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俭卿舍人兄新得宋嘉祐二体石经三百七十馀纸,为《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孟子》七经、《玉海》等书。述汴石经,不言有《孟子》。表章亚圣,自此刻始,是足补史志之阙。吴山夫尝见四册于吴门薄自昆家,乃《尚书》《周礼》《礼记》《孟子》。山夫自得五碑,止有《易》《书》《周礼》。顾亭林、朱竹垞皆谓汴经久佚,拓本之富,未有如今日所得者。既黏缀为四大册,有重出者卅馀片,另为一册,寄京师付贤郎颐伯兄弟。颐伯来饮余斋,持册丐题。余因忆祥符、陈留两处二体石经,余皆曾寻获摩赏。行路悤悤,未及详讨,不知汴中湮匿者尚有几碑。亭林、竹垞谓其全佚者,非也。太宗表章《说文》,仁宗特刻二体石经,右文稽古,前代所无。而有宋一朝,篆学荒芜特甚,深可慨叹。酒后纵笔成诗,奉柬俭老。俟南游时诣六萟堂,当获饱观快订也。
昔年南北随计吏,访古寻碑剧閒恣。
祥符陈留两县学,谛观二体石经字。
当时单车急驰走,毡蜡无缘自携致。
数纸虽从帖贾收,末由手拓穷精致。
三十年来成老㝱,百事荒凉从弃置。
今宵忽枉故人子,翠墨持示而翁寄。
三百七十有馀幅,得自淮安破书肆。
易书诗礼春秋经,附庸孟子七经萃。
溯惟宣圣定六经,古文特秉周公制。
中兴籀史屏不录,鲁国儒书赖弗坠。
臣斯敢以秦革周,仓雅茫茫委荒翳。
惨到焚书万古无,三代斯文真坠地。
桃源俎豆无处问,孔壁金丝定馀几。
何怪中郎校石经,止写八分不求备。
先时洨长正六书,博采通人理群类。
上通古籀成大宗,李相秦文多割弃⑴。
黄初三体果嗜奇,本邯郸纯及卫觊。
惜哉入石止两经,臆造科文相杂厕⑵。
五胡扰扰纷谬体,有唐巍巍握神器。
昭陵茧纸宝俗书,开成石壁斠同异。
虽然事有本末歧,要知俱远篆分意。
后蜀刊石兼传注,翔实一更前代例。
莫嗤闰位孟知祥,贤哉仆射毋昭裔。
右文崛起宋雍熙,应时果有徐常侍。
远从祭酒续遗绪,特斥阳冰出新义。
传及仁庙崇正学,首重篆文真楷配。
七经朗朗列胶庠,二体森森标职志。
无如讲义忽郁兴,坐使奇文堕幽閟。
欧苏文笔骋雄骏,周程学术真渊粹。
不闻论据到石经,神物嗟从何处避。
许氏遗书幸已传,徐家系传孤行世。
兹经寥阒少人窥,岂待渡江落胡骑。
打本都如凤羽稀,贞珉那免牛角砺。
先生微尚在高密,淬掌镂心研六艺。
精诚所感经有神,秘奥来逢天所赐。
零琼碎璧不肯舍,缄付贤郎勤诲示。
贤郎恳恳敬父执,手编来破猿翁醉。
猿翁经畬久不锄,粗识𧒘扁迷次弟。
旧学温寻四十年,灵光想象三千岁(四目灵光,见《仓颉碑》。)。
其箕云云与于乌⑶,触手摩挲古芬腻。
颇望时髦略识字,休竞词华忘典记。
几时去泊淮浦舟,与君细剪寒镫穗。
金石重探钱阮遗,觚彝远索商周邃。
江上烽烟当渐息,中天日月还重丽。
古篆不毁圣不死,礼乐可兴经可继。
莫惊此语迂且夸,请读山阳丁氏新装巨册四。
⑴ 秦刻石多与许书不合,知叔重自云合以古籀,即刊落秦文也。
⑵ 三体石经止有《尚书》《春秋》,其古文特依科斗形造出。
⑶ 即此册中篆书「其」作「箕」,「云」作「云」,「于」作「乌」,古气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