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内存年辈，同伤岁月迟。 那堪相见日，又是暮秋时。 瓜步半轮月，真州一卷诗。 双鱼凭问讯，强饭慰相思。 谢公高卧处，丘壑自然奇。 修竹邻墙出，青峰隔岸移。 到门渔艇系，倚杖茗炉随。 指点流泉路，穿花入小池。 回忆同游地，东门路可悲。 闺人传道韫，天壤笑凝之。 兴在江湖短，情因儿女痴。 谢家兄弟好，几处哭新诗。 ① 遭乱以来，诸子不闻者数年矣，曼公、鉴在虽同流落，各在一方，因克咸之变，追念旧雨，不禁泫然。 十年同出处，乱后数偏奇。 作吏君先达，从龙我后时。 艰难千里共，心迹两人知。 扈跸挥毫夜，雄文更忆谁（吴鉴在。）。 欲讯山居课，寻兰注楚词。 倦吟开阁少，中酒下山迟。 卧枕神仙传，行看樵子棋。 兵氛闻又炽，莫遣病夫知。 ① 乙酉之变，予有《哀江南》诸诗，今在旴江，闻松江之难及传南中诸死事甚悉，因为《续哀》《广哀》以纪之。 节义云间盛，陈登志更悲。 九旬存大母，五世得孤儿。 意气同人尽，株连一死迟。 虏廷无血溅，长啸逐鸱夷⑴。 ⑴ 陈给谏子龙，字卧子，华亭人。崇祯丁丑进士。历绍兴推官，举天下廉卓第一，擢给事中。子龙才气豪遘，所著诗、赋、古文宗汉魏，骈体精妙，徐、庾弗能过也。门人同邑王沄字胜时，才誉早著，有入室之目。子龙死，沄收葬之。 孺子渥洼种，早龄特好奇。 论年刑可免，取义死妨迟⑴。 笑改夏侯色（临刑有涕泣者，夏犹笑之。），羞称潘岳诗。 考功讵不祀，应有腹孤遗（夏考功公子存古完淳。）。 ⑴ 虏以其年稚，议释之，夏夜承罪自求死。 举国争披发，危冠尔独悲。 鱼虾皆马革，天地一鸱夷（生闻薙发，赴桥下死。）。 节义乡邦讳，姓名估客知。 会稽江上水，千里接鸠兹⑴。 按：芜湖葛天骥。 ⑴ 闻会稽一儒生耻其乡无死难者，赴水而死。 落日曲江上，逢君倚棹时。 蛮天容啸傲，海色老须眉。 对酒歌逾壮，经秋气不悲。 短篷依绝岸，收涕咏新诗。 亚卿衔诏日，留后建牙时（刘往安抚诸军，时永和己行督事。）。 国体宁毋失，军情且不疑。 盈廷人坐论，有事尔奔驰。 莫更陈辛苦，贤劳念者谁⑴。 ⑴ 刘回，议者谓其不能力争，听杜永和摄行督事也。 传道文华殿，君王政自为。 亲同宰相决，兼命谏官随。 赐坐香炉近，还宫蜡炬迟。 圣朝机务密，那许小臣知。 ① 永历四年正月雄关失守，上移跸梧州，臣等扈从。 僻处朝廷小，虚名礼法持。 谁迎郧国至（即高必正。），不救粤东危。 元老盈廷谤，书生一语移。 阙前争论日，大体幸毋亏⑴。 ⑴ 郧国入觐，有欲借之驱山阴者，以党五人为罪。予曰：「五人旧参严公，今为党人力救，此大臣体也。」郧公首肯，议遂寝。 同人咸集聚，异域漫兴悲。 姓字居停识，行藏比户疑。 客厨频治馔，茅屋可吟诗。 时倚钓竿竹，看垂百尺丝（竹稍垂丝至地，名钓竿竹。）。 五戴松关梦，今来夜雨时。 老僧能好客，高足喜听诗。 茗罢挑灯细，香残上榻迟。 半生踪迹异，未许俗人知。 西阁过新雨，招携有左思。 