。《書序》云:“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是命微子在成王時也。今因伐紂之下,即連言封微子于宋,代武庚為商后者,以封之于宋,竟為商后,以宋是武王所封,故《譜》終言之。○其封域在《禹貢》徐州泗濱,西及豫州明豬之野。○正義曰:《禹貢》徐州云“泗濱浮磬”,豫州云“導荷澤,被盟豬”。《地理志》云:“盟豬澤在梁國睢陽東北。”是盟豬在豫州。《地理志》云:“宋地今之梁國、沛、楚、山陽、濟陰、東平及東群之須昌、壽張,皆宋分也。”據時驗之,是宋之封域東至泗濱,西至孟豬也。
自后政衰,散亡商之禮樂。七世至戴公時,當宣王,大夫正考父者,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太師,以《那》為首,歸以祀其先王。○正義曰:微子為商之后,得行殷之禮樂,明時《商頌》皆在宋矣。于后不具,明是政衰而失之。《那》序云:“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是散亡商之禮樂也。《史記·宋世家》云:“微子啟卒,弟仲衍立。卒,子宋公稽立。卒,子丁公申立。卒,子湣公共立。卒,弟煬公熙立。湣公子鮒祀殺煬公而自立,是為厲公。卒,子厘公舉立。卒,子惠公覸立。卒,子哀公立。卒,子戴公立。”自微子至戴公凡十君,除二及,餘八君,是微子之后七世至戴公也。《世家》又云:“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考校其年,宣王以戴公十八年崩,是戴公當宣王時也。“正考父考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之大師,以《那》為首”,《魯語》文也。韋昭云:“名頌,頌之美者。”然則言校者,宋之禮樂雖則亡散,猶有此詩之本,考父恐其舛謬,故就太師校之也。此頌皆為祀先王而作,故知校之既正,歸以祀其先王也。○孔子錄《詩》之時,則得五篇而已,乃列之以備三頌,著為后王之義,監三代之成功,法莫大于是矣。○正義曰:今詩是孔子所定,《商頌》止有五篇,明是孔子錄《詩》之時已亡其七篇,唯得此五篇而已。王者存二王之后,所以通天三統。夏之篇章既以泯棄,唯有《商頌》而已。孔子既錄《魯頌》,同之二王之后,乃復取《商頌》,列之以備三頌,著為后王之義,使后人監視三代之成法,其法莫大于是。言聖人之有深意也。
問者曰:“列國政衰則變風作,宋何獨無乎?”曰:“有焉,乃不錄之。王者之后,時王所客也,巡守述職,不陳其詩,亦示無貶黜,客之義也。”○正義曰:巡守之陳詩者,以觀民之好惡,示有刺責則貶黜之。今不陳其詩,示無貶黜,客之義。亦既示無貶黜,不陳惡詩,雖有其美者,亦不得復采,故所以無宋詩也。示無貶黜者,示法而已。其有大罪,亦當如《魯譜》所云“侯伯監之,行人書之”,不得全無貶黜,故《春秋》之時,杞為伯爵,是其為時王所黜也。○又問曰:“周大師何由得《商頌》?”曰:“周用六代之樂,故有之。”○正義曰:以周用六代之樂,樂章固當有之,故得有《商頌》也。然則自夏以上,周人亦存其樂,而得無其詩者,或本自不作,或有而滅亡故也。此《商頌》五篇,自是商世之書,由宋而后得有,故鄭為《譜》,因商而又序宋也。
商頌 那 | 返回目錄 |
《那》,祀成湯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有正考甫者,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大師,以《那》為首。禮樂廢壞者,君怠慢于為政,不修祭祀、朝聘、養賢、待賓之事,有司忘其禮之儀制,樂師失其聲之曲折,由是散亡也。自正考甫至孔子之時,又無七篇矣。正考甫,孔子之先也,其祖弗甫何,以有宋而授厲公。○那,乃河反。微子名啟,紂庶兄,周武王封之于宋,為殷后。正考父音甫,本亦作“甫”,宋湣公之曾孫,孔子七世祖。大音泰,后“大甲”、“大古”、“大戊”、“大祖”皆放此。朝,直遙反。折,之設反。
[疏]“《那》一章二十二句”至“為首”。○正義曰:《那》詩者,祀成湯之樂歌也。成湯創業垂統,制禮作樂。及其崩也,后世以時祀之。詩人述其功業而作此歌也。又總序《商頌》廢興所由。言微子至于戴公之時,其間十有餘世,其有君闇政衰,致使禮樂廢壞,令《商頌》散亡。至戴公之時,其大夫有名曰正考父者,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太師。此十二篇以《那》為首,是故孔子錄《詩》之時,得其五篇,列之以備三頌也。《殷本紀》云:“主癸生天乙,是為成湯。”案《中候·雒予命》云:“天乙在亳。”注云:“天乙,湯名。”是鄭以湯之名為天乙也,則成湯非復名也。《周書·謚法》者,周公所為。《禮記·檀弓》云:“死謚,周道也。”則自殷以上,未有謚法,蓋生為其號,死因為謚耳。《謚法》“安民立政曰成。除殘去虐曰湯”。蓋以天乙有此行,故號曰成湯也。《長發》稱“武王載旆”,又呼湯為武王者,以其伐桀革命,成就武功,故以武名之,非其號謚也。《國語》云:“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此云:“得《商頌》十二篇。”謂于周之太師校定真偽,是從太師而得之也。言得之太師,以《那》為首,則太師先以《那》為首。矣且殷之創基,成湯為首,《那》序云“祀成湯”,明知無先《那》者,故知太師以《那》為首也。經之所陳,皆是祀湯之事。毛以終篇皆論湯之生存所行之事。鄭以“奏鼓”以下,言湯孫太甲祭湯之時,有此美事,亦是祀湯而有此事,故序總云“祀成湯也”。○箋“禮樂”至“厲公”。○正義曰:禮樂廢壞者,正謂禮不行,樂不用,故令之廢壞。廢壞者,若墻屋之不脩也。但禮事非一,箋略舉禮之大者以言焉。由君不復行禮,有司不復脩習,故忘其禮之儀制。由君不復用樂,樂師不復脩習,故失其聲之曲折。由是禮樂崩壞,故商詩散亡也。知孔子之時,七篇已亡者,以其考甫校之太師,歸以祀其先王,則非煩重蕪穢,不是可棄者也。而子夏作序,已無七篇,明是孔子之前已亡滅也。《世本》云:“宋湣公生弗甫何,弗甫何生宋父,宋父生正考父,正考甫生孔父嘉,為宋司馬華督殺之,而絕其世。其子木金父降為士。木金父生祁父,祁父生防叔,為華氏所逼,奔魯,為防大夫,故曰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叔梁紇生仲尼,則正考甫是孔子七世之祖,故云孔子之先也。“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昭七年《左傳》文也。服虔云:“弗父何,宋湣公世子,厲公之兄。以有宋,言湣公之適嗣,當有宋國,而讓與弟厲公也。”《宋世家》稱厲公殺煬公而自立,傳言弗父何授之者,何是湣公世子,父卒當立,而煬公篡之。蓋厲公既殺煬公,將立弗父何,而何讓與厲公也。
猗與那與,置我鞉鼓。猗,嘆辭。那,多也。鞉鼓,樂之所成也。夏后氏足鼓,殷人置鼓,周人縣鼓。箋云:置讀曰植。植鞉鼓者,為楹貫而樹之。美湯受命伐桀,定天下而作《濩》樂,故嘆之。多其改夏之制,乃始植我殷家之樂鞉與鼓也。鞉雖不植,貫而搖之,亦植之類。○猗,于宜反。與音余。下同。置,毛如字。殷人置鼓,鄭作“植”字,時職反,又音值。鞉音桃,小鼓也。夏,戶雅反。注同。縣音玄。下同。楹音盈,柱也。貫,古亂反。濩,戶故反,殷湯樂曰“大濩”。奏鼓簡簡,衎我烈祖。湯孫奏假,綏我思成。衎,樂也。烈祖,湯有功烈之祖也。假,大也。箋云:奏鼓,奏堂下之樂也。烈祖,湯也。湯孫,太甲也。假,升。綏,安也。以金奏堂下諸縣,其聲和大簡簡然,以樂我功烈之祖成湯。湯孫太甲又奏升堂之樂,弦歌之,乃安我心所思而成之。謂神明來格也。《禮記》曰:“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周旋出戶,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戶而聽,愾然必有聞乎其嘆息之聲。”此之謂思成。○衎,苦旦反。假,毛古雅反,鄭作格,升也。樂音洛。下“以樂我”同。齊,側皆反,本亦作“齋”。下同。耆,市志反。為,于偽反。僾音曖。愾,苦代反。鞉鼓淵淵,嘒嘒管聲。既和且平,依我磬聲。嘒嘒然和也。平,正平也。依,倚也。磬,聲之清者也,以象萬物之成。周尙臭,殷尙聲。箋云:磬,玉磬也。堂下諸縣與諸管聲皆和平不相奪倫,又與玉磬之聲相依,亦謂和平也。玉磬尊,故異言之。○淵,古玄反,又烏玄反。嘒,呼惠反。倚,于綺反。于赫湯孫,穆穆厥聲。庸鼓有斁,萬舞有奕。于赫湯孫,盛矣,湯為人子孫也。大鐘曰庸。斁斁然盛也。奕奕然閑也。箋云:穆穆,美也。于,盛矣!湯孫,呼太甲也。此樂之美,其聲鐘鼓則斁斁然有次序,其干舞又閑習。○于音烏。注同。庸如字,依字作“鏞”,大鐘也。斁、奕、繹幷音亦。“繹”,字又作“懌”,同。我有嘉客,亦不夷懌。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事有恪。夷,說也。先王稱之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有作,有所作也。恪,敬也。箋云:嘉客,謂二王后及諸侯來助祭者。我客之來助祭者,亦不說懌乎。言說懌也。乃大古而有此助祭禮,禮非專于今也。其禮儀溫溫然恭敬,執事薦饌則又敬也。○恪,苦各反。說音悅,下同。𧲛,箋練反,本又作“薦”,同。饌,士戀反。
顧予烝嘗,湯孫之將。箋云:顧,猶念也。將,猶扶助也。嘉客念我殷家有時祭之事而來者,乃太甲之扶助也,序助者來之意也。○烝,之丞反。
