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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
早春梅始华，尘居厌局促。
依依湖上山，旧梦傥可续。
晨征草径湿，迤逦傍寒渌。
岁初农事简，村静鸡犬肃。
暧暧晓雾搴，岚气上初旭。
南峰尤隐秀，人家荫修竹。
卓午抵岩扉，花光已照谷。
吹香欲破禅，据石若傲俗。
东轩新拓地，危阁纳远瞩。
三年我再来，僧雏面还熟。
看山走瀛海，揽胜苦不足。
何如近局游，恍展旧书读。
广平振奇士，胜侣结游躅。
平生丘壑志，得子助张目。
吾衰欲何托，世味倦歌哭。
却笑听水翁，关心到沈陆⑴。
⑴ 寺僧闽人，旧住鼓山，陈韬庵太保赠以长联，有「师自离山吾听水」「世方沈陆独看潮」之句。
湖山亦何劳，游客趋如沸。
嬉春杂士女，填谷拥车骑。
老夫耽赏寂，静躁本殊致。
箯兴陟远岑，孤往穷所至。
法相亦咫尺，境僻众罕诣。
别峰寻径入，恰拊西湖背。
乱山峙屏障，细涧泻寒翠。
修竹欲到天，午日不到地。
岩根老樟在，虚亭聊可憩。
垣碑试扪读，约略散原记。
俊流恣题咏，传播成故事。
独念觚庵翁，夜壑悲已逝。
邻村午炊熟，馌耕集妇稚。
桃源疑可到，鸡犬在人世。
天韬冀解脱，世网不我贷。
蹉跎十年心，空有买山志。
花坞略无花，一径入寒竹。
不知筱簜深，渐觉襟袖绿。
雨馀岚翠活，林寂鸟声肃。
流泉不出山，萦绕涧之曲。
道人真面壁，结屋在岩腹。
一龛卧白头，罢磬对寒玉。
我行困燕赵，窘若兽在梏。
息肩向云室，暂领意已足。
寒山憺世虑，返景翳乔木。
送客一声钟，窅然出深谷。
泼眼月如汞，高穹羃微雾。
短檠度长夜，所得惟闭户。
眷兹寂寞滨，高轩肯相顾。
闯然排闼来，翻疑缬眼误。
今夕是何夕，当头挂寒兔。
摊书方引睡，得朋顿起寤。
高楼与世隔，小集亦成趣。
收身人海匿，谈艺先河溯。
奇文摭昌黎，真赏发天悟。
高歌振林箨，惊我鸦栖树。
下士但大笑，鱼鸟闻韶頀。
又如说典谟，索解及灶妪。
世方灭文字，秦火烈可怖。
吾曹耽咿嚘，强聒众所恶。
犹当赖大雅，振旆起衰仆。
一射百决拾，颓靡倘景附。
欲言意苦多，紞紞街鼓住。
徘徊步轩墀，中天正流素。
冰壶濯玉盘，照澈来时路。
掉臂欲相从，宵寒怯风露。
胶东齐旧封，弦诵习未辍。
云何蓬莱尊，竟遭左股截。
衅启夺牛细，机伺埔螳黠。
未归汶阳田，已喋邯郸血。
虞道弗容假，汉帜傥可揭。
惜哉弃堕甑，易暴祸转烈。
苍波故无恙，夜汐助呜咽。
前游迹已缅，蓂叶九更迭。
柳台三宿处，岩屋翳清樾。
当时避秦人，爱此片土洁。
残山青不改，信美犹可悦。
良游期屡乖，结想意如失。
蹉跎岂余咎，断渡怯溟渤。
行当及春暄，纡驾振北辙。
溪楼觅旧题，鱼鸟幸遗孑。
连峰迤左海，深入穷巀嵲。
中有列仙儒，冷抱狎冰雪。
苦吟输饭颗，作计乃尔拙。
愿从斸黄精，莫更念薇蕨。
入楼暝色随鸦翻，堕枝残叶犹打门。
此中有人呼不出，苦吟兀坐忘朝昏。
沪西瓯脱一片土，閒廛草树如江村。
且从避兵匿藕孔，奚劳遁世藏邱樊。
纷纷几辈蛮斗触，碌碌馀子虱处裈。
我非违俗俗违我，异趋不啻王孙猿。
飞扬阅世意久倦，一壑聊此栖心魂。
傍家林馆日可涉，有山如垤池如盆。
濠梁得趣不在远，鱼鸟岂必皆鹏鲲。
唐花出窖姹吐萼，晚菘入馔甘连根。
偶然近局集朋旧，亦有兼味罗鸡豚。
吾曹天许得闲放，胡为桎梏劳骸筋。
海藏一楼望衡宇，能哀寥寂时相存。
韩康入市渐无识，从知机泯驯鸥群。
独怜羯鼓能解秽，倾听往往移西曛。
我虽习懒尚健步，犹堪追逐奔麚麇。
颇闻生事胜芋栗，妙墨能换千丝缗。
文艺于公已馀事，看取志节凌霄云。
过秦有论托奇慨⑴，肯留秽笔侪美新。
乾坤清气属遗孑，通德已足袪黄巾。
晴皋风日丽且暄，傥来共载寻嘉辰。
桥头闻鹤语凄绝，坐待冰雪回阳春。
⑴ 丈欲作广过秦论，论近日兴仆迭更之理。
蛰居意苦违，簿书困委琐。
驾言写我忧，适野庶其可。
追锋诩奇制，喷欱飙轮火。
载客恰两三，跼蹐骈膝踝。
远树随低昂，宛泛波心舸。
不闻鸾应和，却讶箭脱笴。
