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十八年，别离占其半。
生别亦已酷，死别更永散。
月破仍可团，心碎不成段。
恩情铸入诗，终古无改窜。
回首甲子秋，同龄吾已冠。
践姻旧京华，竹醉纪佳旦（旧传八月八日为竹醉日。）。
初蟾沐新雨，群星扶之焕。
亲迎凤城西，百两盈门烂。
门本椒幄亲，世则桑海换。
万人睹于归，犹作盛时看。
翠钿朱绣裳，靓妆簇璀璨。
颀颀比肩人，霞靥映雪腕。
光融玉镜台，均溢瑶琴缦。
平生睹面始，婚夕红烛畔。
相识虽不曾，一见淑可判。
果愉堂上心，能博重闱粲。
舅姑褒日贤，美逾众口赞。
猗兰本独蕤，诗礼馨沃盥。
慧解蟹行文，雅习鸾胶翰。
慈孀相倚命，旧邦生逢乱。
闺藏恨非男，谁奇窦媛叹。
早辞内家装，未羡深宫褑。
人才选雀屏，天意归鸿案。
画传新妇贽⑴，琴调中郎爨。
国士知最难，况逢在帷幔。
天下君扫除，内顾休劳悹。
阃内侬平章，愿效留守酂。
后挽鹿门车，先破鲸海澜。
重回六宙春，偕老一园灌。
历历心上语，负负意中算。
所偿刻骨悲，追忆剩云断。
日月飞莫擒，儿女环成贯。
初来举两雄，祖奶犹及唤。
殿以掌珠骈，吾翁娱把玩。
小男肖眉宇，大男肖体干。
最怜双幼鬟，神传得其灿。
虽然身外物，无尽情间炭。
儿肥母则臞，分耗血与汗。
中摧慈姑丧，外怵弥天难。
一瘁蚀肺肝，终难复旧观。
南雨痗匪宜，北风爽宜侃。
花饯歇浦帆，萱依燕韨闬。
将雏伴归宁，馀春赎烂漫。
朝浮太液船，暮酌上林馆。
荷光暖相携，并影杂群鹳。
乐踪不踵旋，等似波浪撺。
揽辔非轻离，著鞭宣远惮。
壮我一往襟，柔肠弗以绊。
万里投忼慨，几别割怜惋。
横流方滔滔，寸管持欲捍。
终思补毫发，不辞蹈浩瀚。
愿力嗟矛盾，功名笑贕毈。
薄官仍泛梗，浊世若尝蒜。
南枝复西叶，羁绪诉鹃鴠。
成就婿浮云，何曾答霄汉。
丙子夜郎返，悲逢已在𤼐。
为借耦耕居，翠微缭画墁⑵。
卧治亦经年，百药涉瓶罐。
病态幻阴晴，母劬护宵旰。
暂归翻若客，劳生属奔駻。
翌岁白下还，握慰新起偄。
怜比红梅瘦，瘥似春冰泮。
羽檄催又分，鼓勇实相赞。
两京县参商，车迅流星弹。
差强地堪缩，往返燕以衎。
急劫爆战氛，如潮突危垾。
凄断卢沟桥，呜咽淞水滩。
五霜坼山河，九土焦烽爟。
独客愁边鸿，残虏喘馀豻。
终期抟骨肉，观复决爻彖。
生逢竟绝盼，死泪料凝睅。
冬逝夏始闻，音沈梦可按。
来别知长徂，髣髴采加奂。
魂魄果能飞，相依留莫涣⑶。
环宙演杀机，劫波茫无岸。
杵漂人海血，岳积战场骭。
较量鸿毛耳，顺化犹幸断。
直如吾丧我，夺爱彼苍悍。
歌哭亦奚为，情在正难逭。
幌月照无双，一吟千泪锻。
⑴ 夫人来归时，以其所作画幅分馈家人。
⑵ 西山耦耕居为蒯圆叟丈别业，曾藉以供夫人养疴。
⑶ 夫人于辛巳旧冬殂北平，今夏始闻耗。春间曾梦夫人来别，谓从天空飞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