[疏]“猗與”至“湯孫之將”。○毛以為,成湯崩后,祀于其廟。詩人美湯功業,述而嘆之曰:猗與,湯之功亦甚多,而能制作《護》樂,植立我殷家鞉與鼓也。既立一代之樂,用之以祭其先。祭之時,廟中奏此鞉鼓,其聲簡簡然而和大也,以樂我有功烈之祖。湯之上祖有功烈者,謂契、冥、相士之屬也。既以樂祭祖,而德當神明,故更述湯功,美其奏樂。言湯之能為人子孫也,奏此大樂,以祭鬼神,故得降福,安我所思而得成也。思之所成者,正謂萬福來宜,天下和平也。又述祭時之樂,其鞉鼓之聲淵淵而和也。嘒嘒然而清烈者,是其管籥之聲。諸樂之音既以和諧,且復齊平,不相奪倫,又依倚我玉磬之聲,與之和合。以其樂音和諧,更復嘆美成湯。于乎!赫然盛矣者,乃湯之為人之子孫也。穆穆然而美者,其樂之音聲,大鐘之鏞與所植之鼓有斁然而盛,執其干戈為萬舞者有奕然而閑習。言其用樂之得宜也。于此之時,有王者之后及諸侯來助湯祭,我有嘉善之賓客矣。其助祭也,豈亦不夷悅而懌樂乎!言其夷悅而懌樂也。此助祭之法,乃從上古在于昔代先王之民,有作此助祭之禮,非專于今,故此嘉客依禮來助祭,其儀溫溫然而恭敬,早朝鄉夕在于賓位,其執事薦饌則有恭敬。此嘉賓所以來顧念我此烝、嘗之時祭者,正以湯為人之子孫,亦有顯大之德所致也。以湯能制作禮樂,善為子孫,嘉客助祭,鬼神降福,故陳其功德以歌頌之也。○鄭以“奏鼓”以下皆述湯孫祭湯之事。烈祖正謂成湯,是殷家有功烈之祖也。湯孫奏假,謂太甲奏升堂之樂。綏我思成,謂神明來格,安我所思得成也。于赫湯孫,美太甲之盛。顧予烝嘗,謂嘉客念太甲之祭。湯孫之將,言來為扶助太甲。唯此為異。其文義略同。○傳“猗嘆”至“縣鼓”。○正義曰:《齊風》猗嗟共文,是猗為嘆,謂美而嘆之也。“那,多”,《釋詁》文。“鞉鼓,樂之所成”者,《禮記》曰:“鼓無當于五聲,五聲不得不和。”是樂之所成,在于鼓也。鞉則鼓之小者,故連言之。《王制》曰:“天子賜諸侯樂則以柷將之,賜伯子男樂則以鞉將之。”注云:“柷、鞉皆所以節樂。”是樂成亦由鞉也。“夏后氏足鼓”以下,皆《明堂位》文。所異者,唯彼“置”作“楹”。傳依此經而改之矣。○箋“置讀”至“之類”。○正義曰:《金縢》云:“植璧秉圭。”注云:“植,古置字。”然則古者置、植字同,故置讀曰植。此云“植我鞉鼓”,《明堂位》作“楹鼓”,故知植鞉鼓者為楹貫而樹之。《大濩》之樂,殷之樂也。此述成湯之功,而云“植我鞉鼓”,明是美湯作《濩》樂,故嘆之,多其改夏之制,始植我殷家之鼓也。《呂氏春秋·仲夏紀》云:“殷湯即位,夏為無道,暴虐萬民。湯于是率六州以討桀之罪,乃命伊尹作為《大濩》,歌《晨露》,修《九招》、《六列》,以見其善。”高誘注云:“《大濩》、《晨露》、《九招》、《六列》,皆樂名也。”是成湯作《濩》樂之事也。《晨露》、《九招》、《六列》之樂,蓋《大濩》之樂別曲名也。又解鞉亦稱植之意,鞉雖不植,以木貫而搖之,亦植之類,故與鼓同言植也。《春官·小師》注云:“鞉如鼓而小,持其柄搖之,傍耳還自擊。”是說鞉之狀也。○傳“衎樂”至“假大”。○正義曰:“衎,樂。假,大”,皆《釋詁》文。下傳“湯為人子孫”,則此篇上下皆述湯事。美湯之祭而云“烈祖”,則是美湯之先公有功烈者,故云“烈祖,湯有功烈之祖”。湯之前有功烈者,止契、冥、相土之屬也。王肅云:“湯之為人子孫,能奏其大樂,以安我思之所成,謂萬福來宜,天下和平。”○箋“奏鼓”至“思成”。○正義曰:禮設樂懸之位,皆鐘鼓在庭,故知“奏鼓,堂下樂也”。以序稱“祀成湯”,則經之所陳,是祀湯之事,不宜為湯之祀祖,故易傳以烈祖為湯。下篇烈祖既是成湯,則知此亦成湯,其子孫奏鼓以樂之也。《殷本紀》“湯生太丁,太丁生太甲”。太甲,成湯適長孫也,故知湯孫謂太甲也。孫之為言,雖可以關之后世,以其追述成湯,當在初崩之后。太甲是殷之賢王,湯之親孫,故知指謂太甲也。“假,升。綏,安”,皆《釋詁》文也。以奏者作樂之名,假又正訓為升,故易傳以奏假為“奏升堂之樂”,對鼓在堂下,故言“奏升堂之樂”。樂之初作,皆擊鐘奏之,經雖言鼓,而鐘亦在焉,故云“以金奏堂下諸懸”也。琴瑟在堂,故知奏升堂之樂謂弦歌之聲也。于祭之時,心之所思,唯思神耳,故知安我心所思而成之,謂神明來格也。《皋陶謨》說作《簫韶》之樂得所,而云“祖考來格”,意與此協,故言“神明來格”,取彼意以為說也。所引《禮記·祭義》文也。致思之深,想若聞見,是其有所成,故引以證之,此之謂思成也。所思五事,先思居處,后思樂嗜者,先粗而后精,自外而入內也。居處,措身之所。笑語,貌之所發。此皆目所可見,是外之粗者。在內有常理可測度者,志意也。在內無常,緣物而動者,樂嗜也。內事難測,深思然后及之,故后言之也。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謂致齊也。散齊則不御不吊而已,未能至于深思而及此五事也。祭之日,所以得有出戶而聽者,彼注云“周旋出戶”,謂設薦時也。無尸者闔戶,若食間則有出戶而聽之,是由無尸者有闔戶出聽之事也。古之祭者,莫不以孫行者為尸。而得有無尸者,《士虞記》云:“無尸則禮及薦饌皆如初。”注云:“無尸,謂無孫列可使者也。”是祭有無尸者,故作《記》者言及之也。○傳“磬聲”至“尙聲”。○正義曰:傳意亦以磬為玉磬。《聘義》說玉之德云:“其聲清越以長。”是玉聲必清,故云“聲之清者”,解其別言依磬之意也。象萬物之成者,以秋天是萬物成就之時,其律呂數短,聲調皆清,故《楚辭》宋玉云:“秋之為氣也,天高而氣清。”“周尙臭,殷尙聲”,《郊特牲》文。言此者,以祭祀之禮有食有樂,此詩美成湯之祭先祖,不言酒食,唯論聲樂,由其殷人尙聲,故解之。○箋“磬,玉磬”。○正義曰:此申說傳意,言磬聲清之意也。知是玉磬者,以鐘鼓磬管同為樂器,磬非樂之主,而云鼓管和平,來依磬聲,明此異于常磬,非石磬也。《皋陶謨》云“戛擊鳴球”,謂玉磬也。成二年《左傳》“齊人賂晉以玉磬”,是古人以玉為磬也。由玉磬尊,故異言之。○傳“于赫”至“然閑”。○正義曰:毛以此篇祀成湯,美湯之德,而云湯孫,故云“湯善為人之子孫”也。以上句言“衎我烈祖”,陳湯之祭祖,故以孫對之。子孫祭祖,而謂祖善為人之子孫,猶《閔予小子》言皇考之“念茲皇祖,永世克孝”也。此篇三云“湯孫”,于此為傳者,舉中以明上下也。《釋樂》云:“大鐘謂之鏞。”是大鐘曰庸也。以斁為鐘鼓之狀,故為盛。奕,萬舞之容,故為閑也。箋云:“斁斁然有次序。”亦言其音聲盛也。○箋“嘉客”至“扶助”。○正義曰:《王制》、《祭統》言四時祭名,皆云春礿、夏禘、秋嘗、冬烝。注以為,夏、殷祭名是烝、嘗為時祭,故云“念我殷家有時祭之事而來也”。若然,《郊特牲》云:“饗禘有樂,而食嘗無樂,故春禘而秋嘗。”注:“禘當為礿字之誤也。”《王制》云:“春礿、夏禘。”鄭引《王制》夏、殷以正《特牲》之文,則《特牲》所云“食嘗無樂”,當是夏、殷禮矣。此云“烝、嘗”,則是秋冬之祭。而上句盛陳聲樂者,此經所陳,總論四時之祭,非獨為秋冬發,文直取烝、嘗之言為韻耳。縱使嘗實無樂,而礿、禘有之,故得言其聲樂也。且禮文殘缺,鄭以異于周法者,即便推為夏、殷,未必食嘗無樂,非夏禮也。箋以湯孫為太甲,故言太甲之扶助。傳以湯為人之子孫,則將當訓為大,不得與鄭同也。王肅云:“言嘉客顧我烝嘗而來者,乃湯為人子孫顯大之所致也。”
《那》一章,二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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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祖》,祀中宗也。中宗,殷王大戊,湯之玄孫也。有桑谷之異,懼而修德,殷道復興,故表顯之,號為中宗。○烈祖烈祖,有功烈之祖。復,扶又反。下“亦復”同。
[疏]“《烈祖》一章二十二句”。○正義曰:《烈祖》詩者,祀中宗之樂歌也。謂中宗既崩之后,子孫祀之。詩人述中宗之德,陳其祭時之事而作此歌焉。經稱成湯王有天下,中宗承而興之,諸侯助祭,神明降福,皆是祀時之事,故言祀以總之。○箋“中宗”至“中宗”。○正義曰:案《殷本紀》云:“湯生太丁,太丁生太甲。崩,子沃丁立。崩,弟太庚立。崩,子小甲立。崩,弟雍己立。崩,弟大戊立。”是太戊為湯之玄孫也。《本紀》又云:“太戊立。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一暮大拱。大戊懼,問伊陟。伊陟曰:’帝之政其有闕與?帝其修德。’大戊從之,而祥桑谷枯死。殷復興,諸侯歸之,故稱中宗。”是表顯立號之事也。《禮》“王者祖有功,宗有德,不毀其廟”,故《異義》:《詩魯》說丞相匡衡以為殷中宗,周成、宣王皆以時毀;《古文尙書》說經稱中宗,明其廟宗而不毀;謹案,《春秋公羊》御史大夫貢禹說,王者宗有德,廟不毀。宗而復毀,非尊德之義。鄭從而不駁,明亦以為不毀也。則非徒六廟而已。鄭言殷六廟者,據其正者而言也。《禮稽命征》曰:“殷五廟,至于子孫六。”注云:“契為始祖,湯為受命王,各立其廟,與親廟四,故六。”是此六者決定不毀,故鄭據之,以為殷立六廟。至于中興之主,有德則宗,宗既無常,數亦不定,故鄭不數二宗之廟也。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錫無疆,及爾斯所。既載清酤,賚我思成。秩,常。申,重。酤,酒。賚,賜也。箋云:祜,福也。賚讀如往來之來。嗟嗟乎!我功烈之祖成湯,既有此王天下之常福,天又重賜之以無竟界之期,其福乃及女之此所。女,女中宗也。言承湯之業,能興之也。既載清酒于尊,酌以祼獻,而神靈來至。我致齊之所思則用成。重言嗟嗟,美嘆之深。○祜音戶。疆,居良反,竟也。下同。酤音戶。賚,毛如字,鄭音來。重,直用反。下皆同。王天下,于況反。竟音境,本又作“境”。祼,古亂反。齊,側皆反,本亦作“齋”。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綏我眉壽,黃耇無疆。戒,至。鬷,總。假,大也。總大,無言無爭也。箋云:和羹者,五味調,腥熟得節,食之于人性安和,喻諸侯有和順之德也。我既祼獻,神靈來至,亦復由有和順之諸侯來助祭也。其在廟中既恭肅敬戒矣,既齊立平列矣,至于設薦進俎,又總升堂而齊一,皆服其職,勸其事,寂然無言語者,無爭訟者。此由其心平性和,神靈用之故,安我以壽考之福,歸美焉。○鬷,子東反。假,毛古雅反,鄭音格,至也。下“以假以享”同。爭,爭斗之爭。注同。綏音妥,安也。耇音苟。總音揔。調音條。祼音灌。約軧錯衡,八鸞鶬鶬。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將。自天降康,豐年穣穣。八鸞鶬鶬,言文德之有聲也。假,大也。箋云:約軧,轂飾也。鸞在鑣,四馬則八鸞。假,升也。享,獻也。將,猶助也。諸侯來助祭者,乘篆轂金飾錯衡之車,駕四馬,其鸞鶬鶬然聲和。言車服之得其正也。以此來朝,升堂獻其國之所有,于我受政教,至祭祀又溥助我。言得萬國之歡心也。天于是下平安之福,使年豐。○軧,祁支反。錯如字,徐又采故反。鶬,七羊反,本又作“鏘”。溥音普。攘如羊反。轂飾,古木反,下音式。鑣,彼苗反。篆,直轉反。朝,直遙反。來假來饗,降福無疆。箋云:饗,謂獻酒使神享之也。諸侯助祭者來升堂,來獻酒,神靈又下與我久長之福也。○假音格,鄭云“升也”,王云“至也”。
