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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赋
所贵夫明哲之为道兮。
卓见几而高蹈。
庶激扬乎浊世。
岂吾身之足保。
伟若人之耿介。
值汉室之末造。
巨滔天以行诈。
已名分之颠倒。
嗟士之生于斯世兮。
亦将何以为心。
纷纷颂德者三万馀人。
无复天彝之可寻。
彼张孔既不足诛兮。
虽清静犹浸淫。
视予心之激烈。
望首阳之高岑。
若一日与之比肩。
是马牛而裾襟。
顾吾身之何有。
戴岌岌之危冠。
既不可使涂炭。
又欲谁为之弹也。
出东门以高挂。
始觉身之平安。
周道蹙蹙靡所骋兮。
但东海之漫漫。
国无人莫我从兮。
将与鲁连而盘桓。
然臣子之事君。
在夷险而一致。
苟洁身之是尚。
君谁与乎共理。
况天下无不可为。
亦有请剑之槐里。
傥能沮抑其帝秦之谋兮。
又何必蹈东海而死也。
乱曰。
履霜之渐。
胡不知兮。
大厦之倾。
不可支兮。
挂冠归来。
莫我绊兮。
东海清风。
开东汉兮。

繄阴阳之迭运兮。
四序纷其交错。
品汇寓形于两间。
寄生死于造物。
春阳煦以生育。
冬威凛而肃杀。
靡万类而从之。
谁贯寒暑而一色。
惟亭亭之松柏。
抱落落之劲节。
不借荣于雨露。
且傲视夫霜雪。
当春风之骀荡。
纷群卉之敷荣。
各乘时以自誇。
畴敢贵夫坚贞。
逮玄冥之行令。
惨天地之冱塞。
木何盛而不瘁。
草何蘩而不索。
在冬夏而青青。
独松柏之受命。
干排风以特立。
节凌寒而愈劲。
吾知尔之后凋。
故见称于孔圣。
寤求则之不远。
指若木以为正。
彼青紫之扬扬兮。
竞招权而窃柄。
皆自以为刚直。
若可恃为柱石。
迨国家之板荡。
孰授命而委质。
或摇尾而乞怜。
或屈膝而求活。
振槁之辈。
固不足责。
果此节之孰获。
采西山之薇蕨。
耻周粟而饿死。
餐北庭之毡雪。
杖汉节于卧起。
董强项于治朝。
万乘为之自屈。
云折槛于危邦。
丧佞臣之胆魄。
等孤芳之处林。
树风声于万叶。
匪惟岁寒之足珍。
视夷险其如一。
谇曰。
四时一节。
惟松柏独也。
我求之人。
孰松柏若也。
知之不难。
其于平时。
敢谏得也。

余哀晁错之死忠兮。
后千祀而流涕。
夫何经国之远虑。
反为谗贼之所制。
彼吴濞之逆谋。
匪一日与一岁。
自博局之构衅。
未尝暂忘乎西噬。
从太宗之克恭。
锡几杖而保惠。
铸山煮海而招纳亡命。
意固不止于东帝。
顾霸陵之既土。
又何有于后裔。
吁嗟夫子兮。
适独当此际也。
众皆顾望而容默。
谁复为国而深计。
刘氏之安危。
固一身之所系。
昔诗人之取譬。
随浅深而厉揭。
谓景帝可与尽忠。
何夫子之不慧。
悦袁生之巧舌。
反以我为罪盭。
杀忠谏以快仇雠。
岂人臣之可励。
纵悔悟其云晚。
胡不取彼以为殪。
伏梁剑其非冤。
信天道之昭晢。
重曰。
谓夫子愚兮。
知图大于其细。
谓夫子智兮。
曾葵足之莫卫。
一死固不足惜。
反作戒于来世。
使贾生后夫子兮。
岂但痛哭于当今之势也哉。

