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人天隔两尘，难从宦海问前因。 夕阳自照平台树，修竹谁栽小苑春。 五月琴装催下吏，一时酒盏遍骚人。 相看行李无他物，剩有蓬山雪满身。 秣陵关外动征尘，满耳骊歌夹路陈。 琴为风移弹别调，鸟因枝稳恋残春。 来秋麦草应无恙，他日儿童尽故人。 只恐任延年尚少，可能官不累斯民。 石城把手證前因，一障乘边又怨春。 才子官卑原写意，酒徒缘少更伤神。 文章各领江山气，鸾凤同为飘泊身。 此去旗亭休缓缓，天留清雪等诗人。 廿载封疆依旧贫，行囊只带一家春。 贡筐草草无方物，荐表拳拳有善人。 公论自多留鼎鼐，私心还望转车尘。 老臣耐得征途冷，原是冰霜阅历身。 观察番禺旧日恩，廿年重接玉车尘。 风花转眼非南国，属吏从头问故人。 世上本无常照月，天边还有再来春。 平生听说西湖好，此去公才试画䑳（公以得过杭州见西湖为喜。）。 衰草残云逐岁新，梅花何忍住红尘。 黄粱入梦刚三鼓，白首同归又二人。 再拜未消寒食恨，九原应记永和春。 酒垆近日苍凉甚，不望河山也怆神。 飞沙漠漠傍雕轮，情在苍生累在身。 此去愧非初嫁女，再来原是谪仙人。 云兴海岳思为雨，花别桃源怕误津。 听说金陵诸父老，望侬如望隔年春。 天涯鸿爪认前因，壁上题诗马上身。 我为浮名来日下，君缘何事走风尘。 黄鹂语妙非求友，白雪声高易感春。 手叠花笺书稿去，江湖沿路访斯人。 一个溪堂六酒人，先春一日共寻春。 羹调小妇粗俱妙，月近元宵旧复新。 风作半琴鸣竹外，灯分双蕊斗花身。 明朝拟踏银桥市，各戴华阳自制巾。 一盂麦饭出南门，都是蘧园旧酒人。 里析有灾空引輴，夏侯无客不沾巾。 生前华屋花长闭，城外清明鬼亦春。 肠断江头王武子，黄公垆下说音尘。 九月尚书觐紫宸，九重刚下有温纶。 皋夔岂为科名重⑴，马邓新兼帝室亲。 抗手侯王俱后辈，趋庭公子半诗人。 弓刀小队秋郊外，笑指芙蓉殿晚春。 ⑴ 诏：本朝满洲科目，惟鄂尔泰、尹继善二人。 台垣一夜陨星辰，祷祀难留岳降身。 雨露正浓梁木坏，绮罗虽盛相公贫。 东园秘器颁张禹，车驾临门问贺循。 听说凭棺天语痛，至今哀感动旁人。 同咏霓裳廿四春，重联芝盖五湖滨。 但知俸好全供母，岂料官清转累人（时方调简索助。）。 宓子弦歌宜小邑，许由家世本天民。 白门烟柳青溪水，记尔留题墨尚新。 云龙踪迹记前因，海内论交子最亲。 山馆夜凉分听雨，水窗花落共伤春。 联床尚作同游梦，上马频惊欲去身。 此后萧斋风月冷，再悬陈榻恐无人。 久迟枚卜识君恩，留与先生庆七旬。 调鼎人来双凤阙，称觞花满一家春。 韦平两世黄扉业，伊吕三朝白发身。 同是祝公无量寿，自天传下语才真。 昼锦堂开北海尊，尊前两代白头人。 八州作督仍为子，五鼎娱亲更及宾。 池水影摇冬日煖，蜡梅花斗晚香新。 一阳那待明朝复，此夕先看满座春。 神仙丰骨鹤精神，天遣长扶大雅轮。 七十高年双黑鬓，两朝元老一诗人。 亭台点缀升平景，鱼鸟追随独乐身。 閒倚雕栏思往事，百花头上有馀春（公丁未第一人。）。 百年大雅独扶轮，笔下龙蛇纸上春。 一品集成传海内，五湖花好称吟身。 