顧予烝嘗,湯孫之將。箋云:此祭中宗,諸侯來助之。所言湯孫之將者,中宗之享此祭,由湯之功,故本言之。
[疏]“嗟嗟”至“之將”。○毛以為,中宗崩后,子孫祀之。中宗之有天下,乃由成湯創業,作者述成湯之功,言其福流于后,故言“嗟嗟乎,我功烈之祖成湯”也。有常者,是此王天下之福,言當常王天下也。成湯既有此福,天又重賜我商家以無疆境之期,故得及爾中宗以此處所也。謂能成湯之業,復使中興也。中宗既有此業,故祭祀之。既載清酒于樽,酌以祼獻,以其潔敬之故,神明賜之我所思而得成。亦謂萬福來宜,天下和平也。其祭之時,非直群臣而已,亦有和羹也。羹者,五味調和,以喻諸侯有和順之德。此和順諸侯來在廟中,既肅敬而戒至矣,既齊立于列位矣,莫不總集大眾而能寂然無言語者,于時凡在廟中無有爭訟者,以此故神靈安我孝子以秀眉之壽,使得黃發耇老無有疆境之福也。既言在廟助祭,又本其初來之時,所乘之車,以朱篆約其長轂之軧,以采飾錯置于衡之上,其八鸞之聲則鏘鏘然。以其大禮而來,以獻國之所有,于我殷王受其政教之命。至祭祀之時,又溥來助祭。由此得萬國之歡心,故從天下平安之福,故獲得豐年穣穣然而每物豐多也。既言天使之豐,又說神降之福。中宗之神來至其坐矣,來享其祭矣,乃下與大福,無有疆境也。又言諸侯所以來故。念我此烝、嘗之時祭者,乃由湯善為人子孫,亦顯大之所致也。此祭中宗,而引湯善為子孫者,以湯是商家王業之所起,故歸功于湯。○鄭以賚我思成,謂神靈來至,我孝子所思得成也。鬷假無言,謂總集升堂皆無言語也。以假以享,謂來朝升堂獻國之所有也。來假,謂諸侯來升堂獻酒。來饗,謂神來歆饗之。湯孫之將,正謂此時設祭之君,諸侯來扶助之。然則此時祭者,當是中宗子孫,而云湯孫者,中宗之饗此祭,由湯之功,故本言之。雖中宗子孫,亦是湯遠孫,故亦得言湯孫也。唯此為異。其文義略同。○傳“秩常”至“賚賜”。○正義曰:“秩,常”,“申,重”,“賚,賜”,皆《釋詁》文也。言賜我思成者,王肅云:“先祖賜我思之所欲成也。”知酤是酒者,以此說祭事,而云“既載清酤”,文與《旱麓》“清酒既載”事同,故知酤是酒也。○箋“祜福”至“思成”。○正義曰:“祜,福”,《釋詁》文。以思成者,齊之所思成也。思之得成,由神明來格,故知賚讀如往來之來。商之王功起于湯,故知功烈之祖正謂成湯也。王天下之常福,言湯之子孫常王天下也。既言常福,又言重賜無疆界,福之長短,天之所賜,故知是天重賜之也。及汝之此所,所謂處所,言中宗之得中興,是天福之所及也。此祭,祭中宗也,故知汝者,汝中宗也。言中宗承湯之業,能中興之故,陳湯有常福,以及中宗也。酒者,祼獻所用,故知既載清酒于樽,謂酌以祼獻。案《禮》言周法祼用郁鬯,殷禮雖則不明其祼,亦應用郁。而云用酒以祼獻者,郁鬯釀秬為酒,筑郁金草和之而已,揔而言之,亦是酒也。詩人所述,舉其大綱,非如記事立制,曲辯酒齊之異。清酤之言,可兼祼獻之用,故鄭幷舉祼獻以充之。○傳“戒至”至“言無爭也”。○正義曰:言戒至者,謂恭肅敬戒而至,非訓戒為至也。鬷、揔,古今字之異也,故轉之以從今。“假,大”,《釋詁》文。“揔大,無言無爭”者,以諸侯大眾揔集,或有言語忿爭,故云無言無爭,美其能心平性和也。○箋“和羹”至“美焉”。○正義曰:祭之設饌,有大羹、鉶羹,何知不實論羹,而以為喻諸侯有和順之德者,以昭二十年《左傳》“晏子曰:‘和如羹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泄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故曰“亦有和羹,既戒且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彼引此和羹,證君臣之和,則知以和羹為喻,非實羹也。下句“約軧錯衡”,諸侯來朝之事,無言無爭,又美助祭之人,故知亦有和羹,謂諸侯對朝廷群臣而稱“亦”也。《釋詁》假為升,故易傳以鬷假為“設薦進俎”之時,諸侯揔集而升堂齊一也。神之降福,自祭之得禮,非獨為助祭者也。而云“神靈用是之故,安我以壽考之福”者,善其助祭得禮,故歸美焉。○傳“八鸞”至“假大”。○正義曰:此解在車之飾,非直鸞和而已。獨言鸞聲之意,故云“言文德之有聲也”。有聲,謂此助祭諸侯有文德、有聲聞,故作者因事見義,舉其鸞聲以顯之。傳訓假為大,而其義不明,但軧衡是諸侯之車,以享謂獻國之所有,則“以假”亦是來朝之事,當謂以大禮而來朝也。○箋“約軧”至“歡心”。○正義曰:軧者,長轂之名;約,謂以采色纏約之,故云“約軧,轂飾也”。《采芑》言“約軧錯衡”,文與此同。傳云:“朱而約之。”則此亦當以皮纏約而朱漆之也。鄭于《秦風·駟驖》之箋云:“置鸞于鑣,異于乘車。”《禮記》注云:“鸞在衡。”則鄭以乘車之鸞必在衡,而此之鸞在鑣者,以鸞之所在,經無正文,而殷周或異,故從舊說,以為在鑣,以示不敢質也。言篆轂金飾者,《考工記》云:“容轂必直,陳篆必正。”注云:“篆,轂約也。容轂者,治轂為之形容。”彼言篆轂,即此約軧,故言“諸侯來助祭者,乘篆轂金飾錯衡之車”也。知金飾者,以《采芑》“約軧錯衡”與“輅車有奭”連文,奭,赤貌,則彼是金輅。彼為金輅,則此亦金輅,知約軧錯衡為金飾也。案《春官》巾車之職,“金輅,同姓以封”,則王子母弟同姓公侯乃得乘金輅耳。殷禮雖亡,不應三等之爵皆乘金輅。此說諸侯來助,獨言金輅,舉其尊者言之耳。假之為升,乃是正訓。諸侯之朝,必升堂授玉,故易傳以假為來朝升堂也。朝必獻國所有,故言以享也。既行朝禮,后乃助祭,故云“至祭祀又溥助我,言其得萬國之歡心”也。○箋“享謂”至“獻酒”。○正義曰:箋以說祭之事,而云來享,故知是獻酒使神享之也。獻酒必升堂,故知來假謂來升堂獻酒也。傳于上下“假”皆不訓為升,則此亦不得與鄭同也。王肅云:“祖考來至,來享嘉薦。”然則音為格,故訓為至也。○箋“此祭”至“言之”。○正義曰:此祭中宗,在中宗崩后,當是中宗子孫,而云“湯孫”,故知本之,傳于上篇以“湯孫”為“湯為人子孫”,則此亦當然。祭中宗而美湯之為人子孫者,王肅云:“祭中宗而引湯者,本王業之所起也。”
《烈祖》一章,二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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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鳥》,祀高宗也。祀當為“祫”。祫,合也。高宗,殷王武丁,中宗玄孫之孫也。有雊雉之異,又懼而修德,殷道復興,故亦表顯之,號為高宗。云崩而始合祭于契之廟,歌是詩焉。古者,君喪三年既畢,禘于其廟,而后祫祭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廟。自此之后,五年而再殷祭。一禘一祫,《春秋》謂之大事。○玄鳥玄鳥,燕也,一名鳦,音乙。祀,毛上如字,鄭作“祫”,戶夾反,三年喪畢之祭也。雊,古豆反。之異,《尙書》云“高宗祭成湯,有飛雉升鼎耳而雊”是也。復,扶又反。契,息列反,殷之始祖也;本又作“偰”,同;又作“卨”,古字也。后放此。“古者,喪三年既畢,祫于大祖。明年,禘于群廟”,一本作“古者,君喪三年既畢,禘于其廟,而后祫祭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廟。”案此序一,注舊有兩本,前祫后禘是前本,禘夾一祫是后本也。
[疏]“《玄鳥》一章二十二句”。○正義曰:《玄鳥》詩者,祀高宗之樂歌也。鄭以“祀”為“祫”,謂高宗崩,三年喪畢,始為祫祭于契之廟。詩人述其事而作此歌焉,以高宗上能興湯之功,下能垂法后世,故經遠本玄鳥生契。“帝命武湯”,言高宗能興其功業,又述武丁孫子無不勝服,四海來至,百祿所歸。言高宗之功,澤流后世,因祫祭而美其事,故序言祫以總之。毛無破字之理,未必以此為祫。或與《殷武》同為時祀,但所述之事自有廣狹耳。○箋“祀當”至“大事”。○正義曰:知此“祀”當為“祫”者,以經之所陳,乃上述玄鳥生商,及成湯受命。若是四時常祀,不應遠頌上祖。《殷武》與此皆云祀,《殷武》所陳,高宗身事而已,則知此與彼殊,宜當為祫也。案《殷本紀》,太戊生仲丁及外壬及河亶甲,亶甲生祖乙,祖乙生祖辛,祖辛生祖丁,祖丁生陽甲及盤庚及小辛及小乙,小乙生武丁。是武丁為太戊玄孫之孫。《書》序云:“高宗祭成湯,有飛雉升鼎耳而雊,作《高宗肜日》。”《殷本紀》稱“武丁見雉升鼎耳,懼而脩政行德,天下咸歡,殷道復興,立其廟,為高宗。”《喪服四制》說高宗之德云:“當此之時,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高而宗之,故謂之高宗。”是殷道復興,表顯立號之事也。《禮》三年喪畢,祫于太祖之廟,以新崩之主序于昭穆。此高宗崩,喪畢之后,新與群廟之主始合祭于契之廟,故詩人因此祫祭之后,乃述序其事而歌此詩焉。鄭《駁異義》云:“三年一祫,百王通義,則殷之祫祭,三年一為。”而必知此崩而始祫者,以序云“祫高宗也”。若是三年常祫,則毀廟之主陳于太祖,未毀廟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使遍及先祖,不獨主于高宗。今序言“祫高宗”,明是為高宗而作祫,故知是崩后初祫于契之廟也。既言崩而始祫,因辯祫之先后,及言“古者君喪”以下,以明禘祫之疏數也。《大宗伯》及《王制》之注皆云:“魯禮,三年喪畢,祫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廟。自此之后,五年而再殷祭。一禘一祫,《春秋》謂之大事。”彼二注,其言與此正同。而云“魯禮”,則此云“古者君喪”以下,謂魯禮也。此箋及《禮》注所言禘祫疏數,經無正文,故鄭作《魯禮禘祫志》以推之。其略云:魯莊公以其三十二年秋八月薨,閔二年五月而吉禘。此時,慶父使賊殺子般之后,閔公心懼于難,務自尊成,以厭其禍。至二年春,其間有閏。二十一月禫,除喪,夏四月則祫,又即以五月禘。比月大祭,故譏其速。譏其速者,明當異歲也。經獨言“吉禘于莊公”,閔公之服凡二十一月,于禮少四月,又不禫,無恩也。