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今看赐履遥,高楼携客宴清宵。
梅鋗岭合交州部,赵尉台临涨海潮。
关月近能窥卷幔,江风凉更送鸣箫。
醉来直北频凝望,一奏南音入圣朝。
白首谪南州,岭海阻且脩。
凶飘撼城雉,毒瘴羃汀洲。
处处皆新面,迢迢思旧游。
平生吾友在,管鲍莫能俦。
呜呼今夕亡,音容何所求。
不得照肝胆,无复同衾裯。
暂睽若饥渴,况是隔明幽。
曩者莅尚山,书札频相投。
及乎返京洛,埙篪无路酬。
易箦杳不闻,扶榇嗟末由。
欲往奠鸡絮,其奈樊笼囚。
庚稧有几人,次第归山丘。
钟期既难遇,郢斤从此休。
独立天地间,万事良悠悠。
人生㪣石火,虚名藏壑舟。
忆君望明月,中宵涕泗流。
我梦忽见之,邂逅江上楼。
颜色非畴昔,晤语何绸缪。
握手慰死别,开襟叙离忧。
昭回星斗夜,淅沥蒹椴秋。
一曲楚些罢,魂归招不留。
惟聆晓角声,鸦轧令人愁。
塞城春满共停骖,暂上高楼兴未堪。
柳线乱抽新郭北,蒲芽微迸古池南。
歌人皓齿名梅一,坐客青眸姓李三。
胜地不常宜纵眺,山光如黛水如蓝。
莫向关城作越吟,危时齐荷国恩深。
浿江画舸浮春浪,萨水雕阑倚晚岑。
翠杓清尊四青眼,苍颜白发一丹心。
此辰回首归期渺,且趁东风数散襟。
堂启金丝咽暮笳,皂旗谁卫素王家。
不堪翠馆双鬟女,忍抱羌浑作小𡡳。
按:伪钦差大兵头仆鼎查,〔录者按,仆鼎查,原作𡂈<口鼎>喳。书中洋人姓名,往往缀以口旁,字多生造,无法输入,因酌情去掉口旁,下同。〕为夷酋之长,安突德(即晏士达拉)、祃礼逊、麻公太三人伪称水陆大都督,郭士立伪摄宁波府,卢卜旦伪摄镇海县事,巴麦噂(即巴吉)伪摄定海县事,劫夺货财,奸淫妇女,宁波一城,荼毒尤甚。府学大成殿为其巢窟,郭士立日练夷兵于此。(嘉庆初,金鹅贼徐添德犯邻水县,举人甘冕梦先贤仲氏示以书「子路之神」四字于皂旗,插当四门,贼炮裂,遂奔溃。)仆鼎查间日入城,一至其地,盖不敢轻易离船也。土娼殷状元有二女,招赘郭士立为婿,其义子虞得昌乘势擅作威福,出入用提督余步云所弃之仪仗,势颇烜赫,人皆称为「虞二舅爷」云。「𡡳」字不见字书,《海岛逸志》载夷人称妻曰「𡡳」,作平声,姑从之。
怒起思提力士椎,轰然一击出江湄。
不堪寂寞金闺彦,重上灵桥吊死绥。
按:初,夷酋仆鼎查、郭士立盘踞宁城,约祗二三百人,盖其大队夷兵均在定海。继闻将军有进兵之信,乃狼奔豕突而来,计船十九只,夷兵二千馀人,散泊江畔。而仆鼎查居一五桅大船,寄碇灵桥门外。编修朱楷见其船离岸不及二里,谓可于登岸时轰击之,乃请于将军,密带大炮一,炮兵黄礼寿、薛璩二人,诡为货物,伏炮于岸侧吴姓烟肆中,以俟临时举发。及西门开仗,时楷瞭见仆鼎查率众登岸,乃命礼寿等然放之。肆主人见而大骇,谓一击不中,我家赍粉矣,即幸而得中,安保他夷不我仇耶?力掣礼寿肘。礼寿不从,遂与其夥将礼寿群殴致毙,楷与璩走避得免,然亦鳞伤遍体矣。
后土皇天实鉴之,铮铮南八是男儿。
归元双目犹含怒,想见衔髭饮刃时。