揽余辔而西征兮。
遄余迈乎马嵬。
路郁纡而未平。
水呜咽而馀哀。
访古驿之遗址。
抚往事而徘徊。
悲乎四纪之天子。
竟何至于此哉。
顾蛾眉而莫之救。
空掩泪而肠摧。
但寄怨于淋铃。
胡不思夫祸胎。
当开元之励精。
仰隆古而思恢。
蔚花萼之相辉。
肯自比于新台。
嗟人情之无常。
遽侈欲之一开。
既彝伦之自斁。
无怪夫孽胡之潜媒。
亭沈香而池凝碧。
竭万姓之生财。
纷霓裳与羽衣。
又羯鼓之相催。
慨韩休之莫起。
宁谏疏之复来。
惟尤物之移人。
鲜不遗其殃灾。
殷妲周褒。
犹为远代。
曷不戒夫前隋之颠颓。
倡渔阳之鼙鼓。
积战骨而成堆。
俄九庙之不守。
宗祏化为烟煤。
使明皇少有人心。
于此时何以自裁。
宜悔悟之不暇。
反为妃子而首回。
事有可哂而不可吊。
罪难逃于九垓。
历千载犹遗臭。
安得湔洗以雨雷。
问往事而无凭。
莽千里兮黄埃。

问津 明 · 李荇
惟圣人之受命兮。
为生民而立极。
苟一夫之不获。
寔已推于沟壑。
想夫子之问津。
亦岂吾之得已。
视天下无不可为。
古与今其一轨。
方洪水之滔天。
禹过门而不子。
使吾民免于为鱼。
功万世而永赖。
顾今日之乾坤。
岂但怀襄之为害。
举四海而沦胥。
混东西以无际。
彼滔滔其皆是。
余不知其攸济。
既河图之不出。
徒临川而叹逝。
然皇天生德于予。
盖有意于援溺。
虽胼胝其不恤。
奚复暇乎暖席。
羌接浙以周流。
指西方而洄溯。
纷厄蔡而围匡。
孰导吾夫先路。
已矣乎梦犹不复。
奄年岁之迟暮。
苟用我以为政。
虽期月而亦可。
余既不难夫闭户。
故眷眷而未果。
彼耦耕其何人。
谓鸟兽之可群。
唯知逸居而苟安。
孰四体之云勤。
曾不思耕食而生生。
非圣功其谁赖。
是欲洁其一身。
竟乱伦之为归。
嗟夫子之用心。
岂暂忘其东周。
知吾道终不可行。
故兴叹于乘桴。
乱曰。
圣之得时。
济生民兮。
圣之不遇。
泽后人兮。
夫子之功。
与天均兮。
为我指南。
是知津兮。

曰自首阳之风衰。
孰存心于忠节。
历七国而流观。
伟子房之特立。
方祖龙之呀口。
吞诸侯而肆虐。
愿为奴隶。
亦不可得。
尽膏润于鼎镬。
虽异代犹抗愤。
在臣子其敢忍。
况五世而相韩。
唯余力之是尽。
仰东海之高躅。
岂难夫遐举而远引。
有不共之大义。
指九死而为准。
值乘舆之东巡。
过博浪之沙中。
藏铁椎于袖里。
激愤气于心胸。
虽副车之误中。
划暴胆之已丧。
虚大索之十日。
尚寸舌之无恙。
窃怪夫先正之立论。
许以儒者之气象。
反袭荆聂之馀谋。
未可谓之善养。
探虎须而幸免。
是乃天而非人。
然为君亲而报复。
何暇计其一身。
倒行逆施而有不敢辞。
亦不越乎天伦。
吾固知先生之为此举。
只欲戒夫怀二之人臣。
竟受书于圯上之老夫。
挫强锐为真醇。
从容帷幄。
不劳汗马。
举函关如拾遗。
既大耻之一雪。
吾将袖手而何为。
痛王成之非事。
又横噬于猾贼。
劝汉王而追蹑。
肯区区鸿沟之一约。
世或以此訾先生兮。
实博浪之初志。
功成身退托于辟谷兮。
益有以见其卓尔。
余读史而至此。
每掩卷而兴喟。
地之相去。
不知其几千。
宛精灵之不死。
聊援笔而作赋。
激后代之忠义。