魯閔公二年秋八月,公薨。僖二年除喪而祫。明年春,禘。自此之后,乃五年再殷祭,六年祫,故八年經曰:“秋七月,禘于大廟,用致夫人。”然致夫人自魯禮,因禘事而致哀姜,故譏焉。魯僖公以其三十三年冬十二月薨,文二年秋八月祫。僖薨至此而除,間有閏,積二十一月,從閔除喪,不禫,故明月即祫。經云:“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文公之服亦少四月。不刺者,有恩也。魯文公以其十八年春二月薨,宣二年除喪而祫,明年春禘。自此之后,五年而再殷祭,與僖為之同。六年祫,故八年禘。經曰:“夏六月,辛巳,有事于大廟,仲遂卒于垂。”說者以為,有事謂禘,為仲遂卒張本,故略之言有事耳。魯昭公十一年夏五月,夫人歸氏薨。十三年夏五月大祥,七月而禫。公會劉子及諸侯于平丘,公不得志。八月歸,不及祫。冬,公如晉。明十四年春歸乃祫。故十五年春乃禘。經曰:“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宮。”傳曰:“禘于武公。”及二十五年傳“將禘于襄公”,此則十八年祫,二十年禘;二十三年祫,二十五年禘,于茲明矣。儒家之說禘祫也,通俗不同,學者競傳其聞,是用訩訩爭論,從數百年來矣。竊念《春秋》者,書天子諸侯中失之事,得禮則善,違禮則譏,可以發起是非,故據而述焉。從其禘祫之先后,考其疏數之所由,而粗記注焉。魯禮,三年之喪畢,則祫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廟。僖也,宜也,八年皆有禘祫祭,則《公羊傳》所云“五年而再殷祭”,祫在六年明矣。《明堂位》曰:“魯,王禮也。”以相準況,可知也。此是鄭君考校魯禮禘祫疏數之事也。閔二年五月吉禘于莊公,即是《春秋》之經,而于禘之前,經無祫事。鄭知四月祫者,以文二年經書“大事于太廟”,《公羊傳》曰:“大事者何?祫也。”彼是除喪而祫,則知閔之吉禘之前,亦當先有祫祭。于祫所以不譏者,以時有慶父之難,君子原情免之。但為祫足以成尊,不假更復為禘,而五月又禘,故譏之,而書“吉禘”也。譏之言吉,則是未應從吉,故知明當異歲也。且五年而再殷祭,乃是《公羊傳》文,后禘去前禘當五年矣。僖也,宣也,皆八年有禘,明知前禘當在三年矣。文公以二年祫祭,祫在除喪之年,禘宜在三年,是其與祫當異歲也。鄭以《春秋》上下考校,知其必然,故此箋及《禮》注皆為定解,仍恐后學致惑,故又作《志》以明之。如《志》之言,五年再殷祭,先祫后禘。而此云一禘一祫,先言禘者,恐其文便,無義例也。《春秋》謂之大事,指謂文二年祫祭之事耳。其禘則《春秋》或謂之禘,或云有事,皆不言大事。僖、宣八年之經是也。此箋或云“古者,君喪三年,喪畢,禘于其廟,而后祫于太祖。自此之后,五年而再殷祭”者,其文誤也。何則?《禮》注及《志》皆無此言,則此不當獨有也。定本亦無此文。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玄鳥,鳦也。春分,玄鳥降。湯之先祖有娀氏女簡狄配高辛氏帝,帝率與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為天所命,以玄鳥至而生焉。芒芒,大貌。箋云:降,下也。天使鳦下而生商者,謂鳦遺卵,娀氏之女簡狄吞之而生契,為堯司徒,有功,封商。堯知其后將興,又錫其姓焉。自契至湯,八遷始居亳之殷地而受命,國日以廣大芒芒然。湯之受命,由契之功,故本其天意。○芒,莫剛反。后同。娀,夙忠反,契母之本國名。郊禖音梅,本亦作“高禖”。卵,力管反。亳,傍各反。地名。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正,長。域,有也。九有,九州也。箋云:古帝,天也。天帝命有威武之德者成湯,使之長有邦域,為政于天下。方命其君,謂遍告諸侯也。湯有是德,故覆有九州,為之王也。○長,張丈反。下同。遍音遍。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高宗也。箋云:后,君也。商之先君受天命而行之不解殆者,在高宗之孫子。言高宗興湯之功,法度明也。○解音懈。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龍旂十乘,大糦是承。勝,任也。箋云:交龍為旂。糦,黍稷也。高宗之孫子有武功、有王德于天下者,無所不勝服。乃有諸侯建龍旂者十乘,奉承黍稷而進之者,亦言得諸侯之歡心。十乘者,二王后、八州之大國。○武王,于況反,又如字。注同。勝,毛音升,鄭式證反。乘,繩證反。注同。糦,尺志反,《韓詩》云:“大祭也。”任音壬。下“何任”同。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畿,疆也。箋云:止猶居也。肇,當作“兆”。王畿千里之內,其民居安,乃后兆域正天下之經界。言其為政自內及外。○疆,居良反。
四海來假,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咸宜,百祿是何。景,大。員,均。何,任也。箋云:假,至也。祁祁,眾多也。員,古文作云。河之言何也。天下既蒙王之政令,皆得其所,而來朝覲貢獻。其至也祁祁然眾多。其所貢于殷大至,所云維言何乎?言殷王之受命皆其宜也。百祿是何,謂當檐負天之多福。○假音格。下同。祁,巨移反,或上之、尺之二反。員,毛音圓,鄭音云。河,王以為河水。本或作“何”。何音河,又河可反。本亦作“荷”,音同。鄭云:“擔負也。”下篇“何天”同。朝,直遙反。擔,都藍反。下篇同。
[疏]“天命”至“是何”。○毛以為,契母簡狄,于春分玄鳥至日,祁于高禖而生契,封商,后世有此殷國。今以高宗有國,本而美之。言上天命此玄鳥,使下而生此商國,故契之子孫得居此殷土,其國境廣大芒芒然。既總言天命生商,又指陳商興之節。古之天帝命有威武之德者成湯,令長有彼四方之國,謂為之君長,有其土地。天既命成湯為長,又令四方歸之。方方命其諸侯之君,使歸成湯,故得同有此九州之民也。成湯既受天命,子孫又能循之。商之先君受天之命,年世延長,所以不至危殆者,在此高宗武丁善為人之孫子也。此武丁為人之子孫,行其先祖武德之王道,威德盛大,無所不勝任之也。故于此祀高宗也,乃有諸侯建龍旂者十乘來助殷祭。于祭之時,有大黍稷之食,此諸侯于是奉承而進之。言高宗澤及天下,故子孫祭之,得萬國之歡心也。高宗前世,殷政衰微,又述高宗能興之狀。殷之邦畿之內,地方千里,維是民之所安止矣,然后始有彼四海。言高宗為政,先安畿內之民,后安四海之國,以為己有。由此能有彼四海,故四海諸侯莫不來至。其來至也,祁祁然數甚眾多。此眾多諸侯,其辭皆云:殷王之政甚大均矣,維如河之潤物然。言其無不沾及也。成湯既受天命,子孫克循其道,則殷之受命皆得其宜,故百眾福祿于是宜擔負之。高宗興殷之道,能為四海所慶,故因其祀也,述而歌之。鄭以為,簡狄吞鳦卵生契,故言“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也。正域彼四方,言長有邦域,為政于四方。又以奄為覆,言覆有九州,為之王也。又受命不怠,在武丁孫子,謂行之不解怠者,在武丁之孫子。言高宗興湯之功,法度著明,以教戒后世,子孫行之不解怠也。武王靡不勝,謂武丁孫子有武功、有王德者,于天下無所不勝。由高宗功被后世,故子孫能服天下也。兆域彼四海,謂正天下之經界,為營兆境域,以至于彼四海也。景云維河,言諸侯大至,所言維云何乎?殷受命咸宜,百祿是荷,即其言之所云也。唯此為異。餘文義略同。○傳“玄鳥”至“大貌”。○正義曰:《釋鳥》云:“燕燕,鳦也。”色玄,故又名為玄鳥。毛氏不信讖緯,以天無命鳥生人之理。而《月令》仲春云:“是月也,玄鳥至之日,以大牢祀于高禖。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玄鳥降日,則有祀郊禖之禮也。《大戴禮·帝系篇》說“帝嚳卜其四妃之子,皆有天下”,云“有娀氏女簡狄”,則契為高辛之子;簡狄,高辛之妃。而云玄鳥至生商,則是以玄鳥至日祈而得之也,故以為“春分,玄鳥降。湯之先祖簡狄祈郊禖而生契”也。玄鳥以春分而至,氣候之常,非天命之使生契。但天之生契,將令王有天下,故本其欲為天所命,以玄鳥至而生焉。記其祈福之時,美其得天之命,故言天命玄鳥,使下生商也。玄鳥之來,非從天至,而謂之降者,重之若自天來然。《月令》“季春,戴勝降于桑”,注云:“是時恆在桑,言降者,若始自天來,重之,故稱降也。”襄四年《左傳》稱“芒芒禹跡,畫為九州”,是芒芒為大貌也。○箋“天使”至“天意”。○正義曰:鄭以《中候契握》云“玄鳥翔水遺卵,流,娀簡吞之,生契,封商”,《殷本紀》云“簡狄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此二文及諸緯䖬言吞鳦生契者多矣,故鄭據之以易傳也。《書》序云:“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又云:“盤庚五遷,將治亳殷。”于湯言居亳,于盤庚言亳殷,則殷是亳地之小別名,故知湯是亳之殷地而受命之也。自契至湯八遷者,皇甫謐云:“史失其傳,故不得詳。”是八遷地名不可知也。其亳地在河、洛之間,《書序》注云:“今屬河南偃師。”《地理志》河南郡有偃師縣有尸鄉,“殷湯所都”也。皇甫謐云:“學者咸以為亳在河、洛之間今河南偃師西二十里有尸鄉亭是也。謐考之事實,失其正也。《孟子》稱湯居亳,與葛為鄰。案《地理志》,葛今梁國寧陵之葛鄉是也。湯地七十里耳。葛伯不祀,湯使亳眾為之耕,有童子餉食,葛伯奪而殺之。古文《仲虺之誥》曰:‘湯征,自葛始。’計寧陵去偃師八百里,而使亳眾為耕,有童子餉食,非其理也。今梁國自有二臺也,南亳在谷熟之地,北亳在蒙地,非偃師也。《書》序曰‘盤庚五遷,將治亳殷’,即偃師是也。然則殷有三亳,二在梁國,一在河、洛之間。谷熟為南亳,即湯都也。蒙為北亳,即景亳,是湯所受命也。偃師為西亳,即盤庚所徙者也。”《立政》之篇曰“三亳阪尹”是也。如謐之言,非無理矣。鄭必以亳為尸鄉者,以《地理志》言尸鄉為殷湯所都,是舊說為然,故從之也。且《中候格予命》云:“天乙在亳,東觀于洛。”若亳在梁國,則居于洛東,不得東觀于洛也。所言三亳,阪尹謂其尹在阪。