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年刻意于琴,初受指于弭大用,其闲雅平淡,自成一家。余爱栖岩,如蜀声之峻急,快人耳目,每恨不得对指传声。间关二十年,予奏之,索于汴梁得焉。中道而卒,其子兰之琴事深得栖岩之遗意。甲午之冬,余扈从羽猎,以足疾得告,凡六十日,对弹操弄五十馀曲,栖岩妙旨,于是尽得之。因作是诗以记其事云。
湛然有琴癖,不好凡丝竹。
儿时已存心,壮年学愈笃。
仓忙兵火际,遗谱不及录。
回首二十秋,丝桐高阁束。
栖岩有后人,万里来相逐。
能继箕裘业,待予为季叔。
今冬六十日,对弹五十曲。
五旬记新声,十朝温已熟。
高山壮意气,秋水清心目。
阳春撼琼玖,白雪碎瑶玉。
洛浦太含悲,楚妃叹如哭。
离骚泣鬼神,止息振林木。
秋思尽雅兴,三乐歌清福。
自馀不暇数,渴心今已沃。
昔我师弭君,平淡声不促。
如奏清庙乐,威仪自穆穆。
今观栖岩意,节奏变神速。
虽繁而不乱,欲断还能续。
吟猱从简易,轻重分起伏。
一闻栖岩声,不觉倾心服。
彼此成一家,春兰与秋菊。
我今会为一,沧海涵百谷。
稍疾意不急,似迟声不跼。
二子终身学,今日皆归仆。
我本嗜疏懒,富贵如桎梏。
幸遇万松师,一悟消三毒。
早晚挂冠去,闾山结茅屋。
蔬笋粗充庖,粝饭炊脱粟。
有我春雷子,岂惮食无肉。
旦夕饱纯音,便是平生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