余幼好玆奇览。
抵武阳而止息。
平沙夐其无人。
顾山川犹愤色。
稽载籍之前闻。
钦子房之大节。
当祖龙之呀口。
恣吞噬乎侯王。
噫列国岂无一士兮。
纷冠佩于咸阳。
荡民彝之扫地。
又何责之以效忠。
伟先生之特立。
慕蹈海之馀风。
痛君父之非命。
义不共于一天。
指九死而为期。
誓国耻之洗湔。
每枕戈以激烈。
望函关而腐心。
岁月忽其将晚。
涕泣下之沾襟。
值东游之有日。
吾不可失乎此机。
视万乘如褐夫。
庶宫黝之是希。
袖铁椎而误中。
惜奇谋之不成。
然天心不欲速。
实所以默佑乎先生。
使其毙政于一举。
不过为刺客之馀谋。
安能激山东之义旗。
报天下之大雠乎。
既折节于受履。
竟成功于运筹。
吾固知其意之有在。
肯屑屑于封留。
王者师非所愿兮。
微赤松谁与从游。
余于是有所感矣。
方吕氏之肆暴。
笼八荒以为家。
罪诽谤至于参夷。
谓四海其谁何。
不务德而恃威。
岂但博浪之为窘。
地图穷而绝袖。
筑声厉而脱膑。
处九重其若玆。
亦狼狈而可闷。
出乎尔者反乎尔。
信天道之甚明。
愿黔黎而靡听。
吁亦晚于望夷之麾兵。

余嫉夫谗人之罔极兮。
致白黑之变迁。
伏利刀于谈笑。
毒浩浩而滔天。
嗤人主之喜听。
反不信其仁贤。
溯往古之载籍。
慨亲疏之何偏。
虽光武之英明。
尚未免夫厥愆。
痛伏波之尽忠。
羌终始之不全。
当草昧之未创。
推赤心而周旋。
迨后日之安枕。
何恩义之易捐。
嗟骄人之好好。
每乘间而巧舌。
指薏苡为明珠。
又文犀之连毂。
纵形似之可化。
亦聚米之在目。
大功之终不取信。
益叹夫荃心之反覆。
然至人之垂训。
戒知足而不辱。
功既成而勇退。
乃保身之良策。
陋据鞍之顾眄。
谩自矜其矍铄。
竟裹革于壶头。
愧乡里之下泽。
始择君而遨游。
孰不赞其明识。
在东隅而非失。
至桑榆而颠倒。
岂功名之易昏。
抑盛满之难保。
非文叔之少恩。
恨尔悟之不早。
伟赤松之请从。
卓有见夫斯道。
谷亦可辟而终身。
奚轻身之足宝。
呜呼。
君臣之际。
顾不难矣乎。
光武非始明而终晴。
马援岂初智而后愚。
颠沛则胡越同心。
宴安则室家异区。
天下未定。
轻重一躯。
虽有明珠。
岂有谗夫。
四海既平。
名与位俱。
虽无薏苡。
岂无谗夫。
前车既覆。
戒在后途。

溘余好玆远游兮。
抵锦里而止息。
访诸葛之遗迹。
但庙庭之老柏。
攀虬枝而延伫。
良有感乎余衷。
根到泉而无曲。
想龙卧于隆中。
傲众卉而直秀。
宛不二之孤忠。
虽霜雪犹不变兮。
冀尽瘁而鞠躬。
材十倍乎杞梓。
肯下视乎蒿蓬。
方大厦之杌隉。
庶效力于栋梁。
傥天下之有庇。
纵糜粉其何伤。
值匠石之见顾。
郁风云之际会。
俄天柱之遽折。
痛帝室其何赖。
岂是材大而难用。
谅时运之颠沛。
后建安今几千载。
尚老干之参天。
宜封植于永久。
树风声于年年。
乱曰。
柏之直兮。
柏之性兮。
柏之节兮。
柏之正兮。
惟直与节。
我所敬兮。
盍反其初。
天所命兮。

