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亭赋(1144年) 南宋 · 韩元吉
绍兴十有三年,石林先生自建康留钥移帅长乐。
惟公以文章道学伯天下,推其绪馀,见于政事。
时闽人岁饥,馀盗且扰,曾未易岁,既怀且威,仓廪羡赢,野无燧烟,民饱而歌。
乃辟府治燕寝后,筑台建亭,尽揽四山之胜,字曰「万象」。
公时以宴閒临之,命宾客觞酒赋诗,以纪一时之盛。
某适以旧契之末,获拜公于庭,知邦人之德公而公之能与共乐也,退而为之赋。
其词曰:
石林先生治闽之初,邦人咏歌。
延览登眺,临城之阿。
面长江之回旋,俯重峤之嵯峨。
剪凡草于荆杞,发层台之新基。
收揽宇宙,以万象而目之。
先生曰天地之内,所谓景与物者,不可以既也。
方其交于吾前,而其象无穷,触于吾心,而其意无穷,惟达者可以道会而不可以知通矣。
斯亭也,处于户庭重复之末,而出于阛阓胶扰之中。
危梯直上,十寻倚空。
窥井邑之鳞次,张九衢之飞尘。
嚣声四起,人烟缤纷。
励丝竹之馀响,郁椒兰之清芬。
当其连山如环,秀色四出,林峦郁其映带,烟云度而髣髴。
阴晴变态,所获非一。
极东南而凝睇,莽游目于穷发。
海波荡漾,蛟龙惊獝。
粲朝日之初升,数山川于异域。
飓风角于天际,卷千帆之飘忽。
或一瞬而千里,或穷年于咫尺。
瞻云鹏之独运,哀斥鴳之短翼。
天池倏其九万,羌决起于蒿藾。
白鸥去而西飞,澹长烟之远没。
田畴俯见,禾黍如绩。
耕夫耦而长谣,牛羊散于砂碛。
馀霞被于林杪,明月皎其东壁。
挂北斗于栏楯,泻银汉于雉堞。
披风露之冷爽,想飞仙之来接。
听鸡犬于云中,奏笙簧之激越。
叹佳赏之奚尽,虽妙意其莫述。
惟吾兴之所寓,与彼物而所得。
故可以追阆风之游,而谢华胥之国也。
客有闻而叹曰,嗟嗟先生,百代之英。
玉堂金马,载蜚厥声。
厌帝所之钧天,歛光芒于一藩。
而馀风所被,犹足以息潢池之盗而庆高廪之丰年矣。
今夫此邦之形势,最于八州。
缭周垣其百里,渺澄澜而为沟。
三峰峙而鼎足,盖有类夫蓬莱与瀛洲。
自无诸迄今,千有馀载,中更王氏,穷侈自泰。
异时离宫别馆,乘山瞰海,而今之所存,大则浮屠老氏之室,小则公卿大夫之庐,鸣钟相闻,择胜以居,飞栏危榭,往往而在。
倚岩壑之幽清,翳松桧其晻蔼。
虽一斑之或见,曾未若斯亭之宏大。
碧油画戟,来藩此府。
往贤近臣,盖已百数。
慨登临之遗迹,咸褊陋而无取。
独先生至而有之,舞山光于帘幕,冯地势之襟带。
杂支离之万种,烂锦幄其旆旆。
荐醽醁于樽俎,剥珍错之螺贝。
发角徵之清唱,挽行云于天外。
使邦人聚观,白首惊拜。
岂吾先生浩然之气,六合为隘。
蟠万象于胸中,耿星辰而不寐。
遇至美而一发,借佳名以自快。
而景物之来,适际其会,彼千古而莫识,信一时之有待者耶。
于是先生闻之,冁然而笑,众宾避席,迭起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