当前失空阔，蹴踏起沙堁。
翻羡奇肱奇，凌虚步贴妥。
奔车古所戒，一蹶测诚叵。
何如尻为轮，万物备于我。
骞腾虽夙志，垂老意已惰。
聊与适莽苍，倚轸豁忧瘅。
乾坤方板荡，吾穷将安归。
生同弱草轻，死共虫沙微。
乘化洪流中，委蜕知何时。
永怀荷锸志，已绝首邱思。
悽悽薤露园，郁郁虹桥西。
贤愚同一邱，列冢如耘畦。
我志在速朽，封崇焉敢希。
愿言得片壤，于此魂魄栖。
纵弗归先茔，差胜委狐狸。
园葬况古制，尚俭意可师。
延陵瘗嬴博，伯鸾傍要离。
形骸反其根，魂气无不之。
忆窆妇殡时，霜露更十稘。
既祔不改卜，同穴悲无期。
煢煢念两殇，孤坟邗水湄。
要令依吾傍，毋俾强魅欺。
重门锁葳蕤，野花开棠梨。
吾生与愁俱，亦与愁同埋。
天道不可论，收束宜自为。
无为付儿曹，龙穴争撼疑。
矧余忧患身，迟速视已齐。
鵩告苟未来，馀年且娱嬉。
玄文方属草，名山待攀跻。
缓我以须臾，遗我以老衰。
有生具三彭，潜育每浃髓。
赋形剧么么，虻睫未足拟。
犀镜试一窥，万态竞恢诡。
厥性尤善噬，蛮触奋腭齿。
内攻袭膏肓，外溃成痤痏。
能令蛲穴胃，亦幻蛔入䏿。
门扃偶懈防，流窜及百体。
先生何所患，遮莫适类此。
致疾匪内热，讵为学道耻。
世医诩禁方，千金易圭匕。
昌阳与豨苓，纷进徒为耳。
吾闻古至人，贞疾有不死。
龙叔治方寸，违恤痒与疻。
造化喻痈疽，小大惟一理。
天倪导之和，勿药亦有喜。
不见卢与俞，论疾溯形始。
涵濡待自瘳，非天亦非鬼。
医国理亦然，培伐相表里。
活人固有道，方术等糠秕。
愿公哀痌瘝，探智出囊底。
一挥三折肱，疮痍期尽起。
五言匪玉卮，国身谊堪比。
驱车穿隘衢，曲折盘脩蛇。
入门得夷旷，林水无蔽遮。
城南一角地，亭榭依江涯。
微惜意匠凡，未足称清华。
为山侈叠石，磝礐徒杈枒。
种树失疏密，列仗如排衙。
我来及初暄，园卉殊未芽。
乘兴在探梅，百觅无一花。
稍喜挹江光，远渚明茭葭。
广堂閟昼静，列席联吴娃。
春服脱茸裘，始欲披纨纱。
勺流引漕渠，百钱舟可拿。
得趣即濠濮，岂必穷幽遐。
虚亭揽苍莽，茗坐送日斜。
春阴互积旬，春泥溅一尺。
出郊心浩荡，新绿满阡陌。
娅姹千树桃，疏密间菜麦。
所惜风力饕，欲放意犹勒。
竹外三雨技，临水弄明婳。
幽芳但自赏，永日断游屐。
感物憺无豫，适野忻有获。
捩眼佛图新，窘步草塍仄。
晚钟落闉阇，已与香界隔。
邻村唤雨鸠，压树春云白。
江空岸树微，淼漫有海意。
黄波接天流，极望入无际。
朝阳吐垠堮，返射作霞气。
心随沙鸟远，意与閒云逝。
舟居简人事，璇室得小憩。
倦书抛午枕，讽咏杂梦寱。
一堂萃胡越，群醵各为醉。
惊涛适卧听，云岫接还睇。
平生性乐水，浩荡蓄胸次。
扬帆兴已惬，风日况流丽。
不成三宿恋，聊假一苇济。
汤汤逝不归，阅川如阅世。
市尽畦涂荒，一水弥其缺。
背江界微阜，遥堞露环玦。
我来值微雨，凉意袭襟褐。
弯埼蔚菰蒋，閒楯狎鸥𪈟。
当年胜棋处，际会诞英杰。
吾曹非人豪，小坐亦可悦。
家居孰所坏，缔造愧前烈。
一枰付猧乱，安用计巧拙。
运移功罪惑，定论视断碣。
廿年三过此，照鬓喜未雪。
伤心楼下水，曾见惊鸿瞥。
春波增感逝，往事嗟灰灭。
谁与话沧桑，惟应梁燕说⑴。
⑴ 甲辰，先悫慎公总督两江，余偕亡妇游此，今十七年矣。
轻舟犯雾行，繁角警宵梦。
孤灯煮遥夜，客意不得纵。
重衾寒可恋，棂隙觉霜重。
随身伴诗卷，短榻聊与共。
维时旁死魄，波路黑无缝。
苇湾辨渔火，炯炯透层霿。
平生此江水，来去几迎送。
所遇无故沤，逝景若飞鞚。
壮心到海尽，远思经秋动。
剩欲歌呜呜，流声答吟讽。
连冈郁周遭，烟际辨丛树。
黄茅深没髁，樵径劣可步。
逶迤四五里，到寺日已暮。
堂虚僧语细，龛坏佛胛露。
客来忘世法，茗坐却供具。
林花疑远近，馣馤息微度。
意行拨蒙密，藤蔓罥衣屦。
天光烛幽闇，苔气蒸涧户。
荒寒懔久淹，闲寂适小住。
矧兹秋望美，枫荻绚丹素。
残阳分雁背，鱼贯趱归路。
笳吹起清哀，乱山莽回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