天之于物。随类而应。
物之灵异。于人是證。
眷庙前之老柏。实有感乎孔明。
贯四时而不改。表凛凛之忠诚。
耸黛色之参天。势孤高而愈劲。
傲众木而直秀。见托身之得正。
若大厦之倾颓。用扶持而委命。
譬丘山而益重。空万牛之回首。
阅万叶以流芳。烦鬼物之护守。
旷宇宙而遐观。微斯人而谁友。
昔南阳之龙卧。抱大材而不试。
答中山之三顾。期鞠躬而尽瘁。
临大节而不夺。知六尺之有寄。
庶几栋梁乎汉家。历四百而饱祀。
奄妖星之夜陨。奈天道之难恃。
邈迢迢兮剑门。渺苍茫兮锦里。
怅忠魂兮安在。攀虬枝而仰止。
噫噫岁月云远。高风如新。
庙庭孔肃。狐狸避人。
嗟惟此柏。万古长春。
宜勿剪而勿伐。与甘棠而同条。
虽霜雪于余何有。吾知尔之后凋。

底柱 明 · 李荇
余尝慕司马之远游。
探禹迹之茫茫。
遵大河而穷览。
势滔天而怀襄。
望底柱之偃蹇。
截屹立乎中央。
非碣石之所拟。
岂龙门之可凿。
阅光阴之过隙。
亘万古而如昨。
余于是有所感矣。
奔流不移者。
坚贞之质也。
乱世不变者。
圣贤之得也。
孔所立之卓尔。
孟岩岩之气象。
麟经乃万世之防。
泰山为天下之望。
此以道德为尚者也。
登西山以采薇。
幽北海而餐雪。
耻不义之周粟。
杖尽落之汉节。
此以忠义为悦者也。
韩起八代之衰微。
欧变一时之浮躁。
障百川而东之。
回狂澜于既倒。
此以文章为到者也。
呜呼古往今来。
天地无穷。
底柱之功。
随遇不同。
若余者何为者乎。
邈然块处。
反顾厥躬。
利名铄外。
私欲攻中。
存者几何。
混沦鸿濛。
庶将养吾之正。
守吾之公。
远利名窒私欲。
以为庸者乎。

击筑 明 · 李荇
秋风萧萧兮。易水波寒。
慨荆卿之无成。怒余发之冲冠。
想筑声于当时。感渐离之义肝。
虽九死而靡悔。庶为天下而除残。
彼秦氏之肆虐。自开辟而未闻。
幽母后而杀假父。又何有于六国之君。
膝行委命。莫之敢抗。
此乾坤其何时。虽燕丹之轻浅。
岂不知祗速其祸机。欲国耻之一雪。
亦其情之可悲。嗟轲也之抗愤。
歌壮士之不还。变羽徵以相激。
泣左右其汍澜。既匕首之未试。
又胡为乎彷徨。赍余志而未试。
臛余目其何伤。阿房郁兮沈沈。
羽卫严兮森立。奋筑梩之潜铅。
期毙秦于一击。信天心之不可知。
胡独保护乎残贼。竟奇谋之未遂。
增志士之永惜。嗟乎祖龙之威。
四海趋风。内则辟殿上之兵。
外则销天下之锋。然而环柱之厄。
发于咸阳之宫。狙击之谋。
起于博浪之中。至于脱膑之时。
其危甚于误中与揕胸者矣。独惜乎子房三寸之舌。
终能成报雠之功。而荆高匹夫之勇。
不旋踵而灭其躬。又可见义理与血气之不同也。

醯鸡 明 · 李荇
郑圃真人。妙观八极。
感醯鸡之生死。发孟浪之奇说。
惟幺么之小虫。亦禀形于亭毒。
慕腥膻之臭腐。产厥类之蛰蛰。
羌飞集其侁侁。若乘时而自得。
奄大暮之忽至。竟邈然而无迹。
信造物之戏剧。谅赋命之或塞。
嗟彼物之诚然。在吾人而岂丰。
彼俛仰于一世。亦局促之瓮中。
或沈潜于道德。或汩没于事功。
或富贵之是徇。或文章之专攻。
虽暂时之自适。咸随化而一空。
呜呼。事有相类。
意有相会。举近可以譬远。
即小可以喻大。鹏万里以击水。
固鹪鹩之难侔。龟五总以巢叶。
视蜉蝣其孰优。自其大而观之。
则天地亦瓮中之小物。以其变而论之。
则百年何异乎朝夕。纵驭风之有道。
亦被讥之数数。然则如之何而可乎。
吾将因小因大。因生因死。
是之谓因是兮。聊且逍遥于无内之地也。