按:四川守备王国英,攻宁波西门,于地雷轰击时,帅众奋入月城,适遇夷酋郭士立于故绅吴鉴堂门下,烟燄中挺刃而进,欲手击之,左腿误中火箭,遂被执。其部下传闻异辞,哗谓国英已降贼。及三月间,我兵有自贼中归者,挈其尸至,仆亦在绍兴营中亲见之,面目如生,发后枚子字迹犹未模糊,故知为国英无疑。盖接战时,我兵被伤未死者,夷人咸医药之,颇以小恩相结,欲其归后煽播谣言,以懈我军心。凡我兵误被愚弄,受其厚赠而归者五十四人,而国英独能守义,痛骂不屈而死,于是群言始熄。将军以国英死状据实入奏,旋奉旨照例赐恤。其子锡文以千总尽先拔补。
庐江小吏计偏奇,巧借红毛一旅师。
道是两头都噀毒,谁磨长剑斩蜰𧔥。
按:陆心兰,宁波府户科猾吏也,平日经理漕粮,家颇饶足。𠸄夷陷宁城,其酋郭士立获之,见其才干老练,欲藉为羽翼,特优礼之,并属其招集市中游手,名为红毛乡勇,人日给番银半饼,严加训练,以为抗拒我兵之助。及张应云总理前营,闻心兰非甘心从贼,乃介同知舒恭受、知县叶望坤等密遣人句通之,而心兰亦令其子文荣暨亲戚吕美章至,矢言悔过之诚,并云夷酋托以心腹,红毛乡勇皆其管带,若得饷银五千两,可买转众心,开兵时愿缚夷酋以献。应云误信之,发饷银如数,饬为内应。乃未及开兵,而心兰先谒将军于天花寺,报称众人利𠸄夷日给多金,不肯为我用,今幸脱归,甘受死罪。将军怒其诳,锁诸辕门,旋以仓猝退兵,心兰潜逸去,后亦不复追捕矣。初,宁波多钱市,店主常与苏、杭市侩预度钱价之低昂,以卜胜负,名曰拍盘。𠸄夷陷城日,有恒丰店者,适当竖庄。竖庄者,谓积钱最足之时也。𠸄夷掳之去,约二十六万串,而彼法不用中国钱,且携带又不便,故每令心兰易银于村镇间。及我进兵之有日也,心兰绐夷酋曰:「杭、绍钱价腾贵,可往易之。」遂携钱六万串而遁归内地,此其贼中脱身之计也。仆闻之吕美章云。
磔鼠淋漓血点新,高竿枭示揭城闉。
终嫌列镇莲花幕,容得耶稣教里人。
或谓将军曰:军机之泄,由于汉奸,汉奸之来,由于禁绝鸦片烟。盖中国贩烟者,恒与大小各衙幕友、家丁相结纳。今既严禁贩烟,则此辈无可分肥,势必狼狈为奸,甘为夷用,以潜探我军机。如琦善之误信鲍鹏、白含章,伊里布之误信张禧,皆以左右亲信之人交通外寇,此其明證也。故欲除汉奸,非釐清各衙门幕友、家丁不可,而欲知幕友、家丁之为汉奸,非严究天主教不可。天主者,𠸄夷之祖,名耶稣,汉奸多奉其教者也。将军从其议,行文各督抚。各督抚不之应。将军遂祗取显有从逆实迹者五人,戮诸会稽昌安门下,一顾保龄,一王国保,一徐胜,即大薄版,其二则土娼殷状元及其义子虞得昌也。顾与王投效文参赞麾下,当长溪寺之退兵也,参赞正惶惑间,适见寺后火起,疑为变生肘腋,仓猝中不告于众而遁,粮饷文书均不及携取,事后查讯放火之人,则顾与王也,故戮之。大薄版,宁波之积贼,初,裕谦闻其能,出诸狱中,赏以顶带,录为乡勇头目。及镇海失陷,大薄版乃充营红毛乡勇,受𠸄夷伪命,来钉我炮门,外委平安邦见而捕获之。凡大炮火门,用铁钉钉入,再以盐卤灌之,则闭塞而火不然,故𠸄夷设此策以坏我炮。殷则以二女嫁夷酋郭士立,虞即所谓「二舅爷」,藉其母与妹之势而擅作威福者也。是二人,皆乡勇头目张小虎计擒以献。后夷酋弃城去,殷之二女皆归张小虎为妾。