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将母身，同携襆被出城闉。 缘知来日非今日，已觉吾亲即若亲。 晚岁互看谋粟米，衰龄密共祷星辰。 登堂此度先垂涕，我已伤心作鲜民。 尔缘亲老亦游秦，短札频言去住因。 句曲宦穷居未得，殽函涂险客方新。 溪山迢递应谋筑，天地分明许结邻。 各有著书心迹在，未堪终岁作游民。 ① 时余约与屠大令绅共买外家鹳荡庄别业，丁君言，已为渠亲串所得，并以志感。 新交数尔及崔陈，握手临期意独伸。 聂政母亡尤念姊，马卿家在总依人。 休嫌骨相前生薄，敢诩心期数子真。 风色满天云气冷，更从岐路入西秦。 居然一室住经春，懒学嵇康得性真。 蛛网布来无隙地，燕巢移去择嘉辰。 窗浓未拂云山翠，箧冷犹栖京洛尘。 眼底乍看陈迹净，檐前鹊语亦怀新。 已拚泥饮度萧辰，红树前头忽觉春。 偶语乍来窥槛鹊，高枝偏隐上楼人。 相看旧雨都如梦，更展屏风已隔尘。 几曲艳歌归去晚，碧流离瓦绽星辰。 领郡天南复几春，退衙仍是苦唫身。 苗蛮绕郭风偏悍，孔李通家谊最亲。 千树影中圆月上，万山深处一官贫。 闲情谱到双红豆，莫哂吴侬白发新（太守有红豆词二阕极工。）。 一瓣心香契独神，此公高义出风尘。 应怜少日齐名者，已作千秋传世人。 检点溪山馀笠屐，删除花月少精神⑴。 向平婚嫁为君毕（君一子一女，皆君没后为之婚嫁。），亦拟穿云访列真。 ⑴ 诗为翁学士方纲所删，凡稍涉绮语及饮酒诸诗皆不录入。 不为东帝只称臣，江左真王仅此人。 故里锦衣殊赫奕，中原棋局太纷纶。 州排十四疑无敌，弩射三千若有神。 依旧吴宫好花月，遗民从未识烟尘。 老结云溪寂莫邻，词场宦局几番新。 七千里外寻陈语⑴，十四科中认后尘。 雪舫正堪谈往事，云山难得共闲身。 玉堂此度真天上，公作边臣我逐臣。 ⑴ 君前任贵西兵备，及余视学此省，已距二十年，尚于行部时见君吟咏。 万绿濛濛夹去津，鞭丝影里柳丝匀。 何曾肯绾千回别，只解平飞十丈尘。 地近红心愁戍马，天留青眼阅劳人。 春明门外重分手，一度相看一怆神。 闭门六昼雨如尘，枉却江南乍好春。 只有虫书消永日，愁无蜡屐走西邻。 茅斋伴客餐乾糗，灶屋呼童爆湿薪。 稍喜八行来远道，早闻盗贼靖三秦。 乞得田间自在身，课晴课雨阅昏晨。 天山尚梦三时雪，人海初平十丈尘。 浪说戈头能淅米，几曾釜底乞分薪。 烧灯市外云如墨，辜负风光过早春。 一幅蛮笺任屈伸，半钩新月倍精神。 关心幽鸟能窥客，过眼空花不惹尘。 云影去来伤往事，水光摇荡识前身。 悲秋宋玉支离甚，况复登临送远人。 万里归来访病身，剧怜面目已非真（余自伊犁归访君，君半面已毁。）。 呕心疾比庞眉客，悬腕书同透爪人。 两度悼亡形转悴，一官濒死志难伸。 东山丝竹销沉尽，垂老羊昙益怆神⑴。 ⑴ 余少受侍御舅氏知，每过居第，未尝不挥泪也。 名流少壮气难驯，老去应知识力真。 七十五年才定论，一千馀载几传人。 杀青自可缘陈例，初白差难踵后尘⑴。 只我更饶怀古癖，溯源先欲到周秦⑵。 附：和作 赵翼(武进) 词客低昂本不平品题间弄腐毫轻但消白首无聊日岂附青云不朽名老始识途输早见贫堪凿壁借馀明洪崖拍手从旁笑犹是灯窗未了情 何限纷纷著作林拣来只剩几铢金论人且复先观我爱古仍须不薄今耳食争誇谈娓娓鼻参谁候息深深锦机恐负遗山老枉度鸳鸯旧绣针 晚知甘苦择言驯一代风骚自有真耄学我悲垂尽岁大名君已必传人幸同禅窟参三昧不笑元关隔一尘从此国门县吕览听他辨舌骋仪秦 ⑴ 君意欲以查初白配作八家，余固止之。 ⑵ 余时亦作《北江诗话》，第一卷泛论，自屈、宋起。 生天成佛事皆真，二百年来记昔因。 化鹤人归冤已剖，钓鳌客到观重新（观为州守鳌图新建。）。 虫鱼篆尚留遗迹，麟凤洲先谒后尘（王凤洲兄弟首先称弟子。）。 毕竟传疑由弟子，昙鸾枉说化前身⑴。 ⑴ 凤洲作《昙阳仙师传》，末侈说师为昙鸾师后身，以致人疑。 频年几案整精神，训诂方舆勘较真。 于世已疑成弃物，此经未愧号功臣。 时将古意参前哲，不肯多端误后人。 红豆一株今在否，莫教嘉种化为薪⑴。 ⑴ 红豆山房，惠徵君定宇所居也。此书采徵君《九经古义》颇多，故忆及之。 谁怜奉倩最伤神，起坐披书屡欠伸。 