繄皇天之示谴。岂召致之无因。
然变移之有道。唯至诚其感神。
昔成汤之广渊。扫夏桀之馀烈。
何天道之渺茫。有七旱之为虐。
顾儆戒之在我。极祗栗而惕若。
藉白茅犹不惮。复何爱乎瓜发。
遂躬祷乎桑林。援六事而自责。
岂朝政之不节。抑下民之失职。
外土木之是事。内未杜乎女谒。
或苞苴之公行。又间之以谗说。
是皆足以召灾而致沴。恐余身之有一。
惟圣人之盛德。上与天而为对。
既私欲之净尽。固丝毫之无悔。
犹危惧若不自容。思己过之所在。
宜上帝之随应。霭甘泽之汪濊。
窃怪夫汤心之克勤。初岂有所不逮。
夫何一日之千里。乃忍悭闭乎六载。
警圣人使益圣。实天心之仁爱。
后桑林又千载。嗟遭灾之重再。
自三春而迄夏。夏月又其将晦。
田畴龟坼而不苗。农夫仰天而释耒。
减九重之珍羞。降恻怛之诏音。
其自责不止于六事。宁有不当乎天心。
仰邈邈而靡闻。尤见其警告之深也。
傥诚敬之有徵。终不难夫化为甘霖。

三雍 明 · 李荇
唐虞已远。三代云邈。
慨王迹之既熄。郁文治之否塞。
繄汉高之草创。谓诗书其安事。
文未遑乎礼乐。武徒务乎功利。
嗟先世之旧典。荡无遗而扫地。
幸光武之中兴。乃锐意于出治。
我推赤心。彼安反侧。
戈未及投。马未及息。
延访儒雅。讲论道艺。
眷帝王之为政。有一代之盛制。
灵台为测候之所。明堂为布政之宫。
况菁莪之乐育。首善自乎辟雍。
惟复古而重恢。其不在于朕躬。
爰命博士。爰考礼书。
载审厥义。载度厥居。
宗伯展仪。司空效技。
俭不至陋。丽不及侈。
讵土木之是程。谅王政之攸急。
曰三雍以揭号。究厥本其惟一。
想夫明堂之制也。上圆象乾。
下方法坤。度列筵以置位。
洞四方而疏门。顺阴阳而异处。
独玆室之居尊。于以享其上帝。
于以配其祖宗。于以朝其群后。
于以宣其皇风。蔼政事之惟醇。
见天下之大同。此则明堂之明。
王道之所以隆也。灵台之制也。
积德为本。累仁为基。
奏成功于不日。若天设而神施。
耸岌嶪而中天。俯星辰于下墀。
于以察其氛祲。于以验其治忽。
于以时其观游。于以节其劳逸。
原经始之初心。羌与民而同乐。
此则灵台之灵。王道之所以极也。
辟雍之制也。道阃深邃。
义闼轩朗。宫居要而轮奂。
水环带而滉瀁。励昕夕之藏修。
纷济济而揖让。于以虔其释菜。
于以隆其养贤。于以讲其大事。
于以尊其高年。焕一世之宏规。
表吾道之方亨。此则辟雍之雍。
王道之所以成也。是乃至治之原。
大化之先。著于王制之书。
咏于太雅之篇。皆古昔圣王制作之彬彬。
类天地之陶甄。合而称之为三雍。
则自东都而始焉者也。迨夫显宗继体。
贲饰增光。海内密如。
既阜且康。乃幸明堂。
明堂孔宜。乃幸灵台。
云物有辉。振振皇皇。
遂幸乎辟雍。辟宫幽幽。
辟流溶溶。穆穆肃肃。
天子之容。袒割执爵。
拜老乞言。苟一善之可采。
岂万乘之自尊。然后设函丈进胄子。
横经问难。研覈义理。
环桥门而观听。盖旷代而未有。
浸浸乎隆古之遗风。视玆名其不负。
虽然帝王之治。不在虚文。
礼云礼云。玉帛其云。
惟彼建武之创始。永平之慇勤。
徒外貌之是事。顾躬行之未闻。
封禅之举。孰如受合宫之会朝。
谶纬之尚。何似察高台之祥妖。
况于乐与于论。岂察察以为明。
然则汉家三雍之制。不过乎徒有其名而已。
方今神圣相承。重熙累洽。
法宫施端拱之化。书云绝纤芥之孽。
矧贤关之大开。蔚多士之云集。
淳风以之而宣扬。和气由是而充塞。
虽无三雍之名。而有三雍之实。
当与三代而比盛。又何汉氏之足说。
若有一介上兮。澹一己之灵台。
沐泮水之馀波。荫泽宫之良材。
庆时雍之载歌。庶稽古之是力。
傥明庭之一对。奚必区区于明堂制度之末也哉。