謐之所言三亳,其地非皆有阪,故《立政》注云:“三亳者,湯舊都之民分為三邑,其長居險,故云阪尹。蓋東成皋,南轘轅,西降谷也。”是鄭以三亳為分亳民于三處有亳地也。杜預以景亳為周地。河南鞏縣西南有湯亭,或說即偃師也。《漢書音義》曰:“臣瓚案:湯居亳,今濟陰薄縣是也。今薄有湯冢,已氏有伊尹冢,皆相近。”又以亳為濟陰薄縣。以其經無正文,故各為異說。地名變易,難得而詳也。《孟子》稱湯以七十里有天下,則湯之初國猶尙小耳。言日以廣大芒芒然,謂至湯身而漸大也。又解將述成湯,而遠言契意。以湯之受命,由契之功,故本其天意而言契之初生也。○傳“正長”至“九州”。○正義曰:“正,長”,《釋詁》文。“域,有”者,言封域之內,皆為己有,非訓域為有也。言“奄有九有”,是同有天下之辭,言分天下以為九分,皆為己有,故知“九有,九州”也。傳于奄字皆訓為同。王肅云“同有九州之貢賦也”。○箋“古帝”至“之王”。○正義曰:湯之受命,上天命之,故知古帝謂天也。《尙書緯》云:“曰若稽古帝堯。”稽,同也。古,天也。是謂天為古,故得稱天為古帝也。方命其君,謂于四方之國,方方命之,故為遍告諸侯。言湯有是德,天道遠矣,非與人道言。云遍告之者,正謂授湯聖德,令之所征無敵,使諸侯遍聞,是遍告之也。○傳“武丁,高宗”。○正義曰:作詩所以稱王名者,王肅云:“殷質,以名著。商之先君成湯受天命,所以不危殆者,在武丁之為人孫子也。”毛以為,湯孫,湯為人子孫,則此亦當如肅言也。○箋“商之”至“度明”。○正義曰:商之先君受天命,成湯是也。以天下之大,王業之重,創基甚難,守亦不易,故言行之不懈怠者,在高宗之孫子。美此高宗孫子,能得行之不懈怠也。又解此詩主頌高宗,而美高宗子孫者,言高宗興湯之功,法度著明,故子孫能得行之,亦是高宗之美,故主頌高宗而言其子孫也。○箋“交龍”至“大國”。○正義曰:“交龍為旂”,《春官·司常》文也。言以“大糦是承”,謂奉承助祭,祭之粢盛唯黍稷耳。糦字從米,故知是黍稷也。乃有諸侯建龍旂者十乘,奉承黍稷而進之。殷禮既亡,無可案據。若以周法言之,則謂諸侯乘墨車,建龍旂,入天子之門。至祭時,奉黍稷之饌以助祭也。《覲禮》曰:“侯氏裨冕,乘墨車,載龍旂,弧韣乃朝。”注云:“墨車,大夫制也。乘之者,入天子之國,車服不可盡與王同。交龍為旂,諸侯所建。”是入天子之門乘墨車也。其在道路,則隨其尊卑,故《覲禮記》云:“偏駕不入王門。”注云:“在傍與王同曰偏駕。同姓金輅,異姓象輅,四衛革輅,蕃國木輅。駕之與王同,謂之偏駕。不入王門者,乘墨車以朝,偏駕之車舍于館矣。”是未入于王門。駕不入王門者,則所駕之車,隨其尊卑。其建龍旂則終始同也。又解諸侯眾多,獨言十乘之意,謂二王之后與八州之大國,故十也。八州大國,謂州牧也。諸侯當以服數來朝,而得十乘幷至者,舉其有十乘耳,未必同時至也。或者王不巡守之歲,則諸侯幷時來朝。四時更來,則年之間而十乘俱至也。○傳“畿,疆”。○正義曰:畿者,為之畿限疆畔,故為疆也。毛無破字之理,則肇當訓為始。王肅云:“殷道衰,四夷來侵。至高宗,然后始復以四海為境域也。”○箋“肇當”至“及外”。○正義曰:箋以肇域共文,當謂界域營兆,故轉肇為兆。言已令千里之內民得安居,乃后正天下之經界,以四海為兆域。先安畿內,后正四海,言其自內及外也。○傳“景,大。員,均。何,任”。○正義曰:“景,大”,《釋詁》文。員者,周匝之言,故為均也。荷者,任負之義,故為任也。傳解維河之義,既以景員為大均,則維河者當謂政教大均,如河之潤物然,言其沾潤無所不及也。○箋“假至”至“多福”。○正義曰:“假,至”,《釋詁》文。彼作格,音義同。轉員為云,河為何者,以《頍弁》、《既醉》言“維何”者,皆是設問之辭,與下句發端。此下句言“殷受命咸宜”,是對前之語,則此言“維何”,當與彼同,不得為水傍河也,故知河當為何。“維何”既是問辭,則大員是諸侯大至口之所云,不得為大均之義。且古文云、員字同,故易傳也。上言“兆域彼四海”,以四海為界也。既言四海為界,因即乘而立文,言“四海來假”,正謂四海之內,中國諸侯來至貢獻,非自四夷貢獻也。所云維言何乎,將欲述其美殷之言,故開其問端也。荷任即是檐負之義,故言“檐負天之多福”。
《玄鳥》一章,二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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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大禘也。大禘,郊祭天也。《禮記》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是謂也。○長如字。禘,大計反。王云:“殷祭也。”王者,于況反,又如字。
[疏]“《長發》七章,首章八句,次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卒章六句”。○正義曰:《長發》詩者,大禘之樂歌也。禘者,祭天之名,謂殷王高宗之時,以正歲之正月,祭其所感之帝于南郊。詩人因其祭也。而歌此詩焉。經陳洪水之時,已有將王之兆。玄王政教大行,相土威服海外。至于成湯,受天明命,誅除元惡,王有天下,又得賢臣為之輔佐。此皆天之所佑,故歌詠天德,因此大禘而為頌,故言大禘以總之。經無高宗之事,而為高宗之頌者,以高宗禘祭得禮,因美之而為此頌,故為高宗之詩。但作者主言天德,止述商有天下之由,故其言不及高宗,此則鄭之意耳。王肅以大禘為殷祭,謂禘祭宗廟,非祭天也。毛氏既無明訓,未知意與誰同。○箋“大禘”至“是謂”。○正義曰:《祭法》云:“殷人禘嚳而郊冥。”注云:“禘,謂冬至祭天于圓丘。”則圓丘之祭名為禘也。又《王制》及《祭統》言四時祭名,“春礿,夏禘,秋嘗,冬烝”。注云:“蓋夏殷制。”則殷之夏祭宗廟亦名禘也。又鄭《駁異義》云:“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百王通義。”以為《禮讖》云“殷之五年殷祭”亦名禘也。然則祭之名禘者多矣,而知此大禘為郊祭天者,以冬至為祭,乃是天皇大帝,神之最尊者也,為萬物之所宗,人神之所主,非于別代異姓曲有感助。經稱“帝立子生商”,謂感生之帝,非天皇大帝也。且《周頌》所詠,靡神不舉,皆無圓丘之祭。殷人何獨舍其感生之帝,而遠述昊天上帝乎?以此知非圓丘之禘也。時祭所及,親廟與太祖而已,而此經歷言玄王相土,非時祭所及,又非宗廟夏禘也。五年殷禘,鄭于《禘祫志》推之,以為禘祭各就其廟。今此篇上述商國所興之由,歷陳前世有功之祖,非是各就其廟之言。以此又知非五年殷祭之禘也。彼諸禘者,皆非此篇之義,故知此云大禘,唯是郊祭天耳。祭天南郊,亦名為禘,故引《禮記》以證之。所引者,《喪服小記》及《大傳》皆有此文。《大傳》注云:“凡大祭曰禘。自,由也。祭其先祖所由生,謂郊祀天也。王者之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蒼則靈威仰,赤則赤熛怒,黃則含樞紐,白則白招拒,黑則汁光紀。皆用正歲之正月郊祭之,蓋特尊焉。《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配靈威仰也;‘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謂泛配五帝也。”如彼注,則殷人之祖出于汁光紀,故以正歲正月于郊禘而祭之,故此序謂之大禘也。《易緯》稱“三王之郊,一用夏正”,故知郊天皆用正歲正月也。《鄭志》趙商問:“此云案《祭法》‘殷人禘嚳而郊冥’,又《喪服小記》及《大傳》皆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注皆以為祭天皇大帝,以嚳配之。然則此詩之禘,亦宜以為圜丘之祭,不審云郊何?”答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則以祖配,其祖從出之明文也。云注皆以為祭天皇大帝,詩之大禘宜為圓丘之祭,探意大過,得無誣乎?禘者,祭名,天人共云。”是鄭解此禘為郊天之事也。《小記》、《大傳》言禘祖之所自出者,注皆以為郊所感之帝,而商云祭天皇大帝,故云得無誣乎。《祭法》稱殷人禘嚳而郊冥,此若郊天,當以冥配。而不言冥者,此因祭天,歌詠天德,言其能降靈氣,佑殷興耳。其意不述祭時之事,不美所配之人。《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亦是南郊之祭,而辭不及稷,何怪此篇不言冥也?馬昭云:“《長發》,大禘者,宋為殷后,郊祭天以契配。不郊冥者,異于先王,故其詩詠契之德。宋無圓丘之禮,唯以郊為大祭,且欲別之于夏禘,故云大禘。”此說非也。何則?名曰《商頌》,是商世之頌,非宋人之詩,安得云“宋郊,契配”也?《譜》稱“三王有受命中興之功,時有作詩頌之”者,則是殷時作之,理在不惑。而云宋人郊天,虛妄何甚!而馬昭雖出鄭門,其言非鄭意也。若然,《商》非宋詩,而《樂記》云:“溫良而能斷者宜歌《商》。”注云:“‘《商》,宋詩’者,以宋承商后,得歌《商頌》,非謂宋人作之也。”
浚哲維商,長發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浚,深。洪,大也。諸夏為外幅廣也。隕,均也。箋云:長,猶久也。隕當作“圓”。圓,謂周也。深知乎維商家之德也,久發見其禎祥矣。乃用洪水,禹敷下土,正四方,定諸夏,廣大其竟界之時,始有王天下之萌兆,歷虞、夏之世,故為久也。○浚音峻。悊音哲,字或作“哲”。芒音亡,依韻音忙。疆,居良反。竟,界也。幅,方目反。隕音圓,徐于貧反。夏,戶雅反。下皆同。圜音還,又音圓。知音智。見,賢遍反。禎音貞,祥也。竟音境。王天下,于況反。下“湯王”、“言王之”、“王德”皆同。
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有娀,契母也。將,大也。契生商也。箋云:帝,黑帝也。禹敷下土之時,有娀氏之國亦始廣大。有女簡狄,吞鳦卵而生契,堯封之于商,后湯王因以為天下號,故云“帝立子生商”。
