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汉家子，飘零物事非。 不堪同月季，呼作野蔷薇。 尘俗何妨改，乡心岂肯违。 微芒坚在骨，绝异众芳菲。 花影如尘掠地飞，昨宵清梦月同归。 与君信有三生约，莫遣殷勤入翠微。 按：甲戌冬十一月初十。西一千九百九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阴雨恶寒。湖山萧瑟。欲雪天气。明斋先生金鉴才独处泉唐葛岭山庄。坐月鉴楼南轩。自夙及昏。无一客到。庖厨间数搜索。竟无可食之物。囊中颇有馀资。而大丈夫岂能因一日之饥去趋市廛间哉。乃紧束衣带。饮海宁王世明所送碧螺春茶。虽腹中清空。而神思清明。于是伸纸落墨。略无俗碍。方自喜。忽忆陈同甫与朱晦庵书。以为饱有馀而文不足者。方称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乃惘然若有失。因系数韵。聊申襟怀云。仙姿铁骨月同修。抱定冰心不自由。销尽浮香绕曲岸。缀成疏影入孤舟。水深鹤屿人难到。诗合琴心句已留。懒散而今君莫怪。漫山风雪未堪谋。又曰。花影似尘掠地飞。昨宵清梦月同归。与君若有三生约。莫遣殷勤入翠微。 一自松林病，清阴减翠微。 长吟龙已去，高论麈曾挥。 栽种丹霞满，招邀粉蝶飞。 桃源迷旧路，老眼不知归。 聚铁非关亡国错，牧民先铸一身威。 过江人物蓬山老，梦里中原鹿又肥。 白驹天地总相催，剥复⑴阴消子夜归。 未见膏膻调怯瘦，应求萝卜治痴肥。 童言犹庆一阳早⑵，醉语当知九腊⑶违。 但辨葭灰飞伏气，蛰雷六管召春晖⑷。 ⑴ 剥复：《周易》第二十三、二十四卦。《周易•杂卦》：『剥，烂也；复，反也。』由剥至复，至阴转阳，盛衰、消长。膏膻：羊膏。古代调味八珍之一。《周礼•天官•庖人》：『凡用禽献……冬行鲜羽，膳膏膻。』郑玄注引杜子春曰：『膏膻，羊脂也。』 ⑵ 冬至也称阳生。是日夜最长，日最短，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长一线，日夜长短互为消长，故称阳生，『冬至一阳生』。 ⑶ 九腊：指寒冬。从冬至起数，叫『交九』，是数九寒天的开始。每九天为一『九』，第一个九天叫『一九』，第二个九天叫『二九』，依此类推，一直到『九九』，即到第九个九天，数满九九八十一天为止。这时冬天已过，春天来了。 ⑷ 葭灰，六管：古人烧苇膜成灰，置于律管中，放密室内，以占气候。某一节候到，某律管中葭灰即飞出，示该节候已到。第六管灰动，应冬至节。冬至前灰飞向下，冬至后则灰飞向上，因冬至一阳生，阳气舒展故。《后汉书•律历志上》：『候气之法，为室三重，涂衅必周，密布缇缦。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庳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灰抑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动。其为气所动者其灰散，人及风所动者其灰聚。』 阳生一线冻云颓，乍泄春光岭表梅。 地气潜潜销腊月，荒荒长夜听葭灰。 一纸穿云泪血飞，欲嗟燕雀竟能肥。 十秋沦劫妻兼女，小院虽存出忍归。 终古呕心歌吒吒，巡天觅钿愿非非。 月斜珠远光明灭，蝴蝶依依傍野薇。 长安回首碧尘飞，谁炫明妆逐马肥。 老作前驱人已哂，策难一走客安归。 朱三南八皆男耳，蛇影蛙声亦汝非。 失喜微芬盈短褐，露枝带刺几红薇。 系缆天涯看雨飞，饭蔬堪笑客难肥。 履冰履尾事休问，呼马呼牛名已归。 陌上儒冠应几溺，樽前燕筑未全非。 暮云卷尽西山在，手接朱霞不采薇。 卫巫监谤谤声飞，鼎食今朝恐悔肥。 始省袁公蜜难得，孰怜李相犬何归。 旦生净末空成丑，三水金红（绀翁斋名）岂尽非。 只是北门新学士，目迷朱紫错思薇。 九霄何苦作雄飞，曾见高轩鹤渐肥。 咄咄更无一事怪，劳劳尚戴此头归。 风波不定珠能定，罗网虽非梦已非。 几夕沈吟忆忧乐，几忧几乐几山薇。 我家村落依山水，朝暮春风结队吹。 不但江头鱼贯柳，尤其岸上刺生莓⑴。 百千万念归才好，三四十人梦已灰。 猛忆坟荒兼屋卖，便能归去怎生归。 ⑴ 草莓也。吾乡钓鱼，起则以柳串腮。石鼓之文，所言亦如是，知其俗颇古也 枕头残卷拄床龟，病卧犹持竹节杯。 