朝无燕许伤前辈，家有韦平庆后人。 想历恒河千万劫，鹤归华表尚精神。 予为凤龄事至今悒悒，因忆己巳春卜妾平湖，有良家子杨氏许赠不许见，事故中止。及舟归，而其家追余往见，则痁作不能行矣。嗣后或交臂失，或来归后又遣去，舛午胶轕，不一而足。大有悟于佛氏因缘之说，故作是诗。 绮丽情怀阅历身，青天碧海漫寻春。 每看遭际千般幻，始信因缘两字真。 花到手时偏不折，璧从怀后转生嗔。 暗中竟有牵丝者，笑我徒为傀儡人。 御李当年有旧恩，曾持手板谒清尘。 谁知屏后窥探客，即是天家柱石臣（公云曾在李公屏后见枚。）。 老去自怜知己尽，书来重见爱才真。 何当远泛清江棹，白发追陪话夙因。 卅年不见故园春，一夕南还得主人。 佳节已过修禊日，华堂还召苦吟身。 酒边分韵诗随意，花下谈禅鸟问津（西林、梦楼席间谈禅，人多避席。）。 恰好山阴侬买棹，兰亭方欲访前因。 巾车踏遍九州尘，到底吾乡意气真。 入郡未为投刺客，敲门先有送诗人。 士将皇甫呼前辈，官忘陶潜是部民（公席间，诸太守推予首坐。）。 招饮一宵三四处，拟分身醉武林春。 卅年门馆受恩身，抬举烟云意最真。 频把参苓遗老母，几番丝竹宴骚人。 南衙语笑春虽远，小札寒暄墨尚新。 料得奇章怜杜牧，他生还许吐车茵。 弯环月样几横陈，置酒应招看月人。 让处不知谁首席，坐时只觉可添宾。 天星合璧书称瑞，粉蝶成团影亦春。 悟得转圜行智意，朱门蓬户好安身。 天涯乍作通名客，江上同为未渡身。 一只孝廉船肯让，三更灯火话尤亲。 故乡有意推前辈，当路无心据要津。 他日瀛洲三岛路，期君还作后来人。 未投名纸谒清尘，早见傔人候水滨。 羁旅忽逢倾盖客，文章曾是受知人（公言读我制艺登科。）。 留宾馆借亭台地（吕氏园。），送酒车生顷刻春。 多感贤侯似孙宰，彭衙一曲證前因。 千里车游雁荡春，一城冠盖远迎宾。 但惊胜地逢贤主，岂料将军是故人。 二品尊官章服换，三秋离绪鬓霜新。 多情强我南衙住，自扫陈蕃榻上尘。 吴门沙维杓字斗初，久擅诗名。余每过枫桥，家渔洲必招过从。今年二月间，闻余到，喜跃而来，自言老健如牛，饮啖殊豪。及余归自天台，而斗初竟殁，犹留《题随园雅集图》一稿，存渔洲处。 飘飘长鬣气如云，滚滚词锋迥绝尘。 敢说钟期琴独赏，本来鲍谢笔如神。 卷留残墨身先逝，人到衰年健岂真。 此后枫桥阿咸处，酒杯重举定沾巾。 正投巴曲到军门，忽听钧韶降野滨。 汲郑果然能礼士，皋夔原本是诗人。 笔挥强弩堪穿札，气吐秋云不染尘。 病里瑶笺当灵药，一回雒诵一精神。 暂辞东观走西秦，幕府风高遽丧身。 到耳忽惊肠欲断，痴心还想信非真。 三吴屈指推名士，四海同声哭善人。 料得中丞骚雅主，不教遗稿付沉沦。 久识东山有庆云，朅来西粤见经纶。 赵衰人爱三冬日，崔篆车班一路春。 桂岭高峰天作柱，漓江清水玉无尘。 偏于野叟殷勤甚，怜是留侯门下人（壬申枚仕陕西，为先司寇属吏。）。 四月十六日，余将还山，行李已发，念玙沙先生之病，绕道作别，不料五鼓已亡，尚未殓也。 才别西湖又别君，入门僮仆换衣巾。 方知昨夜闻鸡候，已是先生驾鹤辰。 易箦馀声犹在耳，长眠善气尚迎人。 夷衾揭起重携手，未忍匆匆了宿因。 