[疏]“浚哲”至“生商”。○毛以為,有深智者維我商家之德也。昔在前世,久發見其禎祥矣。其祥之見在何時乎?往者唐堯之末,有大水芒芒然,有大禹者敷廣下土,以正四方,京師之外,大國于是畫其疆境,令使中國廣大均平,既已長遠矣。于是時,契已佐禹,是其禎祥久見也。又說商興之由。有娀氏之女,方欲長大之時,天為之生立其子,而使之生商。謂上天佑契,使賢而生有商國也。○鄭以隕為圓,言中國廣大而圓周也。有娀方將,謂有娀之國方始廣大。黑帝憑依簡狄,使之有子,立其子使生商國。其文義略同。○傳“浚深”至“隕均”。○正義曰:“浚,深”,《釋言》文。“洪,大”,《釋詁》文。諸夏為外,對京師為內也。幅,如布帛之幅,故為廣也。王肅云:“外諸夏大國也。京師為內,諸夏為外。言禹外畫九州境界,內平治水土,中國既廣,已平均且長也。”○箋“隕當”至“為久”。○正義曰:箋云“深智乎維商家之德”者,總嘆商家深智,不指斥一人也。禹敷下土,廣大其境界之時,正謂水害既除,輔成五服之時也。始有王天下之萌兆,謂契能佐禹治水,敬敷五教,功被當世,故后嗣克昌,是其王之萌兆也。爾時已有萌兆,即是久見其祥。比至成湯之興,歷虞、夏之世,故為久也。○傳“有娀”至“生商”。○正義曰:有娀,契母之姓,婦人以姓為字,故云“有娀,契母也”。“將,大”,《釋詁》文。謂契母方成大之時,天為生立其子商者。成湯,王天下一代之大號。此商之有天下,其本由契而來,故言契生商也。詩言商興所由,止須言契而已。上句乃述禹敷下土者,以契、禹俱事帝堯,皆有大功,故將欲論契,先言洪水也。○箋“帝黑”至“廣大”。○正義曰:禘者,郊天之名,郊祭所感之帝。商是水德黑帝之精,故云“黑帝”,謂汁光紀也。且以下云“玄王”,故以黑帝言之。以有娀是簡狄國名,非簡狄之身,言“有娀方將”,不得為簡狄長大,故以為禹敷下土之時,有娀氏之國亦始廣大也。有娀氏國之大小,非復商家之事,而言及之者,君子言人之美,務欲加之,因其國實廣大,見簡狄為大國之女,猶《大明》之篇言摯莘也。
玄王桓撥,受小國是達,受大國是達。率履不越,遂視既發。玄王,契也。桓,大。撥,治。履,禮也。箋云:承黑帝而立子,故謂契為玄王。遂猶遍也。發,行也。玄王廣大其政治,始堯封之商,為小國,舜之末年,乃益其土地為大國,皆能達其教令。使其民循禮,不得逾越,乃遍省視之,教令則盡行也。○撥,本末反,《韓詩》作“發”。發,明也。遍音遍。下同。治,直吏反。
[疏]傳“玄王”至“履禮”。○正義曰:上言有娀生子,此句即言玄王,故知玄王即契也。且《國語》云:“玄王勤商,十四世而興。”玄王為契明矣。“履,禮”,《釋言》文。《公羊傳》云:“撥亂世。”謂治亂世,故以撥為治也。○箋“承黑”至“盡行”。○正義曰:箋以契不為王,玄又非謚,解其稱玄王之意。玄,黑色之別。以其承黑帝立子,故謂契為玄王也。以湯有天下而稱王,契即湯之始祖,亦以王言之。《尙書·武成》云:“昔先王后稷。”《國語》亦云:“昔我先王后稷。”又曰:“我先王不窋。”韋昭云:“周之禘祫文、武,不先不窋,故通謂之王。《商頌》亦以契為玄王,是其為王之祖,故呼為王,非追號為王也。玄王廣大其政治,正謂達其教令。”是也。知堯封為小國,舜益為大國者,《中候握河紀》說堯云:“斯封稷、契、皋陶,賜姓號。”是堯封之也。《考河命》說舜之事云:“褒賜群臣,賞爵有功,稷、契、皋陶益土地。”是舜益地為大國也。自殷以上,大國百里。《握河紀》注云:“稷、契,公也。”公即周禮三公八命,其出封加一等。然則堯之封契,已應百里,便是土地之極。而舜又益之者,以其身有大功,特加褒賜,如周之賜魯、衛之屬,越禮特賜。既賜之后,不必止于百里而已。“率履不越”,文承“是達”之下,明民從政化,非契身率禮,故云“使其民循禮,不得逾越,遍省視之,教令則盡行”,即是達之驗也。
相土烈烈,海外有截。相土,契孫也。烈烈,威也。箋云:截,整齊也。相土居夏后之世,承契之業,入為王官之伯,出長諸侯,其威武之盛烈烈然,四海之外率服截爾整齊。○相,息亮反。注“相土”皆同。截,才結反。長,張丈反。
[疏]箋“截整”至“整齊”。○正義曰:截者,斬斷之義,故為整齊也。相土是昭明之子,契之孫也,故云“居夏后之世,承契之業”。契封商國,相土嗣之,止為一國之君而已,不得威行海外。今云“海外有截”,故知“入為王官之伯,出長諸侯”也。僖四年《左傳》管仲說太公為王官之伯云:“五侯九伯,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是王官之伯,分主東西,得征其所職之方,故得云“威武烈烈然,而四海之外截爾整齊”。分主東西,則威加一面而已,而云四海者,不知所主何方,故總舉四海言之。截然整齊,謂守其所職,不敢內侵外畔也。王肅云:“相土能繼契,四海之外截然整齊而治,言有烈烈之威。則相土在夏為司馬之職,掌征伐也。說《春秋》者亦以太公為司馬之官,故得征五侯九伯。”與鄭異也。
帝命不違,至于湯齊。至湯與天心齊。箋云:帝命不違者,天之所以命契之事,世世行之,其德浸大,至于湯而當天心。○湯、齊如字。浸,子鴆反。
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昭假遲遲,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圍。不遲,言疾也。躋,升也。九圍,九州也。箋云:降,下。假,暇。祗,敬。式,用也。湯之下士尊賢甚疾,其聖敬之德日進。然而以其德聰明寬暇天下之人遲遲然。言急于已而緩于人,天用是故愛敬之也。天于是又命之,使用事于天下。言王之也。○日躋,子兮反,鄭注《禮記》讀上為湯躋,讀此為日齋。齋,莊也。假,古雅反,鄭云:“暇也。”徐云:“毛音格,鄭音暇。”案王肅訓假為至,格是王音也。沈云:“鄭箋云寬暇,以此義訓,非改字也。”祗,諸時反。下士,遐嫁反。
[疏]“帝命”至“九圍”。○正義曰:上陳玄王相土,論商興所由。此下皆述成湯,指言興事。言天之所以命契之事,自契之后,世世行而不違失,天心雖已漸大,未能行同于天。至于成湯,而動合天意,然后與天心齊也。因說成湯之行。湯之下士尊賢,甚疾而不遲也。其聖明恭敬之德,日升而不退也。以其聰明寬暇天下之人,遲遲然而舒緩也。上天以是之故,常愛敬之,故天命之,使用事于九州,為天下王也。○傳“至湯與天心齊”。○正義曰:言至湯者,謂從契而至湯也。自契以后,雖則不違天命,未能齊于天心。至湯而與之齊,以為漸大之意也。上言帝命,即云湯齊,故知湯所與齊,唯天心耳。《易》稱“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此之謂也。傳以此為湯齊,甚分明矣。而《孔子閑居》注云:“《詩》讀湯齊為湯躋者,言三家《詩》有讀為躋者也。”○箋“帝命”至“天心”。○正義曰:契無受命之事矣,而云天命契者,正謂授以上智之性,使之佐舜有功,建國于商,德垂后裔,是天所以命契之事也。湯以孤聖,獨興父祖,未有王跡,而云其德浸大者,以言至于湯齊,又為漸高之勢,故述其意,言浸大耳。定本作“浸”字。其實相土至湯,有令聞者,唯其冥勤其官而水死耳,其餘不能漸大也。○傳“躋升”至“九州”。○正義曰:“躋,升”,《釋詁》文。謂九州為九圍者,蓋以九分天下,各為九處規圍然,故謂之九圍也。○箋“降下”至“于人”。○正義曰:“降,下。式,用”,《釋言》文。“祗,敬”,《釋詁》文。假者,假借之義,故為暇也。湯為天子,而云湯降,故知下者是下士尊賢也。《晉語》宋公孫固說公子重耳之德,引此詩乃云:“降,有禮之謂也。”是亦以此為下賢也。寬暇天下之人,謂不責人所不能,馭之舒緩也。待士則疾,馭下則舒,言其急于已而緩于人也。
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旒,何天之休。球,玉。綴,表。旒,章也。箋云:綴,猶結也。旒,旌旂之垂者也。休,美也。湯既為天所命,則受小玉,謂尺二寸圭也。受大玉,謂珽也,長三尺。執圭搢珽,以與諸侯會同,結定其心,如旌旂之旒縿著焉。擔負天之美譽,為眾所歸鄉。○球音求,美玉也。下同。綴,陟劣反,徐又張衛反,毛云“表也”,鄭云“結也”。下同。休,虛虬反。珽,吐頂反。天子玉笏長三尺,杼上終葵首。長,直亮反。縿,所御反。著,直略反。鄉,本亦作“鄉”,許亮反。下篇同。
不競不絿,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祿是遒。絿,急也。優優,和也。遒,聚也。箋云:競,逐也。不逐,不與人爭前后。○絿音求,徐音虬。遒,子由反,又在由反。
[疏]“受小球”至“是遒”。○毛以為,上言用事九圍,此言用事之實。湯之用事也,受小球玉,謂尺二寸之鎮圭也,大球玉,謂三尺之珽也。受此二玉,以作天子,為下國諸侯之表章,能荷負天之美譽也。又述湯之行,能致美譽之由。湯之性行,不爭競,不急躁,不大剛猛,不大柔弱,舉事具得其中,敷陳政教則優優而和美,以此之故,百眾之祿于是聚而歸之。福祿聚歸,能荷之也。鄭唯下國綴旒為異。言湯受二玉,與諸侯而會同。諸侯心系天子,如旌旂之旒綴著于縿。餘同。○傳“球玉”至“旒章”。○正義曰:《禹貢》“雍州厥貢球琳瑯玕”,是球為玉之名也。綴之為表,其訓未聞。冕之所垂,及旌旂之飾,皆謂之旒。旒者,所以章,明貴賤,故為章也。○箋“綴猶”至“著焉”。○正義曰:《內則》云:“衣裳綻裂,紉箴請補綴。”是綴為連結之義也。又襄十六年《公羊》云:“君若贅旒然。”言諸侯反系屬于大夫也。此言綴旒,文與彼同,明以旌旂為喻,故易傳以綴猶結也,旒為旌旂之垂也。《秋官·大行人》及《考工記》說旌旂之事,皆云九旒、七旒。《爾雅》說旌旂云“練旒九”。是旌旂垂者名為旒也。言受小玉、大玉者,此小玉、大玉是天子之器,非為天子不得執用。湯既為天所命,則得用之,是受之于天,故言受也。知小玉,謂尺二寸圭,大玉,謂珽長三尺者,《考工記·玉人》云,“大圭長三尺,杼上終葵首,天子服之。鎮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所服所守,唯此二玉,故知也。《春官·典瑞》云:“王搢大圭,執鎮圭,藻五采五就,以朝日。”《覲禮》云:“天子乘龍,載大旂,象日月,升龍降龍。出拜日于東門之外,反祀方明。”注云:“此謂會同以春者也。”引《朝事儀》曰:“天子冕而執鎮圭尺有二寸,乘大輅,率諸侯朝日于東郊,所以教尊尊也。退而見諸侯。”由此而言,知朝日與諸侯會同,俱是執圭搢珽。今言受小玉、大玉,即云為下國綴旒,故知執圭搢珽與諸侯會同,結定其心,如旌旂之旒縿結著焉也。定本云“如旌旂之縿旒著焉”此言執圭搢珽,而《玉人》云“天子執冒四寸,以朝諸侯”者,此謂國外會同,彼謂在國受朝也,故《玉人》注云:“名玉曰冒者,言其德能覆冒天下也。四寸者,方以尊接卑,以小為貴。”是為在國受朝,下諸侯,故執冒也。