尊开罢讲后，谈妙纳凉时。 小戴偏倾耳，季方亦解颐。 所居孙楚远，常是罚来迟。 狭路相遭处，孤吟甫就时。 驮高惊偪侧，驴坠失敲推。 客惜千金货，吾成一句诗。 不知囊底物，五字可能贻。 流水缘新竹，平生意在兹。 忽惊青个个，渐觉影离离。 坼土僧亲见，抽梢人不知。 坐来光可饮，睡足茗香时。 敢矜风雅伯，难处老才知。 诸子才皆大，吾乡调不卑。 细求五字法，小搆一篇诗⑴。 近日词坛盛，居然作者谁。 ⑴ 吾乡体好为七言，又一题辄得数首，皆古人所绝少，诗不如古亦以此。 世界穷如此，吾徒更可知。 儿愁催税吏，孙失授经师。 饭少烦舂细，炉寒劝起迟。 问年才五十，底事鬓成丝。 大易咸为感，仲尼圣在时。 本无心足用，宁有物能欺。 天地原由我，鬼神更是谁。 点胸吾自信，底事问人为。 天阴无早晚，又见暮炊时。 狭路牛行让，閒田鹭起迟。 山名方语误，水影钓船知。 眼前诸俗事，尽可入新诗。 壮年遂不仕，常忆朗陵危。 奉檄开城走，沉舟下峡迟。 尊公容宛在⑴，伯氏死谁知（国变时令昆赴水殉难。）。 自说无生趣，应皈大导师。 ⑴ 予少时丁卯晤尊君清凉寺，今见霜华貌酷类，问之始知。 平生稀一面，共讶客心悲。 塔寺虚相待，萍踪竟失期（先生曾寻我长干寺中，久待不至。）。 荒唐天问注，寂寞义熙诗。 今日筵前拜，魂兮识我谁。 老年难作客，况是凛秋时。 何处求梅墓（相传寺为梅鋗墓。），閒来辨岳碑（寺侧有武穆题碑。）。 醉疑沽酒恶，醒怪打钟迟。 去住惟凭兴，前途不自知。 屡有招寻约，刚逢夜雨时。 仆催知候久，杯满罚来迟。 游倦偏怜客，交浓为喜诗。 三山流寓外，唱和更同谁。 两载芝山客，交情久益知。 馆餐曾未倦，应接浑忘疲。 巷僻停车久，杯浓出署迟。 秋风分手后，何处不相思。 汗漫寻郧渚，维舟问所思。 仆夫聊遣觅，老友若相期。 鞍马冲泥至，形容觌面疑。 一时惊喜极，不暇诉心悲。 别馆潜踪日，虚名党祸时。 拨愁邀小妓，雪涕咏新诗。 舟隘床亲让，宵寒酒共持。 平生知己谊，一拜一衔悲。 扁舟逃暑至，漫遣主人知。 妓慧留宾待（月仙借居别院，留坐以待主人。），厨荒载酒迟。 风贪岩岫好，坐逐树阴移。 日落樽频徙，荷香处处随。 匠心原拟画，寓目总堪诗。 是树皆凌壑，无窗不面池。 曲房听雪夜，虚阁对花时。 遥忆梧垣客，閒宵有梦思。 入冬天气短，又是日斜时。 水浅车行熟，沙深马去迟。 人情柔亦得，客计老方知。 同路常忘答，多因暗咏诗。 论年惭老友，接武见佳儿。 世德常存厚，家传不好奇。 异书从小读，新句少人窥。 念我飘蓬老，狂歌正可悲。 别尔才经岁，门庭异昔时。 去妻还入室，爱妾已辞帷。 阁罢调歌管，筵虚斗小词。 吹箫僮不见，应是择人随。 幽人不出户，吾亦访君迟。 巷僻草无径，门开花满篱。 衣冠逃世古，道德著书知。 曲糵何年断，犹怜不废诗。 昔别是何岁，居然老古锥。 机锋移说法，戏谑且成诗。 衲自施来破，斋随请不辞。 同时馀尔我，话旧几人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