仰观俯察。
往古来今。
实难惟君。
无常者心。
眇然一身之微。
处乎九重之深。
朝夕有肆志之乐。
左右无逆耳之箴。
苟暂时之懈弛。
荡众欲之浸淫。
彼逢迎以交攻。
竞乘间而投隙。
惨有甚于镆铘。
祸亦酷于敌国。
尔其皓齿蛾眉。
甘言悲辞。
夜半之泣。
骨肉生疑。
此其攻之者一也。
酒池肉林。
恒舞酣歌。
长夜之饮。
莫知其他。
此其攻之者。
二也。
佛老诞妄。
神仙诡异。
若将可遇。
度世久视。
此其攻之者三也。
好大喜功。
穷兵黩武。
外事四夷。
内斁中土。
此其攻之者四也。
高台层榭。
峻宇雕墙。
土木文绣。
士民糟糠。
此其攻之者五也。
羽林千群。
佽飞万徒。
驰骋无厌。
衔橛忘忧。
此其攻之者六也。
忸于治平。
肆乎骄侈。
金泥玉牒。
东封西祀。
此其攻之者七也。
至于词章末艺。
方术杂技。
诙谐不根。
机巧无耻。
或以口给。
或以勇力。
或以聚敛。
或以刑罚。
或以甘味。
或以淫乐。
反覆百端。
期于得试。
玆盖大者。
馀难悉记。
嗟人主之一心。
固难可以应之。
傥或为其所中。
旋祸乱之相随。
肆先昔之圣哲。
咸寅畏而惕若。
尧克明其峻德。
舜执中而精一。
汤禹俨其祗敬。
文不遑乎暇食。
故虚灵而洞彻。
若鉴空而衡平。
蔼天君之泰然。
岂外欲之敢婴。
彼庸君与昏主。
惟一己之是私。
悦谄谀为爱我。
竟陷溺而不知。
纷危亡之相袭。
俾后人之是悲。
赫当宁之离明。
每存心于闲邪。
视三代其为盛。
思远并于勋华。
然操舍之有训。
愿不懈于斯须。
聊作箴而恭献。
庶观省于座隅。
遂为之箴曰。
先圣有言。
道心惟微。
众欲交侵。
存者几希。
况乎人主。
雷霆其威。
我有所欲。
孰敢余违。
彼繁有徒。
微见其几。
各售所私。
宁顾是非。
攻之多方。
中之如机。
始焉不察。
谓之无伤。
终焉难悔。
自底灭亡。
往不可追。
戒在后来。
渣滓净尽。
澹然灵台。
黡然小人。
如见肺肝。
我心如城。
谁敢我干。