受小共大共,為下國駿厖,何天之龍。共,法。駿,大。厖,厚。龍,和也。箋云:共,執也。小共、大共,猶所執搢小球、大球也。駿之言俊也。龍當作“寵”。寵,榮名之謂。○小共、大共,毛音恭,鄭音拱,執也。一云“毛亦音拱”。駿音峻,鄭“俊也”。又一云“毛亦作俊讀”。厖,莫邦反,徐云“鄭音武講反”,是葉拱及寵韻也。龍,毛如字,鄭作“寵”。
敷奏其勇,不震不動,不戁不竦,百祿是總。戁,恐。竦,懼也。箋云:不震不動,不可驚憚也。○傅音孚,本亦作“敷”。戁,奴版反。竦,小勇反。總,子孔反,本又作“鬷”,音宗。恐,曲勇反。憚,末丹反。
[疏]“受小”至“是總”。○毛以為,此又言成湯之用事也。受小玉之法,受大玉之法,施之諸侯,成諸侯之性行,為下國之大純厚,能荷負天之和道也。又述成湯之行,能荷天之和道所由。湯之陳進其勇,不可震,不可動,不戁恐,不竦懼。所征無敵,克平天下,百眾之祿于是總聚而歸之,故能荷天之和道也。○鄭以為,此又覆述上章,言湯受小玉而執之,受大玉而執之,執此二玉,與諸侯會同,為下國作英俊厚德之君,能荷負天之榮寵。餘同。○傳“共法”至“寵和”。○正義曰:傳讀共為恭敬之恭,故為法也。“駿,大。厖,厚”,《釋詁》文。龍之為和,其訓未聞。言小法、大法,正謂執圭搢珽,與諸侯為法也。言為下國大厚,謂成其志性,使大純厚也。王肅云:“言湯為之立法,成下國之性,使之大厚,乃荷任天之和道也。”○箋“共執”至“之謂”。○正義曰:“拱,執”,《釋詁》文。以此章文類于上,玉必以手執之,故易傳以為小拱、大拱,猶所執搢小球、大球也。大球實搢之,而言執者,將搢亦執,故同言拱也。又以上言綴旒為諸侯之所系屬,則知此言駿厖亦是諸侯之言天子,故讀駿為俊,言成湯與諸侯作英俊厚德之君也。又荷天之龍,與上荷天之休,其文相值。休為美譽,則此宜為榮名,且韻宜為寵,故易之也。
武王載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武王,湯也。旆,旗也。虔,固。曷,害也。箋云:有之言又也。上既美其剛柔得中,勇毅不懼,于是有武功,有王德。及建旆興師出伐,又固持其鉞,志在誅有罪也。其威勢如猛火之炎熾,誰敢御害我。○旆,蒲具反。鉞音越。中,張仲反。苞有三蘖,莫遂莫達。九有有截,苞,本。蘖,餘也。箋云:苞,豐也。天豐大先三正之后,世謂居以大國,行天子之禮樂,然而無有能以德自遂達于天者,故天下歸鄉湯,九州齊一截然。○蘖,五葛反,《韓詩》云:“色也。”
韋顧既伐,昆吾夏桀。有韋國者,有顧國者,有昆吾國者。箋云:韋,豕韋,彭姓也。顧、昆吾,皆己姓也。三國黨于桀惡。湯先伐韋、顧,克之。昆吾、夏桀則同時誅也。○韋、顧,二國名也。《漢書·古今人表》作“韋、鼓”。已音紀,又音杞。
[疏]“武王”至“夏桀”。○毛以為,上言成湯進勇,此述為勇之事。有有武功、有王德之成湯,載其旌旗,以出征伐,又能固執其鉞,志在誅殺有罪,其威勢嚴猛,如火之炎熾烈烈然,曾無于我成湯敢害之者。又述成湯得眾之由。克代既滅,封其支子為王者之后,猶樹木,既斬其根本,更有蘖生之條。言夏桀與二王之后,根本之上有三種蘖餘,承藉雖重,必無德行,莫有能以行申遂天意者,莫能以德自達于天者。天下諸國無所歸依,故九州諸侯截然齊整一而歸湯也。九州諸國既盡歸湯,唯有韋、顧、昆吾黨桀為惡,成湯于是恭行天罰。韋、顧二國既已伐之,又伐昆吾之與夏桀。群惡既盡,天下廓清,成湯于是乃即真為天子。○鄭唯以苞為豐,言天豐有三正之餘,使為大國而不能遂達,故九州歸湯。餘同。○傳“苞,本。蘖,餘”。○正義曰:《易》稱“系于苞桑”,謂桑本,故以苞為本。《盤庚》云“若顛木之有由蘖”,謂本根已顛,更生枝餘,故云蘖餘也。言本有三餘,謂上世受命創基之君為之本,當時二王之后及今夏桀是其餘也。其意與箋言“三正之后”亦同。○箋“苞豐”至“截然”。○正義曰:“苞,豐”,《釋詁》文。以此詩之旨,言國之大者,不得天意,故使諸國一時歸湯。而云豐有三蘖,蘖者,樹木于根本之上更生枝餘之名,則知三蘖皆諸帝王之后也。《郊特牲》稱王者存二代之后,猶尊賢也。尊賢不過二代,則是先代有二,與今王為三也,故云“天豐大先三正之后,世謂居以大國,行天子之禮樂”也。三正者,謂夏與唐、虞也。正朔三而改,夏以建寅為正,則舜當以建子,堯當以建丑,是之謂三正也。桀為天子,與二王之后尊卑不類,但三者俱得行其正朔,故與桀同稱三也。以三者承藉餘緒,國大禮盛,宜為天下所歸,而不能以德自達,故天下歸湯,美湯以小國而得天意也。莫達,謂不能以德自達,則莫遂謂不能以行申遂天意也。○箋“韋豕”至“時誅”。○正義曰:《鄭語》云:“祝融其后八姓,下歷數之,已姓昆吾、顧、溫,彭姓豕韋,則商滅之矣。”故知韋即豕韋,彭姓也。顧與昆吾皆己姓也。《鄭語》又云:“豕韋為商伯。”此已滅之,又得為商伯者,成湯伐之,不滅其國,故子孫得更興為伯也。為湯所伐,明與桀同心,故知三國黨于桀惡。昆吾、夏桀共文,在既伐之下,故知先伐韋、顧,克之。昆吾、夏桀則同時誅。昆吾與桀,亦是成湯伐之,而不言伐者,以上句言“既伐”,足明下句亦是伐。作文之體,句有所施,以其足相發明,不須更言伐也。《禮器》云:“湯放桀,武王伐紂,時也。”則桀放而不誅。而云同時誅者,對則誅、放有異,散文則放之遠方,亦為誅也。昭十八年《左傳》云:“二月乙卯,周毛得殺毛伯過。萇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言昆吾以乙卯日亡也。昆吾與桀同日誅,則桀亦以乙卯日亡也,故《檀弓》注云:“桀以乙卯亡。”則亡日必是乙卯,未知何月也。
昔在中葉,有震且業。允也天子,降予卿士。葉,世也。業,危也。箋云:中世,謂相土也。震,猶威也。相土始有征伐之威,以為子孫討惡之業。湯遵而興之。信也,天命而子之,下予之卿士。謂生賢佐也。《春秋傳》曰:“畏君之震,師徒橈敗。”○中如字,又張仲反。橈,女教反,一音女卯反,亂也。
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阿衡,伊尹也。左右,助也。箋云:阿,倚。衡,平也。伊尹,湯所依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商王,湯也。○左音佐。注同。右音又。注同。倚,于綺反。下同。
[疏]“昔在”至“商王”。○毛以為,既言成湯伐桀,又上本未興之時,及得臣之助。云昔在中間之世,謂成湯之前,商為諸侯之國,有震懼而且危怖矣。至于成湯,乃有聖德。信也,上天子而愛之,下大賢之人予之,使為卿士。此卿士者,實為阿衡之官,實佐助我成湯,故能克桀而有天下。此皆上天之力,高宗祭又得禮,故因大禘之祭,述而歌也。○鄭以為,昔在中世,謂相土之時,有征伐之威,且為子孫討惡之業,故成湯亦遵用其道。皇天子而愛之。餘同。○箋“中世”至“橈敗”。○正義曰:傳以業為危,則湯未興之前,國弱而危懼也。箋易之者,以此篇上述玄王相土,言至湯而齊于天心,則是自契以來,作漸盛之勢,不應于此方言上世衰弱,故易傳也。以上言相土烈烈威服海外,是相土有征伐之威,為子孫討惡之業也。所引《春秋傳》者,成二年《左傳》文。引之者,證震得為威之義。○傳“阿衡”至“右助”。○正義曰:以言左右商王,則是功最大者。成湯佐命之臣,唯伊尹耳,故知阿衡是伊尹也。伊是其氏。尹,正也。言其能正天下,故謂之伊尹。阿衡則其官名也。《君奭》曰:“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格于上帝。”注云:“伊尹名摯,湯以為阿衡。至太甲改曰保衡。阿衡、保衡皆公官。”然則伊尹、摯、阿衡、保衡一人也。彼注阿衡為公官,此言卿士者,三公兼卿士也。
《長發》七章,一章八句,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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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武》,祀高宗也。
[疏]“《殷武》六章,首章六句,二章七句,三章五句,四章、五章章六句,卒章七句”至“高宗”。○正義曰:《殷武》詩者,祀高宗之樂歌也。高宗前世,殷道中衰,宮室不修,荊楚背叛。高宗有德,中興殷道,伐荊楚,修宮室。既崩之后,子孫美之。詩人追述其功而歌此詩也。經六章,首章言伐楚之功,二章言責楚之義,三章、四章、五章述其告曉荊楚,卒章言其修治寢廟,皆是高宗生存所行,故于祀而言之,以美高宗也。
撻彼殷武,奮伐荊楚。冞入其阻,裒荊之旅,撻,疾意也。殷武,殷王武丁也。荊楚,荊州之楚國也。冞,深。裒,聚也。箋云:有鐘鼓曰伐。冞,冒也。殷道衰而楚人叛,高宗撻然奮揚威武,出兵伐之,冒入其險阻,謂逾方城之隘,克其軍率,而俘虜其士眾。○撻,他達反,《韓詩》云:“達也。”冞,面規反,《說文》作“冞”,從內、米,云:“冒也。”阻,莊呂反,險也。裒,蒲侯反。冒,莫報反。下同。隘,于懈反,窄也。俘音孚,囚也。
有截其所,湯孫之緒。箋云:緒,業也。所,猶處也。高宗所伐之處,國邑皆服其罪,更自敕整截然齊壹,是乃湯孫大甲之等功業。○處,昌慮反。下同。
[疏]“撻彼”至“之緒”。○毛以為,撻然而疾者,彼殷王之武丁也。又言其疾之意。乃能奮揚其威武,往伐荊楚之國,深入其險阻之內,聚荊國之人眾,俘虜而以歸也。既伐楚克之,則無往不服。有截然而齊整者,其高宗往伐之處所,是高宗之功,乃湯之為人子孫之業也。美高宗之伐與湯同也。鄭以冞為冒,又以湯孫之緒為太甲之等功業,高宗之功與太甲之等同也。餘同。○傳“撻疾”至“裒聚”。○正義曰:撻,疾,是速疾之意。言伐楚之疾也。述高宗而言殷武,故知是殷王武丁也。定本直云“殷武,武丁也”。荊是州名,楚是國名,故云荊州之楚也。周有天下,始封熊繹為楚子。于武丁之世,不知楚君何人也。冞者,深入之意,故為深也。“裒,聚”,《釋詁》文。○箋“有鐘”至“士眾”。○正義曰:“有鐘鼓曰伐”,莊二十九年《左傳》文。以其遠入險阻,宜為冒突之義,故易傳為冒也。僖四年《左傳》稱,楚大夫屈完對齊桓公曰:“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君之眾,無所用之。”服虔云:“方城,山也。漢,水名。皆楚之隘塞耳。”今言冒入其阻,故知逾方城之隘。戰勝必當俘虜,言聚荊之旅,故知俘虜其士眾也。○箋“緒業”至“功業”。○正義曰:《釋詁》云:“業,緒也。”反覆相訓,緒得為業。是乃湯孫太甲之等功業,言高宗此功,同于太甲之等殷之諸賢王之功也。太甲以下,皆是湯孫,故言“之等”以包之。傳于《那》篇言“湯孫者,湯為人子孫”,則此亦當然,故王肅云:“于所伐截然大治,是湯為人子孫之業,大武丁之伐與湯同。”
