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鸣悲风,夜寒断人迹。
呼童掩荆扉,然灯照虚室。
饮酒劝孤影,数盏双耳热。
酒薄醉易醒,百感中夜发。
自念樗栎姿,散漫故无匹。
方轮不可运,磐石不可掇。
世途逐圆转,我自迂且拙。
年华不少留,一去如电掣。
老大终无成,贫贱犹布褐。
忧来无如何,引手搔短发。
忆昔五六龄,嬉戏觅纸笔。
先祖教诵读,慈爱免嗔喝。
顾谓此儿慧,书香可继述。
七岁诵典谟,章句能熟悉。
八岁读雅颂,大义粗讲说。
先祖忽弃世,家道遂荡潏。
岁凶值饥馑,粮粒早晚缺。
亲戚不踵门,谁肯相顾恤。
严父持家政,研田作生活。
家贫父为师,督责始迫切。
十三课古文,十四学帖刮。
大故遭失恃,天何忽降割。
自伤无母儿,中霄泪成血。
𧚅褬无完衣,头葆脚不袜。
于今一回想,衷怀自凄冽。
十七就外傅,文艺严纪律。
学业苦疏莽,万分略窥一。
廿一游胶庠,厕身群英末。
秋风白门棹,文战伤屡蹶。
亦知无媒客,每为当涂黜。
谨守父师训,独耻尚干谒。
男儿生世间,出处不可忽。
始进苟不正,万事恐瓦裂。
当今休明世,鼓吹藉经术。
文章堪报主,要须励清节。
未闻卑屈身,可希稷与契。
事君重行义,亦以爱民物。
奈何权贵门,朘民营兔窟。
南金等瓦砾,甲第高嵽嵲。
女乐奏丝竹,笙歌杂清瑟。
下箸驼蹄羹,送酒云罍凸。
寒披貂鼠裘,春服鱼子缬。
此物何自有,闾闬之所出。
取之无惭恧,乃复恣鞭挞。
讵知茅屋底,民穷但存骨。
愿君一动念,毋为视如蔑。
名节人网维,于今笑迂阔。
出入金张门,首俯膝可屈。
小人自龊龊,金多颇骄黠。
同类日相索,势利易亲昵。
吾吴礼义乡,胡为渐沦没。
贱子蓬蒿人,穷居抱孤孑。
梅花种屋后,溪流绕蓬荜。
键户阅图史,喜无杂乱聒。
惟期同志士,远来解饥渴。
赋诗宗骚雅,体裁贵区别。
清谈转娓娓,幽味共怡悦。
但恐流放旷,踪迹类任达。
白首不闻道,虚生等夭札。
深愧匏落躯,筋骸自閒佚。
壮岁无令名,忧心时惙惙。
所愿勤朴学,弃华励其实。
勿言基址浅,层累或有日。
不见樊敬侯,种树待成漆。
苟慰祖父志,家声庶无失。
万事集长夜,回肠如寸结。
北风吹窗纸,短檠半明灭。
暖酒再斟酌,稍敌寒凛慄。
酒尽诗亦成,慷慨意激烈。
何处远鸡声,荒村叫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