长安 明 · 李荇
骊山之南。
渭水之北。
是谓咸阳。
天作地设。
尔其阻以殽函。
迤以陇蜀。
控挹丰镐。
襟带沮漆。
据地势之上游。
当天下之要脊。
沃野弥望。
禹贡称其上上。
金城千里。
娄敬言其百二。
宜定都而肇邦。
实形胜之无比。
邈矣姬业。
古公伊始。
邑玆岐下。
从者如市。
世再传而熙洽。
陶让路之淳风。
有夷行于彼阻。
听鸣凤之嗈嗈。
武一戎而大定。
乃于焉而惟扬。
何孱孙之失驭。
竟国势之不张。
痛犬戎之猾夏。
吊幽后于骊下。
王辙东而不复。
嬴托都而图霸。
逮祖龙之雄据。
奄席卷于山东。
帝既厌夫秽德。
旋输夫沛上之乃翁。
虽留侯之演谋。
亦天意之攸属。
历十二之延祚。
要不失乎旧物。
纵未及西周之卜世。
犹愈夫二世而瓦裂。
慨江左其何代。
委神州于腥膻。
限衣带而不得西。
徒怅望于日边。
幸李唐之后兴。
复建邦于玆土。
笼胡越为一家。
混中古之区宇。
嗤明皇之罔终。
弃九庙而西狩。
何表里之山河。
无一夫之可守。
纪纲由是而委靡。
乘舆数其奔窜。
顾长安徒为虚器。
增后来之永叹。
余尝历三辅抵关中。
访古都之遗迹。
认当时之馀风。
灵台屹其穹窿。
经始之不日者乎。
阿房莽其蓁芜。
烽火之三月者乎。
炳兴亡之殊途。
故仁暴之异术。
悲乎哉。
陵迁谷变。
物换星移。
昆明劫灰之几飞。
昭陵石马之空嘶。
当昔汉唐全盛之时。
歌台舞殿。
复道离宫。
殚心志之欲。
极土木之功。
将与国脉而长永。
绵亿载之无穷。
易世之后。
草没苔封。
欲寻一二之彷佛。
而惘乎其无从也。
所可想者。
十乱之辅周。
一心惟臣。
四皓之避秦。
知几其神。
萧曹丙魏之于汉。
房杜姚宋之于唐。
蔚乎风云之依乘。
沛乎鱼水之一堂。
此皆章章之尤者。
而不与俱亡者矣。
重曰。
山川无改。
兴废不一。
周得之仁。
秦失之虐。
汉唐之杂。
亦有可称。
地利何有。
人事有徵。

将坛 明 · 李荇
当昔汉高之王巴蜀也。
天命不定。
人心未依。
土地既恶。
士卒思归。
念大勋之难期。
痛初约之已违。
于是。
丞相献策。
王心载俞。
安能郁郁。
处此一隅。
思得良将。
与之共济。
爰设坛场。
斋戒具礼。
谁其登之。
无双国士。
相见何晚。
一言鱼水。
回视天下。
孰雌孰雄。
传檄三秦。
反旆而东。
夏阳之木罂才渡。
魏豹为之束手。
潍阳之囊沙忽决。
龙且为之授首。
立赤帜于赵壁。
邯郸以平。
袭齐军于历下。
临淄失守。
干戈所指。
莫不风靡。
势成破竹。
迎刃而已。
遂能败楚兵于垓下。
殪项羽于阴陵。
海内之难既定。
马上之业遂兴。
乃知帝之所以得天下者。
不在乎芒砀之云气。
素灵之夜哭。
所以善将将。
而天授者。
盖于此而可卜也。
帝于儒者。
溲溺慢骂。
虽无辞色。
略不假借。
独于信也。
筑坛以尊之。
屈己以事之。
解衣衣之。
推食食之。
此武涉蒯彻之说。
终不得行。
而带砺之盟。
所由始也。
虽然。
蹑足之言。
出于子房。
伪游之计。
本乎陈平。
此固无足深怪。
夫岂识王孙于平生者哉。
至于钟室之谋。
酂侯是成。
则始之为知己者。
终亦至于相倾。
是则前之所以追之。
未免为诈。
而其所以荐之。
适足为奇祸之萌也。
呜呼。
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
耻哙等之与伍。
何自知之不明。
实殃孽之自取。
又何儿女子之足咎。
信则然矣。
汉亦多负。
盖世之功。
不遗噍类。
此将坛之不能有终。
而君臣之不能无愧也。
而况匪熊之猎。
后车之载。
尚桓桓乎牧野。
岂虚文之有在。
判将相而为二。
慨古道之不再。
方今偃武修文。
中外乂安。
爰有一士。
章甫其冠。
仁义以为胄。
诗书以为干。
拔蝥弧以先登。
庶无敌于词坛。