維女荊楚,居國南鄉。昔有成湯,自彼氐羌,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鄉,所也。箋云:氐羌,夷狄國在西方者也。享,獻也。世見曰王。維女楚國,近在荊州之域,居中國之南方,而背叛乎?成湯之時,乃氐羌遠夷之國來獻來見,曰“商王是吾常君也”。此所用責楚之義,女乃遠夷之不如。○氐,都啼反。世見,賢遍反。而背音佩。
[疏]箋“氐羌”至“不如”。○正義曰:氐羌之種,漢世仍存,其居在秦隴之西,故知在西方者也。“享,獻”,《釋詁》文。氐羌遠夷,一世而一見于王。以經言來,故解之云“世見曰來王”。《秋官·大行人》云:“九州之外,謂之藩國,世一見。”謂其國父死子繼,及嗣王即位,乃來朝,是之謂世見也。言維汝荊楚,則是以言告楚,故知此所用責楚之義,謂未伐之前,先以此言告之。但此詩主美伐功,故上章先言伐事,此章盡五章以來,更本其告責之禮耳。
天命多辟,設都于禹之績。歲事來辟,勿予禍適,稼穡匪解。辟,君。適,過也。箋云:多,眾也。來辟,猶來王也。天命乃令天下眾君諸侯立都于禹所治之功,以歲時來朝覲于我殷王者,勿罪過與之禍適,徒敕以勸民稼穡,非可解倦。時楚不脩諸侯之職,此所用告曉楚之義也。禹平水土,弼成五服,而諸侯之國定,是以云然。○多辟音壁,下同,注放此。王音辟,邪也。適,直革反,徐張革反,注同;《韓詩》云:“數也。”解音懈。注同。朝,直遙反。
[疏]“天命”至“匪解”。○正義曰:此亦責楚之辭。言上天之命,乃令天下眾君諸侯,建設都邑于禹所治功處。謂布在九州也。常以歲時行朝覲之事,來見君王。我殷王勿予之患禍,不責其罪過,唯告之以勸民稼穡之事,非得有解惰而已。王者之待諸侯,其義如此。而汝何得不脩諸侯之職,不來朝見王也?○箋“禹平”至“云然”。○正義曰:箋以諸侯之立,其來久矣,非由禹治洪水始建都邑,而云“設都于禹之績”,故作此言以解之。《皋陶謨》云:“禹曰:‘予惟荒度土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注云:“荒,奄也。奄大九州四海之土。敷土既畢,廣輔五服而成之,至于面各五千里,四面相距為萬里。堯制五服,服各五百里,要服之內四千里曰九州,其外荒服曰四海。禹所弼五服之殘數,亦每服者合五百里,故有萬里之界焉。”又《禹貢》云“五百里甸服”。每言五百里一服者,是堯舊服;每服之外,更言三百里、二百里者,是禹所弼之殘數也。堯之五服,服五百里耳。禹平水土之后,每服更以五百里輔之,是五服服別千里,故一面而為差至于五千也。賈逵、馬融之說《尙書》云:“甸服之外,每百里為差。所納總銍秸粟米者,是甸服之外特為此數。其侯服之外,每言三百、二百里者,還就其服之內別為名耳,非是服外更有其地也。”《史記》司馬遷說,以為諸小數者,皆是五百里服之別名,大界與堯不殊,四面相距為五千里耳。王肅注《尙書》,總諸義而論之云:“賈、馬既失其實,鄭玄尤不然矣。禹之功在于平治山川,不在于拓境廣土。土地之廣,三倍于堯,而《書傳》無稱焉。則鄭之創造,難可據信。漢之孝武,疲弊中國,甘心夷狄,天下戶口至減太半,然后僅開緣邊之郡而已。禹方憂洪水,三過其門而不入,未暇以征伐為事。且其所以為服之名,輕重顛倒,遠近失所,難得而通。先王規方千里以為甸服,其餘均平分之,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寰宇,而使甸服之外諸侯皆入禾藁,非其義也。史遷之旨,蓋得之矣。”如肅之難,非無理也。鄭不然者,何哉?將以山川帶地,土境不移,前聖后聖,義終一揆。禹之所導山川也,西被流沙,東漸滄海,南距衡山之陽,北臨碣石之北。經涂所亙,萬有餘里。若其所弼五服,唯極五千,而遠游夷狄之表,勞功荒服之外,復何為哉!又周公制禮,作為九服,蠻畿之內尙至七千。舜禹之功,不應劣于周世,何由土境蹙促,三倍狹于周世?又《外傳》稱“禹會諸侯于涂山,執玉帛者萬國”。執玉帛者,唯中國耳。若要服之內唯止四千,率以下等計之,正容六千餘國,況諸侯之大,地方百里,三等分土,才至數千,安得有萬國之言乎?唐堯之初,協和萬國,于時境界蓋應廣矣。至于洪水滔天,烝民不粒,土地既削,國數亦減,故五服之界,才至五千。洎乎禹治洪水,地平天成,災害既除,大制疆域,固當復其故地,而至五千,何云不在于拓境廣土也?若云大禹之功,不在拓境廣土,則武王、周公之功,豈專以境界為事,而能使要服之內有七千里乎?且經稱“弼成五服,至于五千”,若五服之廣,猶是堯之舊制,何弼成之有乎,而稱之以為功也?凡言至于者,皆從此到彼之辭,明是自京師而至于四境為五千耳。若其四面相距為五千,則設文從何而往?而言至于哉?漢之孝武,德非聖人,乘其六世之資,而與夷狄角力,及開緣邊之郡,境界逾于萬里,何由舜、禹之境才至五千?此乃所以為證,非所以為難也。肅意將謂大禹之德不逮于漢武乎?何其取譬之非類也?先王作法,遭時制宜。甸服之外,去京未遠,使入禾藁,復何傷乎?而云非其義也?鄭以《尙書》之文,上下相校,禹稱“弼成五服”,至于《禹貢》歷數服名,正合五千之數。參之以周、漢之域,驗之于山川之圖,則廣萬里為得其實,故不從賈、馬,別為此說。
天命降監,下民有嚴。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命于下國,封建厥福。嚴,敬也。不僭不濫,賞不僭,刑不濫也。封,大也。箋云:降,下。遑,暇也。天命乃下視下民,有嚴明之君,能明德慎罰,不敢怠惰,自暇于政事者,則命之于小國,以為天子。大立其福,謂命湯使由七十里王天下也。時楚僭號王位,此又所用告曉楚之義。○僭,子念反。王天下,于況反。
[疏]傳“嚴敬”至“封大”。○正義曰:“嚴,敬”,《釋詁》文。襄二十六年《左傳》曰:“善為國者,賞不僭,刑不濫。賞僭懼及淫人,刑濫懼及善人。”彼文又引此詩,故知“不僭不濫”,謂賞不僭差,刑不濫溢也。定四年《左傳》曰:“吳為封豕長蛇。”是封為大之義。○箋“降下”至“之義”。○正義曰:“降,下。遑,暇”,《釋言》文。“明德慎罰”,《康誥》文。《中候契握》曰“曰若稽古王湯,既受命,興由七十里起”。《孟子》所云“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案契為上公受封,舜之末年,又益以土地,則當為大國,過百里矣。而成湯之起,止由七十里,蓋湯之前世,有君衰弱,土地減削,故至于湯時止有七十里耳。以此經責楚之辭,而說成湯有明德而王天下矣。明是于時楚僭慢王位,故告曉之。
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壽考且寧,以保我后生。商邑,京師也。箋云:極,中也。商邑之禮俗翼翼然可則效,乃四方之中正也。赫赫乎其出政教也,濯濯乎其見尊敬也,王乃壽考且安,以此全守我子孫。此又用商德重告曉楚之義。○重,直用反。
[疏]“商邑”至“后生”。○正義曰:此又責楚之辭。言商王之都邑翼翼然皆能禮讓恭敬,誠可法則,乃為四方之中正也。赫赫乎顯盛者,其出政教之美聲也。濯濯乎光明者,其見尊敬如神靈也。故商王得壽考,且又安寧,以保守我后嗣所生子。以我商家之德盛明如此,汝何故敢背叛不從我化乎?以楚不識商之明德,故告曉之。
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是斷是遷,方斲是虔。松桷有梴,旅楹有閑。寢成孔安。丸丸,易直也。遷,徙。虔,敬也。梴,長貌。旅,陳也。寢,路寢也。箋云:椹謂之虔。升景山,揄材木,取松柏易直者,斷而遷之,正斲于椹上,以為桷與眾楹。路寢既成,王居之甚安。謂施政教得其所也。高宗之前王,有廢政教不脩寢廟者,高宗復成湯之道,故新路寢焉。○斷音短。注同。斲,陟角反,《說文》云:“斫也。”虔,其連反,《爾雅》作“榩”。桷音角。梴,丑連反,又力鱣反,柔梴物同耳,字音亶,俗作埏。易,以豉反。下同。椹,陟金反。掄,魯門反,擇也。沈音倫,理也。
[疏]“陟彼”至“孔安”。○毛以為,高宗前王,有廢于政教,不修寢廟者。高宗既伐荊楚,四方無事,乃使人升彼大山之上,觀松柏之木丸丸然易直者,于是斬斷之,于是遷徙之,又方正而斲之。于是之時,工匠皆敬其事,不惰慢也。以松為屋之榱桷,有梴然而長;陳列其楹,有閑然而大。及寢室既成,王居之而甚安矣。美其能脩治寢廟,復故法也。○鄭以榩又為椹,言正斲于椹上。又以旅為眾。唯此為異。餘同。○傳“丸丸”至“路寢”。○正義曰:易直者,言其滑易而調直也。徙,謂徙之來歸也。“虔,敬。旅,陳”,《釋詁》文。桷者,椽也。椽以長為善,故梴為長貌。王之所居路寢,是寢之尊者,故知謂路寢也。箋亦不解閑義。梴為桷之長貌,則閑為楹之大貌。王肅云:“桷楹以松柏為之,言無雕鏤也。陳列其楹。有閑,大貌。”○箋“椹謂”至“寢焉”。○正義曰:“椹謂之榩”,《釋宮》文。孫炎曰:“椹,斲材質也。”以其方論斲斫楹桷,不宜言敬,故易傳也。《地官·山虞》云:“凡邦工入山掄材不禁。”注云:“掄,猶擇也。”此經丸丸之文在斲遷之上,是謂擇取易直者,故言“升景山,掄材木也”。言為桷與眾楹,則訓旅為眾也。以其方始斲之,未宜已為陳列,故易傳也。居寢所以行政,政不得所,王者不安,故知居之甚安,謂施政教得其所也。今美高宗之能修寢廟,明是前王有廢政教、不修寢廟者也。案《殷本紀》“盤庚崩,弟小辛立。崩,弟小乙立。崩,子武丁立”。盤庚始遷于殷,明即為寢廟。其不修者,蓋小辛、小乙耳。未知誰世,故不斥言。經止有寢耳。箋幷言廟者,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明亦修廟,故連言之。經無廟者,詩人之意主美寢也。
《殷武》六章,三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一章五句。
《那》五篇,十六章,百五十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