梦似奇虹辉夜立，雨驱瀚海泼天飞。 起看世界沉都没，随抚灵台有亦微。 他处犹存他客否，茫茫如我坐摧颓。 岂用萍飘絮泊为，殊乡异俗损蛾眉。 天风弥渺魂安在，江海深沉梦不归⑴。 共计来朝言两对，竟持遗稿涕孤垂⑵。 茫茫六合浇杯酒，或有微香及汝随。 ⑴ 灵儿尝作《咏沙》诗甚佳，其辞曰：拳中抟不住，细细似人心。积久终成塔，千淘始见金。天风捲弥漫，江海浸深沉。屈子魂归处，长歌怅古今。 ⑵ 予夙不识灵儿，唯临弃世之先，尝以诗稿见邮，命予一观。后复电话相觅，适予裹粮浪游，未克与对语，但自QQ传讯，知有此耳。 寻得路时嗟绝涧，野无阳处抚森葵。 都因病废沦孤戛，可有人来问宿归？ 破夜昌风鸣古月，淋心热血到寒灰。 诗锄尚战三秋戟，不为来春花色肥。 佛家大苦说轮回，苟入轮回事未悲。 蓬岛九泉尽虚语，孤魂纵有欲安归。 杨柳水杉绕四围，家家门侧小池湄。 池中荷叶残都尽，犹有秋风百遍吹。 蓬瀛蜃景起犹隳，故国山川幸未非。 此醉聊同苍耳堕，他年应作白头归。 结此因缘无冷暖，每来长似故人归。 前窗数扣无谁答，仍向后窗扣一回。 此生惆怅究何为，梦绕无情计太卑。 君看雨中去年树，自开浑不管人悲。 榴花半拆雨轻肥，梦有条风拂鬓眉。 湘子瑶琴休倦夜，为君弹起月光辉。 淡漠西风任雁回，苍茫白草拥山围。 人间久已非君季，能得归时且早归。 家破人亡都十载，嗟余块独事犹微：孤荷自听枯荷雨，更有凄凉可语谁。 知君此刻最难为，独拽孤芳冷不飞。 岂必依依中夜访，同听一雨即相陪。 水乞青山陪寂寞，青山寂寞要人陪。 我亦欲陪山共住，谁能陪我筑山扉？ 故人乘车去，我亦乘车归。 南北虽异辙，同向暮中飞。 来自天之末，归向天之陲。 暮色各独看，同此中心悲。 同此中心悲，相隔亦何违。 虽有此日别，来日未为非。 小塘才数丈，山侧隐幽微。 水蔓向塘引，岸草半已腓。 雏鸭十许匹，唧唧绕母围。 见人略一避，回首如相窥。 天中亦有鸽，相挟成群飞。 食则共君碗，饮则共君杯。 终焉别君去，万里各独飞。 江南秋自至，不待蓐收催。 堕日扶山定，斜风托叶归。 黄花隐然在，短策过者谁。 坐见长帆影，浮浮入地陲。 老榕当街四十围，气根青褐辫辫垂。 横干斜枝能荫覆，树底轻车手一推。 汤蒸气沸嗞有响，小品十数纷积堆。 小女十五眼如雀，老妪五十发半灰。 此倡彼承如心手，时以目接非言为。 车侧陋案陈四五，案头一一排盐梅。 吾侪对坐得小憩，科头袒腹汗濡眉。 小女眉动似微诧，旋复目笑如迎归。 大粽坐作金字塔，其外绿叶生光辉。 豆腐四角形似卓，糯不自立流而隳。 入口酥然岂待嚼，青菜细嚼脆难追。 住箸抚膺咋馀舌，似有过颈清风微。 举目榕叶摇未止，有鸟时立时鸣飞。 秋旻高远丘山卑，丛黄阵绿杂相陪。 绕山稻畦尽数武，层叠而下争波推。 塘光幽缩横冷眼，犬来得得耳持锥； 垂颈出鼻似得食，长尾左右如掸挥。 塘坪之北树樟楝，小屋数枚藏伏龟。 居人不炊门不启，侧耳想见鼾轻微。 我随道涂日奔走，长梦结屋依山陲； 居人有梦知何似，应梦车马逐尘飞。 各乞其无餍其有，虽有彼此无是非； 安能执梦两互易，两皆洽惬无乖违。 道旁树拽微风语，天中鸟挟苍穹飞。 我出清晨暑未醒，疾车警喇愁生霉。 日日驱驰为何事，小儿捉笔待吾培。 不见先生字如鬼，狞头獠牙不可窥？ 小儿可爱在调皮，捲纸为筒相打追； 笔断纸竭意更喜：“老师我已无能为”⑴。 鼻尖墨黑手乌灰，随手擦衣缀花梅。 一字作成蝇满纸，与人并美相映辉。 太息我欲返童回，共子对笔皱横眉。 点横竖折甚可乐，清塘水满待吾归。 ⑴ 时有小儿举手报曰“老师，我没纸了”或曰“老师，我笔头掉了。”意不忧而喜，盖因此遂可不作字矣。 ① 堤既决，人心惶惶，传言汹汹，聊记数则，以见其状。传媒报刊，于实况几如哑口畜生，一语不作，故事皆不能徵实。然百姓既传其言，是信其有，虽不得实事，尚可觇民心。民心如是，实况尚远乎？民信其有，则其事即非此时此地之实，必随时随地之实也。否则民乌得而信之乎？官家喉舌不日日高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乎 堤边渗水知堤危，捍堤者如惊蝗飞。 人力有穷天不尽，訇然一决奔狂雷。 小民走告告书记，书记醉握手中杯：吾堤固若昆仑岿，妖言惑众子何为。 长欢复长欢，长欢心欲飞。 君看心如叶，不假秋风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