土牛 明 · 李荇
金牛之设。原于嬴秦之诈谋。
木牛之制。出于孔明之运筹。
彼土牛之成象。吾不知其何由。
讯月令之攸传。谅农功之是修。
尔其玄冥告谢。太昊司令。
斗柄东指。农祥晨正。
繄元后之代天。乃万民之司命。
感东作之届候。期以布乎春政。
于是先命司工。俾创神智。
服力于农。莫牛也比。
化生万物。惟土之利。
虽动静之不同。可相合而一致。
牛取其形。土取其质。
倏然化成。二者相失。
宛四体之克肖。又头角之崭然。
寔人为之所使。实天功之无全。
立春是日。天气黎明。
设坛而祭。有司斋诚。
彩杖三击。騞然有声。
于以送寒气。于以劝春耕。
非但示乎昏劳。亦有赖于裁成。
惟彼堂下之过。遇齐王之闷。
道中之喘。遭汉相之问。
虽获私于一时。岂后世之可训。
未若玆牛。与化俱运。
成也何德。毁也何愠。
惟成与毁。乃物之分。
既不费乎束刍。何觳觫之足虑。
指糜粉以为期。亦有益于黎庶。
惟众民之丛丛。孰不知其生生。
勖妻子而相戒。曰阳和之已萌。
夜三起而饭牛。理钱镈与锄耰。
占日时之早晚。将有事乎西畴。
傥耕耘之不违。期万箱之是收。
是则土牛之作。乃古圣创智勤民。
而土牛之制。不啻与汗体脱蹄相侔也。
其视放桃林而昭武成。被龙文而奔燕军。
虽万代之所誇诧。羌不足与玆而同群也。
呜呼。惟士于农。
所志同揆。仁义以为田。
诗书以为耜。睹青牛之视兆。
望黄槐其亦忙。恐一毛之无补。
爰叩角而歌商。歌曰。
牛兮牛兮。为农功兮。
其功之成。岁之丰兮。
士兮士兮。类乎农兮。
其功之成。国其隆兮。
各自为力兮。无使乎穷馁在其中兮。

下帷 明 · 李荇
繄君子之为学兮。
在日夜而拳拳。
孔韦编之三绝。
思饬己而百千。
想董子之下帷。
寔潜心于圣贤。
昔秦氏之肆虐。
火六籍而无馀。
汉得之于马上。
谓安事乎诗书。
嗟吾道之寓人。
几泯灭而无传。
念皇天之赋余。
讵古今之有偏。
苟力行而有得。
揖先圣于几席。
惟夫子之生知。
尚发愤而忘食。
况后生之寡陋。
宁敢为之怠忽。
顾斗堂之悬罄。
但蔽帷之低垂。
日讨论乎其中。
亘矻矻而孜孜。
叹曜灵之易匿。
焚膏油而继之。
目未接乎门弟。
亦家园之不窥。
罔须臾而或辍。
阅星霜之三移。
既内得之有裕。
庶将试乎当时。
对大庭之三策。
援天人而陈词。
动渊衷之嘉奖。
拟吁咈以为期。
曰大原之出天。
接道统于先师。
谓不计其功利。
乃春秋之发挥。
伟表章之权舆。
非吾子其伊谁。
谅不负其素志。
蹇所立之如斯。
此所以前史之为美。
后学之是希。
盖由夫立扬之无嫌。
意不止于下帷也。
惟彼鸡鸣而起。
未免蹠盗之归。
刺股而读。
卒为纵横之资。
顾所得之何如。
不但尚夫勤劬之为也。
若凿壁之衡。
囊萤之胤。
盖庶几于下风。
有可取于后进。
然其于正谊明道。
果可谓之自信欤。
嗟夫。
金马待诏。
非无好贤之心。
江都远斥。
未见好贤之实。
吾于多欲之武帝。
曾何足以备责也。
士之于世。
所志在学。
学既有成。
冀乎有立。
嗟余质之鲁钝。
望夫人其未及。
志专专于讲习。
岂三年之为足。
期悠久以益笃。
做工夫于罔觉。
傥明庭之一对。
庶不负于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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