垂老仅馀囊底智，独醒时啖果中仁。 閒将晴雨占庚子，未许雌雄判甲辰⑴。 正是客怀凄断处，玉梅窗外影横陈。 ⑴ 祭酒与予同举乡试并同庚，故戏及之。 居邻水国号山民，校勘陈编事业新。 官爵偶同文待诏，唱随欣得管夫人⑴。 买书船好通支港，写韵楼高绝点尘。 屋后女桑三百树，不妨来访异时春。 ⑴ 君配吴夫人亦工诗，有《写韵楼集》四卷。 白门旅客亦词臣，却望归帆已浃辰。 坐次尚虚三秘阁，饮中原拟八仙人。 居然皓首称先辈，同向青云逐后尘。 两度木天高会好，占他残腊与初春⑴。 ⑴ 前岁腊八日，李廉使廷敬于吴门作高会，坐中同馆亦有八人：吴祭酒锡骐，范编修来宗，李粮储奕畴，孙兵备星衍，李太守尧栋，张吉士溥，暨余及廉使也。 不及歌筵逐众宾，迟来刚近百花辰。 平安可忆狂书记（余未第时曾客君署。），脱略忘称旧部民。 天上大挠推甲子，人间小岁守庚申（君以小除日初度。）。 松枝隐背松花食，早与长源作替人。 五里迢迢此问津，读书台访许东邻。 偶浮篾舫同飞鹢，闲看萍花漾隐鳞。 山叟莫年忘甲子，水仙初度忆庚寅。 儿童拍手缘何事，笑指风前垫角巾。 古岸西头竹结邻，已凉天气忽寻春。 半坡秋水三更月，百种名花一丽人。 时有细香穿曲榭，不妨疏影替横陈。 歌喉串串圆如豆，频惹衰翁酒入唇。 浔阳南岸小孤滨，似画江山月色新。 大地亦浮何况我，北风如吼欲飞人。 微茫槛外蒹葭雁，检点樽前笠屐身。 语笑漫言冬序冷，围炉活火试烧春。 冻蕊初花草未茵，奠公刚及二分春。 文名偶并元才子，诗谏吾钦白舍人。 大历体裁输后辈，永贞朝事感孤臣。 到今谁续循良迹，湖上惊飞清浅尘（时白堤外湖水半淤，急须疏浚。）。 宾月楼头月是宾，主人除我恐无人。 贫交又放邗江棹，小住同垂宛水纶。 红豆一株传绝学（君为惠红豆再传弟子。），黄花十里飏残春。 著书匡阜他年约，瀑布香炉共此身。 刘刁周戴祸随身，死国谁如桓茂伦。 两地烟云埋骨久（宣城、泾县皆有公墓。），此间丘壑赏心真。 酒徒脱略偏容我，山色嵚㟢解笑人。 犹有旧交君忆否，西风先起庾公尘。 幔亭同约谒仙人，白岳今看访隐沦。 良友马蹄篇自好，病妻鹿脯帖偏新。 风云径路通霄汉，儿女情怀损性真。 我向武夷君一笑，琴高跨鲤入红尘。 竹绿如莎草似茵，溪流曲曲不迷津。 快携谢客登山屐，更假渊明漉酒巾。 园叟偶然周甲子，湘累犹是忆庚寅。 二千里外三重岭，谁识先生自寿辰。 不种桃花不避秦，距城卅里号通津。 宽疑典午瓜分县，密讶弘农豆撒人。 两地烟云穿胁近（与三天洞最近。），此间丘壑赏心真。 瞿硎去后无消息，留得三株作化身⑴。 ⑴ 洞有瞿硎树，一本三株，相传为瞿硎手植。 夙约看花到下旬，片帆飞渡及兹辰。 左江右海地留客，十雨五风天饯春。 欲护好凭云作障，乍飘已觉月亏轮。 休嫌老去情怀减，秉烛偏能学古人。 时封翁年八十，陈大令宾、蒋少府廷耀年七十，刘宫赞种之年六十九，赵上舍丙年六十四，朱方伯勋、瞿兵备曾辑年皆近五十，惟大令以事不至，宾主共七人。 七人四百四十岁，上自八旬逮五旬。 高会固应追九老，此花刚喜殿三春。 家因近海鱼同嗜（是日遍罗海鲜。），交到忘年酒共醇。 只有颍川期未至，德星聚处少兹人。 几年我别神仙宰，不识神仙仅五旬。 一县洞天兼福地，半生循吏作诗人。 东吴百里思前约，西蜀三张步后尘（君在京邸时，与遂宁三张并名。）。 我望琴堂为称庆，长官勤政小民醇。 林下居然五十春，菰芦梦每忆枫宸。 朝端久已无前辈，座上谁堪作替人。 九日乍斟新酿酒，三天仍念旧词臣。 西清诸老皆销歇，阆苑真难步后尘⑴。 ⑴ 朱文正、纪文达皆与公同年，并于一二年前辞世。 不及虹桥修禊辰，布帆东下剩残春。 嚣惭里俗非吾土，穷忆交游有此人。 日晚细寻花下路，风喧时避竹间尘。 重来屈指无流辈，董相祠前驻短轮。 华年作客此萧辰，已觉凉秋胜好春。 鹦鹉顿离前度劫，芙蓉须认再生人。 空从碧落传私语，只向金仙乞病身。 残月一钩幽梦醒，笑他还堕软红尘。 短后衣看逐短轮，荒涂扰扰值兹辰。 销残尘海无奇士，寥落云山隔酒人。 痛饮总虚遥夜约，狂唫苦觅昔时春。 浮萍飞絮都飘泊，好向閒中悟此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