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桐川而西骛，发清兴于孤篷。觉水石之益隘，疑沧江之路穷。入壶中而天高，渺烟雾之溟濛。三老刺滩，篙绝力殆，犹蹈香林八节之峻，而惊夫吕梁百步之洪也。循江而上，古木千章。山如掩屏，水若奁镜。云气往来而舒迟，竹松坚瘦而郁葱。远而望之，物象之平淡丰腴也，其下必有石蕴奇璞，渊涵夜光。不然，隐士高人之所栖止游从者邪。忽两崖之对峙，摩万仞之苍穹。舟人指而告予曰：「此汉严先生子陵之所从钓鱼者也」。罢桨落帆，瀹汤注茗，再拜三奠，顾瞻千古之高风。昔西京之中微，动新室之饕兴。封豕长蛇，恣啖百姓。百姓之怒，盘天纠地，无以抉其愤愤之胸。伟白水之真人，忽乘龙而驭云，倾天河而洗六合，回炎历以再新。天下定矣，橐矢櫜弓，垂衣拱手，晏然端居于九重。思我良友，未知何之。披羊裘而钓于泽中者，是邪非乎？安居前道，玄纁及门。三聘而来，握手道旧。考文叔之心，犹非天下之至仁也。四五年间，沭雨栉风，亲冒矢石，躬擐甲胄，则亦贪夫黄屋之至尊，乐夫天位之甚崇。取神器如此之力，又安肯捐天下以与贤？故其曰使真成帝，尚不可得，其视唐尧许由，固知必不能同也。下而三公之位，加以大国之封，与绛灌以并列，则吾将乘桴而入海，又安能俯伏跪起，束缚以黼黻华虫也？人之生世，如梦一觉，枕膝且卧。而文叔不晓，聊加足于帝躬。在天固以为客星矣，下视世间，亦聚块积苏尔，时出光景，不意惊动夫汉庭诸公也。惟彼东南，有江有湖，有龟有鱼。放意烟波之外，吾生盖已有馀矣。风晨月夕，竿线在手，不避世以为高，不鍊形以为久。优哉游哉，深入鸥鹭之群而得计鲂鲤之薮也。有蟠溪之老人，以垂白之衰容，顾其钓而莫钩，特见梦于非熊，使文王开丕显之基，并十人经济之忠。岂先生之好异，盖不能作为于书章，教民以相攻也？嗟世路之愈迫，怅弋人之慕鸿，终结茅以为邻，日香火之是供。清泉白石，闻此言于乐天；晓猿野鹤，计不怨于周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