天生潞国好精神，坐镇华夷有重臣。 八秩高年同圣主，两朝调鼎继先人。 筵开赐第听传诏，花发琼林再看春。 二十七科黄阁老，商盘夏鼎尚嫌新。 积翠轩诗命讨论，当年元老爱才真⑴。 荒园两曳尚书履，仙草频颁白发亲（文端公两来随园，每赐老母人蔘。）。 开府有才能继武，衰翁无力再趋尘（枚足蹇不能跪起。）。 寿言忽献公休讶，我本留侯门下人。 ⑴ 公大父嵩瞻先生《积翠轩诗》两卷，文端公命枚加注重刻。 瀛洲仙客尽趋门（公兼掌院学士。），重宴琼林又四春。 正色立朝风度好，求贤若渴性情真。 汉廷久缺三公座，秦誓终思一个臣（公薨，大学士缺半年尚未有人。）。 试夹金瓯抡指算，先皇耆旧有何人。 运河司马黄小松录司空与渠札见示，云「袁简斋盛世才人，琳久思立雪。客中携《小仓山房诗稿》朝夕讽诵，虔等梵经，如亲丰采」云云。余读之感深次骨，且知前寄答诗尚未收到，而公已总督四川，故呈二章兼以墨寄。 东河司马寄郇云，读罢袁丝泪满巾。 大漠风沙方报国，小仓诗卷总随身。 山中树老开花少，海上琴遥听曲真。 从古名臣虽爱士，自甘立雪有何人。 欲为迟郎赋感婚，即将此日卜良辰。 蟠桃会上看新妇，玉镜台边祝大椿。 白发妆成三女粲（陆、金、钟三姬俱老矣。），好风吹满一家春。 画梁乳燕双飞处，添个堂前问字人（阿迟妇全宝能诗。）。 前明弘治癸亥，秦修敬先生招陆懋成（勉）、陈天泽（履）十人为诗会。沈石田为作《碧峰吟社图》，藏秦府多年，忽然失去。小岘观察得之济南书肆，甚为欣喜，然已失去图尾诸名流题跋矣。 碧峰社里十风人，写上丹青五百春。 底事仙山飞海外（用王摩诘故事。），依然神剑跃龙津。 文姬自古终归汉，淮水而今尚姓秦。 莫惜标题微有缺，断圭残璧总精神。 我本留侯门下人，哭君三世倍沾巾。 廉泉一勺频分俸，仁粟千钟更指囷。 握手记曾留后约，通家何遽了前因。 伤心芳讯来如昨，犹饷新茶及早春（仲春蒙寄新茶。）。 勋冠云台有重臣，一朝天上作星辰。 誓清蛮触宁知病，力竭沙场竟致身。 家散黄金酬将士，貌留青琐画麒麟。 祇愁甲可银河洗，难洗三军泪满巾。 五载屏藩物望尊，一朝玉节走雕轮。 皖城有幸迎郇伯，江左无缘借寇恂。 卿月本来难久照，仁风何处不班春。 只愁明岁瞻园燕，错认堂前旧主人。 圣世元良四重臣，皤皤一老受恩均。 不图青史传名里，都付仓山后死人。 褒鄂须眉非易画，皋夔气象见方真。 九原他日相逢处，始信文章有宿因。 每逢秋到病经旬，今岁悲秋倍怆神。 天教袁丝亡此日，人知宋玉是前身。 千金良药何须购，一笑凌云便返真。 倘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将鸣珂马入枫宸，犹寄新诗别钓纶。 忙有工夫酬笔墨，交惟云水最心亲。 贪吟我每输元老，懒送公当恕病人。 回首茅檐尚留恋，廿年江上四番春（公诗有「茅檐疾苦」之句。）。 三朝雨露一生春，书锦堂开庆八旬。 蕊榜久无同辈客，琼林偏有再来人。 蟠桃树老生花早，玉女风高进酒频。 刚是日长添线节，南天云物倍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